阳子沉默的想了想,轻轻开口:“我怎么想,重要吗?”

“也不是全无解决办法。”

“呃?”阳子愕然抬头,仿佛不明白她在讲什么。

“陛下想必听说过《太纲天卷》吧。”

“是。天帝对于王和宰辅的职责,在里面都有规定。”

玉叶闲闲的抿了一口茶,“如何治理国家,我不明白。但是我却知道,无论王,或者宰辅,身上都承担着天命,一言一行都不可以掉以轻心。天行之道,各有法则,这些法则维持着天地间平衡。而王,就是这些法则的中心。这也就是为什么,没有王的国家,会有各种天灾,这是因为那种平衡被打破了。宰辅代表着天意,自然也承担着维持平衡的责任,宰辅的言行失当,也会打破平衡。”

阳子默默听着,细细咀嚼。她是不是在说,因为景麒打破了平衡,导致那些事情的发生?可是为什么是景麒呢?为什么不是她自己呢?这个问题,她已经无数次的思索,问过太师,也问过自己,却始终无法得到答案。相对于宰辅来说,难道王不是才应该负起更大的责任吗?

玄君看着她变幻的面色笑,“其实要我说,也简单,只要平衡不被打破,天卷里的规定没有被违反,就不是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对不对?”

阳子若有所悟,却又似乎还不完全明白,迷茫的看着对方。

玄君拍拍手:“是我多言了,景王你可别见怪。请你来原不是为了说这些没用的话,这次请景王来,主要是景台辅的问题非您没办法解决。”

“什么?”阳子还在想着她刚才的话,迷迷茫茫抬起头,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景王一定希望景台辅早日康复吧?”

“那…当然。”不知为什么,想到那双深沉的紫色眸子,阳子竟然有些迟疑。

“眼下有个问题。”碧霞玄君看来十分为难,“必须要由景王来解决。”她目光灼灼看着阳子,似乎在期待她的回复,等了一会,见她没有表示,便接着说下去,“景台辅的问题有些麻烦啊。虽然我们止住了他的庸毒,可是角上的伤害已经造成,没办法痊愈了。”

阳子的心提起来,“什么意思?”她想起被砍掉角的泰麒,“那他还是不是…”

“当然他还是麒麟。”玄君立即明白她的心思,“他跟泰麒的情况不一样。只是,因为角的伤害,他无法再感受王气了。”她向她逼近,“也就是说,你是他最后的王,即使以后景王不是景王了,他也没办法再去寻找下一个王了。”

这话说得更加隐讳,阳子昏昏沉沉的脑袋要想一下,才明白“景王不是景王”指的是什么。但她此刻更担心景麒,没有了选择王的能力,那个家伙只怕越发认定自己不配做麒麟了吧。千疮百孔的心已经沉重到了麻木,她努力咬牙,力持沉着的点点头,“明白了。还有呢?”还有什么,一起来吧。

“哟嗬,”玄君拿起扇子掩着嘴笑,“别这么紧张嘛,后面的问题,主要看景王的态度了。”她站起来,“请景王跟我来,咱们边走边说。”

蓬庐宫中青山碧水,女仙们来来往往,分外忙碌。

“过些日子就是巧麒接见升山者的日子,大伙都忙着准备。”玄君引着穿过宽阔的隔堂,不理会向她们恭谨伏拜的女仙们,继续说道:“景台辅说他违反了天命,不配做麒麟,这个问题很让人头痛啊。”

“违反天命,玄君也这样想吗?”阳子忍不住道:“当时情态所迫,景麒他别无选择啊。何况只有他才能杀庸,他是别无选择的。虽说麒麟是仁兽,可是一个为祸四方的怪物,跟成千上万的百姓的性命比起来,景麒他并没有辜负天帝的仁爱之心啊。”

“哦?”玄君瞥了她一眼,“景王还是很维护景台辅的啊,那我就不必担心了。”

“什么?”阳子还是不明白。

她们来到一间宽阔朝阳的水阁,明媚阳光映着水波点点鳞动,水面上几株荷花将淡淡幽香随风送来,沁人心脾。阳子纵有再多的愁绪,也不由精神一振。

临着水面,一张宽大的软榻,淡金色的麒麟卧在上面,闭目养神,长长的鬃毛随风轻摆。

“景麒…”阳子上前一步,却又踌躇的停下来。看到活生生的他,突然间就禁不住热泪盈眶。原来不是不担心的,只是千百中心情纷杂零乱,她不能,也不敢让这样的牵挂占据半点心思。

玄君在她身边轻声道:“还是很虚弱,不过好歹命保住了。”

“嗯。”她哽咽着,目光不离他,说道:“多谢。”

“可是啊,”玄君叹息:“却还是不能变为人形。”

心紧紧揪起来。

玄君终于说:“如景王刚才所说,杀死庸,其实是为了万民福祉,天帝又怎么会怪罪?”

“什么?”阳子震惊的转头盯着他,“什么意思?”

“可是景台辅确确实实违反了天命。”玉叶仿佛看不见她的惊讶,继续说:“他违反的,是当初跟景王盟约。他选择向天帝请罪,请天帝处置。这样的事情,既然是因为违背了跟景王的誓约,那么只有景王能决定如何处置了。”

“什么?他如何违背誓约了?”阳子越听越糊涂,目光来来回回的在景麒和玉叶身上扫,“我怎么一点都不明白?”

“具体怎么回事,景台辅却不肯说。但是不能变身,就证明确实有这样的事情。所以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靠景王陛下您了。这也是为什么我千里迢迢请来陛下。”

阳子轻步走到景麒面前,原先焦黑的角现在褪成浅浅的灰色,连带着头顶的鬃毛,根部也变成了灰色。她看的心中又酸又痛,不知该如何是好。

玄君说:“其实事情也简单。如果真如景台辅所说,是因为违背了誓约,而景王又不追究的话,那么我来做个见证,你们重新盟誓,表示景王宽恕景台辅的过失,就可以了。”

景麒听见她的声音,张开眼,紫色的眸子在看到阳子的瞬间闪亮。眼光中的渴盼让她的心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

“景王愿意宽恕景台辅的过失吧?”玉叶笑着说,“刚才您可很维护台辅呢。”

被那双紫色的眸子所牵引,阳子无法移动眼睛,也不清楚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迷迷茫茫的点了点头。然后,她看见景麒的眼睛突然像被点燃一样,出现活力。

“那就好,那就好。景台辅,你看景王陛下既然如此表示了,你就重新盟约吧。”

他微弱的动了动,向她低下头去,灰色的角触着她的手,浑身刹那间放出柔和的淡金色光芒,因虚弱而缓慢的语调低沉如故,“臣宣誓,不离御前,不违昭命,誓约忠诚。请主上宽恕。”

阳子怔怔看着,怔怔听着,如在梦中,半天反应不过来。多么熟悉的誓言,他曾经向她说过两次,从此缔结了终生的约誓。

“景王只要说一声我宽恕,就可以了。”玉叶喜气洋洋的说,“不管有什么过失,有什么恩怨,景王只要不介意了,台辅也没必要耿耿于怀,对不对?”

“我…”她张了张口,那两个字在舌尖打转,却古怪的无法说出口。

“陛下?”玄君轻声催促。

“我…”宽恕?为什么这两个字这么难以开口?阳子闭上眼,眼前闪过的,却是乐俊的影子。宽恕?如何宽恕?她知道这一声承诺说出去,解脱的是不仅是他,还有她自己。可是,就这样宽恕?这样轻易的揭过给别人造成的苦难?

阳子垂目看着他,惨灰色的角微微颤抖着,不,是他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我…我宽…”还是不行,不是不能宽恕他,是无法宽恕她自己。一切都因她而起,她无法面对乐俊离去的事实,便无法坦然接受他的誓约。“不…”她向后退。

“景王陛下?”碧霞玄君察觉出不对,上前向要拉住她。

景麒的眸子黯下去。

“我做不到,”阳子泪流满面,“我无法宽恕。景麒,对不起…”她转身飞奔逃离,不敢看景麒失魂落魄的目光。

“景王,景王陛下…”女仙急得直跺脚,“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变了?”

“玉叶大人,算了吧。”景麒淡淡的说,身上的光辉渐渐消去,“不要逼她。”

阳子不顾身边女仙们诧异的目光,飞快的奔跑着,仿佛这样,便能把那双紫色哀愁的眸子跑在脑后。

不可宽恕!害死了乐俊的,不仅是他,还有她。怎么能无视这样的罪恶?如果她宽恕了,以后两人将如何去面对,这样的罪恶感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洗清的。她怎么可以如此轻易的放过自己?

宽恕,怎么会如此轻易出口?

狂乱的飞奔在陌生的蓬庐宫,阳子失声痛哭,泪雨滂沱,不为乐俊,不为景麒,只为自己的自私。对不起,景麒,因为无法面对自己的罪恶,所以无法救赎你。

“景王?”有人拉住她,“这是怎么了?”

透过泪眼,她看见祯卫疑惑的表情,一口气堵在胸口无法透出,“对不起,”她哭,愧对眼前这个如母亲一样关心着景麒的女仙,“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景麒。”

祯卫仿佛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脸色大变,“明白了。”她淡淡的说,“只能怪景麒命苦了。”她面色复杂的看了迷乱的阳子一会,冷酷的转身离去。

五脏六腑都被她这样浅淡的埋怨搅碎,阳子大口喘着气,却似乎仍旧无法呼吸,嗡嗡做响的脑中,只有四个字反复的萦绕,“不能宽恕,不能宽恕!”

她痛苦的捂住耳朵,整个人抖成一团,混乱中根本不知道置身何方。

“阳子!”也不知过了多久,跑了多远,迷茫中突然被一双强壮的臂膀拦住,“阳子,怎么了?”

头疼的几乎要裂开,她抽搐般的小口吸着气,隔着朦胧泪眼,看见那个黑发英武的君主关切的神情,突然紧崩的心弦一颤,啪的一声断开,只来得及浅浅呼唤了一声:“尚隆”,便晕倒在他的怀里。

二十九

阳光暖暖的投射在眼皮上,阳子睁开眼,要用手遮住阳光,发觉自己躺在一间阳光明媚的陌生房间中,一时间不知道身处何地,有些茫然的坐起来。

“醒了?”

浑厚带着揶揄笑意的声音听来如此亲切熟悉,她寻声望过去,窗边的横榻上歪歪斜斜靠着一个黑发男子,“尚隆?”

“醒了就好。”尚隆把手中的酒杯放下,仿佛知道她心中的疑问,说道:“这里是关弓城的一家上好客栈。无论我带你回玄瑛宫还是金波宫,只怕都会被大臣们念,所以索性再做一回风汉大人。”他冲她挤挤眼。

“是这样阿…”她低声应着,脸上有些发烧。的确,无论在哪国的王宫中,两个王都无法这样私下相处吧。这时她已经想起来在蓬山的事情,想起自己晕倒在他的怀里,有些不好意思,又好奇:“你怎么会去蓬山?”

“我本来是去金波宫找你的,后来听说你上了蓬山,不放心,就也跟去了。”

“哦。”心中百转千回愁绪重重,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便不敢去看他关切的目光,找话一样的问道:“六太呢?”

“我让他去办件事情,你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他。”

“哦。”

“阳子,”他走到她面前,蹲下,与她平视,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怜惜,“我都知道了。你受苦了。”

阳子怔怔看着他,眼圈蓦的一红,又强自忍住,深深的,深深的,垂下头去。

尚隆伸手抚上她的头发,“阳子,你要振作啊。”

眼泪啪啪的掉下来,砸在手背上。

他忽然轻笑:“能看见庆国英明神武的女王赤子陛下流眼泪,我可真有福气啊。”

被他这么一说,阳子也不好意思起来,忍不住破涕为笑,抬起头,却意外的发现他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如此深邃难懂,似乎内蕴千言,又仿佛只在眼波闪动间,便已经诉尽了情谊。

“尚隆?”她不确定的试探的叫他,换来他恍然回神的一笑。

“玉叶夫人都跟我说了,你不肯原谅景麒?”

阳子沉默了一会,摇头,“他没有错,我不是不原谅他,我只是,只是不能原谅我自己。”

“阳子,”尚隆舒了口气站起来,“如果景麒没错的话,你为什么会有错呢?”

“俄?”她一愣,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

“你还是无法放下乐俊的死吧?也难怪,对你来说,他是最重要的存在吧。但是阳子,”他盯着她,目光灼然:“虽然我很讨厌这样说,可是必须要提醒你,你不只是你自己,更是一个王。”

“我当然知道我是王!”阳子突然激动起来,腾的一下站起来:“如果不是王,就不会让景麒心乱,就不会造成庸的出现,乐俊就不会死,那么多人就不会无家可归。都是我的缘故,尚隆,我不配做一个王。”

“真是头疼啊。”尚隆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回身推开身后的一扇窗户,让新鲜空气流进来。“你跟景麒,你们这两个家伙真不是普通的让人头痛啊。那个家伙口口声声说他不配做麒麟,你又说你不配做王。那怎么办?都不要做了,等舍身木上长出新的卵果,生出合格的麒麟,再去找合格的王,这就对了吗?借口不配,就要抛下责任吗?”

“我…”阳子面对他的质责无话可说。

“阳子啊,并不是说王就不能犯错。没有王不会犯错。只不过,王的一言一行牵动全局,所以要格外谨慎,尽量减少犯错,但是如果说犯了错就不配做王的话,十二国的麒麟们会忙死了。”

“欸?”

尚隆一本正经的说:“他们光是不停的找王都会累死的。”他猝狭的嘿嘿一乐,旋即又正起面孔说:“何况你也没有错啊。就算是景麒,即便他选择违反天命,也不算错啊。”

一说到景麒,阳子心中就是一痛,当时一门心思的逃离,过后冷静下来,深深知道景麒的心中会有多难过。

尚隆仿佛看的见她心中所想,叹了口气,问道:“你知道景麒为什么会认为自己违反了天命吗?”

“据说,他违背了与我的盟约。”

尚隆沉声道:“不错。当时你单身去庸穴,是我告诉他其实他才是乱主的。”

“啊?”阳子这才知道为什么景麒当时会突然出现。

“那时你命令他不得离开玄瑛宫。所以我在点醒他之前,也颇为犹豫,作为麒麟,他誓约忠诚,不违诏命;可是知道你有危险,他又怎么会袖手旁观?天命与真心,我让他二者择一。”

阳子震惊的瞪着他,心头仿如电击一般颤抖,天命与真心,那只傻麒麟选择了真心,却又为放弃天命而自责,所以口口声声不配做麒麟。祯卫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可是我知道,那孩子只是很努力的要成为一个好台辅…”什么样的真心,让他放弃了一直以来的梦想?阳子不敢想下去,只觉得喉头发紧,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景麒,你傻!”

尚隆继续道:“虽然麒麟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要为主上付出一生。可是也没听说过哪只麒麟像景麒那个家伙那样死心眼的。阳子啊,你的运气可真不错。”

“可是…”

“你曾经问我,这么五百年一千年的活下去,心里什么感觉。说实话,这是很恐怖的未来。所以,我说有景麒在身边陪伴的你,是幸运的啊。”尚隆的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伤感,“世事无常,很多事情发生的猝不及防。我以为猪突他们三个会一直这样在我身边罗嗦下去,可是突然就死了一个;我以为我可以看着你一直走下去,可是如今却未必了;”

“尚隆…”阳子这时也想到了雁国面临的危机。

他没有停下来,继续道:“我以为即使我不在了,乐俊也会帮你,支持你,可是他也…”他顿了顿,语气中有着前所未有的严肃:“阳子,即使你的路长的看不见尽头,也不能掉以轻心,也要珍惜你身边的一切。今后,你身边只剩下景麒一个人了。”

阳子猛地一震,这句话才真真正正点中了她心中最不敢触及的忧虑,“你说的对。”她缓缓坐下,“我身边最重要的三个人,你,乐俊,还有景麒。乐俊死了,你…景麒如果也离开我,”她看着他,眼中尽是惶恐:“尚隆,那时候景麒说要去蓬山请天帝处置的时候,我害怕极了,害怕他离开我,只留下我一个人。可是,就是这样的心思,让我更加恐惧,尚隆,那不是一个王对麒麟正常的感情啊。”

尚隆一时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瞧,目不转睛。半晌,阳子终于被他瞧的不自在起来,勉强笑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阳子…”尚隆闭上眼,靠回在榻上,淡淡开口问道:“你说,王对麒麟的正常感情应该是什么样的?”

“应该…”阳子张开了嘴,却突然说不下去,是啊,什么样的感情才应该是正常的呢?关心?依恋?信任?最亲近的,应该是无话不说的?

“你也不知道吧?”尚隆轻浅的笑着,“你又怎么知道什么样的感情是不正常的呢?”

“我…”阳子还是没办法回答。

“所以啊,为什么要执著于对错呢?如果根本没有对错的话…”

“可是庸乱…”

“庸乱的起因,是景麒的心乱。为什么会心乱呢?不是因为景麒对你动了心,而是因为他不能理解那样的心情,不懂得如何去面对,才会陷入混乱。”

阳子的心狂乱的跳动,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她脑中一时极其混乱,乍喜还悲,种种心情交织成一团,理不清头绪。

尚隆说:“庸主乱,不主失道。比如你的书房乱了,让人打扫整齐就好,没必要把里面的东西都扔掉吧。”

渐渐的,心思清明起来,仿佛云开月现,一直让她迷惑不解难辩东西的迷障消散。长久以来第一次,阳子混乱的情绪平复下来。

“那么…不是错误?”她问,小心翼翼,紧张的等着回答。

“当然不是。”尚隆大笑,突然又停下来,睁开眼,目光不知望向窗外何处,“如果真心也是错误的话,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可是,乐俊他确实因庸乱而死啊。”这是无论如何不能绕过的心结。无论有多少理由,乐俊的死都是她和景麒所无法承受的。“不管怎么说,乐俊还是因我们的原因而死啊。”

“阳子,我告诉过你要珍惜啊。为什么要这样责难自己跟景麒呢?”尚隆的眼睛还在外面搜索,无奈的语气听来更象是长兄般的纵容,“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却总要走下去。何况,无论乐俊对你来说有多重要,始终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做。你不能如此沉溺于伤心中啊。”

“可是…我无法释怀啊。”一想到乐俊那温暖的模样,她就心痛如绞,“我怎么可能就那么拍拍手说:好,死了就算了。他是乐俊啊,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

“阳子!”尚隆突然走到她面前,狠狠的握住她的肩膀摇晃,似乎要把她摇醒,“没有乐俊,就没有今天的你,这话不错。可是现在乐俊不在了,难道你也要跟着他离去?扔下庆国,就这么任自己颓唐下去?”

“我不知道…”她哭着说。

“你是害怕没有他的日子吧?你已经习惯了把烦恼向他倾诉,把他当作你心头的灯,你害怕没有了他,你就不知道如何走下去吧?”尚隆怜惜的说,“也难怪啊。”

窗外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尚隆突然笑起来,用轻松的语气说:“好了,别哭了,看看谁来了。”

“俄?”阳子抬起头,看见金黄色的麒麟从窗外闪过,知道是六太来了,连忙擦干脸上的泪痕站起来。

门被推开,六太弓着背走进来:“哎呀,累死我了。”他看见阳子,咧嘴一笑:“阳子,我一定是最命苦的麒麟。”

尚隆在旁边冷冷的说:“不好好打招呼,一来就诉苦。”

“还不是你老让我跑腿,简直就邮差一样。”六太虽然嘟嘟囔囊的抱怨,脸转向阳子的时候,还是扯出大大的笑容,“我刚从庆国来。带了个小家伙来见你。”

“小家伙?”

“是啊。”六太走到门边,“嘉尧,进来吧。”

小小的身影一出现在门口,阳子就打心眼里笑出来,“嘉尧,你怎么来了。”

“阳子姐姐。”

嘉尧听见她的声音,一下子跑过来,吓的六太连忙喊:“小心点,别摔着。”

阳子迎过去,把他紧紧搂在怀里,“不是要跟夕晖走吗?”

“我要等见到姐姐,跟姐姐道别以后才走。六太哥哥说带我来见姐姐,我就来了。”小脸上没有焦距的双眼弯成月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