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岫摇摇头:“没有。常言道乐极生悲,现在的一切都太好,很像做梦,但是梦越美醒来以后就越难过…我只是害怕…我不要一个人孤伶伶的…”

左虓分不清耳畔这些话到底是她的胡言乱语还是心中真言,他只是抱着人一味许诺:“不会的,我只喜欢你一个人,一辈子都喜欢你,唯独只是你。”

他只懂得一次次许下沉重的誓言,可是他不知晓每个女子心中都有一份辜负不起的深情。但愿宠极爱不歇,情深未有疏。

翠寒园的日子过得闲适清静,而左虓又是个极懂享乐的,今日带着情岫卧眠柳影,明儿个拉着她泛舟荷荫,抑或酌酒狂歌、围棋垂钓。每天换着花样玩儿,最热的两三日便差人把画舫划到湖中央,在那里过夜。悠悠小船漂在水面上,恍恍荡荡,丝丝凉气萦绕船身,而舱中香闺芙蓉帐暖,只恨太短。

不知不觉孟夏过去,便要入秋了。

立秋之日,按惯例所有人都要去园中的景灵宫行孟享之礼。这天一早就来唤情岫起身梳洗,给她穿上一套粉黄衣裳以衬秋景,然后明玉端来一方托盘,里面搁了几张楸叶,问情岫想剪成什么花样。

情岫拈起一片叶子,问:“这个拿来做什么?”

解释道:“今儿个立秋,按习俗是要戴楸叶在头上以应时序的。夫人,您想要什么样式?芍药、海棠还是梅花?”

“这样呀。”情岫听言觉得很新奇,拿起叶子对准阳光照了照,只见宽大的叶片浓翠无毛,光线照射在页面上,犹如一大片透亮薄翡翠。

她想了想,道:“可以要其他样式么?”

笑答:“当然可以,您把样子说出来,明玉给您剪,她手可巧着呢。”

“那我要白鹤。”情岫比划了一下,“我家小鹤留给相公的妹妹玩儿了,不然我带来给你们看,它羽毛雪白雪白的,翅膀还很大。”

明玉看她活泼可爱的样子掩嘴一笑,拿着剪子便剪起楸叶来,不一会儿仙鹤展翅的雏形出来,一对白羽翅犹如凤翼,灵鹤长颈弯曲,活灵活现。

把花叶贴在情岫鬓上,黑漆漆的发映在翠莹莹的叶后面,好比黑丝绒上所放的美玉,样式又独特,好看极了。

明玉抚掌赞叹不已,赶忙端来菱花镜让情岫照着看。这时左虓在楼下催人了,喊道:“宝贝儿好了么?我们该动身了,误了时辰可不好。”

“来了。”

情岫提起裙摆小跑下楼,左虓赶紧牵起她的手,两人便急匆匆出了照月轩,往景灵宫方向去了。

第三八章 梧桐落,闻嫁娶

景灵宫处早已布置妥当,大殿门口御座端正,十六位亲从皆穿新衣,规矩站在座后,礼官一身正规朝服,手执朝笏站在龙椅旁,阶梯下方群臣位列。皇亲国戚在左,重臣阁老在右。

翠寒园内除了皇帝,其余人都不可乘辇,左虓拉着情岫穿树林走小路,终于赶在典礼开始前来到殿前,急忙站进左方队伍。

“呼——”左虓长舒一口气,拍拍胸口,“好险,幸好陛下还没到。”

情岫也大口喘着气:“好、好累…”

左虓去抚了抚她背脊,温柔体贴的样子:“缓一缓缓一缓,好些了么?”

同在一列的卫昇把这一幕收进眼帘,淡淡出声提醒:“快站好,父皇马上就到。”

而对面人群中的纪玄微也看见了左虓与情岫的互动,微微皱眉。

纪婉兰亲口告诉他那日所请的是左家小姐,可宫人所言又说那女子是侯府妾室,到底谁真谁假?纪玄微疑虑重重,如果真是左虓之妹还好,姑嫂相处和睦也算为将来纪婉兰入门铺垫下好基础。但若是此女另有身份…他决不放过任何会威胁到纪婉兰的人和事。

“帝君驾到——”

随着传唤太监一声又长又细的高喊,晋皇姗姗来迟。一袭耀眼金黄龙袍,陈黯脸色不掩威仪,他落座后缓缓开口,命令礼官开始。

殿前移栽来新的梧桐树,按惯例礼官在一系仪式之后要绕树三圈,双手捧着祭品,然后对天奏曰:“秋来。”届时梧桐叶自会应声飞落一二片,以寓报秋意。可是今年奇怪的事发生了,礼官高呼“秋来”之后,半晌也不见梧叶落下,且秋阳炎炎静谧无风,一棵树愣是纹丝不动。

“秋来——”

礼官额头开始冒汗,擦也不敢擦,胆战心惊地又喊了一声,偏偏树叶还是不肯落下。这下在场之人都有些怯然尴尬,诸人低头垂眼只看脚下,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卫昇微微侧首,看了眼远处的随从心腹,意在询问怎么回事?每年孟享之礼的时候,虽说按习俗都要等“秋风扫拂落叶”,可事先宫人们为求稳妥不出岔子,一定会剪掉叶子再轻轻粘上去,别说风来吹叶落,就算是礼官说话,轻轻呵一口气叶子也会下来。今天迟迟不见落叶,当真是太蹊跷了,莫非真是办事的宫人疏忽不成?

若是平常有疏忽也罢了,偏偏这回礼仪之事是卫昇负责的,太子卫朝尚在受罚思过,期间没有晋皇旨意,不可参加任何国事。以往太子承办就顺顺利利,一到四殿下手上就横生枝节,连天公也不作美…流言蜚语发展下去,不可想象。

晋皇脸色更加阴沉了,嘴角紧绷显出不耐烦的神色,礼官又喊一声,梧桐叶还是无动于衷。卫昇现在已无暇去想谁是主谋,他只想上天帮他一回,来场狂风吹散这团阴云。

“呵呵…”

忽然从人群里发出一阵轻微欢笑,打破了僵凝诡谲的气氛。

左虓大惊失色,赶紧捂住情岫的嘴,低声“嘘”了一下。可他动作不及声音快,晋皇已经听见了。

晋皇沉声道:“是谁?”

总管大太监元德眼尖,老早就瞧见了情岫,于是回禀道:“陛下,是左世子的家眷,那日在四殿下府上见过的。”

晋皇一下记起当日相遇的情景,下令道:“把她带到孤这里来。”

元德下去传话要带情岫面圣,左虓下意识脚下一迈,不料被元德抬手阻挡。

“世子,陛下只召见了夫人,请您留步。”

没有传召左虓只能留在原地,他忐忑不已,眼睁睁看着情岫跟在元德身后,走上阶梯行至殿前御座,下跪行礼。

住在园里这么久,也教了情岫必要的礼仪。她规规矩矩行了叩拜之礼,老实低头盯住脚下,不敢抬眼直视龙颜。

反而是晋皇见她故作乖巧娴淑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唤道:“咻咻。”

情岫乍听有人唤自己小名,登时抬起头来,赫然发现坐在王座之上的竟然是那日所遇的言行奇怪的中年男子。

她惊讶瞪大眼:“咦?怎么是您?哎呀伯伯您是皇帝陛下!”

晋皇捋着胡子,颔首道:“正是孤。刚才的笑声是你发出的?你笑什么?”

“我笑那个戴着高帽子的人。”情岫一指礼官,露出一抹俏皮笑容,“大热天他还穿得那么厚,又对着那棵树一直说话,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喊什么秋来秋来,看起来就像戏台子上自言自语的丑角儿,真滑稽。”

经她这一说,晋皇也生出几分笑意:“呵呵,但宫里面的礼仪规矩就是如此,年年都是这般,要等梧叶落下才算完。”

“这样啊?”情岫有些苦恼,“如果叶子一直不掉,我们就要一直等在这里么?”

“这…”晋皇微怔,有些愕然,“以往倒是落叶很快,不过看今日的状况,大抵是要等下去的。”

情岫嘟嘴:“皇帝伯伯您坐这里倒好了,有御伞遮着还不怎么热,可下面光秃秃的,我站那里都快被晒晕了,你看那几个白胡子老爷爷,双腿都打颤了呢!”

晋皇放眼一望,只见右方队列里站了几位年过花甲的老臣子,正在拿袖抹汗,身体都微微摇晃,大有闭眼就倒的架势。他素来体恤臣子,见状自然也于心不忍,但是叶子还没落下,就这么结束典礼有些不合情理,面子上也过不去。

晋皇握拳捂嘴,小声说:“孤知道你们辛苦,但是叶子不掉孤也无可奈何。忍耐片刻,再等一等。”

情岫看他神秘兮兮的,也随之压低嗓音,悄悄问:“只要树叶落下来就行了吗?那很简单呀。”

晋皇狐疑:“嗯?”

“看我的。”

情岫眼梢一挑眉目飞扬,她示意晋皇稍安勿躁,乐呵呵提着裙摆飞快跑下石阶,来到梧桐树面前,踮起脚尖伸手就扯下一片叶子,干脆利落,眼睛都没眨一下。

旁边的礼官大惊失色,抖着手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陛下面前放肆!”

情岫不悦瞪他一眼:“你真没用,半天都把树叶弄不下来,害得我们大家陪你站着晒太阳。现在我摘叶子也是帮你的忙,你不谢我就罢了,反倒来凶我吼我,好没礼貌!”

礼官气得七窍生烟,一口气堵在喉咙出不来,难吐只言片语。左虓见状暗地里抹了把冷汗,正准备出来帮情岫说好话解围,顶多就是揽罪上身,反正他身为世子,就算受罚也罚不到哪里去。

“哈哈哈哈——”

上座的晋皇突然爆发出爽朗大笑,抚掌夸赞:“说得好!好极了!你们这些个俗称的饱学之士还有国家栋梁,竟然不如个小姑娘通透豁达,反而是拘泥于形式,真个迂腐、守旧!”

他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了在场臣子一通,随即挥挥手:“落叶为秋也只是个形式,如今叶子掉了,这礼也算成了。就这样罢。”

圣上都这般发话了,众人如遇大赦。礼官赶紧接着把下面的颂词念完,然后捡起落叶放入托盘,交由元德呈给晋皇。

每年立秋的第一片落叶都有极好的意头,晋皇一般会把这叶子赏给后宫妃嫔或膝下儿女以示恩宠。而这回晋皇却笑着冲情岫招了招手:“咻咻你过来。”

情岫听令上前,晋皇拿起梧桐叶亲自赏给她:“今年这秋叶是你摘的,应当赠你。孤瞧你头上的花饰不错,独特别致,可惜是叶子剪的,戴不了几天。元德,你去叫内务府做个一模一样的给她,用上好的翠色翎羽。年轻小姑娘嘛,还是戴这些东西好看。”

“是。”元德很少见晋皇对人如此上心,讶异之余恭敬领命。再看情岫站在那里懵懵懂懂的样子,他赶紧出声提醒:“情夫人快谢恩呐。”

情岫也不下跪,高高兴兴屈膝一礼,活泼道谢:“多谢皇帝伯伯!”

晋皇有些倦了,打个呵欠挥挥手:“晚上孤在园子里设宴,你同虓儿一起过来。好了回去罢,孤乏了。”

左虓见情岫平安下来,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总算落下,牵着她手追问:“陛下跟你说了些什么?你胆子也太大了,若非碰上他今日心情好,我看你没准儿小命都丢了!小笨蛋…”

情岫举起叶子给他看:“皇帝伯伯人很好的,他把叶子送我了,还喊了人给我做首饰。九虎相公,他还叫我晚上跟你一起去筵席。”

“也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左虓笑着揉揉她脑门儿,“只有你这傻乎乎的样子不怕他,我们在他面前话都不敢说,谁像你还嘻嘻哈哈的。不过我家宝贝儿人见人爱,竟然能哄得陛下高兴,真厉害!”他竖起大拇指狠劲地夸。

情岫被他说的都不好意思起来,把脸埋进他怀里蹭了蹭,娇滴滴地说:“九虎相公你取笑我…”

“好了好了,快起来,那么多人看着呢。”

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左虓赶紧阻止情岫撒娇,然后急忙躲开众人,拉着她匆匆回照月轩了。

“事到如今你还认为此女是左虓胞妹?”

远处纪家兄妹站在一起,齐齐望着二人离开的方向。纪玄微唇角轻扬,转过头去问纪婉兰:“纵是亲兄妹也不可能如此无忌。”

纪婉兰脸色有些苍白却不失镇定,淡然开口:“那又如何?左世子风流名声在外,府中有妾侍也属常事。”

纪玄微未料她竟是此等反应,皱眉道:“长兄如父,当年定亲的主意是我拿的,我是看中左世子为人聪颖且懂得收敛才放心把你许给他,我早就告诫过你外间传言不必相信。你现在是什么态度?埋怨我?”

“没有。”纪婉兰断然否认,垂眼道:“男人三妻四妾自是平常,况且那女子相貌美艳性情纯良,世子宠爱她也在情理之中。婉兰知晓这个道理,所以不会怨恨世子,更不会怪大哥你。”

纪玄微看她满不在乎的样子有些生气,说话带上怒气:“你能忍我可不会忍。你是未来左家主母,岂容区区贱妾爬到头上去?今日她敢恃宠生娇在陛下面前出风头,明日她就敢谋夺你正妻之位!以往我就是太迁就你,由着你性子留在家里,如今我看这婚事拖不得了,今晚我就请旨让你二人成婚。”

纪玄微携怒拂袖而去,纪婉兰脚下踉跄几欲晕倒,腕上那道疤痕又隐隐作痛起来。她妄图永远躲在方寸绣阁、独自舔伤的梦,终于断了。

话说情岫随着左虓出了景灵宫没多久,卫昇便从后面追了上来,出口喊住左虓。

“表弟,我有事和你商量。”

左虓回头见他一脸肃然,知晓定是要事,于是对情岫说:“你先回去等我。”

亲眼目睹情岫远去,左虓方才回头问卫昇:“殿下何事?”

刚才一事虽有惊无险,可也给卫昇提了个醒,他眉心始终挂着凝重,道:“那人身在上京却能安排今日这场,看来你我身边探子不少。不止这次,上回你出京的消息是怎样走漏出去的,恐怕也跟这些细作有关。此事马虎不得,你想法子把人都揪出来,再找个原由处置了才行。”

左虓颔首:“嗯,我知道了。”

两人又说了一阵,恰逢微风拂来,身后石径两侧的芦草窸窸窣窣的。

左虓笑道:“瞧瞧,刚才那么多人盼着都不吹风,这会儿倒吹个没完没了了。”

卫昇眼角瞥见草丛后面的一抹粉黄,突然提起左纪两家的婚事来:“你打算多久娶纪婉兰?别人等你三年多,已经成老姑娘了。”

风停了,草也不动了,四周寂然一片。

听到这个左虓就胸口憋得慌,他不耐烦道:“该娶的时候就娶了,等过段日子再说。”

扑腾一下,突然脚边蹿出一只兔子,雪白的身子擦过左虓袍角,一下就跑前面去了。

“九虎相公…”

随即情岫居然从草丛里站了起来,表情愣愣的,眼眶已经隐隐泛红,泪珠子嗒嗒就掉了下来。

她哭咽着质问:“你是不是要娶别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幕终于到了,酒壶惨了。

第三九章 蜀葵笺,递休书

情岫在回照月轩的路上看见一只白兔蹲在草丛里,白毛如雪,三瓣小嘴动得飞快,模样可爱极了。

“兔兔…”

她怜爱之心顿起,笑着就去扑兔子。白兔胆小羞怯,刻意和她捉迷藏似的,小腿蹬开在草丛里钻来钻去,情岫一路尾随,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刚才的地方,无意间听到左虓和卫昇的对话。

左虓未料她去而复返,刚巧不巧还听见了刚才的话。他一时之间反应不及,明明很想解释清楚,却不知从何开口。仿佛有一只手掐住他的喉咙,阴影下一张狰狞笑脸正在讥讽他的卑鄙。

她的目光是那么坦荡锐利,就这么直直盯着他,眼波流露坚不可摧的信任。左虓只觉自己好像是一件最肮脏的物什,突然就暴露在茫茫天地之下,被迫接受烈日的审判。

羞愧。

是的,除了羞愧,左虓胸中只余歉疚。他原以为可以一直维持住这样的假象,把那些不堪和为难都掩盖在光鲜美艳的外表之下。他以为只要把婚事一直往下拖,就能拖至寻找到两全其美解决办法的那一日。

可惜他太过高估自己的能力,也太过低估人心的丑恶。

“你怎么在这里?”

半晌,左虓从嗓子眼儿迸出的竟然是这么一句淡而无味的话语。

情岫眸中含泪,根本不理他的询问,只是一味坚持刚才的询问:“九虎相公,你是不是要娶别人了?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左虓走近给她揩掉脸颊上的泪痕,垂眸轻声道:“你想哪儿去了。我怎么会不要你,别瞎说。”

“那为什么喂喂喂会问你多久娶别的姑娘!”情岫抽噎一下,抬起头来看着左虓,泪珠儿未干,眼里还亮晶晶的,“还有你刚才说该娶的时候就娶了,这是什么意思?”

连番质问,问得左虓毫无招架之力,哑口无言。

卫昇一直在旁看二人对质,他摇开青竹纸扇不紧不慢地扇着,淡出两人的纷争之外,一袭悠然。

不过这份悠然中,却隐藏了一丝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渴望。

卫昇并不认为此事是他有意的陷害,他觉得反正迟早都要露馅儿,不如现在就把事情说开,探一探对方的底线。再者,他私下也想看看左虓能为情岫做到哪一步,又或者,情岫会不会为了左虓而让步?

长在禁宫二十余年,卫昇从不相信所谓的深情厚意。他倒要探究一番这对没有利益联合的配偶,到底能携手走出多远?

“你心虚不敢说话!”

左虓一味的沉默只能让情岫猜疑更甚,她发气捶了左虓胸口一拳,说话带上哭腔:“九虎相公是混蛋!”

左虓依旧一声不吭,任她打骂也不还手,甚至还紧紧抱住她箍进怀里。他只希望时光能够永久镌刻在昨天,这样他们之间就只有美好,没有猜忌隐瞒,没有血淋淋的真相。

情岫被他勒得都喘不过气了,挣扎着要离开:“你都不敢回答我,我才不要你抱!你放开!放开…”

正在左虓进退两难的境地,卫昇突然说话了。

“其实,在表弟娶妻和宠爱你这两者之间,并没有冲突。”卫昇眼神柔和,嘴角噙笑,“只要表弟心里有你,多一个妻子或者少一个妻子又有什么关系?你可以就当她是一件摆设,放在家里而已。你若不喜欢,甚至还可以不和她来往。何况这门婚事早在表弟娶你之前就定下了,若论先来后到,你还要排在后面。现在别人不计较你横刀夺爱已属难得,你反倒怨恨别人要抢走你相公,这可有些说不过去。”

情岫闻言一怔,难以置信地望向左虓:“真的?”

事已至此,左虓再作推脱已是不能,他低低垂首,涩然承认:“是…”

“那你为什么从来都没说过?”情岫失望至极,嗓音陡然尖锐起来,泪水夺眶而出。

左虓急忙解释:“我说了!成亲之前我就对你叔叔说了,是他不在意,叫我以后莫要在你面前提起…小禽兽,这门婚事不是我的主意,我也不喜欢纪婉兰,我就喜欢你…但是现在退亲不大可能,很多事太复杂,两三句也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就不要说了!”情岫哭着推开左虓,“你总是骗我!以前你明明答应了我不吃肉,可却偷偷割伤了斑斑喝它的血。还有你明明说过只和我一个人好的,现在又要娶别的姑娘…娶就娶!反正我以后都不喜欢你了!”

她赌气地扔下一句恶狠狠的话,嘤嘤哭着就跑开了。左虓见势不妙赶紧去追,眨眼间两人一前一后就跑远了。

卫昇在原地站了片刻,看见脚边的白兔便把它抱了起来,揽在怀里轻轻摸着一对长耳朵。

他对着兔子自言自语:“别看你平时温顺,殊不知有句话叫兔子急了也咬人,呵呵,这回恐怕有人会伤得不轻咯…”

情岫哭着跑回照月轩,正在院子里煮茶,见状一惊:“夫人您怎么了?!”

情岫只顾哭不说话,“咚咚咚”跑上阁楼把房门一关,插上门栓。

很快左虓满脸焦急地回来了,旋风般冲上阁楼,不料吃了个闭门羹。

他只好在外面喊人:“宝贝儿开开门,你听我给你说。”

房内传来细微的哭咽声,情岫趴在床上,枕着个云霞色缎面大软枕一直哭,泪水哗哗打湿了枕头,晕染出一大片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