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宁灏又恢复了平日的温雅,微笑道:“她就是这个脾气,总爱耍点小性子什么的,也没有坏心眼,你别放在心上。”

说着让路,“走,本王送你回去。”

“不了。”

素素满脸愧疚拒绝,低头道:“都怪素素,原本住着就给王爷添乱,如今又惹出这样的麻烦,实在是过意不去。”

翻出早已准备好的台词,盈了一点眼泪,“等下就回去收拾东西,跟王爷告辞。”

宁灏愣了一下,忙道:“别说傻话了,你还能去哪儿?”素素声音凄婉,细声道:“反正又不是什么矜贵的人,去哪儿都行。”

抬手抚了抚脸颊,淡淡苦笑,“今天的事怨不得王妃生气,都是素素说错了话,等素素走了,王妃的气自然也就消了。”

“不用管她。”

宁灏挥了挥手,“这是本王的王府,爱让谁住就让谁住,回头你也不用住在王妃的偏院,我让人在西北角腾间小院子出来。”

为了打消素素离去的念头,又道:“言熙兄不在京城,若是你从我这里离去出了什么事,将来他也会责怪我,所以素素你就别再多想了。”

果然,裕亲王是不会放自己走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素素只好应道:“王爷的这番恩情,素素实在是无以报答。”

见宁灏还要送自己,退后两步,“等西北角的小院子收拾出来,素素自己搬过去就是,为免王妃再次生气,往后王爷也不必过来看望。”

她抬眸看了一眼,似有千言万语,“王爷,不必送了。”

“好。”

宁灏点头,这一次没有再挪动脚步。西北角的小院子很快收拾出来,素素搬进去后一直呆呆的,晚饭也没怎么吃,到了夜间突然就头疼起来,熬了一晚上,到第二天清晨也没什么好转。翠翘得了吩咐,出来道:“我们姑娘的旧疾犯了,得回去取点熏香过来。”

回来的时候,却是卫氏跟着一起过来的。珊瑚看着卫氏和翠翘进去,听得素素在里面冷声,“谁要你来看了?!翠翘,把她拿的熏香都扔出去,指不定是什么毒药呢!”卫氏忙道:“妹妹说笑,我怎么会带毒药过来。”

“你那样歹毒的心肠,你还整天不盼着我死?”素素连咳了两声,大喊道:“快点出去,我就是病死也不想见到你!”两人吵了有一小会儿,最后卫氏带着纱帽灰溜溜的出来,下台阶时,还赌气将一包熏香狠狠摔在地上。翠翘慌慌张张跑出来,朝珊瑚道:“你快进去守着姑娘,我出去送送…”一面说,一面露出为难的颜色。珊瑚当然明白下人的难处,只当她是两边都不敢得罪,赶忙答应了。推门进去,只见地上也是一片狼藉凌乱,素素面朝墙壁躺着,不时的捂着帕子咳嗽两声,肩上微微发抖,像是余怒仍然没有消去。珊瑚不敢去招惹她,小心翼翼将地上的残局收拾干净,然后带上门,悄悄退到门边等候传唤。

宁灏虽然答应不再过来,但是听说卫氏造访,担心又会闹腾出什么事情,忍不住又亲自来了一趟。珊瑚上前请安,小声道:“两个人吵了一架,那位卫姑娘刚被气走,尤姑娘正在里面歇着,仿佛是睡下了。”

宁灏只得止步,问道:“不是说病了吗?看大夫没有?”珊瑚回道:“原本是让翠翘回去拿成药的,这不”指了指地上的残渣,“全都给扔在地上了,大夫也还没有请。”

宁灏侧首,“那就传大夫。”

想了想,又将小丫头叫住,“等会吧,先让尤姑娘睡一会儿,等会儿用过饭再说。”

不料等了半天,素素仍然不肯起来,翠翘送人也不知道送哪儿去了,珊瑚只好将饭菜放在屋子里,怯声道:“姑娘生气也要爱惜身子,多少起来用一点吧。”

素素仍然背对外面躺着,只不说话。珊瑚无法,只好悄悄退了出去。一直挨打天黑,素素也没有动个身,到了送晚饭的时候,宁灏再次过来,“尤姑娘还没有起来?是不是病得厉害?”“王爷心疼了?”裕亲王妃在门口冷笑,多半是闻讯赶了过来。“你别闹。”

宁灏眉色不快,推门进去看人,裕亲王妃自然不肯呆在外面,也气呼呼一起跟了进去。“尤姑娘?素素?”宁灏唤了几声,躺在床上的素素动也不动,开始还担心她是在赌气,后来不免以为是病重了,走近前去,“素素,你怎么了?”裕亲王妃见丈夫要上去拉人,妒火中烧,一把抢在宁灏的前面,奋力将素素扯得翻了个身,“装什么狐媚子挺尸!你…”猛地“啊”了一声,面前的人哪里是素素,分明是换了衣衫打扮的卫氏,这个意外让屋里的人都大吃一惊。宁灏的思绪飞速运转,喝问:“怎么是你?素素人呢?!”“尤姑娘啊。”

卫氏见被揭穿也不着急,缓缓坐起来,整理着被拉皱的衣衫,悠悠淡笑,“天都黑了,估计这个时候…”蹙眉想了想,“应该已经出了京畿地界了吧。”

裕亲王妃一头雾水,喃喃道:“这、这是怎么回事?”“都是你闹出来的好事!”宁灏目光冰冷扫了她一眼,上前抓起卫氏,“是你让素素离开的,对不对?!”卫氏笑道:“怎么能是我呢?素素她想念我们王爷了,就去南边瞧一瞧,她又不是裕亲王府的人,也没道理总留在这里啊。”

低头叹气,“可惜王爷总是舍不得素素,不想让她走,我也只好顺手帮一帮了。”

“哼!”宁灏将她扔在地上,冷笑道:“你那点小伎俩自己留着,骗别人去吧!”走近两步,从上往下俯视卫氏,“你会帮她?眼下南边兵荒马乱的,素素一个弱女子能走到哪里?你巴不得她在路上出事,一干二净,成全了自己又不落半点罪名!”“哦”卫氏索性坐在地上,仰面问道:“那素素是靖北王府的人,王爷总留在自己府上又是什么用意?莫非,在等着我们王爷凯旋归来之际,承你一个大大的人情,助王爷顺利登上皇位?”

宁灏抿嘴沉默着,没有答话。“可惜啊,王妃的醋性大了点儿。”

卫氏瞧了瞧裕亲王妃,得意大笑,“这么一点点小委屈都受不了,还想着当皇后娘娘呢?”“…”裕亲王妃懊恼得脸色惨白,说不出话。“说完了吗?”宁灏终于开口,声音却是淡淡的,“靖北王对你念旧情,我跟你可没有情分,你放走了素素,就应该知道自己是什么下场。”

卫氏傲然挑眉,“只要我们王爷不受威胁,死又何妨?”“死?你以为一死就可以了?”宁灏忽然笑了,和平日里笑得一样温文尔雅,“你总归也是靖北王的侍妾,本王怎么好轻易处死。”

他探身贴近了些,俯在耳边轻声,“想要握住素素的人,可不只是本王一个,对付你这种心狠手辣的女人,就该让更厉害的那女人来。”

卫氏惊道:“什么意思?!”“来人!”宁灏站直了身体,脸上连一丝冷笑也无,“带上这个女人,送到宫中交给贵妃娘娘发落!”

巧遇贵人

素素乘着卫氏的软轿出了京城,按照预先说好的,将云幽山庄的“追月”马牵了出来,在路口换乘马儿一路向南而去。

她并不知道去遂州的近路,只能沿着官路,一路上问着人,一面马不停蹄往南边赶。为一路上了方便,自然是换了男子装束,此时倒要感谢闵言熙传授马术,不然一个孤身女子还真是难以走远。此去南边的路程颇为遥远,特别是对于像素素这样,从来都没单独出过远门的柔弱女子来说,一路上颇为辛苦艰难。此时已近腊月,策马狂奔的滋味实在不太好受,冷风贯入脖子时,素素不由自主的哆嗦了几下,再因为那个让人厌恶的眼神,素素一晚上都没大睡好,好不容易辗转到了天明,却是一宿无事,不由笑自己有些多心了。结账时,让小二给自己包了几个烧饼路上吃,又将皮囊灌好水,这才牵着“追月”出了客栈。

今日天气甚好,一派风和日丽的冬日晴空景象。要说“追月”的速度是很快的,毕竟是闵言熙特意挑回来的上好良马,只是素素的马术十分有限,不敢骑的太快。好在已经出了京城心情放松,一心只盼着早点见到闵言熙,心中这样想着,连呼啸而过的凉风也都不那么冷了。素素正在马上出神,忽然听见风声了似乎有些不对的地方,回头望去,远远的有几个黑点紧紧尾随,正在疑惑当中,两方的距离渐渐的拉近了,素素大吃一惊,那几个人分明就是昨夜闹事的客人。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毕竟自己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管他们是意图劫色还是劫财,都没有办法与之对抗,更可怕的是,万一他们是宁灏派出来的追兵呢?素素的心扑通乱跳,唯一的念头就是快点逃离,手上扬起马鞭,狠狠的抽了几鞭子,“追月”受痛洒蹄狂奔,又将距离拉开了一些。

“妈的,别让那娘们儿跑了!”后面有人大喊,旁边马上的几人跟着高声应和,有人还吹起了口哨,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果然是来者不善,素素这才意识到自己南行的危险,没有别的法子,只有不停的抽打“追月”疾驰!心慌意乱跑了一段儿,忽然发觉身后的声音消失了,不可置信的往后看去,那几个大汉果然已经不见踪影难道,已经把那些人甩掉了?素素正在惊魂不定,突然听见前面传来一阵戏谑笑声,回头时不由大惊失色,那群人不知何时窜到了大路前面,领头的人冷笑道:“还跑?!你跑的掉吗?”素素不知对方是何用意,反正自己是跑不掉的,不如静观其变,因此勒住缰绳小心问道:“你们,是要银子?”“银子?”一名灰衣瘦子笑得直抖,走到素素面前,“当然是要人咯!”一把扯掉了素素发带,满头青丝顿时在东风中飘飞,那人咂了咂舌,笑意猥亵不堪,“这样才像个头牌姑娘嘛,啧啧…,真是不错。”

“行了!”领头人一声断喝,“你少乱动心思,回头主子知道饶不了你!”

“是是。”

那人面有不甘,却也只能唯唯诺诺退下去。主子?什么主子?素素从那人的话里分析,虽然不确定就是宁灏,但肯定不是一般抢劫财物的匪徒,心下更觉不妙,一时怔怔呆住没有动作。

“走吧。”

领头人用剑挑起素素的马绳,握在自己手里,“走吧,跟我们回去。”

说着朝素素冷笑,“你可别打着什么逃跑的主意,给我老实一点!”经过这么一折腾,素素又被带着沿原路返回客栈,小二迎客时一脸意外,但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给开了几间上房,麻利的送好热水热茶悄悄出去。素素虽然很想知道对方的主子是谁,但也明白多问无益,从路上到客栈就一直沉默着,一声也没有吭。领头那人打量着她,大笑道:“不愧是靖北王身边的女人,有点胆识。”

素素心头一跳,对方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不是宁灏派来的人,那多半就是柳贵妃的人,自己不管落到谁的手里,下场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再看旁边那人猥琐的眼神,更是让人不住的倒胃口,心中做好打算,万一有所不测大不了自行了断。像是怕素素逃走似的,午饭的时候,留了两个人看住素素,另外单独给她放了几样小菜。那猥琐的灰衣瘦子总是不住斜眼,一边吃肉,一边跟同伴牢骚,“到底媚春楼的头牌姑娘,不用打扮,那风情也是能勾人心魂儿的,可惜…”“算啦。”

同伴劝道:“这不是你碰得起的女人,少动花花心思。”

“哎,不过说说…”灰衣瘦子有些不快,闷闷喝了两口烧酒,身子却有些摇摇晃晃起来,扶了扶额头道:“妈的,这酒怎么这么上头…”说着,“咕咚”一声栽倒在桌子上,旁边的同伴也摇晃不定,紧跟着倒了下去。素素正在惊慌之中,窗口突然跳进来一个人,正是宁灏身边的侍卫怀晟,过来解开素素身后的缰绳,问道:“尤姑娘,你没事吧?”“没、没事…”素素有点闹不清楚眼前状况,结结巴巴道莫非那些大汉不是宁灏派来的人,不然怀晟这是做什么,何必多此一举,难不成还真的要救自己逃走?心里慌乱不已,一瞬间也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出去再说。”

怀晟压低了声音,此时一身青色劲装紧衣,显得十分干净利落,抱着素素从后窗跳了下去,出了客栈,便看见“追月”和另外一匹马儿。怀晟扶着素素上了马,用力一踢马腹,自己也紧跟着追上去,头也不回的往前策马狂奔!“怀晟…”素素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用意,一直跑出了五、六里地,二人进了一条偏僻小路,才有空放缓速度,问道:“你、你怎么…”她不知道该怎么问话,又怕自己不小心说错了,漏了馅儿,因此只是不住打量怀晟的脸色。怀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眉眼间还未脱尽稚气,因为一贯寡言少语,所以看起来还算沉稳老道,听见素素问话,迎风侧首道:“我前一段奉命去外省办点事,正准备回京城,本来早上进客栈看见尤姑娘你,还不大确定,谁知道后来你们又回来了。”

“是么?难怪好久都不见你。”

素素揣测着他的话,似乎去了很久,不大清楚京城里的状况,所以不知道自己是从裕亲王府逃出来的。怀晟没有必要欺骗自己,因为抓自己回去,用不了这么大费周折,至少不会是刚才那些人的同伙,想到此处,心里面稍微安定了一些。

怀晟又问:“姑娘这是去哪里?”“去找王爷…”素素犹豫着编个理由,怀晟倒是替她解了围,一副了解的模样,点头道:“是王府里有人为难你吧。”

他笑了笑,“正好我提前了几天完事,不如送你过去。”

“…”素素抬眸看向他,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经过刚才的劫持一事,实在有些害怕,身边有个人陪伴也是好的,情不自禁的点头道:“好,难就多谢你了。”

想了想,又问:“刚才的那几个人呢?”怀晟笑笑,“都在睡觉。”

素素与怀晟的接触有限,通常都是宁灏邀请自己或是有事情,怀晟过来传话,唯一的私下接触,便是怀晟替自己垫付了一千两银子,后来自己又还给了他。记得怀晟曾说过,他有个姐姐也叫素素,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点名字的相似,今天才能侥幸被帮逃出虎口,至于护送自己去苍寿的恩情,眼下更是无以报答。素素喃喃,“还好你来的巧…”怀晟笑了笑,眼神带着一点点关切,却是一闪而过,然后道:“去苍寿的路我知道的,别走官道,我们沿着小路走,既近又快,只是眼下南边战火连天,得小心点。

寻君万里路

起初素素还有些怀疑,但跟着走了一路,才发觉是过于多心,怀晟的确是要将自己送到苍寿去。随着离苍寿的路越来越近,路上的状况也随之复杂,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让人看着忍不住泛起微微心酸。

好在与怀晟的相处是轻松的,不像面对闵言熙那样紧张,也不像面对宁灏那样局促不安,怀晟不论说话还是举止,都是不卑不亢、让人觉得平和舒服。一路上的起居饮食,怀晟照顾的也很周到,每样事情都做的细致体贴,却又格外自然。

此时外面正下着绵绵小雨,刚好中午该吃饭,两个人就近停了下来,路边的小粥棚十分简陋,小二也没空招呼。怀晟让素素坐在角落等待,自己端了稀饭包子过来,“饿了吧,紧着吃饱了好赶路。”

空气里泛起雨后的青草泥土气息,微微浓烈,但又不是清新宜人,素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微笑道:“好,你快坐吧。”

怀晟笑了笑低头吃东西,没有说话。

少年人吃饭的速度都挺快的,怀晟也不例外,大约是在宁灏身边侍卫做久了,有种时刻保持警惕的小心,与他的年纪不大相衬,显得十分老成稳重。

素素心想,要是自己真有这么一个兄弟就好了。这样想着,又不自觉想到了自己的家人,想到了闵言熙,想到了那个没有留住的小小骨肉,心里开始拉锯般疼痛,没滋没味的喝完了粥。

要是闵言熙知道这件事情,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素素摇了摇头,看着前方的远山绿树、碧云蓝天,只盼早点赶到闵言熙身边,有他在,仿佛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自己也就安心了。

怀晟没有留意到这些,以为她是吃不惯路边粗糙的饮食,也没多劝,临走时又让伙计包了几个包子。眼下里苍寿还有好一段距离,万一天黑之前赶不到,好歹也可以用作充饥之用。等了片刻雨渐渐停住,付了银两起身道:“走吧,很快就会见到人了。”

苍寿附近已经很不太平,怀晟不便轻易说起靖北王三个字,素素知他所指,跟在身后出了粥棚翻身上马。展目回望之际,心中不禁生出诸多感慨,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心已经愿意追随他而去了?摇了摇头,自己也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雨天道路泥泞难行,马儿跑不快,速度也就跟着慢了下来,一下午的速度都是慢吞吞的。眼看将近天黑之际,怀晟不由皱眉道:“入城是来不及了,先在附近找户民房住一晚吧。”

“好。”素素头一次出远门没有经验,一切听从他的安排。

说是找户人家,但附近民众逃的逃、跑的跑,还真难找到像样的住处,大都剩下一所破败的空房子而已。怀晟看着路边一所旧房子还不错,便招呼着素素,两个人下马牵好,沿着细窄田埂小心的走过去。怀晟上前扣了扣门,结果半天没人答应,看起来又是一所空房,回头道:“正好,连住宿的银子都省了。”

素素被他轻松的态度所感染,微微笑了笑。

怀晟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让素素坐下,自己去几间房子转悠了一圈,半晌回来,“想不到居然还有柴火,正好烧了点热水。”

“你怎么什么都会?”素素既是感激,又有一些过意不去。

“也没什么。”怀晟咧嘴笑了笑,“从前小的时候,我姐姐…”说到此处,像是想起什么不愉快之事停住,“我收拾一下东西,你先过去洗个脸。”

这件事素素早就知道,怀晟有个姐姐跟自己同名,被迫入了青楼,结果最后竟然被客人逼迫而死。毕竟是人家心头的伤,也不好多问,再说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缘故,怀晟才会对自己热心帮助,多多少少,也算是沾了那位枉死少女的光了。

一路风尘仆仆,脸上、身上也的确有些脏了。素素找了一个破烂木盆,刷了刷,凑合着在柴房里随便洗洗,虽说条件差了些,不过此时天气寒冷,暖一暖,顿时就觉得舒服了许多。

素素认认真真洗了两把,泼了盆中的残水,重新兑好温度刚准备唤人,突然听得隔壁一阵嘈杂响声,像是“乒乒乓乓”的兵器碰撞响声,不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想要跑出去看,又不敢,正在犹豫的时候,听见怀晟大喊道:“凭你这点功夫,还想抢别人的银子?咱们两个一对一,谁死谁活还不知道呢!”

这话明显是说给素素听的,一是说对方只有一个人,二是不让她出来。素素听得懂却很担心,响声逐渐转移到了门外,忍不住悄悄藏在窗口偷看,原来对方是个五大三粗的大汉,看身上的装扮,很可能是从战场上逃脱的流兵。兴许是饿极了,又或者是见怀晟瘦弱起了歹心,两人实力不相上下,片刻之后都挂了不少彩。

不过这种状况没有维持太久,怀晟连日赶路,加上身材也不占据优势,渐渐的有些处于下风的苗头。素素急得不行,又没有办法帮忙,还记得上次闵言熙的呵斥自己,这种时候,自己上去出了添乱再没别的,只能眼巴巴的干看着。

“嗤”的一声闷响,大汉的腹部被砍中一剑,鲜血顿时冒了出来,染得前面衣襟一片血红刺目。谁知那大汉却咬牙强忍着,趁那怀晟拔剑之际,一到送入他的心口,两人都中了要害,各自猛地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

怀晟想要举剑,怎奈心口一直汩汩流血不止,力气跟不上,面色也渐渐苍白了。那大汉也好不了多少,腹部伤口已能见肠,像是在做垂死挣扎,用力捂着动了两下刀,准备将怀晟一刀砍死!

素素没有多想便冲了出去,奋力拉住大汉的手臂,虽然那人受伤不轻,但力气仍然不算小,几下拉扯,自己险些被刀刃伤到。怀晟虚弱的摇头,喘息道:“你快走,不要做傻事!”

“原来还有个相好!”大汉不住咒骂,反手一震,将素素推翻到旁边地上,颤巍巍举起刀来,“可惜了,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让开!”怀晟大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出剑,一震之下,剑也随之“哐当”落地!

大汉手上被拉出一条伤口,愤怒之下,将刀口对向怀晟,怒喊道:“去死!”

在这危机关头,素素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勇气,紧紧闭上眼睛,拣起剑就朝那大汉不断刺去,有温热的血飞溅,血腥味更是浓烈到呛人呼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死、不能死,历经这么多曲曲折折,无论如何都要见到闵言熙!

“尤姑娘,他已经死了…”怀晟气虚力弱,声音实在高不起来,喊了几遍,也没有阻止得了素素的动作,直到她最后筋疲力尽,终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见素素渐渐开始哽咽,眼泪不住的往下掉,吃力劝道:“尤姑娘,先别哭了。”

“对、对不起…”素素抬起泪眼,这才发觉眼下还不是掉眼泪的时候,瞧见怀晟胸口染得血红,紧张道:“你的伤…怎么样?”

怀晟艰难笑道:“没事,扶我到后面房间歇一下。”

这个时候,自然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素素奋力将怀晟扶了进去,打来热水,替他清洗干净伤口,然后扯碎几缕外袍包扎起来。好在伤口不是很大,在门口随便找了点草叶嚼烂敷上,用布条裹好,便渐渐止住了吓人的流血。

到了次日,怀晟总算勉强恢复了些,“走吧,到了苍寿再说。”

所幸已经接近战场,反倒少了流民土匪之类,二人没有再遇到什么险况,终于在日暮时分赶到苍寿军营。把营士兵不让生人进去,喝道:“快走,快走!要不是看你是个弱女子,这家伙也受了伤,早就把你们当奸细抓起来了。”

“我们…”怀晟赶了大半天的路,兼之身上又受了伤,眼下差不多已经是力尽神危,说了半句便不住的喘气,后面的话一时跟不上来。

“这位军爷”素素反应机敏,赶紧掏出一锭银子塞了过去,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枚镂雕玉佩,认真道:“这块玉佩是靖北王爷的东西,劳烦军爷通报一声,只要王爷看见玉佩,就一定会让我们进去的。”

军士掂了掂银子的份量,又拿起玉佩对着阳光瞧了瞧,与同伴嘀咕了几句,回头笑道:“那我进去替你们问问,不过…王爷这会儿正忙着前面大事,见不见的着可就难讲啦。”

怀晟低声道:“只怕他是进去随便晃悠一圈,不会办事的。”

“哪怎么办?”素素有些着急,唯一能算个见证的东西也被拿走,自己又怎么说的清楚,难道到了眼前还见不到人?更何况,眼下怀晟伤势不轻,如果不能及时救治,只怕性命堪忧。

正在此时,一个校尉服色的青年人走了过来,上前看了看,拍着素素的马儿道:“这不是‘追月’吗?怎么会在你这里?”上下打量着素素,“哦,你是尤姑娘?”

素素诧异道:“你认得我?”

“我不认识你。”校尉摇头一笑,“不过,我认识这匹马儿。当初还是亲自为王爷挑的,一公一母,听说后来送给府里的尤姑娘,就是你吧。”

“是,就是妾身。”素素喜出望外,赶忙承认了身份。

“你怎么跑到苍寿来了?”校尉一脸疑惑,不过也没有多加追问,“走,我带你去见了王爷再说。”

素素连连点头,感激道:“好,多谢你了。”

怀晟的佩剑被暂时拿下,也跟着一起进去。那校尉在前面带路,七挽八拐,绕过了几个大大小小的练兵区,停住脚步,指了指前面最大的帐篷,“王爷就在里面,等我过去通报一声。”

话音刚落,刚好闵言熙从帐篷里面出来,身后跟着几个客人,其中有一个湖蓝色的年轻女子,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因为远远的,也听不清楚说了些什么,只见闵言熙脸上带着笑容,耐心聆听着,那女子笑嘻嘻说了几句,神态甚是娇俏,将一柄精致的小弯刀交给了他,然后才跟人离开。

素素茫然怔住了,似乎连手脚也没有地方可以放,靖北王的身边,怎么可能缺少女人呢?自己算得上什么,不过是一介小小的侍妾,竟然幻想着能够得他羽翼,千里迢迢独自赶来。甚至没有想过,这很有可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心在一点点下沉,但脚下却如同灌铅般挪不动步子。

爱时情怯

“什么人?”

这边的人还没有说话,就被闵言熙发现了,素素不自觉的背转过身子,有一种恨不得立即消失的念头。青年校尉对素素的举动不解,又不便去拉扯,“喂”了两声,赶紧跑到闵言熙跟前,“这位尤姑娘…说是来找王爷。”

“素素?”闵言熙将素素的身子掰正过来,看了看才确认,“真的是你?怎么大老远自己跑到苍寿来了。”一瞥眼,看见了旁边受伤的怀晟,奇怪问道:“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

“王爷,是这样的。”怀晟行了个礼,“在下路过凉州时,更巧碰见了有人准备劫持尤姑娘,想着来南边不大安全,就顺路把人送了过来。”

“哦。”闵言熙似乎明白点头,唤人道:“带他下去包扎一下伤口,好生休息。”

素素此时说不出的后悔,不知道该说什么,怔怔的被闵言熙拖进了大帅营帐,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那个蓝衣姑娘。

闵言熙替她倒了一杯热水,问道:“眼下兵荒马乱的,怎么有胆子自己跑来,莫非在京城出什么事?”

素素原本有一腔委屈要说的,此刻反倒说不出来,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道:“妾身住的房子遭了火灾,没去处,所以就过来找王爷了。”

“火灾?”闵言熙重复了一句,微眯双眼,“王妃的胆子还真够大!”他认定了是永嘉公主下的手,完全没有往别处想,静了静,“路上吃了不少苦吧,先去换身衣服,好好睡一觉再细说。”

素素细声应道:“是,妾身告退。”

闵言熙多半以为她是累了,也没多问,很快叫了人进来,交待专门给素素拨了一间营帐居住,又让找几套干净的女装,底下的人赶紧答应下去。

素素沐浴完毕,刚刚换好一身干净衣裳,闵言熙就走了进来,临时抓来的丫头赶紧识趣的告退。“感觉好一些没有?”闵言熙拣了一块干净棉巾,替素素胡乱揉着满头湿漉漉的青丝,“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累了?”说话间,不自禁的将素素搂在了怀里,低头贴在脖颈间,轻轻的摩挲了几下。

原本是温柔如水的动作,素素却没有半分兴致,还反射性的闪避了一下,弄得闵言熙有点莫名其妙。

“累坏了?”闵言熙的口气明显不悦,“你大老远的跑来,又不说话,又这么躲躲闪闪的,到底是要做什么?!”

“…妾身不该来的。”素素沉默半晌,说出了自己心里想要说的话。

“有什么话就直说!”闵言熙没有耐心猜来猜去,加上一腔温存之意被拒绝,脾气自然有些不大好,“难不成,你大老远跑来就是为怄气的?!”

素素低头不敢去看他,小声道:“反正,王爷身边有人…”

闵言熙听得愣了一会儿,领悟过来不由气笑,“还当是什么事呢?你是看见刚才出去的那个女子,所以不高兴了?”他捧起素素的脸庞,命令道:“看着本王!你脑袋里面都在想些什么?莫非以为只要是个女人,都是给本王侍奉枕席的?”

“…”素素听他这么说,反倒怔住。

“怎么,吃醋了?”闵言熙有些促狭的坏笑,看着面前刚刚洗净的佳人,洁白如玉的面庞,红润饱满的唇瓣,情不自禁低头吻了下去,“别胡思乱想了,不是…”语音渐渐变得含混起来,“你想的那样…”

素素的嘴猛地被封住,身子却被束缚的越来越紧,胸腔一阵窒闷,不自禁的微微张口,两人的唇舌便纠缠在了一起。大约是许久不曾释放欲望,闵言熙显得比从前更加渴望激情,熟练的分解开素素的绸衫,抱着她滚到了火盆边的大床上面。

一番抵死缠绵之后,闵言熙才腾出空隙出来说话,“想我没有?”嘴角微弯,脸上还带着房事后的潮红,“别乱吃醋,不然…”底下的话没有说完,俯身吻上了素素纤细的锁骨,一路往下探索,一直吻到素素轻轻“嘤咛”出声,方才抬起头来,“你要记住,你是本王唯一的女人。”

此时外面天已经黑了,周遭十分宁静,火盆的炭花时不时的“噼啪”爆开,给静谧的营帐内添上暧昧气氛。借着暖洋洋的橘色光芒,素素静静的看着闵言熙,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姑娘…是谁?”原来一旦把心丢失了,所有的女人都会变得一样敏感多疑,从前的那些冷静镇定,在这一刻全都不起作用。

闵言熙含笑不答,将素素背转过去搂在怀里,宽厚的手掌贪恋着她每一寸肌肤,在背后轻声笑道:“可不可以不说?本王想多看看你吃醋的样子。”

素素被他揉搓得浑身发软,想要挪动,却发现两个人已经连在了一起,以闵言熙的力气如何能够逃脱,只能用身体呼应他的欲望,直到再次共同达到了飘渺云端…

“把晚饭摆上来!”

随着闵言熙一声令下,晚饭很快被呈了上来,之所以这么快,想来也是已经等了许久的缘故。因为刚才的激情缠绵,早就过了正常晚饭的时候,闵言熙倒不觉得什么,素素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好在闵言熙军务繁忙,刚用完饭就被人叫走,素素顿时轻松许多,悄悄溜出营帐到外面透透气。浓黑如墨的夜空中,有不少的晶莹的繁星在闪烁,不过地面的火把更是耀眼,将星子的光芒压下去不少。微风轻轻吹过脸庞,素素从身到心都舒畅起来,远远的眺望着闵言熙的营帐,心底有一种安定沉稳的感觉。

刚才吃饭的时候,闵言熙大致讲了下那位蓝衣姑娘,闺名叫做蓝翎,是当今乌兹国国王的女儿,眼下两国互相支援,所以两边人马来往十分密切。素素当然不仅仅想知道这些,闵言熙看穿了她的心思,用一句话做了个了结,“你放心,本王对她没有别的意思。”

素素叹气,怎么又是一位公主?不过照闵言熙的说法,那位乌兹国公主未必没有别的意思,多多少少,对靖北王少不了几分爱慕之情。自己果然没有看错,女儿家害羞娇俏的模样,若不是在自己意中人面前,怎么会那样自然的表露出来。可是闵言熙都这么说了,还能怎么样呢?是人家喜欢他,又不是他有了什么想法,但是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一点耿耿于怀。

再就是那柄精致的小弯刀,素素刚一提起,闵言熙二话不说给了她,只道:“眼下我们跟乌兹国有来往,礼节还是要的,这柄刀要是让你看着不舒服,那就悄悄扔到河里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