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药?”厉星川细细看着她,叹了一声,“蓝姑娘,多日不见,你竟变得这样憔悴……”他说着,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光洁如玉的瓷瓶,放在窗台上,“远远就听到你咳得厉害,这是青城子弟常备丹药,有感风热咳喘时,吃上几天就会好转。我虽不懂医理,但想着应该对你也有些作用。”

蓝皓月低眸望着那瓷瓶,道:“多谢,其实青玉也快回来了……”

“怎么,难道你情愿等他回来,也不愿要我给的药?”厉星川无奈地笑了笑,“我又不会对你有什么坏心。”

“不是不是!”蓝皓月急道,“你误会了,我是觉得你救过我好几次,又要麻烦你,实在是心里不安。”

厉星川不觉微笑,“大家都是朋友,何谈这些见外的话?对了,他怎还没有回转?会不会人生地不熟的,走错了方向?”

蓝皓月蹙眉,她本就为此担忧,听他这样说了,更不知池青玉会去了哪里。厉星川看着她的神色,道:“你不要害怕,这镇子其实很小,我这就去为你寻找。”

说罢,他握住蓝皓月的手,将那个装着丹药的瓶子塞给了她,“离家在外,要善待自己。”

蓝皓月微微一怔,他却已经转身离去。

蓝皓月握着那瓷瓶兀自出神,过了片刻,方才回到桌边闷闷坐下。虽是有了厉星川的应承,但还是感到不安,照理说池青玉若是将耳坠卖掉再去抓药,也要不了多少时间……忽而想到前些天看到树安,莫非是衡山派的人也都赶来?她胡思乱想,忽又隐约觉得门外有脚步声渐渐靠近,直至到了房前。

她急忙往门口而去,忽想到并无竹杖点地的声音,定然不是青玉回来,便停下了脚步。这时,门外的人道:“皓月姐,你开一开门。”

听到这声音,蓝皓月不禁一愣。“树安?!”她不觉惊呼。

“是我!”树安急切地敲着门。蓝皓月紧张起来,下意识地退至桌边,不敢出声。树安不见她来开门,忙道:“你放心,师傅不在,我不是来带你回去的!”

她心知树安为人老实,但还是惴惴,犹犹豫豫地走过去,将门打开一点。果然父亲并不在门外,树安手中却提着一个布包,里面鼓鼓囊囊也不知塞了什么。

进屋后,他也没多问话,便将布包放在了桌上,只是道:“这些都是很好的药材,益气养神,你试试看有没有用。”

蓝皓月蹙眉将布包打开,见里面是以锦缎衬着的药材,不觉怔然。他转身待走,蓝皓月忽拉住他,道:“是谁让你来的?”

树安一愣,“是我自己看到你病了,就买了药材过来。”

“你哪里有那么多钱买这些?再说,你自己又怎能跟到这里?快说……”蓝皓月话才说了一半,又忍不住咳了起来。树安急忙扶着她坐下,见她脸色黯淡,不由伤心道:“皓月姐,你这又是何苦?如果当初不走,怎么会弄成这样?”

蓝皓月只是咳着,连头都抬不起。他垂手站在边上,踌躇许久,战战兢兢道:“其实,师傅他只不过是嘴上硬,知道你病了,他也担心得很……”

蓝皓月内心沉重,原来真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父亲果然还是追踪而来……但想到当夜那不准她再踏入烟霞谷的决然话语,想到之前那狠厉的眼神,她就没法再向他低头。

“树安,你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我的……”蓝皓月无力地伏在桌边。

“再怎么样,他也是你的爹啊,你向他认个错,他是不会不管你死活的。”树安愁眉苦脸地劝着,见她始终不为所动,自己又笨嘴拙舌,不觉也沮丧了起来。

蓝皓月出了一会儿神,颓然道:“他叫你来,就是为了送药?”

“你走后第二天,师傅就带着我出了烟霞谷……”树安说到此,叹了口气,“他可没叫我说这些,本来只是让我把药材扔在你门口就走掉的。是我觉得你们不该弄得像仇人似的,才又多嘴了。”

“那他现在在哪里?”蓝皓月蹙眉道。

“我来的时候,他就在镇子东边。”树安顿了顿,试探着道,“师姐,你要不要跟师傅再见一见,好好说说……”

蓝皓月心中始终别扭,不觉侧过脸蹙眉道:“我不想与他见面,现在还有什么好说,无非又是被他一顿教训。”

树安叹了口气,见她还是不愿向父亲认错,只得安慰了她几句,便离开了客栈。

树安一边往回赶,一边还为师姐担心不已,想要再尽力劝劝师傅。过不多时,前方一座石桥横跨小河,照之前的约定,师傅应该就在不远之处。

却在他即将上桥之际,忽听一声马嘶,自斜后方林间飞奔出一匹骏马,显然是受了惊吓。树安稍一愣神,那马匹已经疾驰而去,而此时林间忽有刀剑相接,间杂低斥之声。

树安生怕是师傅在此遇到了仇家,急忙奔向那边。但见茂密林间两道人影交错出手,一黑衣一白衫,白衫者手持单刀甚是狠戾,而黑衣人虽腰间佩着双剑,却始终未曾拔出,只是凭着伶俐身形不断闪避,竟也让那白衫男子近不得他身。

“要不是被我揭穿,只怕你是要过河拆桥了!”白衫者冷笑斥责,飞身纵起,刀尖直刺黑衣人肩臂。黑衣人足踏古木反折往后,双掌一合夹住刀尖,左足撩向白衫者下颔。白衫者手腕一震,刀光暴涨,绯红痕迹贯穿刀刃,只见他眉间杀意一盛,那单刀竟猛然冲破黑衣人的双掌阻拦,朝着他咽喉刺去。

黑衣人身形后仰,双臂一扬,两道剑光交叠而出,若白莲怒放,一瞬间耀亮了密林。

树安见此情景,不禁心生寒意,才想抽身离开,不料那白衫者为躲避双剑袭击,正朝这方疾掠。树安只得朝着另一方向奔逃,却见上方白影闪过,他脚步一滞,那白衫者已如魅影般掠至身前。

而此时黑衣人为追赶白衫者,亦飞身掠来,树安生怕自己无端被卷入这场纷争,慌不择路地朝前方山丘逃去。谁知还未奔出几步,但觉后心一凉,一截雪亮的剑尖已穿透其身,自胸前直戳出来。

他痛苦地紧握着滴血的剑尖,挣扎回头,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惊惧。

河流对岸,蓝柏臣久等树安不回,不由皱眉向身边的池青玉斥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指望我同情你,让皓月跟你继续吃苦去?”

“前辈……”池青玉还待解释,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四周唯有水流潺潺,这惨叫声突兀而凄厉,令他陡然一惊。

蓝柏臣亦是悚然,虽只是短短一声,但声音却分外耳熟。他不及再跟池青玉交待,转身便朝石桥疾掠。身形起落,才一踏足对岸,便听到那林中脚步杂乱,他拔剑出鞘,闪身而入。

林中光线昏暗,血腥味扑鼻而来,蓝柏臣循着小径一路直进,就在那矮丘之后,发现了树安。

他倒卧于地,后背衣衫已经尽为鲜血染湿,就连身下荒草亦成了血红。

“树安!”蓝柏臣大惊失色,快步上前抱起徒弟。树安嘴唇还在轻微翕动,但语音低微,已不能闻。

蓝柏臣悲愤交加,抬头却见密林深处隐约有人影晃动,树枝亦为之摇曳,想必是有人正飞速逃离此处。但此时他又不能抛下树安而孤身去追,却在这时,从后方传来衣袂声息,蓝柏臣回头但见池青玉背剑持杖而来,不禁急道:“你过来守着他!”

“出什么事了?!”池青玉循着声音奔到近前,跪在地上触及血迹,心中一沉。

“这是我徒弟。”蓝柏臣抓着他的手按在了树安肩前,沉声道,“我去追凶,你替他止血,守在此地!”

池青玉按着树安的手腕,只觉脉搏已几乎消失,他正待直言相告,蓝柏臣却已经仗剑直行,朝着密林深处紧追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开打了!!!乌云压顶之后的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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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群山苍莽藏古寺

此处山丘连绵,杂树丛生,因天阴薄寒,林间弥散着淡淡雾气,加上枝叶横斜,更是影影绰绰看不清四方景象。蓝柏臣在林中疾奔,遥遥听到前方有人以同样的速度飞奔而去,枝桠被衣袂扫中,不时发出轻微的声响。

蓝柏臣身形纵起,足点身边松树,借力腾跃。前方有人影闪动,他双指弹射,一缕劲风呼啸而出,直击对方后膝。那人低呼一声,右腿一软,险些栽倒。蓝柏臣正欲飞身掠去,却见斜侧有一道彩练飞来,在那人腰间一卷,便将其拖向前方。

蓝柏臣见了那彩练,双眉紧皱,手中长剑倏然飞出,穿透松枝掩映直削向彩练末端。却在此时,又有一道青影自丛林间飞射而来,初看时尚不知何物,待到近前才知原是一枝翠松。

那翠松势如利剑,直撞向蓝柏臣掷出之剑,两相碰击之下,松枝四散断裂,但蓝柏臣的长剑亦为之改变了方向,飞向斜里。蓝柏臣袍袖一拂,扑散冲至眼前的碎枝,身形疾闪向长剑飞去的方向。才一探手握住剑柄,便急旋出剑,那剑势如巨浪滔天,涌起疾风阵阵,近旁松柏尽为之折断。

碎屑乱舞之间,但见有一人身形急退,忽而掠上林梢,起落之间便往深处没入。蓝柏臣持剑急追,那人始终不曾回头,足尖踏着林梢异常轻灵,看不出半点慌乱之意。眼见前方山丘林立,那人腰间发力,纵起数丈之高,左臂攀着山岩便跃上半山。蓝柏臣随即跃起,手中长剑直挑对方背脊。

那人身形斜掠,隐入树后,自半山间忽又卷来一道彩练,横扫向蓝柏臣双足。他本是凭空而起,身子后仰,左手发力一擒,竟将那彩练缠在掌中。彩练那端的人猛一运力,想要将蓝柏臣震至山下,两相抗衡之下,蓝柏臣虽手腕发麻,但仍是技高一筹,以单掌绕着彩练奋力后撤,顷刻间彩练那端的人身形晃动,眼见便要支撑不住。

蓝柏臣单掌一震,浑厚内力直贯对方而去。那道彩练忽又涌动绵绵波澜,虽不及蓝柏臣内力刚猛,但丝丝缕缕寒彻骨髓,令蓝柏臣真气为之一阻。彩练之上本泛着艳丽光华,此际却覆上寒霜似的的白色细微之物,倏忽之间便蔓延向蓝柏臣手腕。蓝柏臣双眉一皱,拼力暴喝一声,以内力震断彩练,身形却为之倒飞,直撞向身后古树。

却在此时,自后方掠来一人,袍袖卷起,轻轻一震,正止住了他的身形。

蓝柏臣借力斜掠落地,这时那彩练已如长虹般转瞬即逝,消失于茫茫山林中。他回头一望,但见池青玉身负古剑,青衫飒飒,正站在斜后方。

“你怎么到了这里?”蓝柏臣脸色一变,“不是叫你守着我徒儿吗?”

池青玉手持竹杖,微微低头道:“前辈,令徒已经去世……我将他放置于树下,循着声音追了过来。”

蓝柏臣心中一痛,呼吸沉重,喃喃道:“是我害了他,若不是叫他去镇上,也不会……”他说着,忽而转身要往那山丘而去。

“前辈要去哪里?”池青玉一惊,急忙追上一步。

“我自有打算!”蓝柏臣伸手按住他左肩,微一发力,想迫使他往后退去。但池青玉一侧身,迅速握剑在手,道:“方才听那动静,不像是只有一人,前辈独自前去怎能安全?”

“你要么留在此地等我,要么赶回镇上去守着皓月,休要再多废话!”蓝柏臣说着,一撩长袍便往山路而去。岂料池青玉性格执拗,不想让他单独冒险,凭着脚步声紧随其后。

“哪里找来的小子,简直冥顽不灵!”蓝柏臣骂了一句,拿他毫无办法,也无暇再去赶他。前方杂树渐少,尽是灌木荆棘,其间一条石子小径蜿蜒而上,除此之外看不到任何人影。

蓝柏臣快步而行,间或回头望了望,池青玉不言不语,一手持杖一手握剑,面若寒霜。

“若是遭遇敌手,你不要贸然出招,我只怕顾全不了你。”蓝柏臣冷冷道。

池青玉不动声色,走上几步,才道:“前辈不用顾及我的安危。”

蓝柏臣哼笑一声,正色道:“我哪里会顾及你的安危,只怕神霄宫老道怪我害他徒弟。”

“青玉此身并不珍贵,生死有命,前辈又何必在意?”他仍是不惊不怒,淡漠平常。

蓝柏臣正大步向前,听得此话不禁重重瞪他,斥道:“年纪轻轻怎学得这样冷漠?你说得轻松,若是死了,却要惹得我女儿哭天抢地!”

池青玉本自淡然,听他提及皓月,不觉语塞没法镇定。蓝柏臣自认为擒住了他的要害,不由得意了几分,傲视这少年一眼,看他执拗又不自然的神色,便知他心里深深记挂着皓月。

“两个人,一个要卖掉母亲的遗物,一个要卖掉身上的宝剑,还自以为了不得,可以远走高飞了,真是不更世事!”他扬眉说着,负手往前,看都不看池青玉。

池青玉隐忍吞声,心中却起起落落,忽听得前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不禁慌了几分。竹杖飞速扫过石阶,只想快些追上蓝柏臣的步伐,不要让他看轻了自己。

“往哪里去呢,朝左边转!”蓝柏臣的声音忽从左侧响起,池青玉一惊,方才明白他早已转了弯去。

“多谢前辈。”池青玉低声说过,加快了脚步。

这山丘虽不甚高,但道路曲折,藤蔓缠绕,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其间,竟找不到方才遁去的人了。蓝柏臣皱眉疑惑,他始终都留意着四周,即便那几人要逃离,也总该有些许动静,但自从上山之后,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天色愈加阴沉,满山枯叶瑟瑟作响,山峰间斜阳西沉,映得晚云似血。

他踏上山顶,放眼远眺,在暮色中可见在此山丘之后有一空旷之地,其间竟有庙宇,只是寂静无声,并无僧侣走动。

蓝柏臣微一皱眉,下意识地道:“去那边瞧瞧。”

言毕,刚想就此往下方掠去,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道:“小子,你去是不去?”

池青玉握着竹杖端端正正站着,认真道:“前辈能去的地方,我也能去。”

蓝柏臣哼了一下,也不知是什么意思,返身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袍袖,道:“那好,与你从这里跃下,你可不要怕了。”说罢,双足一踏山岩,抓住池青玉的衣袖便跃向山下。

晚风疾劲,吹得人脸上刺痛,池青玉只觉身子下坠,又听得蓝柏臣一声断喝:“借力!”

他迅疾反蹬身后,果然有树干耸出,这一蹬之下,减缓了下落之速,又觉袖间一紧,尚不及发问,只觉脚下已然触及松软落叶。

原来已是到了山谷深处。

蓝柏臣松手,掸去身上尘土,道:“跟上。”

“是,前辈。”池青玉微微一愣,随他走向前方。

走近寺庙正门时,蓝柏臣特意留心了脚下。落叶沉沉,没有人走过的痕迹,抬头望去,古旧的庙门半掩半闭,连正门上的匾额也掉落在地,显然是废弃已久。

他持剑在手,踏上石阶,落在地上的匾额色泽黯淡,上有残余的蛛丝飞舞,沾着些许的尘灰。蓝柏臣抬臂以剑鞘缓缓推开大门,只听吱呀之声响起,在这冷寂谷中尤显凄凉。

正对着庙门的佛殿看上去只是一片昏黑,两边僧庐亦是无声无息,前方空荡荡的石砖地上摆着破旧铜鼎。蓝柏臣走至门边,眼角余光扫视之处,忽见右侧木门铜环上飘着一缕绯色丝线。那丝线色泽鲜艳,断不是以前勾在此处的旧物,他想到之前看到的彩缎,心中便知一二,因此迅疾回身,向池青玉低声道:“我先进佛堂去搜寻,你守在这门外,若是有人逃出,也好拦住去路。”

池青玉心知他还是不放心自己跟在身边,只得答应。蓝柏臣随即快步向前,直往那黑沉沉的佛堂正殿而去。

木门咯吱作响,蓝柏臣踏足殿内。前方佛像脱落了金身,露出坑坑洼洼的泥胎,脸上神情狰狞可怖,与两边排列的其他罗汉一样,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阴森。殿堂内只有蓝柏臣的脚步声幽幽回响,他沿着罗汉塑像走了一圈,却也未见有人隐藏其间。

蓝柏臣心生疑惑,正细心观察之时,忽听有沉闷语音隐约在耳边响起。他抬头四顾,并不见有什么人影,再细细听时,才发觉那声音似是从墙边罗汉塑像口中传出。

只听有一男子道:“夫人,这一路上我不但要避开青城的人,还要避开衡山派追击,总之是小心再小心。你若听正午说我不曾找寻你们,那可真是冤枉……”

“我一再相信你说的话,可你也要多为我着想……”女子话语低微,说至一半,便不可辨清。蓝柏臣听得这两人的声音,心中不觉又惊又奇,此时又有一男子道:“子夜,要不是我拦住你,你根本就去了别处,还怎么让人说你可靠?”

之前的男子笑了笑,道:“我要是不可靠,你们当初就根本逃不出青城派的围剿,又怎能回到这里?”

女子道:“不要再争论,正午,你出去看看情形。”

“是。”正午应了一声。

蓝柏臣急忙闪身躲在帘幔之后,他只以为藏在雕像之中的人会从基座处出来,不想等了片刻,未见基座移开,却反听得正中央那座佛像背后格格作响,黑影一闪,便有人从中闪身而出。蓝柏臣侧身立于帘幔后,只望见那人的侧影。眼看他要往殿外而去,蓝柏臣想到池青玉还留在大门外,不觉心中一紧,快步上前,朝着那人低喝一声:“站住!”

那人身形一滞,忽地拔刀出鞘。刀影如骤雨扑来,而与此同时那刀鞘斜抛而出,正撞上近旁的古佛,但听一声轻响,古佛前的香烛案几倏然沉下几分。原本已经合拢的暗门再次打开,隐藏于其间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了外界的异常,但见黑影一闪,又有一男子从中闪出。

他一见蓝柏臣的背影,不禁一震,随即一掌扯□边帘幔,忽地卷起旋风万千,朝着蓝柏臣扫去。蓝柏臣闻得身后有异,身形疾闪间连出三招,只听叮叮数声,剑锋与刀刃相接,溅起火星四溢。正午身形微晃,脚下显然不稳,蓝柏臣一掌直击其肩,正午斜侧闪避,正撞上鼓起又落下的帘幔。

此时帘幔后的男子陡然出剑,剑锋薄而生寒,如无声游蛇般袭向蓝柏臣肋下。蓝柏臣抬腿飞踢,正中其剑尖,但那男子的剑势始终不减轻灵,倏忽间如白蝶飞舞,绕着蓝柏臣不离左右。正午稳住身形后亦挥刀袭来,两人左右交替,脚步出奇一致,竟好似形影之间,互为一体。

蓝柏臣手中长剑猛然一收,忽震起数道银芒,刺向身左之正午。正午刀势迅猛,卷起啸响直击而上,想要将蓝柏臣剑招强行压下。岂料蓝柏臣剑锋忽而一转,紧贴其刀背转向另一人面前。眼见剑尖已至,那人手中剑轻轻一颤,将蓝柏臣之剑缠绕其下,手腕急转,趁势擒向蓝柏臣咽喉。

蓝柏臣飞身后仰,人在空中足踏佛像,猛一发力,竟将那佛像震得摇摇欲坠。正午见状大惊,纵身扑上,手起刀落直砍向蓝柏臣脚踝。蓝柏臣单手一撑古佛,身形急旋,踢中正午砍来的刀身,将其震退数尺开外。正午膝上本就有伤,站立不稳之下撞上殿门,发出一声闷响。

此时池青玉已听闻动静,虽未经蓝柏臣允许,但终是忍不住持剑朝这边快步而来。正午一见他迫近佛殿,生怕其与蓝柏臣联手更难对付,眼珠一转便纵身窜出大殿,朝着殿后掠去。

池青玉一怔,扬声道:“蓝前辈?”

“我没事,去追!”蓝柏臣正出招压制住另一人的剑势,剑光横斜间,他生生将对方迫退至墙角,腕间发力,一剑压住那人手中剑势。

池青玉听他语声似乎镇定自若,随即飞身朝着方才那人逃离的方向追去。

直行至后院,脚下已不是砖石,转而成了松软的泥土,池青玉感觉到那人就在不远处,却无法确定清晰的方位。夜风袭来,斜前方有木门吱呀摇晃,但他屏息细听,原本应该是撞击在墙上而发出的声响,如今却变得沉闷。

——有人躲在门后。

池青玉心中默想,只做毫不知情的样子,慢慢朝前而行。耳听得木门晃动声就在近前,他忽然出剑,直刺向门扉之后。

叮。

刀刃亦正从上而下直挂向他颈侧,这一瞬间,剑锋与刀刃交错而过。他这古剑,比那刀身长了一分又快了一分,同时出手,先于对方抵及身体。

触及肌肤的感觉让他知晓自己判断未曾出错。随即而来的血腥味更验证了这一点。

对方低呼着一掌推来,他侧身而闪,剑尖一拧,更刺入三分。

虽只是这一招对接,但从那刀锋与招式,池青玉已经可以知道对手是谁。

“正午,你屡次追踪到底意欲何为?”他腕间一捺,将剑深入正午肩胛骨。正午咬牙抵住门后矮墙,手中烈焰刀横于池青玉胸前,却再不能迫近一寸。

正午冷笑道:“你以为是我自己愿意?”

池青玉手腕一震,剑刃又刺深寸许,“是子夜派你来的?”

“他?”正午嘿然一笑,充满不屑。岂料他这边话语未竟,自前殿方向忽响起雷鸣山塌般的巨声,伴随着这声响,整座寺庙都为之震颤,一时间砖石滚落,尘土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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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雾霭沉山萧萧夜

池青玉被这巨力震得站立不稳,倚着身侧木门,飞速点住正午腰间要穴,令他无法行走,又匆忙循音朝着前殿赶去。

四周尽是呛人的气息,地上遍布砖石碎屑,他顾不得其他,只是凭着先前的印象沿墙飞快奔跑。摸着凹凸不平的门框闯进佛堂,脚下先触及的便是笨重粗沉的圆木,他俯身一摸,便知晓之前的巨响为何而生。

这佛堂大殿,竟已几乎崩塌。

遍地瓦砾,间有梁柱横斜。池青玉举步维艰,他在这废墟中辨不清方向,只是高声喊着:“蓝前辈!前辈!”

墙壁上还在不断往下剥落泥尘,他的喊声苍白而无力,徒留回响。他开始紧张,踏过一截断裂的泥塑,伸手触及绵软之物。是从上方悬挂而下的帘幔,上面满是灰尘。他的手无意间往下滑去,那帘幔下端似已浸湿,有血腥味透过尘土气息蔓延开来。

池青玉微微一怔,握着竹杖慢慢蹲下,探手摸去。

地面凹陷,有梁柱倒在近前,屏息细听,底下似有微弱呼吸。池青玉奋力翻开砖石梁柱,摸到了那人的衣衫,那人卧于血泊之中,身边有长剑斜刺入地,深及半尺。

他才一触及其后背,那人嘶哑着声音道:“小心……”

池青玉听得这声音,身子发冷。“蓝前辈!”他跪在废墟中,想要将他扶起。但蓝柏臣却费劲地撑起上身,将池青玉往左边推了推,本就摇摇欲坠的罗汉雕像轰然倒塌,土块纷纷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