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皓月顺着半开的窗户望去,果见对面山坳间枯树歪斜,杂草萧萧,颇为凄凉。

尹秀榕掩起窗户,忽听不远处有人唤着“尹师姐”,便急忙道:“想来是师傅有事找我,对了,那山下有野兽出没,你们晚上千万不要出去。”

她匆匆交待完毕,便随着院外的师妹快步离去了。

蓝皓月与池青玉在松竹庵中静避,而尹秀榕与那少女一同下山,才临近山门,便听到山脚下马鸣不已。正惊讶间,山道上了意师太带着众弟子疾步而来,尹秀榕奔到师傅近侧,“师傅,是不是青城派来人了?”

了意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低声道:“见了他们,不要多话。”

“是。”尹秀榕紧跟其后,众人来到山门,但见乌压压一群人马集聚山脚。守山的数名少女颇为紧张,一见师傅带人到来,急忙上前道:“青城派掌门要上山……”

了意站定,朝着石阶下的卓羽贤稽首道:“贫尼有失远迎,卓掌门怎会突然到了峨眉?”

卓羽贤坐在马上,神情肃穆,拱手道:“了意师太,前几日青城派遭遇袭击,我张师弟不幸遇害,不知此事师太可曾听说?”

了意垂眉敛目,“早些时候听得弟子回禀,正为此事而惊讶。”

卓羽贤回头看了看厉星川,又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加隐瞒了,星川的新婚妻子蓝皓月在婚礼上出走,与神霄宫弟子池青玉一同离开青城。而就在他们私会之处,发现了张师弟的尸体,我很怀疑是他们两人因被撞破私情而出手杀人,因此便带着众弟子追下山来。听说他们俩已经到了峨眉,还请师太不要包庇,尽快让我带他们回青城。”

了意微微颔首,“卓掌门,蓝皓月与池青玉确实来过峨眉,但贫尼并未收留他们,已让他们下山另寻出路了。”

卓羽贤双眉一皱,他倒还未开口,张从泰已经忍不住策马上前道:“师太,出家人理应不打诳语,我手下弟兄一直守在峨眉附近,根本未见他们离去!”

“从泰,不要这样无礼!”卓羽贤沉声喝止,继而又向了意道:“我知道师太与蓝皓月父亲有些交情,与唐门关系也算不错,但蓝皓月已和星川拜堂,却与池青玉一同私奔,师太您是佛门中人,怎能容许他们留在峨眉避难?难道不怕惹祸上身,毁了峨眉清誉?”

了意正色道:“卓掌门,我了意做事自有分寸,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何况蓝皓月虽嫁到青城,但也总有家人,您不妨等唐门的人到了之后再与他们商议,不要堵在我峨眉门前咄咄逼人。”

卓羽贤笑了笑,道:“原来师太是想用唐门来镇住我?你以为他们的人来了,就可以将蓝皓月顺利带走?”

“那就是你们之间的事了,与峨眉无关。”了意不紧不慢道,“卓掌门,若没有别的事情,还请先行暂退。”

厉星川忽然抱拳道:“师太,我虽未曾眼见,但知晓皓月必定躲在了峨眉。她带着池青玉无处可去,除了在此,还能有什么容身之地?即便师太不关心青城派的事务,但皓月已是我的妻子,我作为丈夫的寻到了此地,师太也不让我进山去劝她回心转意?”

了意望着他道:“厉少侠,峨眉尽是女弟子,请恕贫尼不能让你进山寻人。”

卓羽贤翻身下马,踏上石阶,迫视了意,“师太,你未免不近人情了。明知蓝皓月弃夫而去,又身背杀人嫌疑,竟还推三阻四不准我们入山?”

了意身边的女弟子见他走近,不约而同按住剑柄,了意却淡然上前一步,盯着他道:“卓掌门,我们峨眉久已不参与江湖厮杀,你带着这些男子围堵山门,我又怎能让你们进山搜寻?你不要忘记了,二十多年前,正是青城派的人到了峨眉,犯下了杀戮的大罪!”

卓羽贤脚步一顿,冷冷道:“那已是旧事,杀人者早已偿命,师太还耿耿于怀?”

“是吗?”了意垂下眼帘,拈着手中佛珠,“但愿真如卓掌门所说,杀人者必将偿命。”

张从泰按捺不住,跃下马来,“不交出蓝皓月,这件事就永远查不清!”说话间,他已大步朝前,意欲冲过人群。众少女见状,纷纷拔剑相向,了意抬手阻住,喝道:“不得鲁莽!”

张从泰却不肯止步,卓羽贤大步挡在他跟前,拂袖一扫,卷起劲风,将了意师太身边的数名少女震得连连后退。了意双臂一展,继而合十低诵佛号,身形稳健如风中古柏,竟能纹丝不动。

张从泰还欲上前,但忽觉身前有数道暗风隐隐回旋,也不知这风势从何而来,就如河底漩涡般不断盘旋。他站在原处既不能前进也无法后退,身子不住颤抖,仿佛要被撕裂一般。卓羽贤见他面色有异,一把搭住他的肩膀,右掌平推而出,一道劲风自掌心而出,正撞向了意身前。但了意依旧未动,只是默念佛号,手中佛珠微微震荡。卓羽贤击出的这一掌到了她近前,如泥牛入海,只刮过一缕清风,便消失无踪。

此时张从泰方觉身子一轻,禁不住倒退数步,竟站立不稳,心口一闷,唇边渗出血丝。

青城弟子皆要下马应战,卓羽贤袍袖一挥,道:“师太如此固执护短,卓某却不会做那强行闯山的行径。给你一天时间,再好好考虑清楚,到底是交出蓝皓月与池青玉,还是等着被江湖中各大门派鄙夷,落下不好的名声。告辞!”

“掌门!”张从泰捂着胸口急切阻拦,卓羽贤却已上马掉转方向,率领众人退后,他无奈之下也只能随之而去。这一众人马渐渐远离,了意方才垂下双臂,面色发白,掌间佛珠纷纷断落,散了一地。

是夜忽起大风,卓羽贤带领众人就在峨眉附近的山坳间暂住。夜半时分,众人都已入睡,厉星川却觉有人渐渐走近,他猛地睁眼一看,却原来是张从泰。

“张师兄……”他还未说完,张从泰已经按住他的肩膀,示意噤声。随后,他指了指山谷深处,便拄着长剑站了起来。厉星川没有惊动旁人,随着他慢慢走向深谷。

张从泰脚步沉重,时不时要停下歇息,想必是白天被了意内力所伤,还未曾恢复。厉星川追上几步,低声道:“从泰,你有何事要在这时找我?”

张从泰见已离众人甚远,才停下脚步,沉声道:“一路上早已想要问你,却找不到机会。我找你,是为了我爹的事情。”

“怎么……”

“掌门说我爹是被蓝皓月与池青玉所杀,你是如何想的?”张从泰盯着他道。

厉星川沉默片刻,无奈道:“我自然不希望是这样。”

“你觉得他们两人能在一招之内杀了我爹?”张从泰激动起来,吃力道,“我爹的尸首之上,别无其他外伤,他那几十年的功力,总不至于刚一交手便被打败吧?”

厉星川一怔,抬头道:“那你的意思是?”

张从泰迫近他,压低声音道:“我爹在去世之前,是不是找过你几次,他到底在跟你商议什么事情?是不是与掌门有关?”

厉星川微一蹙眉,“从泰,你爹只不过是为你的将来打算……”

“我当然知道。”张从泰急道,“我问过他,他却只说,希望能让我出人头地,其余的事情由他来操办。但掌门向来偏爱鸿千师兄,又怎会重视我们俗家弟子。我这才想到,是不是我爹与你在密谋什么事情,却反而触怒了掌门……”

厉星川望着他,讶然道:“你想得太过离奇,义父只是跟我商量婚礼的事情,又怎会有什么密谋?”

“厉星川,你不要骗我!”张从泰皱眉道,“我爹已经死了,这事只有你才清楚!”

“从泰,你怎么单凭自己臆测?”厉星川不悦道,“好好好,即便你说的是真的,义父莫名其妙被杀,难道我就不想着替他伸冤?难道我就愿意让皓月背上杀人的罪名?我这些天来心力交瘁,你却还以为我在骗你?”

张从泰一时无法反驳,只是撑着岩壁,低声道:“我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但觉得此事很古怪,便想请你说出真相。”

“真相就是他并没有跟我有什么密谋,是你自己在那胡乱猜测。”厉星川说罢,又叹了一口气,“从泰,你想必是太难接受事实,我又何尝不是?皓月现在去向不明,即使找到她之后,我也不知应该如何面对……我心中的苦,未必要比你轻!”

他这样说了,张从泰不由气馁了几分,踌躇片刻,又道:“那等找到蓝皓月与池青玉之后,我们不能急着动手,要好好盘问才是。”

“难得你能这样冷静。”厉星川拍了拍他的肩膀,“时间不早,快回去休息,我看你伤得不轻,不能这样不顾惜身体。”

张从泰叹了一声,转身朝谷口走去。厉星川一路上紧随其后,等他回到休息之地,厉星川也躺在了树下。长夜漫漫,浮云遮月,又过了许久,厉星川却忽而坐起,朝着卓羽贤单独打坐休憩的山洞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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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欲向圣境动干戈

峨眉山夜凉如水,松竹庵遗址间,蓝皓月坐在窗边望着被淡云笼着的银月。四野原本一片静谧,山坳间却忽有野兽嗥叫,声音幽长凄厉。她不禁关上窗子,又奔到门边,用力抵住了木闩。

“不会过来的。”池青玉听到动静,想扶着墙壁站起。她急忙来到他跟前,将他按坐下来,“不是让你静坐调息的吗?”

池青玉低眉道:“已经比白天时候好了一些。”

“是吗?”蓝皓月这才露出了一丝宽慰,抱住双膝坐在他身旁。池青玉却又道:“不过若是卓羽贤他们追来这里,我只怕还不是他的对手。”

“师太不会让他进山的。”蓝皓月忙道,“再说,她不是已经派人去通知我外祖母了吗?”

池青玉端坐在墙角,道:“此事未必像你想得那么简单。卓羽贤定然会说我们是在诬陷他,到时候各执一词,不知别人会不会相信我们。”

蓝皓月怔怔道:“青玉,我忽然想到,那天在山洞里出现的白骨,以前不是在桃源镇地窖里的吗?为什么会被张鹤亭找到,还带到了青城山?而且他还有着那张石床下的刻字……怎么好像他当时也在场似的?”

“后来张从泰与厉星川不是又回去过吗,听他们说,那密室已被毁坏,连石床都砸碎了。”池青玉想了想,道,“或许是夺梦楼的人做的,当时他们不是也在桃源镇吗?”

“他们有什么理由要毁掉石床?难道这张鹤亭跟他们也有关系?”蓝皓月不解道。

池青玉出神道:“也或者,还有人在帮助张鹤亭……”他话到这里,自远处又传来一声狼嚎,将蓝皓月吓得一震。

“离得很远呢,应该在山谷里。”池青玉安慰她道。

“你怎么不怕?”蓝皓月说着话,想要靠近他,却又不敢,只静静将手放在了他的手边。

池青玉道:“小的时候,村子后面的山上有这种声音。”他顿了顿,又道,“爷爷说,他在捡到我的地方,也看到过狼。要不是他拿镰刀将狼赶走,我就被叼走了。”

蓝皓月心生寒意,低声道:“就是在这峨眉附近吗?”

“应该是吧……”池青玉侧转了身子,朝着窗户的方向。她望着他的侧脸,想伸手去摸一下他眼上的伤痕,但终究还是没敢。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青玉,你的伤,现在还疼吗?”

“吃过丹药后好了一点。”他不经意地道。

“不是说这……”她试探着倚向他肩侧,“我是说,眼睛上的。”

池青玉陡然一震,全身似乎绷紧,随即僵硬道:“早已过去了。”

“……为什么一直闭着眼睛?”她低不可闻地道。

他沉默不语,有晚风从缝隙中刮进,呜呜咽咽。过了许久,池青玉才道:“睁着与闭着,又有什么区别?反正已经坏了,就睁不开了。”

蓝皓月心头沉重,抱着双膝,只低头看自己的影子。

池青玉却又道:“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跟你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她湿了眼眶,侧过脸望着他,“如果你没有遇到过我,或许永远都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他紧紧抿着唇,夜风吹过他的脸颊,有微微的凉意。“认识了我,你有没有后悔过?”蓝皓月怔怔地道。

池青玉一动都不动,蓝皓月等了许久,他始终都没有回答。她慢慢起身,披着衣衫坐到了另一处角落,案几上的烛火灭了,屋内一片黑暗。

她看不见池青玉了。她也不知道即便唐门的人到了峨眉,青城派又会不会放过自己。是生,是死,似乎已经不再那么重要。即便是可以活下去,她无颜再回到唐门,且又伤尽了厉星川的尊严,江湖中只怕也无她的容身之处。

蓝皓月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感觉到要生存下去,竟是如此艰难。一个人没有了未来,没有了梦,就像漂泊在茫茫大海中的船,天地混沌,无边无尽,找不到方向。

她用力地抱紧了双臂,将脸埋在膝上,眼泪滴滴落下,却又怕被他听到,便很吃力地压抑住了自己的呼吸。但那沉重而又抽噎的声音,还是惊动了池青玉。他撑着地面,朝这边侧着身子,低声道:“你又怎么了?”

蓝皓月没有做声,只是想狠狠哭一场,然后随波飘荡,不去管明天的下场。过了一会儿,自他那边的角落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池青玉小心翼翼地摸索了过来。

他站在蓝皓月跟前,静静听了片刻,道:“你是怪我刚才没有理你?”

她流着泪摇头,他却看不到,于是慢慢跪坐下来,低着头道:“我不是不愿回答,而是,如今这情形,我不能想这些。”

“我只是想要知道,这些年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不是从头至尾就是错误!”她狠狠心,哭出了声。

“即便是错,也是我的责任。”池青玉低声地说着,甚至还笑了一下,“不要哭,好吗?等明天,也许唐门就派人来救你了。你可以跟他们下山,我会对他们说,你只是想见一见我,然后……没有然后……我们是清清白白的,真的,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有过,什么都没有过!”

他的声音越来越颤抖,蓝皓月听不下去,忽然坐起身,奋力抱住了他。

“你还是会走的,是不是?”她绝望地道,眼泪涌出。

“我会做完应该做的事。”池青玉的身子有些发颤,可还是缓缓抬起手,掠过了她的发梢,“我答应过,会保护你。我不会再失信了。”

天色渐渐亮了,峨眉附近的山坳里,青城派弟子起身收拾行囊。厉星川见张从泰还未醒来,便叫醒了他。张从泰坐起来的时候,脸色微微发白。

“从泰,你没事吧?要不我去请掌门为你疗伤?”厉星川关切地蹲在他身边。

“不碍事,只是有点心口发闷。”张从泰说着,扶着树站了起来。众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议论着峨眉的事情,此时卓羽贤从洞中走出,看到张从泰,便上前道:“从泰,你伤势恢复的怎样了?”

张从泰勉强笑了笑,“还好。掌门,今日是不是还要去峨眉?”

“是。”卓羽贤抬头望了望天色,“时候不早,我们这就启程,这次如果了意还不让我们上山,便只能不讲情面了。”

“若是遇到了蓝皓月和池青玉,还请掌门不要急着出手……”张从泰说到这里,不觉看了看卓羽贤的脸色。卓羽贤一笑,走到他跟前,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我明白,走吧。”

张从泰的眉头不由一蹙,眼神有些紧缩。此时卓羽贤已经转身向前,厉星川也随之而去,张从泰往前走了一步,忽觉周身血脉激涨,头脑一片空白。

“从泰,你怎么了……”厉星川回身叫他,张从泰刚想开口,四肢骨骼如被扭转,咽喉处血箭喷涌而出,打在对面树上,顿时身子一斜,轰然倒地。

清早阳光普照,峨眉派山门处有一年轻女尼正带着几名俗家弟子打扫石阶,便听远处马蹄声疾,转眼间尘土飞扬,已有一列人马飞奔而来。最先一人道装端正,面貌清癯,正是昨日才来过的青城派掌门卓羽贤。他身后众人皆手持利刃,神色愤慨。守山的女弟子看着情势不妙,急忙上前并排站立,挡在了山门前。

“卓掌门,这才过了一夜,你怎么又来峨眉?”女尼扬眉道。

卓羽贤手握缰绳,端坐正色道:“速去叫了意师太下山,我有事要问她!”

“师傅正在诵经,任何人都不得惊扰……”女尼话音未落,卓羽贤已经跃下马来,大步迈向山门。峨眉弟子见状一惊,并肩将他去路拦住,卓羽贤挥臂一震,那几个女弟子出招抵挡,但觉一股绵力汹涌而至,直冲心脉。女尼玉指一捺,拂向卓羽贤掌心,他袍袖激旋,掌势翻转间横削向女尼,女尼运力一挡,手指咔咔作响,身子被反震向后方,落地时双足盘错,险些摔倒。

“师姐!”那几名俗家弟子急忙围上,女尼右手五指尽折,脸色惨白。此时卓羽贤已率青城众人快步登上石阶,径直朝山上而去。那女尼忍痛急追,几名少女亦跃过人群,拔剑直迫卓羽贤面前。

“卓某无意对女流之辈大开杀戒!”卓羽贤毫无顾忌,负手只管往前。峨眉弟子犹豫了一下,扬剑便往他双肩刺去,卓羽贤并未动手,厉星川双臂一扬,一双短剑如流星般飞出,点耀之间穿过剑阵,但听叮叮数声,便将那几名少女手中长剑震偏出去。那受伤的女尼急切道:“速去通知掌门!”

“是!”一名少女飞奔直上,其余众人依旧死守山门,但毕竟寡不敌众,青城派弟子在卓羽贤和厉星川的带领下很快便冲破阻拦,拾级而上,直往清音阁而去。

清音阁内,尹秀榕正守在师傅身边,了意闭目静坐,室内檀香幽幽,肃然无声。此时外面传来兵器交接之声,尹秀榕一惊,起身刚要出门,门口已有人急道:“师傅师傅,青城派的人冲上来了!”

了意双目一睁,尹秀榕急忙扶着她,道:“卓羽贤怎么能这样?!师傅,唐门的人还没来,现在该怎么办?”

了意长出一口气,缓缓站起,低声道:“你速去松竹庵,别让青城的人找到他们。”

“但是师傅你还有伤在身……”尹秀榕迟疑道。

“卓羽贤不敢动我!”了意沉声说罢,侧身自墙上取下一双长剑,交予她手中,“拿去给他们防身。”

尹秀榕接过双剑,低头疾步出了清音阁,趁着山道上还在激战,飞快闪入山林,掠向对面山峦去了。此时了意整顿长袍出了清音阁,才踏上竹桥,便见道上人影一闪,卓羽贤衣袍飞扬,轻轻落在面前。

在他身后,厉星川手持短剑,寸步不离。峨眉弟子已被迫至山道尽头,一个个浑身是伤,青草地间鲜血淋淋。

“卓掌门,你昨日还说留有一天时间,如今只过了一夜,你就强行闯山,还打伤我峨眉弟子,实在有失青城掌门的身份!”了意素来沉稳的脸上泛起怒气。

卓羽贤冷笑一声,扬臂一挥,厉星川心领神会,回头道:“抬上来。”

底下立即有人抬来一具尸体,了意蹙眉望去,见那人身形高大,唇边还存有干涸的血迹,面目依稀可辨,正是昨日随卓羽贤而来的张从泰。

她心中一惊,昨天虽对张从泰出手,但只是为了阻拦他上山,并未使出全力。此时卓羽贤面含悲戚,走到张从泰尸首边,沉声道:“师太,我敬重你是出家人,昨天才没有强行上山寻人,但你竟暗中发力击伤从泰,他今日早上才起,便伤重而死!我那张师弟仅此一子,现在父子两人都命丧黄泉,叫我怎对得起他们张家祖先,又怎对得起先师?!”

了意紧攥袍袖,正色道:“阿弥陀佛,贫尼昨天只略施薄力,我与张少侠往日无仇,又怎会致他于死地?”

“那你倒说说看,从泰为何会暴毙而亡?!”卓羽贤怒目而视,了意脸色发白,稽首道:“贫尼敢拿性命保证,并未对张少侠痛下重手。卓掌门,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卓羽贤双眉一蹙,盯着她道:“你什么意思?”

了意却不加理会,朝前迈出两步,正站在竹桥当中,宽袖一拂,扫去栏上树叶,淡淡道:“贫尼就站在这里,你若想要再往上打搅佛祖清净,就请赐教吧。”

峨眉山下,快马飞驰,当先一名白衣女子背负长剑,不时回头催促。一列马队紧跟其后,除中间一名身着黛色衣裙的妇人之外,其余众人皆为暗紫劲装着身,腰束纯黑扣带,箭袖短衫,打扮利落。

那青裙妇人不施粉黛,却也娟秀清雅,难掩尊贵气质。白衣女子遥望远山,面露焦急,妇人蹙眉道:“梁姑娘,你师傅有没有说如何打算?”

“师傅说只等唐门派人过来,才好合力查清此事。否则只怕卓羽贤先要中伤蓝姑娘,蓝姑娘说的那些事情,换做是别人,未必能相信。”

妇人微微蹙眉,忖度一番,道:“等找到皓月,我要先跟她细谈,至于她所说的那些,先不要泄露出去,以免打草惊蛇。”

“放心,师傅也是这样告诫我的。”梁映雪说罢,策马飞奔,衣衫飘拂,带着众人迅疾奔赴峨眉山门。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冲啊!!!!杀啊!!!!

ORZ明天晚上更。快了快了,摩拳擦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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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旧恨难消心头刺

一声龙吟,卓羽贤长剑出鞘,剑芒初时并不夺目,但见他手腕一震,旋即划向了意面门。了意本是低首静立,未等剑锋触近,猛然抬头,右臂画出弧圈,掌间佛珠缠住剑身,呼的一声直击向卓羽贤手腕。

那佛珠粒粒发出紫黑光晕,卓羽贤剑锋疾扫,原本笔直出击的剑势忽变诡谲,每一寸每一分皆幻化无穷光影,刹那间将了意击来的佛珠震得凭空弹起。了意拂袖出掌,那弹跃而起的佛珠为之震颤,呼啸飞向四面八方。卓羽贤飞身出剑,半空中道道剑痕环绕了意四周,此时那些佛珠已击上剑痕,但听得玉碎瓷裂般连连作响,佛珠为剑气所伤,尽化为乱舞之碎屑。

了意双臂大开大合,袍袖间清风顿起,迫近一步,左掌贯于胸前,右掌指如刀剑,直削向卓羽贤。此时卓羽贤视线为那些檀木碎屑所扰,但他却毫无后退之意,掌中长剑呼啸,万千光影忽又归化如一,挟着绵绵无穷之势穿透身前。了意那一掌正中卓羽贤剑尖,掌心触及之际,先是一阵炽烈,继而顿觉全身血脉膨胀,好似要炸裂一般。

了意右臂一撤,卓羽贤冷笑一声,欺身而上,剑迫其当胸。但她左袖骤起,袖间白光一闪,如灵蛇般缠上卓羽贤手臂,卓羽贤脸色一变,猛然出掌正中了意肩头。了意虽自强撑,但收身不住,一连倒退数步,撞在了桥栏之侧。

“了意,你竟暗箭伤人!”他侧目一看,右臂上已渗出鲜血,不禁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