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眠固执:“真相。”

唐父败阵,问:“你想知道什么?”

“当年的事故到底是什么?”

1995年。澳门。

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拖着行李箱来到这块还未回归祖国的土地,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女人穿着平坦舒适的布鞋,与她时髦的衣装格格不入。女人一点儿也不在意,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在领事处办理了居住权,并且迅速购买了房屋。

她身边还有一个男人,三十岁出头的模样,前前后后地替她打理着。

女人的声音带着浓厚的北京腔,说:“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搞定。”

男人坚持:“不行,我得照顾你,你一个人不方便。”

女人叹息:“我…”

男人说:“我没其他意思,我来澳门也不是为了你,这里有我的爱人。”

江意问:“男人是你,女人是谁?”

唐父看了眼唐眠,说:“她的母亲,当时她有了身孕。”

唐眠诧然:“肚里的孩子是…我?”

唐父避开唐眠的眼神,轻轻地点下了头。

女人的名字很好听,迟迟,江迟迟,即便户口本上写着离异两个字,也仍旧不妨碍其他男人的追求。唐威来了澳门一周,第八天他带了一个女人去见江迟迟。

“她是我的未婚妻,马小莲。”

江迟迟有点诧异,目光不着痕迹地离开轮椅,微微一笑:“你好,我是江迟迟。”

后来没几天,唐威跟马小莲在教堂里结婚,同时成为了江迟迟的邻居。江迟迟见他们夫妻俩恩爱,以为唐威放下了对她的感情,渐渐跟他们夫妻俩走得很近。江迟迟因为离异才来了澳门,异地他乡的始终不习惯,有熟人陪着,始终是件好事。再后来,马小莲也有了身孕,唐威一起照顾两个孕妇,本来应该是江迟迟的分娩期在先的,可是没想到马小莲会早产,在九月份生下了一个小男孩,同年因为身体原因离开了人世。

唐眠紧紧地抿住唇角,也顾不得装受伤了,定定地看着唐父。

唐父似是心虚,移开目光,碰到江意的眼神,又垂下眼帘:“又过了一个月,江迟迟生下了一个女孩。我原本是…”

唐威跟江迟迟一样,都是北京人。九零年那会,他因为沉稳聪颖,成为当地富豪秦家的管家。彼时秦鸿天和秦展图两人的父亲秦振业还在世,秦振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当地各路人马都敬他三分。

秦家家大业大,他刚开始进秦家的时候还只是个打杂的,不到半年,他入了秦鸿天的眼。秦家两个儿子都住在秦家老宅,除了主宅的管家之外,秦鸿天和秦展图的小家都有一个管家,秦鸿天给了他一个机会,推荐他当了秦展图的管家,条件是秦展图做了什么,他必须向他回报,通俗点来说,就是眼线。

唐威知道豪门家族勾心斗角,为了报秦鸿天的赏识之恩,他答应了。

然而,他没有想到会因此遇上一个难以逾越的劫数。

他爱上了秦展图的妻子江迟迟。

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举手投足之间充斥着与众不同的魅力,他像是飞蛾扑火一般无可救药地爱上她。没多久,他发现嫁入豪门的江迟迟并不幸福。秦展图与江迟迟因为迟迟生不出孩子,总是吵架,最严重的一次秦展图实施了家暴。

那时,唐威才知道了一件事。

秦振业立了一份遗嘱,公司的股份两兄弟平分,遗嘱在秦展图的孩子满二十六周岁的时候生效。知道这个遗嘱后,唐威暗中佩服秦家老爷子。

接触过秦家的两个儿子都知道,兄长秦鸿天野心勃勃,是个天生的管理人才,而弟弟秦展图天生平庸,不是打理公司的料子。秦老爷子要是不在了,没那份遗嘱,不用几年估计连渣都不剩。

秦老爷子算计得很好,可是他却没有料想到秦展图的精子存活率低,所以与江迟迟才生不出孩子。然而,当时的秦展图并不认为问题在自己身上,他开始怨恨江迟迟,认为江迟迟带来了厄运。

在第二次家暴之后,江迟迟果断地跟秦展图离了婚,去了澳门。

秦鸿天野心很大,不愿意出任何变故,这些年他让许多人监控着跟秦展图上过床的女人,确定没怀孕才能放心。也因为如此,唐威主动请缨去澳门盯着江迟迟。

没想到,江迟迟真的怀孕了。

唐威知道秦鸿天的野心,担心秦鸿天对江迟迟不利,硬是把这个消息瞒下了。

听到这里,唐眠的情绪已经溢于言表,她压制住颤抖的手,一字一句地问:“我的生父是秦展图?”

“…是。”唐威承认。

相比起唐眠,江意倒是镇定得多,之前从澳门回来的时候,他心底隐隐有了这样的猜测,如今听唐威亲口说出来,也没他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他更在意的不是这些,他问:“当年的事故是不是人为的?”

唐威看着江意,不由叹了声,轻轻点头。

第70章 chapter20(2)

因为唐威的隐瞒,江迟迟在澳门度过了平静无波的六年,同时也是唐威最快乐的六年。然而,随着秦展图的到来,一切都破灭了。整整六年,秦展图终于知道生不出孩子是自己的问题,他尝试了许多冒险的方法,仍然没有自己的孩子,他开始四处散心,没想到会澳门遇上自己的前妻以及她身边的小男孩。

秦展图见到小男孩的瞬间,眼睛都直了,一个美好的想象油然而生。他冲动地上前,与江迟迟发生了争执,江迟迟面上的惊慌让他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

他留在澳门,想方设法地获取证据。

然而,秦展图并不知道当他到达澳门的时候,秦鸿天那边的人也跟着到了,并且发现了唐威的谎言。唐威见识过秦鸿天的手段,生怕秦鸿天对两个孩子下手,当即出了个将功补过的主意。

他让江迟迟将计就计,使得秦展图误认为小男孩才是江迟迟的孩子,同时秦鸿天在秦展图检验dna的时候做了手脚,秦展图为此深信不疑。

秦鸿天也担心秦展图一直折腾,真的会折腾出个孩子来,所以答应了唐威。一方面降低秦展图的防心,另一方面孩子不是亲生的,到时候也折腾不出浪花。

江迟迟为了女儿咬牙答应了。

两个孩子受到家里大人的嘱咐,一方面懵懵懂懂,另一方面更在意的是小伙伴的离别。秦展图带江意离开的那一天,小江意和小唐眠去了一处老地方告别,那个地方是一座因为产权问题而遗留多年的危楼,基本上没有人去,也因此成为两个小孩的秘密乐园。

唐威深知秦鸿天的脾性,知道他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唐眠,暗中观察着秦鸿天的人,终于嗅到了一丝阴谋。他跟秦鸿天的人发生争执,没想到被江迟迟听到。

江迟迟当即奔赴目的地,然而为时已晚,危楼已经摇摇欲坠。

最后江迟迟奋不顾身地救出两个血淋淋的孩子。

至今为止,唐威仍旧记得江迟迟临终前看着他的眼神,没有怨也没有恨,只有乞求,她说:“照顾她。”那是江迟迟留在世间最后的三个字。

再后来,两个孩子被送去医院。

唐威确认江意没事后,暗中悄悄地带走了唐眠,从此隐姓埋名。

他这一辈子对不起三个人,第一个是江迟迟,第二个是唐眠,第三个是江意。他因为江迟迟而娶了马小莲,也因为江迟迟而放弃了自己的孩子,他此生伤得最深的人不是其他人而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说到这里,唐威已经没有颜面面对江意。

小面积的房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连呼吸声也如此清晰。唐眠定定地看着江意,他垂着头,因为忙碌而太久没修理的头发微微遮住了额头,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但是,从他紧绷的手掌却能看出他情绪的波动。

“意…”

她想去抓住他的手,他瞬间避开,急急匆匆地站起,仍然低着头:“我出去一会,我想静静。”门“砰”的一声被甩上,屋里剩下唐眠与唐威两人。

她动动唇,喊了声:“爸…”

唐威浑身一抖,抬起头。

她轻轻环住,说:“不管如何,你都是照顾我二十五年的爸爸,这一点永远不会变。我没事,身上都是鸡血,刚刚骗你的。”她脱了羽绒服,说:“爸,无论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江意那边…”顿了下,她道:“我去劝他。”

她洗了个把脸,从行李箱里拿出另外一件羊绒大衣,又拿了把伞。

出门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养育自己二十多年的父亲。

他坐在沙发上,往日里伟岸的身躯缩成一团,那么无措,唐眠的心狠狠地疼了一把。刚刚的那个故事,对于唐眠而言并没有多大的触动,甚至连提到生母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她只觉得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最重要的是现在。

唐眠出去没多久就见到站在公交站牌前的江意,因为天气严寒,这会街道上人并不多,他靠着站牌,垂着手,如画的眉眼引来路人的拍照。

唐眠观察了一会,大步走过去。

她玩起网络梗。

“想完静静了吗?”

江意的眉眼微动,黑漆漆的眼珠子从茫然中渐渐变得澄明,他定定地看着她,忽然一把抱住了她。他抱得很紧,双臂将她紧紧地箍住,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里。

他搭在她的肩膀上,沉默。

她一动也不动,任由他抱着,尽管快透不过气来了,可她也不说。寒风刮来,刺骨生寒,他们不管周遭路人好奇的目光,不管凛冽寒风,不管天,不管地,在此时此刻只有静静相拥。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松开她,声音嘶哑。

“我想去看看。”

他没有言明,她却第一时间懂得了。她问:“你都想起来了?”他点头。她又说:“好,我们一起看看。”曾经说好了的,不论风雨,都要一起面对,包括过去的伤痛和悲戚。

危楼早已不在,周围的小楼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半旧不新的小区。循着过往的记忆,江意牵着唐眠的手站在一座高楼前,他说:“我们以前经常在这里玩,你喜欢在这里看故事书,最喜欢看豌豆公主。”

唐眠笑着接上,“你总是跟在我身后,也不吵闹,我当时心里总想着怎么会有那么安静的小孩子,什么都不说就喜欢跟我后面,害得其他小伙伴们都不跟玩了。”

江意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你…你记起来了?”

唐眠捏了捏他的掌心,轻叹一声:“爸说了以前的事情,我能记不起来么?意,虽然这句话会有点自私,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原谅爸爸。”

他避开她的眼神。

“给我时间。”

他只是暂时无法接受被抛弃的真相,可是另一方面,他也知道如果没有唐威,就没有现在的唐眠。当初危楼倒塌之际,她护住了他,给了他生命。不用衡量种种,单单是唐威养育他的眠眠二十多年的这一点,他就无法怨恨他,甚至内心的感激之情要胜于被抛弃的不甘。

她忽然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这么勇敢,还记得柜子撞过来的时候,疼得浑身都麻了…”彼时又慌又乱的,见到他不知所措的模样,也顾不得疼痛,一把抓过他,总觉得他喊过自己一声姐姐,就得好好地保护她,尽管论起月份,她得喊他一声哥哥。

她倏地打住,揉揉脑袋,惊喜地说:“竟然不会疼了,也不害怕了,以前我做这个梦的时候总会害怕得不敢乱动。”

他握紧她的手。

“以后由我保护你,我们去四周走走吧。”

唐威在沙发上坐了小半天,过了很久才慢慢回神。手机蓦然响起,里面传来一道着急的声音。“威哥,不好了,他们的人刚刚进了澳门。”

唐威登时一颤,单手解开领口的一个衣扣,沉稳下来。

“有多少个人?”

“四个。”

唐威咬牙,说:“你在外面接应,一个小时,最多一个小时。”

“成。”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唐眠跟江意气喘吁吁地回到小屋里。唐眠面色微白地问:“爸,发生什么事情了?”唐父把行李箱一推,说道:“秦鸿天的人过来了,我们立马离开澳门。先离开了再说。走。”

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口吻。

她从未见过父亲这样的一面,坚毅而又狠戾,像是一个混黑多年的老江湖。她跟江意被推上出租车的后座,唐父坐在副驾驶座上,他压低帽子跟司机报了地点。

唐眠与江意互望一眼,两人此刻都是沉默的。

出租车绕出小区,往口岸驶去。唐父微微侧首,说道:“等会出去了会有人接应我们,我们离开澳门后先分开行动,一起行动目标太大,”他看了江意一眼,又说:“你们先去国外避一避,十月份再回来,我先引开他们,到时候跟你们汇合。”

唐眠说:“爸!”

唐父:“就这么决定。”

唐眠说:“秦家再怎么家大业大,也不可能只手遮天呀!难不成他们还能活生生地把我给…”唐父瞪她一眼,说道:“别胡说八道的,听我的安排。”

江意拍拍唐眠的手背,说道:“听你爸的。”

听到此话,唐父的眼神微黯。唐眠瞬间明了,附和:“好吧,我们听爸的。”江意佯作没听明白,目光移到窗外。他想,短时间内他可能叫不出这一声“爸”了。

然而,江意并没想到这一声“爸”再也没有机会了。

刚下出租车,就有一辆车急速驶向唐眠。江意眼疾手快推开她,还未反应过来,背后就有一股力道重重地袭来,让他和眠眠同时躲过那一辆夺命飞车。

往事像是一个圈,走了很久,又回到了原点,带着无声的残酷。

第71章 chapter20(3)

生活远比电视剧来得残忍,起码在电视剧里主人公的父亲离世会留下一两句遗言,可是那天情况那么紧急,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一条人命当场就没有了。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想,如果没有江意的话,她也许会熬不下去了。警察局取证,指证犯人,办丧礼,好好的一个年蒙上了灰白的颜色。她好几个晚上在江意的怀里哭,哭得声嘶力竭。

江意无声地安慰她,他心里也不好受。

他们俩个都知道那天开车撞过来的人是有预谋的,背后肯定有人指使的,可犯人一口认下,他们在这个讲究人权的社会里竟没有半点办法。

唐威头七那一天,唐眠依照家乡的传统给唐威烧纸钱,那么怕鬼魂的她头一回渴望世间真的存在鬼魂,哪怕只有一眼,她也想见见唐威。

她已经哭不出来了,麻木地烧着纸钱。

江意说:“我不会让真凶逍遥法外的。眠眠以后有我照顾,你放心吧,爸。”他开始后悔了,明明那天唐威很想听他喊一声爸的,可他硬是喊不出来。其实想想,不就是嘴皮子一碰一张的事儿,这一声“爸”他迟早都得喊的。

唐威葬在了澳门。

尽管那天唐威提起江迟迟时,言语不多,可唐眠看得出来,她的生母占据了这个男人全心全意的爱恋。在澳门的六年,是他过得最轻松最愉快的,葬在这里,她想,在黄泉路下他也会高兴的。

因着当初办的七天旅游签证,后来又因为奔丧延期逗留,两人在澳门足足待了一个月。离开澳门的时候,已经是春天了,拱北口岸来来往往的游客依旧热闹,然而她身边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她停驻在路边,看着人群出神。

有个陌生的男人过来,问:“你是唐威的女儿?”陌生男人拿着一部智能手机,屏幕里是唐眠和唐威的合照。江意问:“你是?”

男人说:“你们叫我龙哥就好,我是威哥的老朋友。威哥的事情,我听说了,节哀顺变,”顿了下,“去英国的签证我已经搞下来了,你们随时可以离开。”

他拿出两份签证。

唐眠沉默了下,拒绝了。

“谢谢你,我另有打算。”

男人没有勉强,说:“威哥在世的时候,一直谨记着远离秦家四个字。如果你不想去英国的话,也别回北京了。”唐眠抿着唇角,江意对男人说:“谢谢龙哥的好意,我们会看着办的。”

龙哥离开后,江意问:“你想回北京?”

唐眠半晌才从嗓子眼里蹦出一个字:“是。”

他握紧她的手。

“我陪你。”

回到北京后,唐眠变得忙碌起来。她拾起老本行,筹办个人工作室的种种事宜。在经纪人这个圈子里,混得好的离开公司后再开个人工作室的并不是少数。跑公安局刻章,工商局报备核实,她白天忙得无法沉浸在悲伤里,入夜后,她跟江意在床上往死里缠绵,*带来欢愉过后,是精疲力尽,她沉沉入睡,醒来后又是新的一天。

两个人在写字楼里租了一间办公室,还聘请了一个新人团队。证件下来后,她开始在网上宣传,甚至□□裸地表明要跟n&s挑战。

江意在医院里做了个精神检查,并将检查结果贴在微博上,当天成为微博最热门的话题,并上了娱乐报纸的头条。他身兼歌手和唐眠助理,忙得像是一只陀螺停不下来。

很多人不明白唐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只有他们两人心里明白就够了。

半个月后,北京的天气转暖,枯枝上长出嫩绿的芽,唐眠的工作室也渐渐进入状态。尽管不像当初在n&s那么有资源,可是也没有想象中差,两个人的能力在业内毕竟是有目共睹的。

唐眠压抑着自己不去想其他事情,可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工作室里遇见秦展图。

她的心情很复杂,对于这位生父,她心里只有厌恶和憎恨。唐威死后的那几天,她时常在想如果当初他没有逼迫母亲离婚,也没有去澳门跟母亲争夺抚养权,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她跟江意会是青梅竹马,然后过着平平淡淡的小日子,她有母亲,他有父亲,合在一起就是个完整的家庭,也不会有如今的物是人非。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擅于隐藏情绪的人,可是今天她才发现她隐藏得太久太深,一切在见到秦展图的那一刻爆发了出来。

她甩脸说道:“你们怎么办事的?把无关紧要的人放进来?”

向来温和的她发了脾气。

秦展图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说:“我来找我儿子的。”说着,他看向江意,语气有几分不悦:“你现在到底想做什么?跟自己家对抗是几个意思?过年也不回家?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

唐眠黑着脸转头回自己的办公室,门甩得跟台风刮过似的。

秦展图的面色更加难看。

“我不反对你找女朋友,但是你看看她…”话还没说完,秦展图就被江意推了出去。江意对于秦展图的心思也很复杂,这二十年来,尽管他心有怨恨,可到底是他养育了他。

秦展图皱着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江意说:“爸,你陪我去一趟医院。”

秦展图的冷脸瞬间消失,问:“你哪里不舒服?不…不是说已经好了吗?”

江意说:“去到医院再说。”

秦展图心里难免有几分慌张,尤其是看到江意挂鉴定科的时候,甚至以为儿子得了新的精神病。这些年来精神科的医生经常告诉他,精神病人刺激不得。所以江意的要求,他从来没有拒绝过。

他不明白儿子想做什么,仍然配合了亲子鉴定。

江意走了孙季的后门,提前拿到了鉴定报告。秦展图大惊失色,看着两份鉴定报告,有种梦还未醒的错觉。他哆嗦了下,浓眉动了动。江意顿时觉得为什么以前没发现,明明秦展图的眉眼跟眠眠的有八分相似。

他低声将从唐威听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