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颜春晓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
“段寻，我们分手吧。”
?
段寻沉默了几秒，再次将她抽离的手握住。
“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她微抿了下唇，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我们分手吧。”
段寻看着她坚定的眼神，这次，主动松开了她的手。
“理由。”他很镇静，这镇静里带了几分与刚才挨打时一样的冷漠。
颜春晓调整了一下呼吸，想说的很多，但一时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见她沉默，段寻扬唇：“颜医生，我突然被甩，总该有个理由吧。”
“你太忙了。”她说。
“我太忙了？”他重复一遍。
这算什么狗屁理由？
“嗯。”
“就这样？”
“这样就足够了。”颜春晓沉气，“我想要一个想见面就能见面，想一起吃饭就一起吃饭的男朋友，而不是一个日理万机的企业负责人。”
段寻手支着桌面，揉着太阳穴看她。
“那位医生就不忙？”
“与他无关。”颜春晓急了，“这件事情与别人无关。”
“是么？”
“我知道你或许不能理解这种感受。”
“我的确无法理解。”他直言不讳。
“你听我把话说完…”
他比了个继续的手势。
“你是个很容易让人心动的男人，我也的确喜欢你，但和你在一起我没有安全感，也没有真实感。就好像，我只是一页小舟，却被推进了广阔的大海里，我失去了方向，也看不到彼岸。”
既然她去不了彼岸，那么，至少应该让她回到原地。
“我应该怎么做才能给你安全感和真实感？”
颜春晓摇头：“你不需要为我做任何改变，我不想让你为难。”
这才是她真正的心里话。
前面的所有借口都不过只是借口，她是不想让他为难，不希望他们的感情会变成他的软肋。
段寻默不作声的样子让颜春晓很惶恐。
“你…说点什么吧。”颜春晓轻声说。
段寻依然沉默。
他今天很累，高强度的工作已经让他疲惫不堪，父亲段霆的施压与施暴是雪上加霜，而她突然要分手的决定，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人都是有临界点的，他也有。
现在，颜春晓正踩在他的点上，让他无力适从。
他没力气哄她，也不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哄她。
“我不同意分手。”好半晌，他才说出这么一句话，语气霸道而坚决。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并不是你说了算。”
“那也不是你说了算。”
“我…”
“今天先到此为止吧，你冷静几天，我们再谈。”
段寻说完，站了起来。
颜春晓昂头看着他，他对她扬了一下下巴，示意她起来，她倔强不肯动，毕竟，她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才做出这个决定，如果今晚得不到答案，她怕自己会反悔。
“起来，我送你回去。”
“段寻…”
段寻没有理她，直接走了出去。
颜春晓还是不动，她一个人坐在餐厅里，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
外头，段寻上了车，见她迟迟不出来，忍不住砸了一下方向盘。
“嘀！”
一声狂躁的鸣笛声，刺破长夜的寂静，也将他隐忍多时的情绪全都宣泄了出来。
都是凡人而已。
?
颜春晓最后还是让段寻送回了家，两人一路都沉默不语，她下车时没有和他说再见，他也没有。
就这样分开了。
合上车门，像拉开了两个世界的界限。
颜春晓先上了楼，上楼之后，她没开灯走到窗户边，扯开窗帘缝想再看他一眼，却发现他已经走了。
心上的口子，瞬间裂得更大了。
明明提分手的人是她，可到最后，更恋恋不舍的人，也是她。
段寻表现的也太过冷静了。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多喜欢她。这样想想，是的，他压根就没有对她说过喜欢。
“做我女朋友吧。”
他跳过冗长的过程，直接跳到了最后一步。
而她，竟然也答应了。
所以，这座爱情的小屋一点都不牢固，他们都有责任。
颜春晓洗完澡之后，一直坐在客厅里。她没有丝毫睡意，也没有大悲的失恋感觉，只是隐隐绰绰的难受，脑海里过了很多事，想了很多人，最后又一片空白。
而那一晚，没有睡好的人，不止她一个。
扈城龙卷风和强冰雹的灾害牵动了很多人的心，灾区的伤亡人数一直在往上升。颜春晓不敢看新闻，可是网上到处都是这些消息，躲也躲不开。
早上，她刚到工作室，就看到了小荟的请假单，小荟在事由那一栏填着要去灾区支援。颜春晓把小荟叫过来，了解了一下情况，才知道小荟加入了环城的红十字会的心理救援队，今天傍晚，救援队要出发去扈城灾区参加心理救援。
“颜医生，你会准假吧？”小荟有点不安，毕竟，她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要去多久？”
“看情况吧。”
“你怎么都不提前和我商量？”
“我…我看过了后面的工作计划，后面几天都没有预约的客人，所以…”
“所以你也该问问我，我要不要参加啊。”
小荟愣了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颜医生，你也要一起去吗？”
“我可以一起去吗？”
“当然可以。”小荟不住地点头。
环城红十字会的心理救援队成员虽然都经过正规的心理应急救援知识培训，也都拿到了相应的资格证书，但大多数志愿者都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颜春晓这样专业从事心理咨询的心理医生愿意参加，他们当然求之不得。
“那我得准备一下，你也准备一下，发个暂停营业的通告。”
“好。”
小荟很开心，原本心里还没底，当颜春晓开口说要一起去的时候，她忽然生了一种心安的感觉。
希望他们此行能够顺利，也希望他们此行能帮到那些需要帮助的受难者。
第70章 蜜粉12
颜春晓回家收拾了一下行李，出门之前，给尹伊打了个电话。尹伊一听说她要去扈城灾区，立马就不淡定了。
“春晓，你…你…”她“你”了半天，最后只问了一句：“你可以吗？”
颜春晓知道尹伊在担心什么。
她自己也不确定，平时连打雷都能产生心理阴影的人，究竟能不能去直面那个灾难现场。可是她明白的，对于恐惧，最好的办法不是逃避，而是去面对。
“我可以。”
“那你注意安全。”尽管她说了可以，但尹伊的声音听起来还是不放心极了。
“我知道，你先别告诉舅舅舅妈，等我回来再说吧，免得他们担心。”
“嗯。”
“还有，你有空就来家里给我的几盆花浇个水，钥匙我放在了老地方。”
“好。”
“你自己也注意身体，等我回来再见。”
颜春晓挂了电话，就赶去了集合地点。大巴车早已在等，小荟坐在最后一排，见颜春晓上车，立马招手。
“颜医生，这里。”
颜春晓点点头，在其他志愿者友好的微笑中，一路走到最后。
人到齐之后，大巴车就出发了。车里的气氛很凝重，没什么人开口说话，大家都闭着眼睛养精蓄锐。
颜春晓握着手机，有些心不在焉。虽然已经和尹伊交代过了，但是，她心里还是不踏实。她不知道，段寻会不会去找她。
“颜医生，你和家人交代过了吗？”小荟轻声问。
“交代过了。”
“那就睡会儿吧，等到那边都该是凌晨了。”
颜春晓点点头，收起了手机。
她一觉睡到了扈城，梦里，狂风呼啸，电闪雷鸣，有个女孩一直在哭喊，小荟把她摇醒的时候，她满头虚汗。
“颜医生，你没事吧？”
颜春晓调整了一下呼吸，摇摇头。
“我们到了，下车吧。”小荟说着，起身往过道里走。
颜春晓站起来的时候，往窗外看了一眼。
窗外，房屋电线杆成片倒塌，树木连根拔起，汽车插在废墟之后，通信铁塔拧成了麻花状…一切，都和当年那么相似。
颜春晓扶着座椅，穿过过道，下了车。
一天两夜，抢险救灾的救援官兵还在忙碌着，但现场的救援工作基本已经接近了收尾，接下来最重要的工作，就是遇难人员的善后和受灾群众的安置工作。
“各位，先去把东西放一下吧。”领队指了指不远处的帐篷。
众人应声。
颜春晓刚转身，就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摇摇晃晃地跑过来，他经过颜春晓身边的时候，撞到了她的行李箱，行李箱发出“咚”的一声，他分明撞疼了，可是，小男孩头也没有回。
小男孩冲到一个正在指挥救援的官兵面前，昂头看着他。
“找到我的妈妈了吗？”小男孩问。
救援官兵摇摇头：“还没有。”
“为什么这么慢？为什么这么慢！”小男孩忽然扑上去，一拳一拳地打在救援官兵的身上，“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把我的妈妈救出来？你们为什么救得这么慢！”
他一边哭一边声嘶力竭地质问。
救援官兵站在原地，默默地由着孩子打。
－－
“小磊！小磊你干什么！”一个中年男人冲过来，试图拉开孩子，却被孩子反推开。
“为什么只有我妈妈找不到？为什么！”男孩泣不成声。
众人默默地看着孩子，四周一片寂静。大家都理解孩子此时的心情，包括那位被质问被打的救援官兵。
“你乖，叔叔们一定会找到妈妈的。”救援官兵蹲下来，轻轻地拍了拍孩子的肩膀。
孩子只是哭，这哭声回荡在废墟之上，愈加的撕扯人心。
救援官兵对中年男人使了个眼色，男人点点头，牵着孩子往回拉。
颜春晓的目光一直跟着那个小男孩，有一瞬间，她产生了幻觉，那个一步一回头的男孩子，忽然长出了辫子，变成了她的脸。
她又开始颤抖。
“颜医生，走了。”小荟喊她。
颜春晓支着自己的行李箱，缓过神来，跟上了大队伍。
心理救援队的志愿者们安置好自己的行李，就开始投入了工作。他们的工作说复杂点，是安抚受灾群众的情绪，对他们进行心理救助服务。说简单点，就是陪伴。
颜春晓从帐篷里出来之后，去了受灾群众暂时居住的大礼堂，刚才那个名叫“小磊”的男孩也在那里。
他一个人蜷在大门口的墙后，竖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颜春晓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地坐了起来，一双乌黑的眼睛紧盯着她。
“有我妈妈的消息了吗？”他问。
颜春晓摇摇头。
他眼里的光暗下去，几秒后，他又躺回了墙角。
颜春晓在他身边坐下，他看也不看她，默默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又有人来，他再次坐起来，问了相同的问题，可惜，答案也是相同的。
反复几次之后，他失了力气，人蜷得愈发紧了。
“小磊，睡会儿吧。”刚才把小磊带回来的中年男人走过来，轻轻地揽了一下他的肩膀。
“我才不要睡觉！我在等我妈妈回来！”
“你已经两晚上没有睡觉了，你听话…”
“不用你管我！你走开！”小磊猛地推开男人的手，走出门去，蹲在门口。
男人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满脸的心焦。
颜春晓站起来，看着男人：“请问你是小磊的？”
“叔叔。”男人说。
颜春晓点点头。
“孩子在灾后变得暴躁易怒，是正常的情绪反应，我会找机会和他聊一聊的。”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