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春晓假装没有听懂她后半句话中的深长意味。
“不好意思，上次见面的时候，应该给名片的。”
“没关系，这不找到了嘛。”奚妃妃转身揽了一下她朋友的胳膊，“这就是我上次和你提到过的朋友。”
颜春晓顺势朝奚妃妃身旁的女人点了点头。
那女人同样以点头回应。
“麦子，你要这样全副武装地进行咨询吗？”奚妃妃说着，伸手去摘女人的口罩，“你放心，颜医生这里很安全的，不会有狗仔偷拍的。”
颜春晓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那人的脸已经从口罩下露出来一半了。
“喔！”一旁正在整理文件的小荟突然发出一声惊呼，“这不是…这不是麦子嘛！”
“看来这里还有你的粉丝啊。”奚妃妃眨眨眼。
那女人摘去墨镜，对小荟扬了扬嘴角，然后看向颜春晓。
“你好，我是麦图儿。”
颜春晓不追星，但也知道麦图儿，前段时间，她主演的网剧《锁妖塔》大火，之后，她便频繁在综艺和广告中露脸，是当下人气和口碑双赢的女明星之一。
“啊啊啊！”小荟冲过来，“麦子，我好喜欢你，能和我合个影吗？”
“小荟！”颜春晓微微瞪了小荟一眼，示意她不要对客人这样。
“没关系，可以合影。”麦图儿看着小荟，玩笑道，“帮我开美颜可以吗？我今天没化妆。”
大家都笑了。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我手机里有好几个美颜软件呢。”小荟慌手慌脚地点开一个，调到自拍模式。
麦图儿凑过去，微笑着比了个“v”，她眉目间带着一股子英气，在整容脸盛行的娱乐圈，她的脸很有辨识度。
照片拍好后，小荟又掏出了纸笔。
“再签个名可以吗，麻烦帮忙写上我的名字，我叫李荟，木子李，草头荟？”小荟比划着自己的名字。
颜春晓扶额，这么多要求，她一个旁人看着都快要不耐烦了，但麦图儿脾气好耐心也好，她按照小荟的要求，认认真真地给她签上了名。
“谢谢谢谢，麦子你人真好，难怪大家都喜欢你。”小荟感激涕零。
麦图儿始终维持着礼貌的笑意，看得出来，她是个很在意自己粉丝的人。
“小荟你先出去吧。”颜春晓说。
小荟应了声，心满意足地离开。
“那我也先走了。”奚妃妃看了麦图儿一眼，“等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让司机来接，你回去休息吧。”
“没事，司机来多大张旗鼓啊，我来比较低调，你不是喜欢低调嘛。”奚妃妃执意要来接她。
麦图儿笑了，这个笑容甜甜的，与刚才面对小荟时那些礼貌疏离毫无温度的笑容完全不一样。
“颜小姐，那我就把我的朋友交给你啦。”奚妃妃用托嘱的语气道。
“好。”
?
奚妃妃转身从门口出去，麦图儿一直立在原地，看着奚妃妃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她才转身看向颜春晓。
“你们一定是很好的朋友。”颜春晓说。
“嗯，我们是认识多年的闺蜜。”
闺蜜现在早已变成了一个中性词了，甚至，从很多人的嘴里说出来都带着一种嘲讽的意味，但是，颜春晓能听出来，麦图儿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带着真情实感。
“你很信任她？”
“是的。”
“希望接下来的聊天中，麦小姐也能像相信奚小姐那样的相信我。”
麦图儿看了颜春晓一眼，没有回应。
颜春晓并不介意，她对着沙发比了个请坐的姿势。两人在沙发里面对面的坐下，颜春晓拿出了录音笔。
“介意录音吗？”
“不介意。”
颜春晓打开录音笔，开始与麦图儿聊天。聊天内容无外乎最近的心情，睡眠状况和有无烦忧。
当今社会，明星患上抑郁症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因为这个看似光鲜亮丽的行业，背后其实隐藏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心酸。不少明星人前总是带着笑，看起来阳光开朗，但人后却独守漫漫长夜，需要靠药物入眠。
明星抑郁的原因有很多，比如担心自己过气，或是长期没有签约拍片压力过大，又或者无端被爆黑料，被键盘侠攻击。
颜春晓在之前的从业过程中也遇到过一些明星客户，但麦图儿的情况和她之前接触到的一些case都不太一样。麦图儿正是当红，各类片约和广告邀约都已经排到了明年，不存在过气和担心经济收入的情况。而且她演技精湛，在外的风评和形象都很好，没有绯闻黑料，粉丝更是拥护她如女神。她此时，分明顺风顺水到让人羡慕。
“可我没有自信，即使有很多人喜欢我，我也没有自信。”
“为什么？你觉得自己不漂亮？”
“你觉得我漂亮吗？”麦图儿反问颜春晓。
“当然。”虽然麦图儿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绝色大美人，但她的颜值依然很能打。
“谢谢。”
“你是对自己的外貌不自信？”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总觉得…总觉得自己无论站在什么样的位置，别人看我的目光，好像都不一样。”
颜春晓困惑于麦图儿的这种描述，她想了解得更多，但当她的问题逐渐深入，麦图儿回答的姿态却渐渐排斥和闪躲。显然，麦图儿并没有完全对她坦白的打算。
毫无进展地对答中，时间慢慢流逝，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麦图儿起身说今天还有其他行程，得先行离开。
“颜医生，改日我再预约时间找你。”她说。
“好。”
麦图儿离开之前如约与奚妃妃联系，奚妃妃好像没走远，就在附近，她很快就过来接她了。
两人上了车，一道离开。
她们离开之后，小荟兴致高昂地跑进来，显然还没有从见到明星的兴奋劲儿中缓过来。
“颜医生，麦图儿和你聊什么啊？她有没有说起和洛辰的绯闻啊？”
“洛辰是谁？”
“洛辰你都不知道？人家可是当红小鲜肉。和麦图儿一起参加综艺节目《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的那个洛辰啊。”
颜春晓摇摇头。
她平时对小鲜肉完全没有兴趣，比起小鲜肉，她更喜欢像段寻那样充满阳刚之气的男人，至于小荟说的综艺节目，她也没有看过。
“你改天可以看一下，麦图儿和洛辰在节目里有很多互动，两人超配的。所以，很多粉丝都站起了真人cp，天天喊着希望他们在一起。”
“现在的粉丝总喜欢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明星身上，都不考虑这样的行为是否会给明星带来压力。而且，明星做的稍不合粉丝的意，粉丝就会发起可怕的语言攻击。所以，明星的压力才会越来越大，得抑郁症的概率也越来越高。”
“啊？不会吧，麦图儿得抑郁症啦？”小荟凑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颜春晓。
颜春晓“嘶”了声：“我可没说麦图儿得抑郁症了，你对外也不许乱说，听到没有？”
“听到了。”
颜春晓拍了一下小荟的肩膀，“别瞎打听了，赶紧去干活。”
“哦。”
?
当天晚上回家，颜春晓就去搜了小荟所说的那档名叫《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的综艺节目，她平时很少看这样的综艺，总觉得那是小女生喜欢的节目，而她早已过了那个年龄。
这次她之所以看这个节目，也不是因为想看才看，只是为了通过这档节目更全面地观察了解一下麦图儿。
麦图儿是《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的常驻嘉宾，而洛辰只是其中一期节目的作客嘉宾，颜春晓找到那期节目，刚看了十分钟左右，段寻就打电话来了。
两人隔着时差，她休息的时候他一般都在忙，而她忙的时候他还是在忙，忙加班，所以分开后，他们很少通话，多数都是微信联系。他们会给彼此发长长的语音，等到空时就可以听一听对方的声音。
“喂。”颜春晓接起来，“今天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
“约定的客户临时取消了行程，今天上午不用开会了。”段寻说。
“那你上午干什么？”
“等下要处理邮件。”
两人正聊着天，视频里忽然发出一阵男人的笑声。颜春晓赶紧调低了音量，但笑声还是传进了听筒。
“你在看什么？”段寻问。
“看小鲜肉。”
段寻轻呵了声：“饥不择食？”
“不，是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她故作乖张。
段寻还没接话，那头传来肖光喊他的声音。
“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下，我先不和你说了。”他说。
“好。”
颜春晓挂了电话，继续看视频。
麦图儿和洛辰都是高颜值，但除了外貌上的般配之外，其他一点都看不出什么端倪。在节目里，两人并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相反，颜春晓甚至能感觉到麦图儿在躲着洛辰的示好，粉丝所谓的高甜感，大概是都戴了粉丝滤镜吧。
节目里没有找到有用的信息，颜春晓又去翻了翻麦图儿的微博。她和很多女明星一样，都喜欢在微博上晒照。为了给《对面的女孩看过来》节目组宣传，麦图儿的微博里有几组和洛辰的合照，底下的cp粉一片沸腾，但颜春晓看了一下，每一组照片中，麦图儿和洛辰都站得很规矩。
心理专家在分析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时，一般都会提到人与人之间的四种距离，公众距离、社交距离、个人距离和亲密距离。亲密距离，是从45厘米到零的距离，一般只有亲人、很熟的朋友、情侣或者夫妻之间才会有这样的距离。麦图儿和洛辰，根本没有踏进彼此的亲密距离之内，也就是说，这两个人，或许根本连很熟的朋友都算不上。
除了工作，麦图儿的微博上大多都是和朋友聚会的照片，她晒的最多的就是她的好闺蜜奚妃妃。女明星和富家千金做朋友的很多，粉丝们也见怪不怪。麦图儿的粉丝都称奚妃妃为麦图儿的“宠妃”，只要麦图儿一发两人的合照，粉丝就会在评论区里大叫“中国好闺蜜”。
麦图儿和奚妃妃的合照，每一张都很亲昵，这样一对比，就知道洛辰真的不算什么。
颜春晓从麦图儿的微博里又发现了奚妃妃的微博账号，她顺手就点进去了，从这个传送门到那个传送门，这一八卦，就停不下来了。正当她看得津津有味时，手机忽然震了一下，她吓了一大跳。
是段寻的微信。
颜春晓一点开，看到段寻发了一张他健身时拍的照片过来。照片里，段寻穿着黑色的背心，线条分明的胳膊露在外面，一看就很有力量的感觉。他正在撸铁，整个画面充满了雄性荷尔蒙的味道。
“干嘛？”颜春晓问。
“给你望梅止渴，不许再看别的男人了。”他回。
颜春晓：“…”
第81章 青黄2
颜春晓和段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渐渐就睡着了。这一夜睡得无惊无梦，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的手机亮着，微信的视频通话功能不知什么时候被她误点开了，摄像头正对着她的天花板，屏幕上一片白。而段寻那边的小窗口里则是一片黑暗。
“开了一夜吗？”
颜春晓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拿起手机正准备结束通话，那头忽然冒出了段寻的脸。尽管窗口很小，尽管光线不好，但高糊也挡不住段寻爆表的颜值。
他穿着衬衫，领带松了一半，好像还在加班。
“醒了？”他问。
“嗯，这里天亮了。”颜春晓下床去掀开了窗帘，“视频是我按到的吗？”
“嗯。”
昨晚，段寻原本正和她在用微信聊天，但聊着聊着，颜春晓那头就没有了回应，他知道她肯定是睡着了，也就没有在意。可过了几分钟，手机里忽然传来了她视频的请求，他接起来，结果只看到一片亮堂的白，只听到她微微的鼾声。
这人，睡觉也不关灯。
视频通话显然是她误按到了，但段寻也没有关掉。他就这样把手机放在书桌上，一边处理邮件，一边听着她的呼吸声，整整一夜。
“听了一晚上，研究出点什么吗？”颜春晓看了一眼电量只有百分之五的手机，没好气地问。
“没什么，你很乖，完全做到了我在与不在一个样。”
这话听着，可真像是老师评价小朋友。
“嘁，不和你说了，我要起来洗漱去上班，你早点休息吧。”
“好。”
颜春晓关了视频通话，把手机充上电之后，进了洗手间。等她洗漱完了出来，发现手机正在响。
电话是小荟打来的。
颜春晓估摸着小荟或许是临时有事要请假吧。
“早…”
“颜医生，不好啦！”
她的那句“早上好”还未说完，就听小荟在电话那头大叫。
“出什么事了？”
“天天娱乐那边爆出麦图儿有抑郁症，现在舆论都炸开锅了。”
颜春晓反应了几秒。
“你知道天天娱乐吗？”小荟见她不说话，连忙问。
“知道。”
当然知道。
天天娱乐是娱乐圈有名的狗仔工作室，工作室虽然规模不大，也就六七个人吧，但这些人各司其职，有的擅长跟踪偷拍，有的擅长调查撰文…配合得天衣无缝。这个工作室自成立到现在，爆出过很多很多重量级明星的丑闻，是吃瓜群众眼里的八卦标杆。天天娱乐的负责人石恒因此还被人称为“娱乐圈第一狗仔”。
“颜医生…”小荟在那头都快急哭了，“天天娱乐那边的负责人说，麦图儿有抑郁症的事情，是麦图儿的心理医生亲自找他们爆料的。”
“心理医生？是指我吗？”
“虽然没有明说，但可不就是你吗？毕竟，麦图儿昨天才来过我们的心理咨询室啊。”
“这是诬陷，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爆料过麦图儿的隐私，我也从来没有爆料过任何一个病人的隐私。”
“我当然相信你啊。可是麦图儿的粉丝不会相信的，现在，他们都在网上集体声讨那个泄露了病人隐私的心理医生呢，再这样下去，舆论迟早会波及到我们。”
“我先了解一下情况，晚点再联系。”
“好。”
?
颜春晓挂断了电话，打开了电脑开始浏览网上的信息，因为天天娱乐是昨天晚上半夜突然爆出麦图儿患有抑郁症的消息的，所以主流媒体还没来得及跟上节奏，现在关于麦图儿抑郁症的新闻还寥寥无几，但微博上却已经炸开了锅。
“麦图儿抑郁症”这条微博搜索已经有了“爆”的流量。评论一边倒，清一色的心疼麦图儿和让泄露别人隐私的心理医生去死。
颜春晓盯着那一列整齐的“死”字，手不住就颤抖了起来。
是啊，当代社会，最好的杀人方式，就是舆论杀人。舆论杀人，刽子手无数，不用见血，还迅速有效，是聪明人的首选。
颜春晓不知道自己惹到的是哪个聪明人。
她只知道，如果任舆论继续发酵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而现在能解决问题的切入口只有两个，一是爆料者天天娱乐，二是当事人麦图儿。
天天娱乐爆料八卦常有，但爆料爆料者的身份却很少见，此举必定是收钱办事，既是收钱办事，那么想要从天天娱乐入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现在，她只能找麦图儿帮她。
颜春晓立即联系了麦图儿，昨天麦图儿离开心理咨询室的时候留下了联系方式。颜春晓按照她留下的手机号码拨过去，但电话却因关机无法接通。
麦图儿的手机关机是可以理解的。她抑郁症的消息一出，想必会有多方媒体打电话向她求证。她此时一定也是不堪其扰，才会关机以求清净。希望这件事情，不要加重她的病情才好。
无法联系到麦图儿本人，就只能通过旁人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