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下午在新事业的紧密规划中度过。那位蒙他相助掳了美人的客户主张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杜绝让工作干扰了生活的品质,五个小时的探讨过后,即告一段落。从客户的下榻处出来,赶往约定地点。路上有点堵车,他赶到时,比约定时间迟了十五分钟,谢盈心已经等在那里了。

一件白色雪纺纱连身裙,一头没有经过任何染烫的直顺长发,明眸低垂,捧着一本书,自成一个小小世界……

他从来没有见过比她更适合白色的女孩,从男人的角度来看,谢盈心的美是无可争议的,美得可以让任何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列为梦中情人。只是,他早已经过了那个时候。

“盈心。”

“端木大哥。”见着她,不曾经过遮掩的欢喜从眸内漾出。

这个女孩,如果真正爱上,必定是容易被伤的那个,她不给自己设任何保护的屏障,如此坦白,如此不加保留的释放自己的情意和心意,很容易被她爱上的男人有恃无恐。“我来晚了。”

“没关系。”谢盈心浅笑吟吟,“正好让我有时间和托马斯约会。”

“你喜欢托马斯?”他瞥一眼已经阖上的书的封皮,《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喜欢啊。”

“我以为大多数女人都不会喜欢他。”

“因为他滥情吗?”

“难道不是?”

“他的确是。他爱特雷莎,却和很多女人……保持亲密关系,从中挖掘每个女人的独特之处,并以此成瘾,戒除不得。”

“对,你看的很清楚,那么,你为什么还喜欢他?”

“他和很多女人有肉体的纠缠,然而从始至终只有特雷莎可以闯入他大脑中的‘诗化记忆区’,只有特雷莎是他的esmussein 。正因为有众多女人充满诱惑的存在,才体现出了特雷莎存在的独一无二。这份爱不是偶然的,它的重量无法用任何风流韵事来衡量。想比起来,特雷莎曾说过,如果没有托马斯,一定会爱上她的一个朋友。她的爱存在着太多的偶然性,比起托马斯的必然,就轻了许多,平庸的如同这世间许许多多人的爱情,那种没有遇到A,也一定会遇到B或C,并同样会有一场狂热的爱情,不是命中注定,不是非他不可的爱情。”

“你相信有命中注定,esmussein ?”

“端木大哥不相信?”

端木辄凝望着她热切的眸,纯真的脸,点头,“我相信。”

“你相信?”谢盈心脸上登时绽放出最明亮的色彩。

“是,相信,因为有一个人对我来说,也是esmussein 。”

谢盈心是单纯的,却也是聪灵剔透的,她观察着端木辄的神色,后者也任她观察,当他从他的眼睛中找到答案时,她脸上的明亮色彩骤逝,问:“田然是端木大哥的特雷莎吗?”

57

田然会是他的特雷莎吗?不。“不是。”

“不是?”

“田然不是特雷莎,我也不是托马斯。”端木辄说,任何一种男与女的模式都不适用他和田然。不过,他约眼前的女孩见面,不是为了解释他和田然的关系。“盈心,我和你没有可能。”

谢盈心小脸倏黯,“……这么断定吗?”

“对。”

“无论我怎么努力都不会有结果的断定?”

“对。”

“即使没有田然也不会是我的断定?”

“对。”

“端木大哥,你好残忍。”他是她第一个爱上的男人,她看见他的第一眼,心际即泛出了被雷击中的震撼。她也看的出他的狂放不拘,不是她能收束得住的,她已经做好了要为这个初恋心碎神伤的准备,但是……他不接受。他不接受,因为他不是利用女孩的爱慕去占尽便宜的恶劣男人。而她,却不能断定自己会因他这份磊落更加情网深陷,还是宁愿他稍稍恶劣,给她一份飞蛾扑火的刹那绚烂……

“我很抱歉。”被指控“残忍”,端木辄仍是端坐不动,说得是抱歉,不是愧疚。

两人中间,出现近十分钟的空场,沉默在其间蔓延开展,以致也把周围的空气连累的凝窒,致使抱着菜单的侍者迟迟不敢上前招呼。

“谢谢。”谢盈心拭去颊上的一滴泪,“我要谢谢你的残忍。”如此干脆明了的直言相告,不给她幻想,不酝酿暧昧,还是要感谢他的吧,任飞蛾扑火的一刹如何绚烂,过后亦是淬骨扬灰,凄美的过后,是狼狈的灰烬。

“你能明白,最好。”

“田然比我好很多,对不对?”虽然早在向田然宣战的那刻始,就知胜负。但原谅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孩,想知道自己败在哪里。

“不,她……没有你好。”他实话实说。这个女孩涉世未深,却有着坚强性情,为尊严远离章家的锦衣玉食,在不能获得父母支持时也坚守不移,这份品质,少有人及。至少他不及,也不认为和自己相像得只有男女之别的田然及。

“她没我好?”他的回答出乎了少女的预料,她只能当成安慰。“只凭她得到了端木大哥的心,她就比我好太多了。”

“我和她,是两个相似度极高的灵魂。吸引我们在一起的,不是谁的好谁的坏,而是全部。”他和田然,从来就没有过情人眼里出西施,他们在一开始,就对彼此的劣势和恶质知悉得巨细靡遗,站在彼此面前时,透明可视。

“呃?”谢盈心惑然了。不是说,能让一对男女彼此吸引的是对方身上自己所不曾具备的那一部分,此为互补?还是,爱情从来就不是以一种模式存在。

“端木大哥,我还是想问,我是不是从来就没有对田然造成过威胁?”

“这……”答案已经公布了不是吗?

“可是,她离开你,我至少是一个引子对不对?”

“……对。”

“是吗?”谢盈心突然一笑,带了几分狡黠,“至少我让田然感觉到了那么一点点的威胁,这样很好。”

很好?这样哪里很好?端木辄开始认为自己不是很了解女人了。

“不然,我会感觉自己超失败,她不战而胜,我会很不服气的……”

田魏联姻之说,源于田家和魏家的家长在一次宴会上的笑谈,言间可能提到了什么儿女亲家之类的字眼,给了惯于捕风捉影的记者以适当联想,当是子虚乌有。但两家的合作确有其事,并已经洽谈到了实质阶段。经过最新一轮的协商,双方已就各自的出资及持股达成共识,为示庆祝,负责此次洽谈的魏克与肖润共用晚餐,田然作陪。

“上次在菲力俱乐部,你给我大哥的那顿排头很有力道。”

肖润出去接电话,没了男人们对股票金融的分析后,餐桌一度冷场,好在魏克很快找到了话题。

“还好。”

“恐怕我大哥活到现在,你是第一个对他有那副脸色的女人。”

“我相信我不会是最后一个,习惯就好了。”

魏克莞尔,“但愿如此。”

“一定会如此。”女人的优越感,是被钱势宠出来的,男人的优越感,是被女人宠出来的。当女人不再宠男人,男人就只是一只孔雀,恁是前面风光万种,后面也薄陋如斯。

“田然,你真的很有趣,要不要考虑真的和我结婚,让两家婚姻的消息坐实?”

“你脑子进水了。”正在切割牛排的田然头也不抬,淡淡道。

魏克大笑,确定他们魏家男人的魅力值在这位田氏千金眼中为零,幸好他不是自大到无可救药的男权主义者,不然必然要被她激起了征服的兴趣来了。“你有没有发现你长得很像一位世界名模?”

“司婉约,英文名字应该是Sweet.司。”一个和她一样,有着甜美名字却和甜美有十万八千里差距的女人。

魏克一愣,“你认得她?还是也听别人这么说过?”

“她是我表妹。”

“她是司家的女儿?”魏克微讶,“难怪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感觉似曾相识。”

“她比我美。她可是被多家世界级杂志联合评选的全世界男人最想拥有的十个女人之一。别告诉我你也是她的裙下败将?”

魏克面上抹过不易察的赧然,问:“何以见得我是裙下败将?”

“因为我表妹不爱王子也不爱骑士,她选的那个男人,一无财,二无势,就连容貌也被她贬得一无是处。但除了他,她谁也不要,就算王子的请帖也不屑一顾,她不会看除了那个男人外的任何男人一眼。”

“她是个怪胎。”

“我赞成。”

“你也是。”

“我反对。”

天。魏克又是笑不可抑,再和她进一步接触下去,他一定会游说她考虑两家的联姻,有这样一个妻子,至少不必担心生活一成不变的让人乏味……那是什么?他眯了眯眸,确定了自己所看到的。

“你和端木辄进展如何?”

田然抬眸,讶问:“我们的私人交情已经好到可以探听彼此隐私了吗?”

魏克摇头,耸肩,轻描淡写,“我只是不认为你会喜欢看到在你背后四十五度方位的一幕。”

田然回过头,和谢盈心若有意若无意投来的目光遭遇。

58

接二连三的偶遇时有发生,只得说这个城市不小,但世界太小。

四十五度的方位,端木辄和谢盈心。

谢盈心唇边狡黠的笑,是因为看到了田然。

魏克的好整以暇,是因为看到了端木辄。

而从门外接电话回来的肖润会突然停住脚步,是因为纵观了这有些戏剧化的一幕。

端木辄注意到了对面女孩的别有意味的视线,回头,哦那个是也听到了一些说高不高说低却足够进耳朵来的窃声私语

“那个应该就是田家的女儿吧?很少在社交场合看到,长得很像她妈妈。”

“和魏家二少一起出现,这代表和魏家联姻的是她吗?不是听说这大女儿不得宠?”

“再不得宠也是田家千金,而且这魏夫人和以前田夫人是在英国的同学,两家真要结成亲家的话,应该就是这位田家大女儿……”

啪!端木辄把菜单掷在桌上,声响有点大的出奇,与西餐厅的幽静气氛格格不入,把立在一边等候家人指示的侍者吓得后退半步。

谢盈心也吓了一跳,“端木大哥要过去打招呼吗?”

“不去!”

“这与端木大哥的性格不符哦。”

“你又怎么知道不符了?”

“但凡端木大哥认定了的,都不会容忍别人觊觎。”

“……她也是。”

“咦?”谢盈心不解其意,“田然对自己所认定的东西的态度,也像大哥一样?”

端木辄点头。

“所以,她不过来,你也就不过去?是因为你在赌气?”

“谁说我在赌气?”端木辄拧眉,“我和她目前在冷静期,暂时互不打扰。”

“所以,大哥反应会这样冷静?摔菜单,装陌生。扮酷?按理,刚刚被人拒绝的她,该找个地方料理心伤,但这个当口,她突然想笑,想爆笑:眼前的端木辄,是她认知中那个成熟稳健魅力非凡的男人吗?

不过,他扮酷,她可以装热情。田然不战而胜,她不能不有所表示。

“田小姐,好巧哦,我们在这里遇上了。”

“是啊。”田然目视走过来的水晶娃娃般的漂亮人儿,送出浅笑。

“我发现我们很有缘分呢,刚才我才和端木大哥谈到你,一转眼就看到你在这边了。”

“是吗?”

“田小姐真漂亮,难怪那么多人喜欢你。”

“有吗?”

上前寒暄了五六分钟,谢盈心回归原处,噘着嘴儿道:“田小姐对人家好冷淡。”

“哪有冷淡?不是一直保持笑容?”

哈,他与田然的位置背背相对,这样也能够知道人家一直保持笑容,也算端木大哥他神通广大了。谢盈心唏嘘完毕,说:“从我们说话到结束,她回给我的每句话都只是两个字,这不叫冷淡叫什么?这说明啊……”拉着长音,成心吊人胃口。

“说明什么?”

“说明她很不喜欢我。”

“她为什么不喜欢你?”

“她喜欢端木大哥,当然不会喜欢我,就像我不会喜欢她一样,有谁会喜欢自己喜欢的男人喜欢的女人呢?”看着端木辄挑起了一边眉毛,她叹气,“我没有说错嘛,难道端木大哥不喜欢盈心?不过,你对盈心的喜欢不是她认为的那种喜欢,你知道,我知道,她不知道。”

“所以呢?”

“失恋可以让人成长,端木大哥,我决定不让田然太得意。”谢盈心言讫,突然俯身,一个轻吻叮在端木辄唇上。

每一个女人身体里都潜藏着一只狐狸。有的天生活跃,所以为祸人间。有的一生蛰伏,所以乖状示人。还有的,会被外部诱因诱使,半路苏醒,会如何?

“你”端木辄脸色丕变,蓦地转头望向田然方向,那处刚有人优雅落座,却已物是人非。不及多想,他追了出去。

“端木大哥?”谢盈心不以为自己小小的恶作剧值得他这样的兴师动众,随在身后跑出来,见着了杵在门口的他,灯光下,败色败坏。她实在有点懵然了,端木大哥这么喜欢田然吗?连小气一下都不忍?这……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

“然!”在田家门口,端木辄遇上了田然,让他松一口气的是,田然是自己开车回来。

“有事?”

“你看见了对不对?”否则不会如此平静。

“你不是故意让我看到吗?”

“不是!”就是这种表情,每一次,就是这样。“那只是盈心的一个恶作剧,她……”

“她如何,你们之间如何如何,和我没有关系……”

“明明有关系!”端木辄吼,“如果没关系,你不会有这样的神情,不会有这样的眼神!明明在乎,何必装着无动于衷?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逼着你拐着你让我们成了彼此的专属玩伴?”

田然目光一冷。因为刻意忘却的一些事撞上心际,有些窝囊的往事。

“想到我不够光明的手段了?我用你外公威胁你,让你只可以停留在我一个人怀里,你到今天也很恼我吧?"端木辄把她拉进车里,为让她配合,除了她的手,他不去触碰她身体的其他位置。

“我们第一次在一起,一个星期没出宾馆,但才回到雅士,你扯过一个人便是一场热吻,那时,我就站在你的身后。我让自己毫不介意,于是也拉来了别人。兹始,我们之间就出现了恶性循环。我们都以为自己不在意,却不停地以同样的手段惩罚彼此。你曾对郑怀德说,你如果是为了寻找专一和爱情,不会进雅士。而我设立雅士,也绝不是为了营造爱情。我们就为了这些所谓的坚持,为乐这些“不是”而不是,一味的互相刺激,互相折磨。我比你聪明,早一步醒悟,想办法阻止了你游离的脚步。”

他的剖析,她不置对否,只猜测他的来意,“你追过来,是怕我因为看见了你和谢盈心的吻戏而马上找另一个人做同样的演习?”

“我说错了吗?”

“你没有说错。”田然冷笑,“但你来晚了,我已经和肖润激烈吻过了。”

“田然!”不管是气话,还是实言,端木辄都不能容忍她以如此轻描淡写地口吻叙述他所在意的。当再也不能看着别的男人把她从眼前带走,他一度想将雅士屹为平地;为了不给她借口离开,他让所有女人远离自己……而她做任何事,都是在决定后给他一声知会。这个女人,怎让他挫败到这般田地?

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