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我们难得碰到一回,我请你去喝点东西吧?”他看了下手表,“时间也晚了,不然我请你吃个晚餐,正好能聊聊天。”

  谢楚清微微一笑,语气礼貌客套:“不好意思,我跟朋友等下约了咖啡厅,我想应该是没什么时间了。”

  齐途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拒绝,也没说什么,反倒换了个话题:“可惜了,那这顿饭就暂时欠着吧。”顿了顿又说,“清清你的新手机号我还没存,你留个电话,改天我一定请回来。”

  他的语气亲昵,眼神温柔,就连一旁的玲玲眼神都变得暧昧起来。

  旁边还有这么多人看着,有人正窃窃私语,脸上写满了“围观八卦”四个大字,都恨不得替谢楚清把手机号码给写了。齐途态度诚恳,笑盈盈地看着谢楚清,后者却暗暗皱起了眉。

  面前的齐途还在等着,谢楚清沉默片刻弯起唇,问玲玲借了纸笔,把自己的手机号抄上去递给了他:“齐先生平时饭局那么多,还想着请我吃饭,实在是不好意思。”

  “清清你又不是外人,请顿饭是应该的。”

  齐途接过手机号,并没有立即收起来,而是拿出手机拨通了。

  停顿两秒,她的手机亮了起来,齐途见状挂了电话,将手机放回口袋,桃花眼中流露出笑意:“那就改天再约了。”

  等齐途走后,玲玲见身旁的人垂着眼,指尖在手机上滑过,于是好奇地跟着凑过去看。

  谢楚清点开最近来电,往下滑到底。

  接着干脆地拉黑了号码。

  玲玲还处在震惊中,对方就侧过脸开口:“玲玲,要是谢楚明那个小兔崽子敢这样在外面撩妹,你记得告诉我。”

  谢楚清收起手机:“我让他在床上再躺三个月。”

  .

  三日后,沈苑重新回了医院。

  自从追债的人来医院闹过后,附近几栋居民楼都知道这里出了事,居然连警察都招来了,因此最近来医院看病的宠物就暂时少了起来。沈苑心里过意不去,于是主动中断了两个星期的病假。

  之前谢楚清替了沈苑几天的班,后者现在手还打着石膏,上不了手术台,但还是能做些问诊的工作。

  “清姐,我联系了那位记者,前天刚做完了访谈,现在新闻已经在网上发出来了。”沈苑点开新闻,嚼着柠檬片感叹了句,“我之前还不觉得,但现在一看,觉得记者真是个…伟大的职业啊。”

  报道中字字血泪,光题目就足够吸引人。

  文章将沈苑定位在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受害人身上,犀利而一针见血地指责了欠债失踪的前夫,同时还字句铿锵地声讨了那些闹事的债主,顺便含沙射影地上升到了社会现象,最后深深地同情了把沈苑的遭遇。

  网友们的反响强烈,甚至还有好心人要帮着找那位前夫。

  沈苑看完新闻,拿笔敲自己的手臂上石膏玩了会儿,才抬头问谢楚清:“清姐,你说这样有用吗?”

  谢楚清过来看了眼新闻,接过笔在沈苑的石膏上签了个大名:“有用。”

  沈苑盯着石膏上鬼画符般的图案看了半晌,又换了个姿势看了半晌。

  “清姐,你画的是…小鸡仔吗?”

  谢楚清看她一眼:“直接点。”

  “字体很有特色。”

  “…”

  .

  晚上牧悠悠下班,照例约谢楚清出来吃饭,地点是西单地下新开的一家港式茶餐厅,内部装潢别致,环境优雅。

  “这家餐厅刚开张,所以有头几天的折扣优惠,我觉得味道还不错。”牧悠悠点完单,把菜单给谢楚清。

  平时牧悠悠约的地方都是在一些小餐厅大排档之类的,这还是第一次来这么正式的地方。

  谢楚清正打算问,对方就又开了口。

  “楚清,我觉得孟和言对我有意思,你说我是不是想多了?”牧悠悠按捺不住心里的兴奋,捧脸回忆,“他已经连着给我发了一星期的短信了,虽然吧没什么内容,但是一个男人——单身男人,没道理会给一个女人发这么久的短信吧?”

  谢楚清看着她一脸花痴的表情,打趣道:“你把我叫来是来吃饭的还是吃狗粮的?”

  牧悠悠显然没肖想完,还打算补充两句,谢楚清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来自本地的一串陌生号码,停顿两秒,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牧悠悠好奇:“怎么把电话挂了,有事吗?”

  “没事。”

  就算来电显示没有备注,谢楚清想也不想都知道,电话是齐途打来的。

  她那天拉黑了齐途的手机号,转头就忘了这件事,没想到隔天就接到一个陌生的来电,接起来一听,是齐途的声音。谢楚清当然没含糊,下一刻就直接挂电话拉黑号码一气呵成。

  没想到拉黑了一个号码,齐途总还有办法用另外的号码联系她。他第二回委婉了许多,选择了短信攻势,内容除了暧昧地嘘寒问暖以外,就是拐着弯提出用餐邀请。

  一开始谢楚清还能耐性地一个号码一个号码拉黑过去,到后来烦不胜烦,干脆直接忽略了所有陌生来电和短信。

  齐途他的心思她再清楚不过。

  一个游走风月的男人,花钱慷慨,为人大方,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但偏偏碰上了像谢楚清这样难搞的女人。

  齐途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个极具魅力的男人,他懂得如何在女人面前展示自己,如何张弛有度地保持暧昧距离,甚至多数行为举止称得上是贴心温存。

  但这也不能改变他是个渣男的事实。

  服务员开始陆续地上菜,牧悠悠戳了只元宝虾,边剥边提议:“楚清,这附近有个bar,改天我们有空去坐会儿吧?”

  .

  与此同时,凯悦酒店顶层餐厅。

  齐途见谢楚清挂了电话,将手机顺势放在了桌旁。他看了眼时间,琢磨着人应该快来了,就抬手让服务员先开了瓶葡萄酒。

  酒是柏图斯酒庄的干红,酒色深浓,味道醇香。服务员将酒缓缓倒入醒酒器,还没等他倒完,另一个服务员就将一个男人领了过来。

  “先生这边请。”

  齐途见到男人走过来,连忙堆笑着起身,恭敬地伸出手:“顾总。”

  眼前的这位是逸丰集团的副总顾行,逸丰科技的老总。顾家在b市赫赫有名,名下企业的总资产数额惊人,齐家早就想攀这棵大树,但顾老爷子有自己的商业圈,现在想挤进去恐怕困难。

  顾行虽然是顾老爷子的孙儿,但他手里掌管的企业股份不比顾老爷子少多少。近年来逸丰科技在以令人咋舌的速度扩大发展,他这位掌权人的手段陈府可见一斑,因此齐家也想方设法地想巴结这位后起之秀。

  齐父的意思是,齐途跟顾行的年纪差不了多少,可能更谈得来些。酒足饭饱好谈事,这也是为什么会是齐途坐在这儿跟顾行吃饭,而不是齐父。

  但这个顾行也不是省油的灯。

  齐途在此之前查过顾行的底,本来是为了更方便地迎合对方的爱好,想着塞女人、送名表豪车、甚至于直接给股份都行,无论怎样都先套好近乎再说。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根本查不出对方的私人爱好,可以说是基本没有。

  一般这样的人,不是私生活真的太检点,就是私生活太乱。

  面前的男人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是人中出挑的,比起齐途他们圈子里的花花少爷,顾行身上更多了份位高权重的沉稳矜敛。

  服务生将两份菜单递了上来。

  齐途手指摸了把菜单上的细绒缎面材料,最终还是合上了。他笑着问:“不知道顾总您有什么忌口没有?我从小到大胡吃海喝惯了,什么口味都可以,点菜还是要看顾总。”

  顾行抬眸看了他,颔首开口:“齐总太客气。”

  等顾行点完菜,齐途没忙着直接切入正题,而是闲聊了几句日常。

  顶层餐厅的夜景很好,透过玻璃能望见长安街上缓缓流动的车灯,国贸大厦在夜色中半隐半现,底下车水马龙,楼上衣香鬓影。

  女服务生穿着正红色的长裙,将身段勾勒得曲线玲珑,顾行却自始至终没看一眼。

  齐途喝了口酒,旁敲侧击地问:“不知道顾总平时喜欢干什么呢?”话音刚落又补了句,“我平时闲下来会约几把桥牌,b市玩的地方我最清楚,要是您感兴趣,我哪天——”

  后半句还没说完,他放在桌旁的手机就响了。

  是谢楚清的电话。

  齐途迟疑再三,还是抱歉地对顾行说了句“失陪一下”。

  齐途这两天撩谢楚清的时候,他没想到对方会打电话过来。要知道按照她的性格,自己就算再怎么玩暧昧,语气再怎么温柔体贴,她还是可能下一秒就拉黑他的号码。

  电话接起来后,谢楚清的声音平静地传了过来:“齐途,我知道你荷尔蒙多了没地方释放,作为一个医生——即使是兽医,我也需要提醒你,必要的时候多去夜店纾解压力,憋着对肾脏功能不好。更别给我打电话,辐射说不定会影响到你某方面的生理功能。”

  “…”齐途温柔地笑,“清清,我只是想请你吃个饭而已,你不用多想。”

  谢楚清也笑:“我也只是想拒绝你而已,你不用多想。”

  片刻后,齐途盯着已经挂了的电话,叹了口气:“现在的女人真是难搞。”

  顾行今晚的话很少,但他此刻瞥了眼齐途的手机,开了口:“齐总的女朋友?”

  “前女友。”齐途笑了笑,“顾总您应该不认识,但她父亲您一定认识,是定鸿商贸公司的谢建平。”

  顾行停住了往柠檬水里浸生蚝的动作,抬起眼来,盯着齐途看了几秒。

  前女友。

  齐途莫名觉得心里一紧,他堆起一个笑:“顾总,怎么了,菜不合胃口?”

  “没有。”

  顾行放下筷子,露出了今晚上的第一个笑。

  “齐总,看起来,您好像跟我的女朋友走得很近。”

第17章

  顾行语气淡然,像是很随意的一句话,齐途却足足愕然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谢楚清…

  谢楚清是顾行的女朋友?!

  自己刚刚还当着他的面,正大光明地打电话给了谢楚清?

  齐途游刃有余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面对眼前不露声色的男人,他头一回觉得自己连开口都困难。

  顾行的底他是托关系找人探过,但对方身边的保镖嘴巴一个比一个严实,即使是跟顾行常来往的合作伙伴,也对这个人的生活知之甚少,因此对方的私生活如何,他一概不知。

  可谢楚清不一样,她的事他在这两天都已经打听得差不多了。

  这两年她一直都在外省一家兽医站工作,前个月才回b市当宠物医生,她平时来往的人不多,他以为她除了一些工作上的同事以外,其他接触的也就没有什么人了。

  齐途连谢楚清平时的社交圈都打听得一清二楚,但压根不知道她是顾行的女朋友。

  顾行仿佛没见到齐途震惊而惨白的脸色,他喝完酒,将杯子放在一边:“齐总好像很惊讶。”

  “…”齐途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顾总您误会了,我跟…谢小姐并没有什么联系。”

  “我工作上事务繁忙,最近还要忙着子母公司的账目交接,有时候难免会顾不过来,因此不能经常陪着她。”顾行薄唇带笑,一双眼仔细打量着齐途,看出不来什么情绪,“齐总既然跟清清走得近,那也好,就麻烦你平时帮我照顾一下她了。”

  顾行话说得云淡风轻,偏偏沉稳,危险,气势凌人,默不作声地就能让人胆战心惊。这眼神像是一头蛰伏已久的黑豹,在发现私人领地出现外敌后,乜斜着瞥过来的一眼。

  齐途说好也不是,说不好也不是,最终憋得心力交瘁,绷紧头皮开了口:“顾总太看得起我了。”

  他怎么敢说好?

  说不定话一出口,改明儿顾行的保镖就能拿把勃朗宁把自己崩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齐途再也没多说一句话。

  他今天这顿饭的目的就是为了借顾行拉近顾齐两家的关系,但就算前期准备得再充分,还是一头栽在了消息闭塞上。顾行是什么人他不知道,但按照这个人的手段,这回生意恐怕是难谈了,这下回去要怎么交差?

  顾老爷子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生意场上无朋友,记仇记得厉害,要是顾行也是这样的人…

  齐途脸色难看,想着改天一定要送份礼赔罪道歉,最好现在就能做点什么来补救。

  吃过饭后,顾行的车已经停在了酒店门口。齐途怎么说都要陪同送一程,但对方晚上还有事要回公司,他总不好跟着人到公司里去,只好作罢。

  顾行上了车,前座的司机就转过头问:“顾总,是回总部吗?”

  “不去公司,”顾行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直接回家。”

  黑色的宾利自夜色中穿行而过,两旁路灯化为光点疾速地往后退去。

  另一边,李唐绪刚把手里的赌注推出去:“allin.”

  此时手机响了起来,他打了个暂停的手势:“稍等,我接个电话。”

  一旁婀娜妖娆的女人贴了过来:“李少,谁呀?”

  “老板。”

  李唐绪正想着顾行这么晚了打电话过来,不是抓他去加班当苦力就没别的事了,没想到对面开了口,内容却跟他想象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顾行声音沉沉:“唐绪,六年前在我走了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事?”

  .

  馨宠宠物医院。

  今天来医院的宠物不多,上午只送来了一只患猫癣的小奶猫,配药室的医生给配了一堆药就带回去了。

  小奶猫可怜兮兮地趴在笼子里喵喵叫了半个小时,闹得隔壁房几只住院的猫爷狗爷喵汪齐鸣,等小奶猫的主人把猫带走了都还没消停。

  沈苑正对着电脑窝在椅子里逛论坛,余光瞥见卷饼不知道什么时候卧在了椅子旁:“清姐,这两天你是不是没带卷饼出去散步?它怎么又自己跑出来了?”

  卷饼会开狗笼的门,至于什么时候开就看它心情,而等到它自己跑出来的时候,一般来说就想对周围人表达一个想法:卷爷无聊,卷爷要出去溜圈。

  “我前几天是没怎么带它出去,应该是无聊了。”谢楚清切了半块苹果喂给它,接着到水池旁洗了两遍手,拎起了包,“小苑,我下午还有事,等下还要麻烦你跟小楠打声招呼,带卷饼散步的重任就交给你们了。”

  谢楚清约了关淮。

  上回陪沈苑去医院的时候,她意外地碰到了这个以前的小师妹,后者跟她约了今天的时间出来,地点在不远的水吧。

  关淮在怀定骨科医院的小儿骨科工作,实习转正才一年。

  谢楚清在当年的抄袭事件发生后销声匿迹,接着离开b市,考了外省的动物医学研究生。她在此后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就算是关淮也不知道这些年谢楚清到底去了哪里,现在终于见到,早就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疑问。

  “师姐,你是最近才回来的吗?”

  “嗯,刚回来没多久。”谢楚清笑着点头,点了蛋糕西点,又看了看手上的点单,“还要喝点什么吗?”

  关淮要了杯奶茶,边喝边跟对方聊这些年的实习经历。

  两人多年没见,能聊的话不少,但就是没有一个人提及当年的事。谢楚清知道关淮是刻意避开,反而主动起了话题:“小淮你在怀定上班,应该认识邱衍吧?”

  关淮愣了愣:“是说过几句话。”

  当年的事闹得风风雨雨,关淮当然也了解一些。现在师姐竟然不避嫌地主动提起当事人,这让她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