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想了一想,自己现在毕竟已在古代,既能学会古人文字,那再为心爱之人学弹琴,又有何妨?

所以她轻了头,笑答他道:“好。子岩喜欢,我学便是。”

陈子岩闻言笑得更是开怀,将商娇拥入怀中,心中的爱意与快乐几乎快要满溢。

环顾了一下四周,他颇满意地道:“这间宅院虽小,但比之你在安宅所住的那间小屋倒也好了不少,你与你那小丫环住在这里,我也能放下心来。娇娇,你过两日便搬过来,待我他日来迎娶你入我陈府,可好?”

商娇伏在陈子岩的怀里,听着他开怀的笑着,为她将日后的生活都一一妥帖安排,又见了小院陈设布置都是如此焕然一新,知他并非这一两日用心于此,心里不觉又是感动又是为难。

轻轻推开他,仰视着他温润如玉的面庞,含笑睇她的眉眼,半是犹豫半是为难地嗫嚅道:“子岩,你为我安排的这一切,我都很喜欢。可是…你可不可以再宽限我一些时日,再搬离安宅?”

商娇的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屋里旖旎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

陈子岩不由的全身一僵,温润的面庞,含笑的眼睛,便都布上了一层霜色。

“这是为何?”好半晌,他冷睇着商娇,隐隐有些怒气在胸臆间流动,说出的话便有了几分冷硬,“你不是答应我会搬出安宅的吗?娇娇,你如今这般,是想反悔吗?”

商娇见陈子岩面色冷凝,忙开口解释,“子岩,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时间太仓促了一点,我还来不及做准备…”

陈子岩便蹩紧眉头,逼问道:“你还需要做什么准备?这里的一切,我都已经为你打理妥当,你只需将行李整理收拾一下,便可住进来。你还需要做什么准备?”

商娇一时哑然,咬唇想了半晌,嗫嚅道,“这一年多来,安大哥与安大娘待我便如亲人一般,如今我突然要走,总得跟人家好好道个别吧?”

陈子岩只觉心中那股怒气越来越盛,“告别?告别不就是一句话,一顿饭的工夫么?何须你要这般求我宽限时日?娇娇,你想要我宽限几日?”

说到这里,他上前一步,逼视着商娇的眼,“还是,前日你所答应我搬出安宅的话,只是你的缓兵之计,你其实根本就不想离开安宅,离开你的安大哥?”

陈子岩的话让商娇心里一惊。她是不想离开安宅不假,但那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在这个时空没有亲人,安大娘与安思予对她如此之好,她早在不知不觉间把她们当作了亲人,所以不舍离开而已。

如今她和陈子岩刚在一起,便要离开他们,便如刚刚扎下根的小树,突然将之挪入新土,难免会不适应,会难过。

何以每一次陈子岩说起,都会扯上安思予?

“…子岩,你误会了,我与安大哥当真只是兄妹之情而已。”商娇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子岩,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你为何如此敌视安大哥?”

因为我在乎你!因为我在那个男人眼中看到了对你的爱意,那样浓烈,那样压抑!因为我怕失去你!

陈子岩差点将这句话脱口而出,却又生生憋回心里。

长长地吞吐着气息,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绕开商娇的话题,“那么你呢?你又为何如此会不得离开安家,离开安氏母子?娇娇,我虽然是男子,但我也会害怕,害怕我的真心托予,最后却不得爱人的真心回应。娇娇,我爱你,我想与你一生一世在一起。这一点我无比确定!你呢?你…唔…”

陈子岩话音未落,商娇便一把揽住他的脖子,踮着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她不知道陈子岩的不安全感到底从何而来,他可以不惧睿王,却何以对安思予如此上心?他难道看不出她对他的爱吗?

所以,她只能这般热烈的抱住他,吻住他,与他唇齿相依,口舌交缠,表达自己的心意。

陈子岩不意商娇如此主动,一番怔忡之后,立刻反客为主,揽住商娇的腰,迅速的激吻住她,与她纠缠到底。

吻,如此热烈,如此迅猛,彼此的舌在对方口中嬉戏,交缠…

不够,还不够…

身体在叫嚣,在颤栗,有如岩浆即将爆发的火山。无法忍耐,也不想再忍耐…

在她的惊呼声中,他一把将她抱起,走到床边,将她放到了床上。吻着她的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脸,一路往下…

她在他怀里略略挣扎片刻,便垂了双手,偎在他怀中,任由他亲吻,只蜷着身体,微微的颤抖,小脸潮红一片。

察觉到她的害怕,陈子岩用尽全力的,攥紧拳头,咬牙停下,将她拥紧,伏在她的颈间喘着粗气。

这女人,这女人…

他怜,他爱,入骨,入髓。

他想给她一个完美的婚礼,想给她一个美好的洞房花烛夜…

他不想亵渎了她!

一双纤细的手便伸了上来,揽住他的脖子,抚着他的肩背,轻轻地拍,轻轻的承诺。

“子岩,相信我,多相信我一些,好不好…这一生,我只愿做你的妻子,也只会为你一人披上嫁衣…”

陈子岩闭上双眼,那一刻,他突然笑了起来。

笑自己的多心,笑自己的猜疑。

可是两个人的爱情啊,又岂能容得下第三个人的存在?

因为太爱,所以害怕失去;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才会多疑;因为多疑,才会迷失自己,也看不清爱人的真心…

如此而已。

卷三 满城春,欢情薄,莫道缘份是与非 133、入宫

133、入宫

看完了房子,商娇与陈子岩手牵着手回到商行,正行至离商行不足百米之处,商娇陡然看见,温莎家的那个守门的工人正站在商行大门之外,满脸焦灼,抓耳挠腮,急得团团乱转地往里张望。

商娇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不欲让陈子岩知晓她的事,她马上急智地想起到了一个理由:“哎呀,子岩,”她一拍脑袋,大叫道,“我把装公文的布包落到刚刚的小院儿里了!”

陈子岩听她这么一说,回身一看,果见商娇两手空空,出门时挎在腰间,装着纸笔的布包果然不见了。

“可有什么要紧的东西?若没有,明日再过去拿,或我打发人去取都行。”陈子岩询问。

商娇便忙点头,佯作忧心忡忡地道:“我把今日账房送来的账册也一并带着呢…”

“你!你出个门怎么把账册也带在身上?”陈子岩顿时无奈起来。账册是何等机要的东西,商娇怎么要以随便带出商行,还将它遗失在外面?

商娇便作惭愧状,“我…我这就回去取。你便先行回商行吧。”说罢,便要转身往来处走。

陈子岩忙唤住商娇,将小院的钥匙递给她,又嘱了她早些回来,眼见着她撒腿跑远,这才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走进了商行的大门。

可事实上,商娇的布包里根本没有账册,她也并未跑远,只是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待得陈子岩进了大门,她这才闪身出来,匆匆赶到商行门口隐蔽处,趁着看门的工人没有注意到她,捡起一块石头,向温莎的工人身上扔去。

工人被石子打到,本能的抬头一望,便看见商娇正隐在商行门口石狮处,正向他挤眉弄眼的招手,示意他过去,忙不动声色地抬腿跟着商娇,一前一后行到一处隐蔽的巷角。

确定左右无人,商娇方才惊疑地询问起那工人来:“师傅,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看好冯老伯的吗?”

那工人便跺跺脚,急道:“我来便是要跟姑娘说此事。今日午时饭后,我上街买菜,留那冯老伯一人在家。谁知我买完菜刚回到巷口,便看到我们院子被官兵给围了,两个官兵堵了冯老伯的嘴,将他押解走了。我情知不妙,再不敢回去,只得赶紧来告知姑娘一声。”

商娇一听此话,只觉如五雷轰顶,脑袋嗡嗡作响,半晌回不过神来。

好容易醒转过来,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胡沛华这是要闹哪样?

昨日他们不是说得好好的么,由他来安排,让商娇先入宫与胡沁华见上一面再作定夺…

他怎么能出尔反尔,当着她的面说好不搜捕拿人,转眼又遣了官兵将冯老伯给捉走?

想到这里,她不由一阵火起。拿出身上的钱袋,将钱全给工人,嘱他另行安身,万莫再回小院,便脚下不停,匆匆赶到了胡府。

到了胡府,她也不经通禀,直接闯直嚷着要见胡沛华,便想闯进府去。门子哪敢轻易放她入内,便与她在门口好一番拉扯,直到靖风闻声赶至,听明原因,立刻变了脸色,赶紧带她进了胡府。

彼时胡沛华正倚在书房小榻上翻书小憩,但听得门口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知道是靖风来了,又听得脚步声很急,正立身想问发生了何事,便见书房门猛然大开,一个娇俏的姑娘便一头扎了进来。

“商娇?”待看清来人,胡沛华大奇,“你怎么来了?”边说,他边放下手中的兵书,坐在榻上,汲了鞋准备起身,“可是出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却见商娇旋风般地冲到他身前,面色不善地开口便道:“你把穆颜姐姐的父亲捉起来关在哪儿了?胡沛华,你也太出尔反尔了吧?”

“什么?”事起仓促,胡沛华皱眉,一头雾水地问。

商娇见他一脸无知的模样,顿时火冒三丈:“我问你,你把穆颜姐姐的父亲捉进来,关在哪儿了?”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再问。

这一下,胡沛华听懂了。

心里,却骤然一阵巨跳。

“我何时派人去搜捕捉拿穆颜的老爹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沉声疾问。

商娇答:“不就午时过后,你…”话说一半,却陡然顿住,与胡沛华一站一坐,俩俩相看,面上皆浮现出惊惧的神情。

“糟了!”待反应过来,商娇一声大叫。

不是胡沛华下的令——不是胡沛华!

那…那是谁?那会是谁?

不管是谁,那人必然也是听到天都城中近日的流言,从而下令搜查与捉捕冯老伯的。

不管这人是谁,有一点商娇敢断定,此人绝对是敌非友!

想到此处,她不禁背冒冷汗,口中寒气咝咝。

胡沛华也赶紧穿鞋下地,忙唤来靖风,吩咐道:“立刻派人去查,今日是谁动用了京城官兵,捉了胡嫔的父亲。一经查实,速速来报。”

靖风立刻回道,“刚刚商姑娘来时,属下已知此事,早令下属去查了,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

胡沛华闻言,便烦躁地挥退了靖风,负了手在屋中来回打转。想起昨日商娇若肯交人给他,哪会有今日之事,不由又狠狠瞪了商娇一眼。

商娇也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抬眼时看见胡沛华目含指责的瞪她,心里反而瞬间冷静了下来。

祸已闯下,当务之急,便是要如何弥补。

于是,商娇道:“胡大人,事不宜迟,请你现在马上带我入宫面见胡嫔,我必须马上向她面陈此事!此次捉拿冯老伯的人十有八九是冲着她去的,我们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想好万全之策,也不致被打个措手不及。”

胡沛华正苦无对策,此时听商娇如此说,立刻拍拍头,“我也急得糊涂了,忘记了这一层。也好,你现在赶紧换上宫里的衣服,随我马上入宫,待见到胡嫔之后我们再定夺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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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胡府的马车马蹄飞快,疾驰在通外大魏皇宫的官道上。马车内,商娇早已换了一身浅粉的宫女装束,与胡沛华相对而坐,却相顾无言。二人都知道将有大事发生,却又不知结果会如何,所以彼此心里都沉甸甸的。

马车很快便行至了皇宫门口,便有侍卫前来盘问。胡沛华掀帘,只道有事求见胡嫔。他本便是内廷校尉,现又是皇上宠妃的兄长,侍卫见了他无不从命,赶紧放行。

马车顺利通过了宫门,待进了宫门,再不敢驱车而行,商娇便与胡沛华一同下得车来。这本是她第一次入宫,若换作平时,她必然要好奇地四处张望打量一番,可如今出了大事,她哪里还有得这等心情?只作垂首伏低的宫女状,与胡沛华一前一后脚步匆匆,绕过前朝正殿,向着后宫的方向走去。巍峨禁宫,*大殿,红墙宫柳,尽皆被她抛在了脑后。

此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快点,再快一点!

可这皇宫,怎么这么大,这么长?仿佛永远也走不到路的尽头一般。

而此时,彼端大殿外玉阶之上,睿王正议完事退出大殿,立于大殿玉石槛杆,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只觉疲累不堪。

连月来闹得沸沸扬扬的废律的事,终于在今日有了一个结果。此时,年轻的代宗皇帝还在殿内,与诸位大臣商讨各种细节。

若无意外,明天诏书便会颁下…

正想得入神,只觉远处红墙之下,一道熟悉的浅粉色的背影在眼前一晃,睿王不由脱口轻唤:“小辫子?”

话甫出口,他旋即轻扯开嘴角,闭目自嘲地摇了摇头。

商娇一介平民女子,怎么可能随意入得了宫禁?

他,竟思念她到如此境地了么?以至无论走到哪里,甚至禁宫之内,都仿佛能看到她的身影。

轻叹了一口气,再睁眼时,那道浅粉色的身影早已失了芳迹。

随在睿王身后的牧流光听得主子动情的低唤,再抑不住心中愤懑,低声道:“王爷何苦还惦记着那个没心没肝之人?她如今与那陈子岩只怕是早已互许了终身,正是浓情蜜意之时,从柔然回来,竟连一次也没来看过王爷…端得是枉费了王爷对她的一番情意!”

睿王面色淡淡地听着牧流光的话,直到听得他说出“互许了终身”,鹰眸中才流露出一丝阴冷,负在紫金蟠龙朝服后的双手亦不由紧握成拳。

“流光,”他淡淡的开口,听出不喜怒,“你的话太多了!”

牧流光便束手而立,缄口再不敢言。

睿王立于台阶之上,抬眼看着天边西斜日暮,晚霞如金,像极了柔然草原之上的暮色。

心里,不由得又忆起那日在柔然草原上,他听得刘恕来报,说商娇哭着冲出魏营,不知发生何事,他担心她,不顾酒后不适,策马前去草原深处寻她,却刚好撞见她环住陈子岩的脖子,向他献上自己嫣然红唇的那一幕。

那酡红的俏颜,那含羞的神情,那醉人的嗓音在低低地向他倾述着自己的爱慕…

这一切,都是他所渴望的,所盼望的,所冀望的。

——如今,却统统属于了另一个男人!

他不懂呵,明明他与陈子岩在同一日,同一时与她相识;

明明论权势、论富贵、论人才、论才华…皆他是上品!

可为何商娇的目光,却追随的不是他?

为何她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不是他?

她到底是什么眼光?!

他恼,他怒,他砸了所有营帐中能砸的物什,坐在渐黑的营帐之中,仿佛被无尽的黑暗所包围。

可到底,心中却又存了一丝隐隐的期待。

期待着那小小的人儿可以掀起他的帐帘,为他提来一盏明灯,温言询问、劝慰他一番。

届时,他会将她揽进怀里,告诉她他对她的恋慕与不舍,告诉她他愿意为她放弃一切,不顾一切阻拦,立她为他的王妃,此生此世,许她一世繁华…

与一个她所盼望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不再是逗弄,不再是消谴,不再是玩笑…

而是他的一颗真心,相托相予。

——可是,这一切都不曾发生。

他坐在黑暗的营帐中,耳中却灵敏的听到了她在外面询问守营的将士发生了何事。

他以为她会进来,马上就会进来。

可是,她始终不曾来——他所盼望的那个人,始终不曾走进他的世界。

任由他一个人,被无边的长夜所包围,溺没。

寒冷,孤独,无边无际。

终于,当天边晨曦微露,天光透过帐蓬,映入他眼帘的那一刻,他独自从营帐的一角站起,环顾着帐中的一片狼籍,怆然而笑。

曾经的企求、卑微、脆弱…在那一刻,尽数远去。

他,又成了那个手握重权而又流恋花丛的风流王爷,高傲的,尊贵的。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那一夜,让他的心,变得冷硬。

思及此,睿王怅惘地长出了一口气,侧头冷声道:“走吧。”

遂负了手,带着牧流光,脚步沉稳地往宫外而去。

卷三 满城春,欢情薄,莫道缘份是与非 134、淑妃(小密的长评加更)

134、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