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

他如此重情,连与他同父异母的哥哥都尽力维护,不顾外家与太后的提点催促,一意保全皇上,只为延续这份来之不易的兄弟情谊。

而现在死的那个人,却是他的生身母亲!

虽然那母亲在他小时曾弃他不顾,也曾几次施害于他…

但说到底,那毕竟是他的亲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与他有着血脉亲情的亲人!

她不信他不会难过!

思及此,商娇心里惦念,转头便要拉门,“我去看看睿王…”

“商娇!”安思予却唤住了她。在她不解的目光下,他几番犹豫与挣扎,终道:“还有一事,我需告诉于你。你要有些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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伲子言:有几人猜到大事应在了太后身上呢?哈哈哈~~~

卷五 君恩情,还不尽,愿有来生化春泥 231、下狱

231、下狱

“商娇!”安思予却唤住了她。在她不解的目光下,他几番犹豫与挣扎,终道:“还有一事,我需告诉于你。你要有些心理准备…”

商娇心里挂念着睿王,难免有些漫不经心。又听安思予说得颇多犹豫,话语间也含含混混,心里不免有些急躁,遂急问道:“大哥有什么事?直说就好。”

安思予轻抿双唇,别过眼去,似思索了一般,终抬头看向商娇:“陈东家一家谋逆,串通后宫淑妃高氏,阴谋毒死太后…如今,全家皆已被下了大狱了。”

安思予轻声道。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皆没离开商娇,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

初初听到安思予的话,商娇一点也回不过神来。

她僵在门口,看着安思予的唇开开合合,只觉得眼前似有强光一闪,自己似被一道滚滚天雷劈中,脸色煞白,耳中轰轰作响。

好半晌,直到她体会出安思予话中的意思,这才淡淡的摇了摇头。

“…不,这不可能。”她慢慢退,慢慢退,话语坚定。

子岩从来都是个散淡的人,除了想经营好自己这份家业,奉养老母以外,对朝政与权力并无半点野心。这一点,商娇比谁都清楚了解。

他怎么可能会去勾结高氏,害死太后?

所以想到这里,商娇一双大大的眼睛,求证地看着安思予。

她期待,期待下一刻,安思予突然指着她的鼻子,冲着她哈哈大笑,取笑道:“哈哈,如何,被吓到了吧?谁让你一天一夜不着家的?”

对,这是安大哥的捉弄,一定是!

所以,她望着安思予,安静却执着地,要一个答案。

可是她心里何曾不清楚,安思予是如何有分寸的一个人。他知道陈子岩是商娇心头的伤痕与软肋,又怎会拿他的事情去惊她吓她?

所以,当她等了又等,也没有见到期待中安思予捉弄她的事情发生,反而看到安思予看着她的脸上满是担忧时,她便知道:这件事,是真的。

下一刻,商娇陡然疯狂了起来。

她一言不发,猛然转身,便要去开门出去。

安思予早料得商娇听到这个消息时,必然会有些过激的表现,一见她发了疯似的想要出去,赶紧上前几步,紧紧将商娇揽进怀里,不让她开门出去。

“娇娇,娇娇,你冷静点!”他在她耳边大声提醒,双手紧紧环着她,试图安抚她过激的情绪。

“放开我,安大哥你放开我!”商娇在他怀里又蹬又打,拼命挣扎,企图从他怀里逃开,赶紧去陈府看看情形。

可商娇现在的情况,安思予哪里敢有半点放心松懈,她越挣扎捶打,他越用力地抱住她,不让她有丝毫逃脱的机会。

“娇娇,你冷静些。”安思予揽着她,急急地开解,“此事非同寻常。你必须要冷静…”

可商娇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她现在所思所想,都是快一些去陈府,确认这件事,也确认陈子岩一家是否平安。

哪怕会被高小小误解,哪怕会被人嘲笑…

只要陈子岩与陈母平安,她就放心了。

所以,她依然疯狂的挣扎,嘶吼声中,已显然带了些喑咽:“冷静?我如何能冷静?安大哥,你放开我!我要去看看子岩,我要去看看他…”

安思予使尽浑身力气,却奈何商娇已陷入疯狂的境地,无论他如何制止,也制止不了商娇发疯般的挣扎。

眼见着商娇便要挣脱自己的怀抱,安思予也急了,索性将她一把推开,然后指着门口,喝道:“好!那你去,你去!陈东家一家已经下了大狱,高氏一族也被抓了,便连高淑妃的亲爹高太尉也因此事而入了狱…皇上还担心有漏网之鱼,正在下令严查陈家与高氏的同党!如今满城禁军戒严,正在抓与之有牵连的人…你现在去陈家,刚好自投罗网,正好可以与陈东家在狱中相会!”

商娇被安思予大力地推到门上,又见从来都温和从容的陈子岩竟起了大怒,一时反倒怔住了。

许久之后,她倚着门,慢慢滑落在地上,身体脱了力,人也冷静了不少,只捂了脸暗自啜泣。

安思予久久地站在她的身边,直到确定她不会再做出于己不利的不冷静的事来,这才伸出手来,轻轻抚了抚她乌黑的发。

“娇娇,我知道你听闻此事后,必然会惊讶难过。毕竟,你与陈东家…”他顿了一下,长叹一口气,又道,“但你现在必须要保持镇定。我们只有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从容应对下面的事情。你才有可能保住陈东家一家的平安。”

安思予苦口婆心的劝慰,终于令商娇原来那颗几近疯狂的心冷静了下来,她擦擦眼泪,郑重地点了点头。

“嗯,大哥,我知道…我现在好多了。”她轻声道。

继而她抬起头来,问安思予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两日前,一切都还好好的…陈子岩、高小小…所有人都还好好的,怎生的突然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了呢?”

安思予见商娇情绪稳定了下来,伸出手来将她扶起,二人一起走到小院的桌前坐定,安思予道:“昨日午时刚过,大街上突然便被禁军戒了严,只道是淑妃高氏阴谋犯上作乱,伙同陈氏商行,将只陈氏独家经营的茉莉花茶偷偷送入宫中…

我事后打听了一下,有知情人道,那茶是高淑妃托高氏族人带入宫中,并亲手泡制后,晋献给太后饮用的。因着高淑妃常在太后身边待奉,所以太后不疑有他,饮茶不到一刻,人便不好了,上吐下泻,口中吐血,人也陷入昏迷。后经御医诊断,太后实为中毒——而御医自那茶水并高淑妃送来的茶罐里,均发现了剧毒——鹤顶红…

我还听闻,皇上得知此事后,当即大发雷霆,一面下令将高淑妃打入天牢,彻查此事,一面又与匆匆入宫的睿王守在太后身边,延医请药,意图为太后解毒救治,保得性命…”

说到这里,安思予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又道:“本来我只要御医解毒及时,太后必能保下性命。只要太后不死,陈东家、高氏便总还有一线活命的机会。可今日一早,丧钟便响了起来…我便知此事坏了。”

说到此处,安思予深深看了商娇一眼,见她面容憔悴,其实却竖着耳朵听得认真,惟恐漏下一字一句,遂又道:“如今,不止陈家,高家,便连与高氏一族、陈氏商行有所牵连的人、管事以上的雇员,也全被禁军锁拿下了狱…这件事,只怕不能善了了。”

说到此处,安思予不禁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商娇仔细听完安思予的话,微微点了点头,问:“那茉莉花茶,原是我在的时候就进下的货,并未在皇宫的进贡茶叶名录中…怎么就进到宫里,到了高淑妃手上,还被她拿去晋献给了太后呢?”

安思予默了默,答道:“一笔难写两个高字。这件事是谁做的,我们都心知肚明。”

商娇握紧拳头,重重地叹了口气。眉头紧蹩得只觉得生疼。

高小小,高小小!

你难道当真不知后宫险恶,饮食之物未经宫人检验,不能流入宫中吗?

你这样做,当真的是要害死你最爱的子岩吗?

——可高小小为何要送茉莉花茶入宫?

只是单纯的想要讨好高淑妃?

商娇摇摇头,立刻在心里否认了这个可能。

高小小身为高家大小姐,什么金银玉器没有见过?若只单纯想讨好高淑妃,送什么不可以,偏偏送高淑妃茶叶?

那会不会是高淑妃自己要去的呢?

——若果真如此,她又为何偏要那茉莉花茶呢?

想到这里,商娇联想到最近听到食客们谈到的,有关睿王及一众官员对高家弹劾的事,心里忽然一个激灵。

“这件事,胡家可有牵连?”

卷五 君恩情,还不尽,愿有来生化春泥 232、青玉

232、青玉

安思予知道商娇在思考什么,只能摇了摇头,“这些我尚不知晓。但从如今的线索来看,胡家这次倒是置身事外的。”

商娇闭了闭眼,思索了许久,缓缓道:“可我还是怀疑她。”

商娇尽量逼迫自己冷静地分析着,:高淑妃在宫中并不十分受宠,虽然地位颇尊,但全然仰仗着太后的提拔。且其父高其昌也是舒相门生,可以说,高氏的升腾,与太后的娘家免不得牵扯联系。

而商娇自上次高淑妃硬逼着胡沁华弑父之事便能看出,她并不是一个聪明的角色,虽然有着一些自己的小心思,却并不是一个聪明通透的女人。

胡沛华那句话怎么形容她的?蠢妇!

而眼下,虽说现下朝中局势对高氏不利,睿王及一众官员皆准备弹劾高其昌的事,有可能引起高淑妃不满以及反扑,但若说让她毒害太后…

商娇觉得,她还没有这个胆量与魄力。

而且,那毒杀太后的凶器,偏偏是那陈氏独家经营的茉莉花茶!

放眼这大魏的天下,谁人不知陈氏的东家,娶的便是高家的独女,她高淑妃的族妹?

这么明显的线索,反倒有刻意栽赃陷害的嫌疑!

这其中,一定——一定有什么关联,是商娇或安思予不知道的。

她不信,不信出了这么大的事,深恨高淑妃的胡沁华会置身事外,没有一点牵连!

想到这里,商娇便将自己的推测给安思予说与安思予听了。

安思予也有同感,听完商娇的话,却只能叹口气,道:“娇娇,现如今,莫说我们无凭无据,不能指证胡沁华或她身后的胡家有参与此事,便是我们能证明…你又能怎么样呢?”

说到这里,安思予按下她的手,小声道:“娇娇,我知你心里在想什么。可你想过没有,若此事真是胡沁华做的,那说不定此次的事情,便连当今皇上…也是知情的。”

安思予的声音很轻,却如当头棒喝,重重敲打在商娇心上。

是啊,若胡沁华真的有参与此事,那皇上呢?他便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

太后一死,舒家在后宫没了倚仗;

睿王虽有实权,却无心皇权争斗…

若皇上此时有心收复皇权,只怕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

…那太后的死,谁才是最大的赢家?

皇上!

以及在他的身后,成为他全部助力的胡氏兄妹,及其身后逐渐崛起的胡氏外戚!

到了那时,便是商娇能查证到此事乃胡氏兄妹所为,又能怎么样呢?

只要皇上一意压下,那陈家与高家,便就是两只替罪的羔羊!

她依然救不了陈家,救不了陈子岩!

想到这里,商娇感觉颓然无比,前所未有的疲惫向她袭卷而来,瞬间便将她没顶。

“子岩,子岩,我要怎样才能救你?”她痛苦地低吼,泪落如雨。

安思予手按住商娇的手背,默默地陪她坐着,看她如此难过,他的心也发刀割般疼痛。

他知道她的心。她只期望着陈子岩能好好的,幸福快乐的生活。

她不会去打扰他,只会远远看着。只要他幸福,她才有放下的可能。

可如今,陈家短时之内,遭此大难,下狱的下狱,捉拿的捉拿…

她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那毕竟,是她曾经一心一意爱过的人啊!

若有朝一日,陈东家当真因为此事而死,商娇如此重情,只怕…

也会难过而死!

想到这里,安思予心如刀绞,赶紧起身去里屋泡茶,避开这令他心中恐惧害怕的联想。

商娇心里郁结难纾,她觉得自己从听到这个消息始,便如陷入了没顶的黑暗中,不能救赎自己,也不能相救自己曾经的爱人。

闭上眼,她与陈子岩的点点滴滴,似乎都在眼前一晃而过。

初相遇时,他赠她铜钱,护她从围观的人群里平安离开,却被她用辣椒籽捉弄;

再相见,她是行骗而入商行的新雇员,他是高高在上的东家,明明商行不用女人,他却为她而破例,招她入了商行;

牌匾落下,危险之际,他不管不顾冲上前来,将她紧紧护在自己的怀里;

睿王府中,他为承诺而来,不惜开罪睿王,也执意将想要离府的她带离王府;

刘虎相逼之时,他挺身而出,用钱将她赎出,让她再不必担忧受怕…

够了,够了,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他对她的好,她如何能忘?

更忘不了,柔然的万里晴空,炙烈骄阳,在那无边无际的青青草原之上,他第一次亲吻住她,许下她一世的诺言。

那是商娇最幸福、最甜蜜、最难忘的时刻。

之后种种,无非造化弄人,苍天捉弄。

纵然他伤了她,纵然他另娶,纵然他有了孩子…

商娇也不恨他。

她只愿他幸福。只要他幸福,康宁,一生平安,她便也一世安好。

可现在…

竟连平安这个小小的愿望,几时也成了奢求?

在商行做事两年,陈子岩是什么性子的人,商娇大抵还是清楚的。

以他谨慎的性子,是绝不会让茉莉花茶在未经过宫人检验、确认的情况下流入宫中,晋献给贵人们饮用的。

这件事,八成是高小小私下做的,陈子岩多半是不知情。

而如今,皇家便真的要牺牲陈子岩,来实现皇上与太后间的权力更替,胡沁华与高淑妃之间的内斗吗?

凭什么?凭什么便该牺牲陈子岩?

权力,已经迫使他牺牲掉了自己的婚姻,难道还要让他牺牲掉自己与家族的前程与性命吗?

何其不公,何其残忍!

这件事,如果当真如安大哥所推测的那样,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商娇一阵气怒,却只能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

子岩,子岩,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救你?

商娇绞尽脑汁,冥思苦想,正无计可施时,突然脑海里灵光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