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娇与安思予静静地听完燕儿说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又听小翠说得疑惑,不由也觉今日之事怪异,茫茫间,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心间蔓延开来。

安思予低下了,沉思了一下,开口道:“看来现下当务之急,便是要尽快找到小翠了解情况,我们才能知道王姑娘去了哪里。”

商娇也赞同地点了点头,又看向燕儿,问道:“燕儿,你可知小翠家住哪里?”

燕儿赶紧点头应是,“小翠她家不远,就在小镇西北坡上的贫民窟里。”

商娇赶紧命令道,“行,那你现在便带我过去。早点找到小翠,也好早点找到王大家。”

燕儿也知事态紧急,遂二话不说,当先引路,带着商娇与安思予一路穿街过巷,向着小翠家的方向去了。

夜更深了。一路过去,小镇上所有的百姓几乎已家家休息,不远处的街道上,也传来更夫一更鼓响与吆喝声。

商娇转过头,看着走在自己身侧的安思予,心里多少有些难为情。

“大哥,对不起。”清冷漆黑的街道上,她轻轻向安思予道。

“嗯?”正随着商娇专心赶路的安思予不意商娇会突然开口向自己说对不起,不由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商娇向安思予笑了笑,语气中有着一丝歉意,“大哥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本就辛苦,本来今日应该让大哥好好休息一下的,却不想反倒让大哥陪我劳累了一宿…”

安思予听出了商娇话语中的歉意,不由淡然一笑,紧紧握了握她的手。

“大哥不辛苦,能陪在你身边,大哥做什么都是值得的。”他云淡风轻的说。

商娇无言。此时此刻,在安思予的深情面前,她觉得她所有的话都是空的。

但一丝感动却从心里油然而生,带着丝丝的温暖,瞬间蔓延到了她的四肢百骸。

朱英镇不大,穿过小镇的几条主要街巷,再往西北前行一刻钟的时辰,燕儿便带着商娇与安思予来到了一处陡坡处,指着坡上某处破旧的泥土房子,道:“东家,那儿就是小翠的家。”

商娇点点头,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敲响了那处用竹子与泥巴建起的土屋子破旧的大门,直到敲了很久,才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用干瘪瘪的火爆的声音喝斥道:“谁啊?”

紧接着,屋里便有了动静,燃了烛火。又传来一阵悉索声,这才听到有人汲了鞋,骂骂咧咧前来开门:“X你妈,哪个天杀的龟儿子,这么晚了还来叫门,叫鬼啊…”

然后下一秒,一个黑巴干瘦的老头便风风火火拉开了门。

卷七 芳草绿,陌上花,佳人故人胡不归 333、质问

333、质问

待看清眼前气质风度皆不同于常人的商娇与安思予后,老头愣了一愣,直觉警惕地问道:“你们…你们找谁?”

乍见眼前干瘦的老头,商娇愣了一愣,转头与安思予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心底突然都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王婉柔今日是去救小翠的,而小翠之所以去“利市赌坊”,则是为了去救她那个嗜赌成性的爹。

如果眼前这个安然无恙地站在他们面前的老头,便是小翠的爹——那小翠呢?婉柔呢?

“你是小翠她爹?”商娇赶紧上前几步,询问道。

“是啊。”那老头听商娇这么一问,本能地回答,继而又愣了愣,再细眯着眼打量了商娇一眼,恍然大悟,指着商娇脱口道,“哦,我认得你,你就是那个姓商的寡妇,我家小翠的东…”

但他话未说完,似想起了什么,又立刻闭紧了嘴,警惕地看着商娇。

但老头前面的话,已经出卖了他。

他就是小翠的爹无疑。

商娇于是再紧往前走了两步,急道:“翠儿她爹,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我也不兜圈子。今日早间,你家翠儿接到兄长来信,说你在镇上的‘利市赌坊’赌输了钱,被人给扣了,要翠儿前去救你。翠儿无奈,只得通知了我们织坊的王管事前去赎她…而如今,你既已平安归家,那王管事呢?她在哪儿?”

翠儿爹被逼问得连连退了几步,直觉道:“王管事她在…”却又突然顿了一下,咳嗽了一声,昂起了头,挺直了腰板。

“…王管事她在哪儿,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怎么可能知道?”翠儿爹斜眉瞪眼地望着商娇,刻意大声道,“我们小翠今天是在织坊请假了一日,但那是因为她生病了,回家休息的。至于你说的什么我被赌坊扣了,要我家小翠来救我,小翠又去请王管事去赎她…这纯粹是子虚乌有,瞎编乱造,没有的事!”

“你说谎!”翠儿爹话音刚落,一旁的燕儿便再也忍不住了,指着翠儿爹的鼻子,怒道,“我与小翠同住一屋,今日一早,小翠的兄长来找她时,我就在当场,他们的话我全听到了!

还有,小翠临走时,也明明嘱咐过我,让我去找王大家救她,王大家也是我去通知的,她走的时候,明明也是朝着赌坊的方向去的…这些都是我亲耳所闻,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边说,燕儿边红了眼。

想她们这些织女,无不是出身贫苦的女子。就算她们随着自己的娘会点女红、织布,但女子本不能随意抛头露面,更罔论外出做工。若非王婉柔执意聘用她们来织坊做工,只怕她们早已被生活所迫,或嫁给自己不喜欢的男人为妾,或直接就被父母卖给人牙,倒卖到青楼卖笑,以赚来些微的钱财,以养活家中一众小弟小妹了。

所以,王婉柔不仅对燕儿,甚至是对整个织坊的女工而言,都是她们的恩人。

如今眼见王婉柔因为营救小翠而下落不明,甚至可能身陷险境,燕儿怎能不急?她一步一步将翠儿爹逼到土泥的墙角,切声逼问道:“你快说,你们把王大家弄到哪里去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翠儿爹本就心虚,又被燕儿的气势吓住,又连连后退了数步,直到后背紧抵到了土墙,他这才回神过来,站直身体,梗着脖子道:“你们…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我都说过了,我没见过你们王管事。我家翠儿今日是生病回家休养的。”

说罢,翠儿爹气势更足,他索性站直了腿,向外吆赶着燕儿与商娇三人。

“去去去,天都这么晚了,你们再这样私闯民宅,小心我报官抓你们!”

别看翠儿爹干巴瘦小,力气却大,商娇与燕儿两个弱女子几下便被他搡到了门外。

将二人推出了门,翠儿爹正欲将门关上,冷不防一只大掌却横刺里插了过来,生生抵住了那道破旧的大门。

翠儿爹惊讶地抬头,看向那抵住自己关门的大手的主人。

自商娇叫开小翠家的门,便一直不曾说话的安思予,如今正用手死死抵住大门,冷冷地睨着翠儿爹。

“你要报官抓我们?好啊,那你报啊!”他唇边扬起一抹淡笑,似嘲似讽,却无故让翠儿爹身上莫名一寒。

“正好,我们也有事要报官。我们堂堂明心布庄的管事,受你女儿小翠所托,前去救她与她那滥赌成性的爹,如今她与她爹皆平安归家,我们明心布庄的管事却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这一切,我们明心布庄旗下的织坊女工皆是人证!翠儿爹,我倒想听听你与小翠怎么解释?”

安思予冷冷地道。从来温和从容的脸上,浮出一丝令商娇感觉陌生的冰冷与威严。

此时此刻,商娇突然发现,她的安大哥,与原来不一样了。

五年的时间,他行走于朝堂,与各方势力虚于委蛇,却依然洁身自好,还能令胡沁华信任于他,委他重任,一路由太子少师升任太子少傅…

他自然再不可能是当初那个被人践踏,遭人嘲笑,却无力反抗的安思予了。

可他,却依然甘心为了她,放弃这一切的荣耀与光环,放弃太子少傅的官位,唾手可得的富贵荣华,毅然辞官,来到南秦州这种小小的边塞州城,只为找到她,见到她,守护她…

这一刻,商娇突然觉得,她这一生一世,只怕当真要还不清安思予对她的深情了。

就在商娇这心念闪过间,翠儿爹终于架不住安思予凌人的气势,终于气势一颓,败下阵来。

“你们到底要怎么样?”翠儿爹跺跺脚,满是皱纹的,干巴的脸上便生出一丝无奈来,“我都说了,这事真与我们无关…”

“那与谁有关?”安思予逼近一步,重重将门推开,冷声问。

“…”翠儿爹便紧闭了嘴,再不说话。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老无赖的模样。

安思予见状,眼睛一眯,蹩眉想了一想,望向土屋里面,又开口问:“你家小翠呢?她在哪里?”

翠儿爹见安思予提及小翠,小眼不由闪烁了一下,“她…”

“咚!”然而他刚开口,却听二楼传来重重一声重物砸地的声音,紧接着,楼上便传来一阵女子的“呜呜”声,似被人掩了口鼻所发出的声音一般。

卷七 芳草绿,陌上花,佳人故人胡不归 334、阻拦

334、阻拦

乍听到楼上动静,商娇和安思宇心里一惊,情知有异。立刻推开翠儿爹,飞快的跑了进屋去。

翠儿爹见状赶紧上前,想去拦下商娇三人的脚步,。“欸,你们怎么擅闯民宅啊…”

可话音未落,却被突然停下的安思予回头狠狠一瞪,原本理直气壮的翠儿爹立刻得缩了缩脖子。

趁这工夫,商娇已与燕儿奔进了小楼,去欲上楼,却听一阵噔噔的脚步声,一个娇小瘦弱的女子飞快地从楼上跑了下来,慌不择路地一头扎进商娇怀里。

却正是她们苦找的小翠。

紧接着,小翠的兄长也慌张的自楼梯上跑了下来,边跑边慌慌张张地道:“爹,快拦住翠儿,快拦住她…”

话音未落,待看清楼下站着的三个人,那个与自己的爹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人立刻噤了声,不知所措的站在台阶上,尴尬地搓着手,就连畏畏缩缩的模样,也与其父如出一辙。

翠儿爹看看商娇怀里的小翠,又看看台阶上的儿子,情知事情再掩盖不住了,不由怒从中来,指着儿子的鼻子破口大骂。

“还怎么拦?不中用的东西,你妹妹一个弱女子也看管不住!你吃你娘的奶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够了!”

商娇一声厉喝,成功打断了这个市井老无赖骂骂咧咧的声音。

“翠儿爹,我商家的管事为了救你与你女儿,现在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纵然你能一时拦住小翠,让她不得与我们互通消息,又岂能瞒得过一世?若你现在不老实交代我王管事的去处,我商娇发誓,我就算倾尽明心酒楼与明心布庄的钱力物力,也必要将此事报官,向你讨个说法!”

一席话,令翠儿爹这个老无赖再说不出话来,只得悻悻地低了头,退到一边。

商娇这才转头,从怀里轻轻拉开小翠,但见小姑娘一脸惶色与惊恐,不由轻声安慰道:“小翠莫怕。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管事现在到底身在何处?你且说与东家听,相信东家,我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救回王管事。”

小翠闻言,看了看商娇认真的神情,又扭头看了一眼斜倚在墙边的爹,终于心一横,向商娇道:“东家,快去救王管事。她让‘利市赌坊’的人给扣了。你快点去,晚了只怕来不及了。”

其实早在小翠说出实情之前,商娇就已经揣测这件事必与“利市赌坊”的人脱不了干系。毕竟王婉柔的失踪时,就是前去“利市赌坊”赎人的。

所以如今听小翠提起“利市赌坊”,商娇既不意外,也感到意外。

“扣了?利市赌坊的人为何要扣下王管事?”她不解地问。

按说“利市赌坊”经营的不过是不入流的生意,所图不过求财而已,且赌坊不是一次两次扣下翠儿爹,翠儿爹不止一次将小翠抵押还债,小翠也不止一次让王婉柔前去赌坊赎她…

可以说,除开翠儿爹、小翠,利市赌坊与王婉柔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赌坊的人也自然知道王婉柔是商娇的左右手,是明心布庄的管事人,况且大家都在一个镇上,所谓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些人也不敢不买王婉柔几分薄面。

可为何这一次,利市赌坊的人会突然出其不意,扣下了王婉柔?

而翠儿爹又是出于何种目的,拦着翠儿,不让她与商娇见面,不许她去通风报信?

想到这里,商娇突然觉得此事恐怕并不单纯,遂干脆将小翠拉到了小楼的角落旁,方才问道:“翠儿,你实话告诉我,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爹欠了赌坊的钱拉你抵债,王管事前来相救赎你,为何最后赌坊的却将王管事扣下,将你爹与你平安放回?”

小翠闻言摇了摇头,也一脸迷惑与茫然。

“东家,我也觉得今日之事邪性得很。”小翠想了想,道,“今日早间,家兄前来找我,说我爹欠了银子被赌坊扣了,让我去赎他。我情知我爹肯定又是赌输了钱,将我抵给了赌坊,所以暗中告知了燕儿,让她去通知王大家来救我。

嘱咐完燕儿之后,我便跟着兄长去了‘利市赌坊’,一路上,我见家兄面色凝重,便问他此次我爹又欠了赌坊多少钱,兄长竟回我说,这次爹竟欠下了赌坊八百两银子…八百两啊!这让我怎么还?

听闻兄长这么说,我便吓到了…我爹滥赌,家里早就被他给败光了,但即便这样,他素日欠赌坊的,最多也不过三四十两银子。这几年来,王大家为了我,早已变卖了好些首饰,还拿出了自己体己的银子与月钱…她哪里可能会有八百两银子来赎我?

想到这里,我直觉想要通知王大家不要来赌坊。因为我知道,就算王大家来了,这笔巨款她肯定也是没有的。可奈何当时赌坊已经到了,兄长便拉着我硬着头皮进去了。

甫一进门,我便看见我爹面色虽灰败,但却好手好脚的一群人围困在圈椅上,身上甚至一点伤也没有,这便令我又是一奇。素日里,我爹欠了他们三四十两银子,都常被打得鼻青脸肿,可为何这次我爹欠赌坊这么多银子,他们反而没有动我爹,只是将他围困起来而已?”

说到这里,小翠顿了一顿,丹凤眼看了一眼正细心聆声,蹩眉沉思的商娇,继而又道:“后来,王大家便果然来了赌坊。她听到赌坊的人说我爹欠了八百两银子,也是大吃了一惊,便提出要回家通知东家您,向您请示这件事之后再做决断。可…可赌坊的人却不让…

不仅如此,赌坊的人还放了我与爹回去,却独扣下了王大家。临行前,他们甚至还嘱咐我与爹爹,若有人找到我们,问及王大家的下落,便告诉那人,说王大家在他们手里。若要救她,叫来人拿一千两银子,今晚子时之前,前去利市赌坊救人。若迟了,他们便叫人将王大家送走,卖到州城里的大青楼去…”

小翠一说完,商娇立刻勃然大怒。

“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你爹回来之后,竟不派人通知我或报官,反倒将你锁在楼上,阻拦你与我们见面?”她愤然问道。

卷七 芳草绿,陌上花,佳人故人胡不归 335、设局

335、设局

小翠瞬间落下泪来,凄然地摇了摇头,回道:“东家说的是。按说,我们受了王大家恩惠,本该及早通知东家,早拿主意,救出王大家来…可,可我爹自赌场出来,却担心若我们报官,会被官府以聚众赌博为由问罪;而若我们通知了东家,让东家损失了一千两银子救人,这笔账也定会算在我们头上…

这样一想,我爹就让兄长将我拦住,关进了二楼的屋子里,不让我大声叫喊,也不让我去报官,更也不让我通知东家前来…只待明日王大家被赌坊的人送出了镇子,届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东家即便有心再找,只要赌坊的人与他都三缄其口,东家也就无从再找起了…”

说到这里,小翠骤然跪倒在商娇跟前,“砰砰砰”的给商娇磕了三个响头,泣声道:“东家,小翠有罪,小翠对不起你,对不起王大家一直以来的关怀照顾…小翠有罪——可小翠没有办法啊!我爹将我囚禁起来,我没有办法啊…”

说完,小翠伏倒在地,失声痛哭。

小翠的一席话,让商娇怔愣了许久,她站在那里,只觉遍体生寒。

她忽然意识到,不管翠儿爹是被骗亦或真是赌博输掉了八百两银子,利市赌坊的这个局,全是针对她而去的。

可商娇平日里除了明心酒楼,便是宅在家中照料诺儿,也算得深居简出,就连明心布庄她也放手让王婉柔去打理,又哪里会惹到什么人,设下这样高明的局,一环套着一环,只为引她现身?

商娇不禁有些疑惑了。

但转而商娇又立刻清醒过来。不管这利市赌坊这件事中竟然有何猫腻,她今日都必然要去会会这个利市赌坊的人。

想到这里,她弯下腰,轻轻扶起了小翠,看着小翠憔悴的泪颜,心里也是一叹。

“小翠,你爹是你爹,你是你,你已为你爹做得太多,不必再心存愧疚。无论如何,我都感谢你今日对我说了实话,让我还能有时间去营救婉柔。相信我。我一定会平安将王大家带回来的。”她轻轻地对小翠说,顺势握了握小翠的手,“…至于其他的,待我们都平安回来再说。”

说罢,她转头,狠狠瞪了墙角处的翠儿爹一眼,带头走了出去。

甫一出了小翠家,身后小翠家的门赶紧便阖上了。随即,门内便传来了翠儿爹一阵骂骂咧咧与拳头击打的声音,还有小翠哀哀哭泣求饶的声音。

商娇怒不可遏,遽然回头,正想回去找翠儿爹理论,安思予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安思予早将小翠的话听了个十足十,也明白今日之事非同寻常,所以他心中虽对翠儿爹滥赌成性,又对小翠动辄打骂的行径也很是愤慨,却也知现在并非与这无赖纠缠的时侯。

“娇娇,小翠是她爹的摇钱树,她爹就算对她打骂,也必不会伤她性命。”他直言道,“倒是现在快子时了,我们要立刻前往赌坊救人,否则…迟恐生变。”

闻得安思予这么说,商娇心里再是愤懑,也情知事不待人,婉柔身陷险境,还待她去解救,遂只得愤愤地一挥衣袖,转身掉头而去。

而在她身后的安思予则微微回头,看了一眼那破旧的小房,眸子泛出一丝冷意。

利市赌坊座落于朱英镇镇中,一座不大的小门,进去之后,却是别有洞天,取“宽进窄出”之意,门口两叶粗布上,一个斗大的“赌”字被分成了“贝”与“者”,便是赌坊的大门,也成了赌坊的招牌。

因处于镇中闹市,利市赌坊的生意向来很好。镇上百姓虽没多少钱,但每逢闹市赶集,总喜欢入内玩上几把,所以进出的人龙蛇混杂,三教九流俱有。再加上它是镇上唯一的赌场,所以每月下来,生意很是不错,就连赌坊的打手、伙计,出了赌坊来,也是霸气外露,一副有钱人的作派。

而此时,商娇正站在赌坊的门外,静静地看着眼前这间小镇上唯一一个从不熄灯的商户。

返身,她对一直跟追随在自己身后的燕儿道:“燕儿,你跟着我到这儿就好。现在,你立刻返回织坊去。”

“啊?”听到商娇的命令,燕儿怔了一下,疑惑地看着商娇,“为什么呀东家?今日这件事,赌坊的人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我跟着你们,若待会儿发生什么事,至少我们可以有个照应啊!”

商娇闻言,斩钉截铁道:“正因如此,你现在更应该马上回去!他们要的是我,就由我去会会他们便好。我必不能让你再出危险!”

“可是…”燕儿还欲再强。

“这是命令!”商娇不容她置喙,更加坚决地道。

燕儿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僵在原地半天,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向商娇道:“那东家…我先走了。你务要保重。”

商娇很郑重地朝燕儿点了点头。

燕儿这才一步一挪地走远了。临去前,她频频回首看向商娇,眼睛里满满的不安与担忧。

商娇又转过头来,向安思予嘱咐了几句。安思予蹩眉冷静地听着,也点了点头,伸出手来,摸了摸商娇的头,道:“好,大哥明白了…大哥这就离开。但你要答应大哥,务要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商娇向安思予扯出一抹安心的笑容,道:“大哥放心,我必不会让自己有事。”

安思予得了商娇保证,也不再多言,转身快步离去了。

这么一来,利来赌坊的门前,便只剩了商娇一人。

她凝视着那道写着大大的“赌”字的布帘后的灯光,听着里面一阵高过一阵的,或兴奋激动,或惨痛落败的哀嚎声…

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掀开了那道布帘。

商娇甫一进门,便看到赌坊内三出的小院。里面烛光摇曳,一浪高过一浪的声音,便是从小院的房间中发出的。

可刚看了一眼,便被一直站在门内悄然无息,膀大腰圆的壮实大汉给挡住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