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日,商娇在宋军军中,也获得了颇高的声望。

大家见她虽为大魏之人,却在所有人生死危亡的关头,特意赶来为大家送药,并没日没夜地帮助医官照顾着所有人,又见她面容皎好且品行善良,都将她当作活菩萨一样爱戴与尊重。甚至有人看出皇上对商娇颇为重视关照,遂不由心中暗暗期望商娇可以不回大魏,留在自己皇帝身边。

这样的流言一经吹起,便在军中上下不胫而走。

到最后,除了商娇与叶傲天,几乎整个宋军的人都觉得,商娇既然背叛了大魏,暗中给大军送药,又跟随他们撤退到宋境,便一定不会再离开,必然会留在宋国,留在皇上身边。

于是,眼看着快到宋国的边境小城南安,这件事便成为了宋军上下全都笃定,却又心照不宣的事实。

而戳破这件事的,则一军中一个年纪较小的伤兵。

那一日,商娇正给那个一个年纪尚小,却受伤颇重的伤兵换药,抬眼时,突然发觉这孩子眉清目秀,却年龄很小,为免他换药时疼痛难忍,遂装作不经意地温和地朝他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那伤兵便稚声稚气地答:“俺今年十四岁了,是成人了。”

“十四岁?”商娇听完颇是震惊,“你这么小年纪,就出来行军打仗了?还成人了?你比我儿子还小一岁多呢!”

没想到商娇话音刚落,对方比她更为震惊,“什…什么?”

那伤兵惊讶之下,甚至忘了疼痛,企图翻身立起:“你…你成过亲啦?还有个这么大的儿子?…那,那俺们皇上要怎么办呢?”那伤兵稚声稚气的急声问道。

“啊?”商娇被那伤兵的话搞得莫名其妙,她愣怔了一下,继而失笑道,“我成不成亲,有没有儿子,与你们皇上有何干系?”

那伤兵便满脸愤然,呛声回道:“你若不是想嫁给俺们皇上,成为皇妃,那你身为大魏之人,为啥要来投靠俺们皇上?又给俺们送药,又给俺们治伤的?现如今,还跟着俺们皇上回到宋国来?”

在那伤兵愤然的质问下,商娇突然哑口无言。

她默默地帮那伤员换好了药,然后站起身来,缓缓走回自己的帐蓬里,再不出现。

卷九 御风踏,弑血歃,伴君覆手倾天下 444、辞.爱

444、辞.爱

第二日清晨,商娇起床,梳妆打扮妥当之后,便唤了叶傲天出营等待自己,然后一个人来到刘绎中军的大帐前求见。

此时刘绎早已起身,正在帐中与刘轩商议紧急军情,忽听门外守将来报,说商娇求见,不觉有些诧异,遂暂停了与刘轩商议的事项,派亲兵将商娇迎了进来。

商娇进入大帐,径直走到刘绎身边,行过大礼,便单刀直入地朝刘绎道:“皇上,如今受伤的宋军将士大多数已平安度过危险期,再往南行,便已是宋国边境南安。将士们入了宋境,将会得到更好的治疗,生命应该不会再有危险。既如此,商娇此行目的便已达到,特来拜别皇上,愿宋皇陛下也信守承诺,放商娇北归。”

话音刚落,刘绎原本见到商娇时那溢在脸上的笑意,便突然消失殆尽。

这短短的几日,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能远远地看着她,看着她为将士们换药、包扎伤口的忙碌背影,都已令刘绎觉得很是开心。

所以,他刻意的不动声色,一路南行,每到达一处地方,也尽量不让商娇知晓当地的地理位置,为的就是这般且行且诱,将她带回自己的国家。

可这一日还是来了。

她还是前来向他告别,执意想要离开他了。

可这边厢刘绎尚未开口说话,那边厢听到商娇辞别的话,刘轩反而急了。

“为什么?商娇,你为何执意要离开,回你那什么见鬼的大魏去?”刘轩急赤地道,“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几次出使大魏,我身为宋使,若不知晓你与胡沁华之间的个中隐情,你以为我能成功令她降服低头,甘愿赔上大魏江山与自己的声名,也不敢轻易开罪于宋吗?你被她都打压成这副德行了,为何有机会逃出大魏,却还要再回去?”

刘轩的话,再次印证了当日安思予对造成宋魏两国如今局势的情由的猜测,商娇也并不意外,遂点点头,坚定地向刘轩道:“我知道,你既然能成功说服胡太后对宋一忍再忍,一让再让,自然是知晓了所有事情。包括大魏大行的元宸皇帝的真实身份,可是——我还是必须得回去!”

“你!”面对商娇的执着与坚定,刘轩立时气结。

他正要再说,一旁上坐的刘绎却摆了摆手,“好了,轩弟。”喝止了刘轩接下来想要说出的话,“你且退下,让我与商娇单独待一会儿。”

刘轩气怒,心有不甘地将到嘴的话生生咽回,朝着刘绎抱拳行礼,转身退出了帐外。

刘轩一走,大账里便只余了商娇与刘绎二人,一坐一站,默然相对。

刘绎微微仰头,打量着自己面前的女子,却见她素手轻袖,恭立在侧,不卑不亢又神情坚定,心知她心中早已做了决断,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他向商娇轻轻的招了招手,示意她走上前去,然后指着案上一个酒罐,道:“这是今日平王刚晋献的葡萄酿,陪我喝上几口,如何?”

商娇不语,却轻轻点了点头。

刘绎便拿出两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盏来,为自己与商娇各斟了一盏那绯红美酒,又轻轻地推到商娇的面前。

商娇道了声谢,伸出手去接过,与刘绎满饮了一盏。

刘绎噙着浅笑,持商娇喝完,又起身再为她斟了一盏。

商娇依旧道谢,伸手正要去接,手却被刘绎重重地按住了。

“刘绎?”商娇大惊失色,倏地抬头看向面前这个尊贵的男子,手下暗中使力,想要挣脱他的钳制。

刘绎却径自不放,依旧紧按着商娇的手,从来神采飞扬的星眸里,沾染上一层晦涩的光芒。

“为何要走?商娇,你在大魏,只是一个地位低贱的商户,且还与现如今当权的胡太后有过那么多的过节,她能容你活到今时今日,已是她的底线,亦或是各方努力的结果。

可若你真到了大宋,情况则会大不相同。我是大宋的国君,我可以庇护你,我可以让你不受一点伤害,不受一分欺侮,你可以活得尊贵无比,你可以过得自由自在,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刘绎,刘绎…啊!”商娇不曾预料到刘绎会突然失控,心里一阵慌乱,只能不知所措地使劲抽着自己的手。但刘绎会武,被他的大手按住,商娇无论怎样使力也挣脱不开,反倒弄痛了自己。

听到商娇呼痛,刘绎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松开了自己的手。

素手得脱,商娇赶紧抽回自己的手,低头一看,但见自己素白的手腕上,早已被他用力的钳制而生出了一道淤红。

刘绎似乎没想到他的力量会伤害到商娇,面上不由浮出一丝尴尬,浅浅咳嗽了一声,轻轻向商娇道:“对不起。”

商娇却依然有些惊慌。记得睿王以前曾告诫过她,说刘绎精明强势,但在她的印象里,刘绎却总还算是个洒脱来去的人,且总是吃她的暗亏。所以虽然知他武功不弱,商娇心里却从不曾将他当作敌人,当作一个强大而强势的敌国君主一般防范过。

却不曾想过,不论是睿王还是刘绎,都是站在塔尖上的人,一言一行,必然都得要求别人的服从。

这种强势,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想到这里,商娇再不敢与他争辩,翻身坐起,就想向帐外走去。

“商娇!”

刚行了两步,身后刘绎却又唤住了她。

商娇脚步停了停,却连回头看他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刘绎低了低头,又抬眼看她纤瘦的背影,颇尴尬地缓和着声音,道:“你先别走,回来再陪我好好聊聊,好吗?”

说到此处,刘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伤痛,“都说高处不胜寒,现在我的身边,连一个能陪我好好说说话的人,也找不到了。”

刘绎的话中,透着无尽的失落与落寞,商娇闻后,心里不由一软。

她转过身去,又一步一步地朝着他走了过去,再次与他相对而坐。

见商娇折身而返,刘绎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伸出手去,将刚刚斟满的酒,又送到她的面前。

商娇接过,却再不敢大意,只轻轻地浅啄了一口。

刘绎见商娇如此谨慎,唇边不禁浮出一丝苦笑。

他索性不再强迫自己坐得笔直,手往后撑,随性地坐在榻上,仰头看着大帐顶上透出的莹白天光,长长地叹了口气。

“商娇,你知道吗?其实,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

卷九 御风踏,弑血歃,伴君覆手倾天下 445、牵挂

445、牵挂

商娇闻言,手微微一抖,手里的琉璃盏便倾了倾,绯红的酒夜顿时泼散出来,溅湿了她身上浅蓝色的宽袖,泅出一股殷红的色彩。

刘绎似没有发现商娇的举动一般,径自仰头望天,笑道:“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似乎也忘记了…大概,是在天都睿王府初见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罢。我记得当时你告诉我,你只是受睿王所迫,充任睿王府的茶艺教席,我信以为真,还真动过心思,想要待自己平安之后,令人将你带走…却没想到,我后来却吃了你那么大的亏,不仅赔上了自己的死士,连性命也差点难保…”

商娇静静地听着刘绎对往事的回忆,想起当日之事,唇边也略略带了笑意。

“是啊,你那时…真笨!连我的珍珠末与毒药也傻傻分不清。”她戏谑地道。

刘绎闻言,也是哈哈一笑。

初相识的那一夜,明明是那么紧张与慌乱,可现在想起,过往的岁月,年少的自己…

竟是如此的单纯与美好。

彼此笑得够了,刘绎又道:“我本以为,此生与你定不会再见了。可后来出使柔然,求娶阿那月的途中,你却再次出现在我眼前,还一次次的勾引着宁王阿那辰…

我当时真以为你是一个想要攀附权贵、趋炎附势的女人,心中正曾对自己的眼光有所不愤,却当真没有想到,你这么做的目的,竟是与睿王联手,逼迫我不得不放弃求娶阿那月,打破大宋与柔然本已预定的联姻计划…

可知道真相的时候,我竟然都没有生你的气。我只记得,你身着一身红色锦衣,在草原上翩然起舞的模样,以及你那句‘商之大者,可商天下’的豪言壮语。

再然后,我回了宋国,从探子的秘报里,才知道你竟然爱上了与你一起出使柔然的东家,并连婚期都定下了。我当时心中虽有些遗憾,却依然密切地留意你的动向,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所以,当我知道你为人所骗,被诱上那山贼横行的盘龙山时,这才命人前往救你。”

“哦——”商娇恍然大悟,“这才是当日盘龙山上大火,睿王的部下却莫名其妙的在山上搜查到大宋死士的原因?”

刘绎斜睨她一眼,“不然你以为呢?那些全是我的死士,全是父皇派给我的贴身侍卫!不止这一次,还有你逃离天都之时,我派来接应你的人,也被睿王的部下所杀…你知道这消息传回来的时侯,我差点儿怄得吐血吗?”

“等等!”商娇听到刘绎的话,心里一惊,“…这么说,那些在我逃亡时遇到的黑衣人,是你派来的?不是胡沛华想要取我性命,暗中派来杀我的?”

刘绎气结,狠狠瞪了商娇一眼,“商娇,你当真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商娇立刻聪明地闭了嘴。

可心里,却不免犯起了嘀咕。

胡沛华…当年是真的放过了她?他这条毒蛇,当真会如此好心?

刘绎继而又道:“后来,朱英镇上,你助当时落难的我逃过尔朱禹的追捕,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色,相,还照顾我,收留我…从那时起,我便在心里暗暗发誓,若有朝一日,我当真能成功重夺皇位,成为大宋的皇帝,我一定要好好的报答于你,哪怕倾尽我大宋一国之力,我也一定要给你你最想要的一切…”

“刘绎,你这么想,我很谢谢你。”商娇听到刘绎说得动情,心里也难免有几分感动,“可是刘绎,你知道什么是我最想要的么?我最想要的,是我的国家安定,是与我的爱人,我的朋友,我的家永远在一起,快快乐乐的生活。”

刘绎闻言,半阖着双目,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我知道。也正因为我知道,所以自我登基以后,对待大魏的态度,从来都是以和为主。虽然其中有过几次交锋,但我既为国君,又岂能不为自己的国家争取最大的利益?况且,有了你们元宸皇上身世这张王牌在手,胡沁华即便再不甘,也只能选择妥协,息事宁人,这两国边境不是也安宁了许多么?

还有,我知道你有家业,你有想要守护的人,我甚至从未用过任何手段,逼迫、强迫过你来我大宋,与我在一起…”

刘绎说到此处,一下翻身,正襟危坐,目如寒星,神色郑重地道:“可是商娇,这一次,我不能再让你回去了。”

“…为什么?”商娇听刘绎说得坚定,心头一惊,直觉地反问。

刘绎直视着商娇有些错愕,又有些惊疑的眼睛,沉默了一下,目光微微下垂,似不敢看商娇质询的眼睛。

他缓缓开口道:“因为…你此行出来,乃是瞒着睿王,为我们大宋的伤兵暗中输送药物。你可曾想过,你此举与背叛何异?你在大魏,本就与胡沁华势同水火,若睿王再不能容你…商娇,你可曾想过,你要如何自处?你又要何去何从?”

商娇听完刘绎有理有据的话,脸上也显出几分为难。

她紧咬着下唇,思索了片刻,胸有成竹地朝刘绎一笑,道:“不会的。睿王会信我的。我与他,相识于微时,十数年相处下来,彼此对彼此的脾气性情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就算所有人都不信我,我相信睿王,他也会信我。”

“你!”刘绎听完商娇的话,顿时气结,拳头重重地一锤几案,发出“咚”的一声沉响。

“你就这么信任他?”刘绎咬牙切齿地问,“还是说,你就这么爱他,爱到连死也不怕,也要回到他的身边?”

商娇哭笑不得的看着刘绎不愤的神情,失笑道:“刘绎,你在胡说什么呢?我与睿王…你便是这样看待我们的?我若真爱他,早在十几年前,我在睿王府充任教席时,便已经是他的侍妾,又怎会有后来与陈子岩之间所发生的一切?”

商娇话音刚落,便看到刘绎的脸上,顿时显露出许多有趣的表情。

错愕,惊疑,迷惑,相信…再继而错愕,惊疑…

“你…那你是说,你当真从来没有喜欢过睿王?”刘绎小心翼翼地再次出口求证。

商娇坚定地摇了摇头,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当真!我当睿王,从来都只是好友而已。”

刘绎于是更加不解:“那你为何还非要回去?”

商娇听他这么问,顿时敛了脸上的笑意,目光凝于一处,似透过那个点,想起了无数的心事。

“因为,在大魏,还让我牵挂的人,他还在等我。”她轻声答。

卷九 御风踏,弑血歃,伴君覆手倾天下 446、感动

446、感动

刘绎不意商娇会作此回答,愣了一愣。

旋即,他展颜一笑:“你是说诺儿吗?还是你担心你的商队?这都没有问题,你可以先随我回到宋国之后,我再派人,将他们统统都接来。或者,若你的商行的人不愿来大宋,我也可以派人安顿好他们将来的生活…”

可是,刘绎的提议,却依然遭到商娇的否决。

她依然摇头,坚决地,绝决地。

“不,不止他们。”

“不止他们?”刘绎又是一愣,立马追问道,“那还有谁,值得你这样连生死都不顾,宁愿背着叛国的罪名,也要赶回大魏去?”

商娇的眼圈便一下子红了。她咬紧牙关,忍了又忍,才将迅速涌入眼眶的泪水又憋了回去。

“因为一座坟,因为一个人。”她轻轻地道。

“一座坟?一个人?”刘绎品味着商娇话里的意思,忽然有点理悟过来。“你是说,那已经死去了十几年的陈子岩?”

商娇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我说的那个人,是另有其人。一个为了我,放弃似锦前程,宁愿孤独终老,也要守在我身边的人。哪怕十几年过去,他始终得不到我回应,却依然爱我如初,甚至不惜为了我而以身赴险,性命垂危的人…我亏欠他已太多太多。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赶回他的身边,向他亲口说上一句‘我也爱你’。这是我欠他的,也是我欠自己的。”

说完,商娇抬头,盈盈泪光中,有着担忧,却也有着幸福。

刘绎愕然,似被商娇的话给惊住了。他垂眸想了一想,继而恍然大悟。

“安思予…居然是他?你终于还是爱上的陈子岩之外的,别的男子。”

商娇闻言一怔,“你…你居然知道他?”

刘绎怅然一笑,道,“我虽不曾打扰过你,却并不代表我不关注你。商娇,你身边的人与事,我都知晓,也都心里明白。只是…”他摇头苦笑,“我想不到,他随在你身边十几年,你终不曾有所回应。却原来…并非因为你不爱他,而是因为太爱,所以更怕他像陈子岩一般,终离你而去,与你生死相隔。你或许,才是你不能接受他的原因吧?”

商娇闻言,想起刘绎方才提及的数度派人相救,若非他时刻关注着自己,只怕也难以解释,遂干脆笑着大方承认。

“人家都说,最了解自己的人,往往是自己的敌人,看来诚不欺我。我的心事,就连安思予也未必了解得透澈,却不曾想,你却成为了第一个发现内情的人。”

刘绎苦笑连连,摇了摇头,“我倒宁愿,自己永远不知道这件事。”

商娇继而又怅然道:“不仅安思予,那座坟,也同样是我心里最大的牵念与遗憾。子岩他…虽然只是一介平民、商户,却用他不甚强大的翅膀,庇护了当时一无所有的,弱小的我,予我怀抱,予我温暖,予我一个关于家与幸福的梦想…

虽然到了后来,我们不得不分开,他也依然关心着我,为我买下第一间属于自己的铺面,让我拥有了第一份属于自己的产业…

甚至到了后来,在自己与我之间,他宁愿饮下鸩酒,也要护住我的平安。他的尸身,至今也都还埋在乱葬岗上,若非睿王仁慈,他甚至连一口入敛的薄棺也没有…

而我,我甚至来不及好好地,跟他道一声别;甚至,我连他的坟在哪里都不知道,连到他的坟头上,替他烧一柱香…都不能做到!”

说到这里,商娇突然抑制不住的激动起来,全身发颤,似在拼命压抑着自己。

她伸手,拿起桌上的琉璃盏,将盏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刘绎见到商娇凄楚的模样,也知她心中定然无比煎熬,心里也痛疼不已。

他微微抬手,有些犹豫地,轻轻拍了拍商娇放在案上的手。

“酒过伤身。好了,这些事都过去了,就别再想了。”他轻声安慰道。

商娇却红着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

“有些事,也许一个转身,便可以淡忘;但有些事,却是你过上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