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开酒瓶,拿起那张便签,上面字迹娟秀,但下笔很用劲儿。

“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喝酒,很有效的。”

季东阳眼神微凝,她怎么知道他心情不好?所以,昨晚她是来陪他喝酒的?

借酒消愁这种事情,季东阳已经很多年没做过了,除了聚餐,他一个人的时候基本上不会喝酒,酒精能麻痹的只是神经,清醒过后事情还是不会改变,不过是暂时的躲避罢了。

那一瓶半酒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季东阳想起周宜宁那双清亮的眼睛,莫名有几分烦躁,从茶几下翻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燃,只抽了半根,就掐灭扔进垃圾桶。

起身回卧室睡觉。

*

隔天早上,季东阳正在等电梯,身后传来高跟鞋的脚步声,电梯门打开,他举步走进去,转身面向门外。

周宜宁穿着大红色露脐底衫,露出一截莹白细腻的腰,小脚铅笔裤,外面套件黑色外套,露着脚踝脚踩高跟鞋,比起昨天的打扮,成熟了不少,气场也完全变了。

她看都没看他一眼,走进电梯,手插在兜里。

季东阳个子高,站在她后方,垂眼看了她一眼。

想说句话,想想还是算了。

电梯门一开,周宜宁便快步走出去,阿铭靠着车门等人,看见她一身御姐范经过,这气场跟昨天可完全不一样啊。

不过,很快就有个气场更强大的男人朝这边走来。

季东阳面无表情地拉开车门坐上去。

阿铭还在看小魔女,觉得她今天又漂亮了。

阿铭刚上车,周宜宁那辆越野车已经开出去了,他啧了声:“小魔女今天心情好像不好啊。”

没有任何回应,平时刚上车他说话的时候,东哥还会应几句的,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东哥手肘抵着车窗支着脑袋,闭着眼睛神色沉静。

季东阳睁开眼,瞥了他一眼:“还不开车,磨磨蹭蹭到什么时候?”

阿铭连忙拉上安全带,“马上就开。”

东哥今天心情好像也不太好啊,不过最近他家里那点破事确实挺让人烦恼的,都这么多年了,还这样,东哥这性子冷漠得也不是没有理由,换他,他早就疯了。

就为了这点破事,杨哥最近忙得要死。

阿铭看时间有点晚了,车速也快了起来,竟然追上了周宜宁。

两辆车前后脚到达剧组,周宜宁正要走,阿铭忽然叫住她。

周宜宁回头看他一眼,阿铭笑了下:“你定制的眼罩已经好了,差点忘记了,还是那边给我打了电话,昨天经过的时候我顺便给你拿了。”

这事儿都过了那么久了,周宜宁都有点忘记了。

她把季东阳的眼罩后面的松紧带绑了个结,凑合着用了,她也没有用眼罩的习惯,不过是在剧组休息的时候用一用。

阿铭正要转身回去拿,就看见季东阳手上拿着个盒子下车。

季东阳将盒子递给她。

周宜宁看了他一眼,迅速接过,然后对阿铭笑了笑:“谢谢,改天再叫外卖请你吃。”

阿铭一点也不客气:“好啊。”

她利落地转身走了。

季东阳撇头看向阿铭,问了句:“她什么时候还请你吃过外卖?”

阿铭这才想起来,这事儿他没说过,解释了几句:“上次她被打劫,我们不是载了她一程么?后来她拎了饭店外卖到休息室,说请你吃饭,你跟徐导和唯姐一块儿吃去了,然后她就请我吃了。”

季东阳弯了下嘴角,她要谢的应该是他的服务吧。

阿铭像是想起什么,“东哥,昨晚她真的找你喝酒了?”

季东阳朝剧组走,“没有。”

周宜宁把盒子放在桌上,化妆之前她打开粗略数了数,起码有七八十个,竟然这么多,她用一辈子都用不完吧。

阿铭没说是给谁定制的,那边就按照季东阳的习惯给做的,一盒八十个。

化妆师看见了,疑惑道:“这眼罩好眼熟啊,跟东哥的不是一个款吗?”

周宜宁想起季东阳那张冷漠的脸,就来气,她合上盖子,“不一样的,这个小很多。”

化妆师:“是小很多啊,我是说同款,就像情侣款。”

情侣款,她要跟季东阳真是情侣,那就是大事儿了,她笑了笑:“是么?你觉得我跟他像情侣吗?”

化妆师看了看她,周宜宁跟东哥对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她跟景心吐槽东哥她还听见了,她笑:“不像,而且你们年纪差了10岁吧?唯姐跟东哥倒是挺像的。”

周唯和季东阳都是她喜欢的演员,怎么看都有CP感,如果这两人能在一起就太好了,化妆师心里冒着粉色泡泡。

周宜宁靠着椅背,淡淡道:“是么?娱乐圈老夫少妻不是挺多的嘛。”

化妆师立刻反驳:“东哥才33岁啊!哪里老了!又不是43岁。”

“你说我们不像情侣,为什么?”

化妆师一边给她打粉底,一边头头是道的分析:“你跟东哥性格差太多了,东哥太冷了,你给人的感觉很热情,东哥不会是你喜欢的类型,就是感觉不搭吧。”

周宜宁笑,冰火两重天啊,懂不懂?

“像我朋友,她男朋友性格也是比较冷,她很活泼,刚开始是能忍受,时间长了,哪个姑娘能一直受得了男人的冷漠啊,你说是不是…不对,呸呸呸!我不是说别人受不了东哥的冷漠,东哥就算是块冰,也有大把女人喜欢,毕竟颜值高演技好还有钱,总之怎么看都觉得他好!”

季东阳的粉丝遍地都是啊。

周宜宁懒懒地闭着眼睛,“冷漠是因为不够爱而已。”

爱情最原始的面貌是美好的,不是因为那个人不够好,而是因为不够爱,一切伤害都是源于不够爱。

周宜宁这几天戏份少,跟季东阳也没有对手戏,她最近晚上都回秦家蹭饭,之后陪舅妈打麻将,玩得晚了就直接住在那边。

季东阳清净了几天,每回瞥见桌上剩下的拿一瓶半酒,就皱眉。

最后,索性放回柜子里,眼不见为净。

清净几天后,两人的对手戏来了,夜戏。

皇帝已经察觉宁妃的真实面目,宁妃渐渐失宠,她整日惶恐不安,用了手段才把皇帝引到她寝宫内。

周宜宁演这场戏的时候,心情颇有些微妙。

徐导:“周宜宁等会儿你抱季东阳的时候,得用力,疯狂,放下宁妃所有的骄傲。”

周宜宁:“…好的。”

场记打板声结束,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两人身上。

宁妃在皇帝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抱住他,泫然欲泣:“皇上…”

皇帝冷声:“松开。”

宁妃抱着不放,皇帝扣着她的肩将人往外推。

季东阳推了一下,发现有些不对劲儿,徐导:“卡,两人佩饰缠在一块儿了,解开,重新来。”

两人腰间都挂着古代的配饰,他的是玉佩,她的是金银,周宜宁跟他靠得极近,她低头抓住那纠缠在一起的佩饰,试图解开,没想到缠得有些紧了,她有些着急,有人想上去帮忙,被她拒绝了:“我自己来就好。”

季东阳垂眼看她,她皱着秀气的眉,纤细的手指越解越乱,好像彻底成了死结了。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清亮的眼睛里有些急躁。

季东阳抿紧唇,看向阿铭:“打火机。”

很快有人递上一个打火机,季东阳抓住她的手,低声道:“我来。”

第21章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 拿打火机干嘛?

周宜宁执拗地扒开他的手,“不用,我能解开,能解开的。”

她执着地用手指去扣那个结, 越解越急躁, 看得四周的人都忍不住面面相觑,这场景有种微妙的熟悉感,有点像上次她哭得停不下来, 一个结而已, 她执意要自己解开。

这姑娘拧巴得有些过了吧?

季东阳垂眼看她,这么冷的天,她额前竟然冒出了细汗。

他嗓音低沉,再次说:“我来。”

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的手, 将她微凉的手指锁进手心,右手擦燃打火机, 小小的火苗靠近, 一瞬间的事儿, 纠缠在一起的细绳燃断,分开了。

周宜宁愣愣得盯着他手上的打火机, 猛地抬头看他。

那个眼神惊愕极了,转瞬带着点惊喜, 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季东阳被她的眼神盯得有些莫名其妙,问了句:“怎么了?”

周宜宁眼神近乎火热地盯着他,呐呐地问:“你怎么会, 拿打火机烧?”

大家伙儿这才反应过来,东哥是拿打火机烧绳子啊!

“啊,这是赞助商赞助的啊,到时候要还回去的…”

“…”

烧都已经烧了。

周宜宁执着地看他,重复那句话:“你怎么会,拿打火机烧?”

此时,徐导皱眉,抬手示意:“换一个,继续。”

季东阳看着还紧盯他的周宜宁,看了眼手里的金属打火机,笑了一下,将打火机塞她手里,“喜欢?拿去吧。”

阿铭:“…”

那个打火机是东哥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啊!转手就送给小魔女真的好吗?!

周宜宁看向手里的打火机,又是一愣,还想问什么,季东阳已经被人围住了,一个给他整理袖子,一个重新给他系上新佩饰,周宜宁被人拉了一把,“周小姐,给你换一个。”

周宜宁又看了季东阳一眼,才低下头去。

监视器后,副导演嘀咕:“周宜宁怎么有点失魂落魄的感觉。”

徐导见怪不怪,皱眉道:“刚才那段不错,就是可惜了,不知道等会儿还能不能拍出那个效果,如果不行,到时候剪一下。”

再次开拍,出乎意料地,周宜宁出色的完成了,连徐导都夸了句:“这段不错。”

收工后,周宜宁坐在车上等,旁边那辆车的主人还没来。

她掏出兜里的打火机,指腹摩挲着上面精致的图案纹路,一会儿擦开,小小的火苗照亮昏暗的车厢。

擦开,关掉,擦开,关掉…

重重复复。

突然,车窗被人敲了几下。

她撇头看过去,透着火光,看见阿铭的脸靠得很近,季东阳站在身后,蹙眉盯着她。

她关掉打火机,降下车窗。

阿铭一脸无奈:“我说周小姐,一个人在车里玩打火机是很危险的啊,我差点以为你想自焚。”

那个打火机是限量版啊!他很想要回来,不过送出去的东西,虽然不是他送的,但他一个大男人哪有脸要回来啊!只能多看几眼了。

周宜宁缓过神,立即反呛:“你才想自焚呢!”

阿铭摊手,回头看向季东阳,季东阳沉静的目光越过他,看向周宜宁,转身说了句:“回了。”

这话不知道是对阿铭说的,还是对周宜宁说的。

反正周宜宁觉得是对她说的,刚才他最后看的是她!

咧开嘴笑了,开车跟上他们。

阿铭看着身后紧跟其后的越野车,越野车后面还有辆车,他看了又看,“东哥,好像有狗仔跟着,小魔女一直跟在身后呢,怎么办?不知道狗仔知不知她的车。”

季东阳的名气这么大,有狗仔跟是正常的,一有点风吹草动狗仔就出动了,阿铭平时看着不着调儿,其实靠谱得很,对付狗仔经验丰富,季东阳低声开口:“想办法甩开。”

阿铭猛地提速,超了两辆车,无奈的是身后的周宜宁车技了得,竟然跟上来了,他甩得了狗仔,估计甩不了她,两辆车紧挨着太异常了,万一狗仔怀疑怎么办?他没办法,只好给周宜宁打电话。

周宜宁挑眉:“怎么了?”

阿铭提醒她:“你身后那辆车有狗仔,我们先分开走?不然被狗仔拍到会…”

周宜宁打断他:“你先走。”

阿铭嘿嘿笑:“好好好,我们东哥的住址就还剩两个没被狗仔挖出来,这次靠你了。”

季东阳蹙眉,瞥向身后那辆越野车,霸道地拦住想超车的狗仔,像在逗他们玩儿似的,虽然看不见,但季东阳能想象到她得意又不屑的眼神。

周宜宁看着季东阳的车消失在夜间,慢悠悠地将车速降下来,看着那辆狗仔车“嗖”一下从她身旁经过,还骂了句:“操!有钱他妈了不起啊!”

周宜宁真想降下车窗回骂一句,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免得被认出来。

回到车库,还没看见他的车回来。

周宜宁等了好一会儿,阿铭才把车开进来。

她拉开车门下车,倚着车门看向走过来的季东阳,埋怨了句:“你好慢。”

这语气,季东阳瞥向她,“有事儿?”

周宜宁一下蹦到他面前,仰脸一笑:“嗯,特别重要的事儿。”

季东阳回视前方,往前走,“什么事,说吧。”

周宜宁跟在他身后,走进电梯,也不着急着说,季东阳也不催她。

“叮——”

他走出去,周宜宁连忙走到他面前,拦住他。

她从兜儿里摸出那个打火机,特别认真期待地看他,季东阳不知道她怎么对这个打火机这么执着,不过他倒是想知道她要说什么。

“刚才解不开的时候,你怎么会,拿打火机烧?”

还是那句话。

季东阳微一拧眉,“解不开,要么剪掉要么烧掉,这不是很正常?”

只不过以男人的思维习惯,打火机和剪刀,他更倾向于烧掉而已。

周宜宁像是有些失落,底下脑袋,“哦。”

下一瞬,又抬头看他,眼神里有期许:“就没有特殊的嗜好吗?比如你以前也这样?”

季东阳依旧拧眉,忽然笑了笑,“我没有特殊嗜好。”

周宜宁:“哦。”

小姑娘又低下头去,季东阳越过她,“回去吧。”

两人各自回家,周宜宁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脑袋埋在膝盖里。

哎,差点儿以为季东阳是他。

有点儿失落,又有点儿释然。

时隔太久了,那时候她状态很差,他跟她说的话也不多,他很沉默,但他陪了她很久。

过了一会儿,周宜宁抬起头,她不是一个活在回忆里的人,她喜欢向前看。

季东阳正准备回房睡觉,听见门铃声,不由得顿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