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翌放下手里的PSP拉住要走出去的女孩子,抬起头来看着安夏,乌黑的长睫毛终于扬起来,露出一双冰一般透亮的眼眸,他正视着安夏。

“安夏,她叫姜茗……我的新女朋友。”

尹翌的语气透出若无其事的淡漠,淡漠的就好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了。

就好像是迎面被人狠狠地掴了一掌,热辣辣的感觉一下子涌上了安夏的面孔,她的面孔瞬间火烧般通红!

甚至没有想到要问为什么!

心如同被腐蚀忄生的汁液狠狠地淬过,安夏手足无措,眼眶被酸涩的泪水涨满了,眼泪哗地一下涌出来,她哭了,竟然真的在他们两个人面前哭了。

第二卷第26节:最初·映像(26)

“对……对不起,我……我……”

在尹翌和姜茗的注视下。

安夏语无伦次,无法控制住的眼泪让她羞愧得无地自容,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可是空白僵硬的大脑让她说不出第二句话来,她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窘迫的双手都不知道摆在哪里好!

嘭!

宿舍的门被用力地推开。

“有一句话果然说得没错,明骚易躲,暗贱难防,你快恶心死我了!闪开!”沐槿扬着漂亮嚣张面孔,如最骄傲的公主径直走了进来,将挡住她路的姜茗一手推开,几步走上前来拉住安夏的手,一言不发转头就走。

她的手心有着最坚定温暖的力量,将安夏拽出了尹翌的宿舍。

安夏还在哭,像个小孩子一抽一抽地哭。

没走出几步,宿舍里传来姜茗紧张并且小心翼翼的声音,“尹翌……”猫一般细腻小心的声音,清纯无辜的令人心疼,仿佛受伤害的人是她,需要安慰的人是她。

沐槿陡然站住了脚步。

她眼眸倏地雪亮无比,转头对流泪的安夏,她正色说道:“等我一下!”

沐槿转身走进了尹翌的宿舍。

她刚走进去,站在楼梯口的安夏就听到沐槿一句刻薄尖酸地冷嘲,“贱人!!”,紧接着,两记啪!啪!的大巴掌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炸响,姜茗发出惊骇欲绝的尖叫声。

两巴掌扇倒了姜茗的沐槿利索地走出尹翌宿舍的时候,当然在她的身后是气急败坏追出来的尹翌,他愤怒的喊,“沐槿,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你还看不出来!”

沐槿泰然自若地拉起了安夏的手,转头蔑视地指向尹翌,轻描淡写,“告诉你身边那个贱人,我有的是时间陪她玩!别那么看我,我要是讲道理就不叫沐槿了!”

她拉着安夏下楼。

安夏在走下楼的刹那间,抬起一双流泪的眼睛看着站在走廊里的尹翌,他一脸愤怒的表情,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而在他的身后,是姜茗,头发乱蓬蓬的,脸上刚被沐槿甩了两个大耳光。

第二卷第27节:最初·映像(27)

安夏被沐槿拉下了楼。

就这样,泪眼模糊的安夏看不到尹翌了,和姜茗站在一起的尹翌。

走下宿舍楼的时候,正巧第三节课的铃声敲响。

“这节是体育课。”沐槿拉着安夏朝体育馆的方向走,不想让别人太注意哭泣的安夏,“你别哭了啊,别那么没出息。”

安夏却从沐槿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

沐槿回过头来。

安夏脸上还挂着豆大的泪珠,她擦干眼泪,哑着嗓子对沐槿说,“对不起,我……就是没出息,你让我哭一会……就好了。”

沐槿看着安夏离开。

上午的阳光照在安夏离开的背影上,她朝前走着,时不时地会伸出手在脸上擦过,擦掉那些止不住滚落的眼泪……

她就站了那么一小会时间,而在回过神后的时候,却仿佛感觉自己是站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心里,有着细细密密的刺痛感,也是一个世纪那么长。

“小……小同学。”

在沐槿的身后,有人叫她,沐槿转过头来,立刻就被一股刺鼻的酒气熏的皱起眉头,而眼前这位是一个看上去不过四十几岁的样子,头发已经花白的妇女,衣服更是肮脏不堪,身上到处都是酒渍。

一个女酒鬼。

沐槿屏住呼吸,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你叫我?”

“是啊,我叫你,我要坐公车,正好身上没有一块钱,你借我一块钱吧,”头发花白的女酒鬼露出缺了几颗牙的嘴,伸出手来一脸祈求地笑着,“我不是乞丐,我坐公车缺了一块钱。”

沐槿随手从兜里掏出一张十元的钱币让给那个女人,转身就走。

“同学,同学……”那个女人却在她的身后一路叫唤,周围的同学纷纷诧异地砍过来,谁都认识被这个女酒鬼追喊的学生是全校最出名的沐槿,沐槿的面孔顿时一片火辣辣般地通红。

跟这样的女酒鬼扯上一点关系,都似乎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你还有什么事?”沐槿以破釜沉舟的勇气转身,站在了那个女人的面前。

第二卷第28节:最初·映像(28)

“我还要找一个人,小同学你帮帮我,”女人一口酒气,脸上都是讨好的笑容,“你是个好人,你帮我找找,帮我找找。”

沐槿忍不住蹙眉,忍住满心的鄙夷和厌恶,“我肯定不认识你要找的人。”

“你肯定认识。”那个女人讨好的笑容里居然有点小小的骄傲,“他是你们学校里最好的学生了,没有人不认识他的,你肯定认识。”

沐槿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跟这个大脑都似乎有些不清楚的女人在这里说个没完。

她转身继续走,“对不起,我不认识。”

“这个学校里的人都认识他,都知道他,他做什么都做得最好。”那个酒气熏熏的女人站在原地摇头晃脑,喋喋不休。

“他叫楚湛。”

林荫路下。

沐槿猛地刹住脚步,她转过头来,一脸惊愕地看着那个估计血管里流淌的全都是酒精的女酒鬼,她无法把这个女人和优秀挺拔的楚湛联系在一起。

“你说……你要找谁?”

“楚湛……”喝醉的女人笑嘻嘻地说着,一歪身倒在了树荫下,打着恶心的酒嗝,“我就在这里,等着他出来……”

沐槿呆呆地看着那个横陈在树底下,很快就呼呼大睡的女人。

学校的保安很快就走过来,拉扯着在树底下睡觉的那个醉酒女人,要她离开学校,醉酒的女人口齿不清地反抗着,涎水顺着嘴角滑落,还是被保安拽走了。

沐槿看着那个被保安清出学校的女人,她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这样的一个女人要找的人,竟然是——

“楚湛?”

沐槿抬起头,朝着楚湛的教室看过去。

数学老师正在唾沫横飞地讲述着一道繁杂的排列组合题。

全班学生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老师关于一群白羊里有一只黑羊的比方,将这只黑羊做着不重样的排列组合。

坐在窗前的楚湛脸色有点微微发白。

窗外的微风在他俊逸的面颊上拂过,他从窗外收回自己的目光,脑海里全都是那个醉酒女人被拉走的样子。

第二卷第29节:最初·映像(29)

她,来学校里做什么?!

楚湛忍不住再度偷偷地朝着窗外看去。

就在此时,他的视线却正好和一个朝着自己这边望过来的女孩子视线撞在一起,那是沐槿,眼眸里充满了疑惑的沐槿。

楚湛心惊。

手指在桌子下面,悄无声息地收紧,手指狠狠地掐进手心里去,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一如骤然收紧的心。

呼吸瞬间不稳,一时之间,他慌乱的竟然不知自己置身何处。

难道那个女人,告诉了沐槿……告诉了沐槿关于他的……所有一切……

沐槿已经知道了……

下午三点的时候。

尹翌一个人躺在宿舍的床铺上,宿舍的窗帘全都拉起,挡住了外面的阳光,让宿舍里面变得昏暗起来。

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在不停地震动并发出音乐的声音,蓝色的眩光包围着一个跳跃不停的称呼——“老爸”,尹翌闭着眼睛仰躺着,他没有接手机,很快地,手机停止了响鸣,屏幕上显示出第十七个未接来电。

在略为安静了大约十秒钟后,手机铃声再度在尹翌的耳边响起,在铃声响起的一刹那,尹翌却睁开了眼睛。

因为这个电话,不是来自父亲的,因为这个铃声,是他为一个人单独设定的,只有她来电话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铃声响起。

是安夏。

尹翌仰躺着,无声地凝望着白白的天花板。

他的右手,慢慢地伸出,握住了在枕边的手机,手机在他的手心里震动着,仿佛是一颗忐忑不安迅速跳动的心。

“对不起,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当手机里传来这样的声音时,安夏握着手机的手,慢慢地在面颊边滑落,她的目光呆呆地看向自己的正前方,脑海里一片空白,大幕布上正在播放着一个电影,她买了票,走进来,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看什么。

安夏坐在电影院里,电影院里,算上她在内,不超过十个人,可是呼吸的时候,还是可以闻到爆米花和鱼片的香味。

第二卷第30节:最初·映像(30)

电影屏幕上,那宛如天籁般的低吟声缓慢地响起,在黑暗中,在孤立无援的小女孩子周围响起,小女孩惊恐的面孔被夜色笼罩,再也看不清楚……

泪水从安夏的眼眸里缓缓地落下,在这样阴暗的地方,没有人会发现她在哭,没有人发现她的伤心,没有人知道,在一天前,她还和一个她本以为要永远与她的生命永远维系在一起的男孩子一起听这首天籁低吟……

那时的她,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现在的她,不过是想打电话过去问一句,为什么?不过是鼓起了全身的勇气,想要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

他却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安夏悄悄地低下头去,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下午放学的时候,沐槿去理科班找楚湛。

“楚湛前一节课下课就走了。”值日生放下擦地的拖把,对站在教室门口的沐槿说道:“他说身体不舒服,跟老师请了假。”

“楚湛身体不舒服?”

“嗯。”值日生点头,转身去擦讲台上的桌子。

沐槿站在教室门口,迟疑了片刻。

她转过身去,看到文娱部的副部长拿着晚会的节目单朝着她这里跑过来,今天晚上,将最后敲定将在校庆晚会上表演的节目。

“小槿,你看看。”副部长把一张节目单递给了沐槿,沐槿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节目单,刚想说没有问题的时候,她的视线却在第一十四个节目上停住了。

沐槿的目光淡定地凝在了节目单上面。

独舞《春天》——姜茗。

天色微黑

楚湛在一个胡同口停下了自己的自行车,他温柔帅气的面孔上有着犹豫的神情,清澈的眼眸望向昏暗的胡同,微弱的灯光照亮了那一片坑坑洼洼的地面,积在路边的脏水结出了一层绿油油的苔。

他想了想,还是推着自行车走了进去,当然会在走进去之前,挽起校服的裤腿,不想沾到一丁点污水灰渍。

从一间间狭窄小房子里射出来的灯光让他的面孔一面沉浸在微黄的光线里,一面沉浸在彻底的晦暗中,有着一种令人纠结的矛盾与扭曲。

第二卷第31节:最初·映像(31)

他在一间低矮的破房子前停住了。

将自行车靠在一旁,楚湛推开门走进去,房间里没有开灯,扑面而来的是刺鼻的酒气,一地的酒瓶横七竖八地躺着,有人躺倒在脏污不堪的沙发上,在昏暗的房间里,那人黑黝黝的一团,仿佛是被猎人射中的野兽。

楚湛屏住呼吸,将一张一百元的人民币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转身就要走。

“今天,跟你那个同学,我啥也没说啊,我就是去看看你……去看看你……”

黑黝黝的阴影里,传来那个女人含糊不清的声音,在黑暗里,那双混浊不清的眼睛还有着一丁点光亮。

“你不用担心哪,我啥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