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赶紧走！这里不欢迎你！”顾雪柔指着门，对她妈妈喝道。
“小柔——”王爽放轻声音，叫着女儿的名字。
“别叫我！我不认识你！你赶紧走！”顾雪柔大喊道。
王爽眼睛都红了，丰满的嘴唇颤抖，跟顾雪柔说道：“你是我女儿啊，你让我往哪儿走？”
“谁是你女儿？我妈早死了！”顾雪柔一点儿不领情地说，细长的眼睛还险些立了起来，瞪得大大地盯着王爽：“我没有妈，听明白了吗？我没有妈！”
第57章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不然就是下下一章，让孩子长大——其实我写这俩孩子小的时候写得上瘾了，还没写够，不过当初写到这里的时候，这篇文极冷，比现在的冷还冷一万倍的冷，一个星期都不涨一个收藏的那种冷!于是我失去了耐心，后续大家看到顾鲲鹏或者其他配角有招人烦或者抢戏的行为时，不是他们的错，是因为我当时写到这里的时候，看这文的数据失去了耐心，再也不想这么单机磨下去、脑子里只想着砍大纲快点儿完结。
王爽痛苦得脸都扭曲变形了, 她低了头, 好半天，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才抬起头看着李丽说道：“你是自己滚，还是我让人请你滚？”
李丽当然不肯滚，这是她的家, 要滚也是眼前的女人滚。
“我还以为是什么货色敢勾引我王爽的男人呢？原来就是你！你也不看看自己那个丑样子, 也敢睡我老公！我今天不搞到你死掉半条命我就不姓王！”
这世界上还有比自己的妈妈更不讲理的人类吗？顾雪柔心想，她不过就过了两年零十个月的舒心日子啊！为什么妈妈就不能放过自己和爸爸呢？为什么她总要这样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自私自利到了极点呢？
这件事不能等到爸爸回来再解决，一旦爸爸回来了, 以爸爸的性格，这一家人就等着被王爽骑到头顶上去！顾雪柔在心里想。她得先稳住妈妈，然后让杜征宇出去拦住晚归的爸爸，只要今天晚上躲过去, 大不了他们明天接着搬家就是了。
顾雪柔刚想到这里，门口就走进来顾鲲鹏，他闻到自家的屋子里多了一股子陌生的刺鼻子香水味儿, 还多了一个人，他只看了个背影就认出来来者是自己前妻王爽。他看见她就脑子疼, 外带特别生气，尤其是看清李丽脸上两道血淋淋的口子这怒气更是瞬间达到峰值。他伸手抓住王爽气道：“你干什么？”
王爽看过来, 发现抓着自己的人是顾鲲鹏，两年多没见，自个的男人似乎并没有怎么变, 鼻子眼睛和嘴还是当初小时候任自己欺负的样儿，不同就是下巴胡子拉碴的，眼底也有些发黑，显然是累的。她眼圈儿不知道为什么立即就红了，指着李丽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顾鲲鹏生气地说：“你干嘛打人？”
“她她么是谁啊？”王爽没了耐心，对顾鲲鹏护着李丽的口气也极为生气，对他喊道。
“她是我老婆，你才该问问你自己是谁！”顾鲲鹏气道：“你来了正好，赶紧把婚离了，别没事儿找事儿上这里来找存在感！”
王爽眼睛睁大了，惊讶地看着顾鲲鹏，越看心里越是难受，心想让自己离婚除非她死了！你十五岁是我的，八十五也是我的！她硬生生忍住眼泪，指着李丽说道：“让她走，以前你俩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不然我什么样子你也知道，毁了她也就分分秒秒的事儿。”
顾鲲鹏气得脸都黑了，他就不明白了，这世界上怎么就有王爽这样的娘们，简直就是一个活混账！女流氓恶霸也比她讲理！他不搭理她，走过去看着李丽问：“疼不疼？”
“你他么的敢挡着我的面儿跟她腻乎！”王爽登时疯了，根本没有人看清她怎么回事儿，她就冲了过来，扑到李丽跟前开始厮打。杜征宇吓得脸色雪白，意识到妈妈挨打时，他哭喊着扑上去想要拦住王爽。顾鲲鹏把李丽护在自己身后，使劲儿想要拦住王爽，可是也没人知道王爽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似乎真的失去理智一般非要跟李丽见个你死我活。顾雪柔在这样的时候，学的那点儿拳脚完全不起作用，她的力气跟发疯的王爽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眼看着自己爸爸妈妈还有阿姨三个人打作一团，杜征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不知道怎地悲上心头，也哭了出来。
么的，擦他么的，擦他祖宗的么么的！
门口聚集了很多邻居，这个农民自建房一层住了十多户人家，现在这个时间段儿又多数都在家，听见这边儿的打架声全都出来看热闹。杜清雨跟两个同学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自家门口聚集的人群，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分开人群进去一看，登时呆住了。
仿佛一年多以前的噩梦又重现眼前，她又看到了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妈妈，吓得脸色雪白的弟弟，乱成一团糟的家！她猛地摘下书包，冲过去想要拉开王爽。
王爽不提防身后有人，登时被杜清雨推了个趔趄，她转过头看见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儿站在自己旁边，眉清目秀的小美女。她眯起眼睛，指着杜清雨问趁机扑上来死死地抱住自己腰的顾雪柔：“这女的是哪个？”
顾雪柔只从这一句话就明白了她妈妈脑子里转的是什么念头，恶心得她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大吼道：“这个是我姐姐！”
“姐姐个屁，你脑子锈了是不是？你姐现在天天在哪儿蹦跶呢你不知道吗？她算老几是你姐姐！”王爽骂顾雪柔，打贱货打了这么半天，她也累了，身上的大牌衣服也皱得像个破布一样了，最糟糕的是脸上的妆都花了，她有些恼火地扒拉几下自己的头发，看着护在那个死娘们身前的顾鲲鹏，又看了一眼死抱着自己不撒手的女儿，对这俩胳膊肘向外的自家人不抱希望。她眼珠一转，看到了杜清雨，她识人多了，这小娘们一脸绿茶婊/子的气质，跟她贱货妈妈一个路子，给小婊/子见识见识有真手段的姐们是怎么抢男人的，算是提前给她上一课！
“你赶紧走，我就饶了你。”王爽指着藏在顾鲲鹏身后的李丽说道：“不然你女儿每天晚上这么晚回来，路上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这个当妈的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这样公然的威胁，尤其是对自己宝贝女儿的威胁，让李丽脸登时白了。她还没说话，顾鲲鹏先张开口气道：“你可真是越来越畜生了！你就不能学点儿好吗？”
学好有个屁用，穷还受气！老娘赚够了钱再转行当个良家！王爽看着顾鲲鹏，在心里想到。
顾雪柔感到过去的那种无力感又卷土重来，她抱着妈妈，想到以前的那些日子，转过头来看着杜清雨，还差三个月她就高考了，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闹腾起来？全家明明都这么努力了，每个人的每件事儿都给高考让路，爸爸打两份工，阿姨每天起早贪黑照顾全家，屋里将近半年没看电视，也没人大声说话了，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妈妈找上门大闹一场啊？
她看着门口站着的杜清雨的同学，看见她们在互相窃窃私语，不用凑过去都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她抱着自己妈妈的手更紧了，脸埋在王爽满是香水味的衣服里，惭愧得抬不起头。
任何人，任何事，只要跟妈妈挨了边儿，就不会有好果子生成。
“走不走？”王爽根本不理顾鲲鹏，直接对李丽说：“给个痛快话。”
李丽不舍得，也没法打定主意，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儿，眼睛看着顾鲲鹏想看他怎么说。可顾鲲鹏哪里有什么主意啊，他跟王爽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辈子他只要没有王爽豁得出去，就会被王爽拿捏得死死地。
而且顾鲲鹏比李丽了解王爽，他知道这个女流氓能干出什么事儿，要是不考虑他性别是个男的，其实他跟旧社会被恶霸少爷硬生生霸占的村花没什么区别。
全家人僵在这里，最后还是杜清雨走过去把门关上了，挡住门外看热闹的人群。室内一阵安静，没有人发出声音，顾雪柔抱着她妈妈，脑子是昏的，眼前是黑的，直到她听见李丽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地她听出来一个“走”字，不知道为什么心口剧烈一痛，仿佛汹涌的黑色漩涡又把自己吞噬了进去似的，她突然大声吼道：“不行！”
王爽知道这个女儿是吃里扒外的，直接无视她的话。顾雪柔松开妈妈，看着她说道：“那你会回家吗？”
虽然只有一句话，王爽却明白，比谁都明白，她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还不到时候，急什么？”
“什么叫急什么？”顾雪柔大怒，她觉得自己简直要疯，跟以前一样处在濒临变成一个疯子的边缘，“你把我爸当成什么？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少废话！”王爽没耐心了，她跟自己男人的事儿就算亲生女儿插手，也让她暴躁，她指着李丽说道：“不搬走就留神你的宝贝女儿，我说到做到！整死你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女流氓发起飙来，一般良民就剩下心惊胆战了，顾雪柔忍着眼泪看着爸爸和阿姨，感到一阵心灰意冷，历史又要重演了，对吗？爸爸会妥协的，他根本就不是妈妈的对手，他能做的就是先忍着，忍不住了就一走了之，丢下自己给妈妈，还有妈妈那些恶心的下三滥的男人！
她哭了出来，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软弱又无力，什么都做不了。她嚎啕大哭，声嘶力竭，根本不管什么洋相不洋相的，嚎到后来她抱着她妈妈的大腿，磕磕巴巴地说道：“妈妈——妈你也让我爸活吧！饶——饶了我——我爸吧！我爸是——个——个好人啊！”
就因为是个好人我才不会放手！王爽在心里想。
她见识的越多，越发现这些年在自己身边儿晃的全是些贱男，不管有钱的，还是没钱的，衣服下面遮住的全都是臭混蛋！她以前看不起顾鲲鹏的那些缺点，她咒骂他的，羞辱他的那些他的性格特质，现如今才发现那全都是好的，比金子还好。
这世界上这么好的男人就这一个了吧？放了他，到哪儿去找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傻瓜啊？
第58章
像正常的人没法理解疯子一样, 顾鲲鹏父女俩也没法理解王爽；像正常人斗不过疯子一样, 他俩也又一次斗不过王爽。杜清雨在第二天就被人吓了一吓，放学的路上无端冲过来一个小流氓, 照着杜清雨好一通羞辱，连她的衣服都被扯破了，不是旁边两个同路的同学大喊, 把坏人吓跑了, 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
王爽被顾鲲鹏急红了眼指责，她一歪脖子气道：“根本不是我干的，你骂我干什么？你有证据吗？哪只眼睛看见我指使人去收拾那个小娘们了？”
顾鲲鹏气得怒火填膺, 指着王爽说不出话来。
“是她自己招灾怪我头上干嘛来啊？老天爷都看不过眼去了，替我伸冤呢，敢抢我王爽的男人灾星直接就落她女儿脑袋顶上去了，要是再不收手, 不定发生什么事儿呢。”王爽气呼呼地说道。
顾鲲鹏也气，气得连头发丝都颤抖了。他想到刚刚杜清雨回来时那副吓惨了的样子，才十七岁的孩子, 她做错了什么事儿要这么倒霉呢？人家孩子高考都变成了活祖宗，清雨那么聪明那么懂事儿, 怎么距离高考只剩区区的三个月而已了，还要被小流氓惊吓羞辱？
他不想跟李丽分开, 一万个不想，但是这三个月他再不想也得忍，是男人就得扛着。于是他对王爽说道：“行了, 我跟她分开，你别折腾了。”
王爽听了，气愤的神情立时消失了，她漂亮得嚣张的眼睛看着顾鲲鹏，有点儿不信地问道：“真的？”
“真的。”顾鲲鹏没什么力气地说道。
他说到做到，回家跟李丽俩人关在卧室里嘀嘀咕咕地说了挺长时间的话，出来他就带着顾雪柔收拾东西，搬走了。
要依着王爽的意思，想让顾鲲鹏立即搬回北方去，顾鲲鹏以顾雪柔办理转学手续不方便为由，申请拖延三个月。王爽答应了，其实她自己也没理清身边乱七八糟的那些男人，这些年处得最长的姘头巴旭东给她开的那个公司像个炸/弹似的，随时有可能爆炸把她炸得粉身碎骨，她想离职离不了，报警自己先进牢房了，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小莹赶紧找个大点儿的靠山，把她老娘从这烂泥坑提出去。
除此之外，她毫无办法。
好在顾雪莹确实争气，出道这么几天，听说已经被很多有钱有势的看中了，小莹自己选择混那个圈子的，脑子也聪明，该怎么做她心里一清二楚。只盼着这孩子能在老娘东窗事发之前，找个好靠山，一辈子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顺便儿扶持她老娘一把，也算这些年没白养她了。
反正女人不就那么回事儿吗？跟哪个男人还不是跟，只要有钱又对自己好就行了，王爽心里想。她在男女之间的事儿上极看得开，唯一看不开的就是顾鲲鹏，玩够了她现在就想着当顾鲲鹏的老婆，哪怕以后一辈子给他做饭伺候他也行，男人可以浪子回头金不换，女人咋就不行了？
她把顾雪柔电话手表的号码弄到了，手机上安装了家长控制，顾鲲鹏的手机也被她弄了账号共享，这样顾鲲鹏在哪儿她只需要打开手机就一目了然。顾鲲鹏和顾雪柔任凭她操弄，神色木然，一点儿都不反抗。
王爽做完这些事儿，就飞走了，走之前，虽然知道没用，还是叮嘱顾雪柔盯着她爸爸，如果发现她跟李丽私下约会，要记得告诉妈妈。顾雪柔听了，只切了一声，根本不理睬她。
父女俩搬出去找了个住处，因为心里有了打算，所以屋子也没怎么收拾，就随便凑合了。顾鲲鹏依然打两份工，顾雪柔依然每天上学，放学打拳，周末打工。只是现在顾鲲鹏下晚班回来，给他做宵夜的人变成顾雪柔了。
大约一个月之后各个大学的自主招生就陆续开始了，杜清雨参加了几所大学的自主招生，没人知道她是不是受了王爽那件事儿的刺激，成绩一贯优异的她竟然没有通过任何一所学校的初审。这件事儿对她的打击到底有多大，没有人知道，那年的六月，高考完毕的她填报志愿，第一志愿竟然是清大，这让负责老师吓了一跳，这半年来她成绩不稳定，填报本地的深大更有把握，未来毕业就业前景在本地来讲，也并不比清大差太多。
“如果不能考上清大，我就复读。”杜清雨对所有劝自己修改志愿的人，只有这一句话。
那是一个漫长又炎热的暑假，热得人仿佛要窒息。顾鲲鹏为了给杜清雨积攒上大学的学费，酷热的天气里依然打着两份工。爷俩租住的房子没有空调，顾雪柔被热得满脑子痱子，痒得她受不了，有一天脑子一犯浑干脆自己跑到理发店，跟师傅说给自己剃个光头。
她从理发店出来，天空开始落雨，雨越来越大，她迈动大长腿顶着个光头往家跑，快到家里所在的单元门口的时候，就听见一个人大叫着自己的名字，她抬起头，看见杜征宇站在门口。
“你咋来了？”从暑假放假之后，杜征宇跟她就很少见面，他们都很小心翼翼地减少接触，不想节外生枝。
“我姐考上清大了！”杜征宇大叫。
顾雪柔眼睛一亮，也高兴得跳了起来，天哪，清雨姐姐也太厉害了！我的个老天，她还以为只有江孝文那样的天才才能考上清大呢，想不到自己认识的人里还有跟江孝文一样厉害的人存在！
全家听到这个消息都特别高兴，这三个月来忍着耐着不就是为了今天吗？所有人因为这个喜讯，对顾雪柔闪瞎人眼的光头都一笑了之，只有杜征宇不时地拿眼神看着光脑袋的顾雪柔，然后嘿嘿地笑个不停。
“笑啥啊？”顾雪柔被杜征宇笑烦了，大人都高兴地商量杜清雨开学的事情去了，她跟杜征宇没事儿，就躲在屋子里玩，现在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时候，一家人再也不用像杜清雨没有高考之前那样藏着掖着不来往了。
“没笑啥。”杜征宇说，一边说，一边用眼睛不停地看光头的顾雪柔，然后突然笑了一下说道：“你光头还挺好看。”
“切，我不好看过吗？”顾雪柔心情好，想到以后又能一家人在一起了，爸爸不用孤单一个，自己也有好朋友征宇在身边，就特别高兴。
“没有。”杜征宇低头笑，脸不知道怎么红了，有点儿小声地说：“你一直特别好看。”
顾雪柔大言不惭地说了句那当然，话音方落，就听见外面咣地一声响，好像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然后是李丽像是在哭的样子，声音颤抖着说：“你这是干什么啊？”
顾雪柔和杜征宇互视一眼，心中都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王爽又打上门了？
他俩一起下地，跑了出去，却看见客厅的地上站着三个人，顾鲲鹏，李丽，和杜清雨，并没有王爽。顾鲲鹏和李丽全都看着杜清雨，顾鲲鹏脸上是一脸的震惊，李丽则是震惊加上失望，眼圈儿都红了，盯着对面一脸坦然的杜清雨。
“怎么了？”顾雪柔受不了爸爸这个样子，她从七岁就开始照顾她爸了，在她心里她爸爸其实跟个毛头小孩儿没区别，她看不得她爸受委屈。
顾鲲鹏没说话，只是看着杜清雨，那眼神仿佛一颗心被利剑狠狠地扎了一下似的。
“我刚刚提议我妈跟你家叔叔分开。”杜清雨对顾雪柔说道。
顾雪柔惊讶地看着杜清雨，一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说了，如果你们俩不分开，我就再也不会回这个家，我就当我自己没有妈妈，也没有弟弟，从今以后就我一个人。念得起大学我就念，念不起我就辍学打工。”杜清雨看着她妈妈，说的每句话都是当母亲最害怕听的。
李丽眼泪终于流了出来，最糟糕的长夜熬过去，她以为终于柳暗花明了，以后这半辈子再也不用孤单一个人了，哪里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出这样的难题？
到底是为什么啊？李丽用流泪的眼睛看着女儿，想要个说法。
“叔叔没有离婚，不是吗？”杜清雨看着她妈妈说道：“你一直用小三的身份跟他在一起，有考虑过我跟征宇吗？你知道这三个月我在学校里被人说成什么样子了吗？”
“可你就要去帝都上学了啊？以前的事情…”
“你以为离开就能解决吗？你知道我同学里有多少跟我上了同一所大学吗？那个大学里的同学，如果听说我有个做小三的母亲，你让我怎么在人前抬头？”杜清雨声音冰冷地说，她平时总是一副柔和沉静的样子，这会儿眼神里的温柔消失，屋内的几个人才发现这个杜清雨其实是个这么冷静的人。
“那——那我让你顾叔叔离婚，行吗？”李丽胆战心惊地问，她不想跟顾鲲鹏分开，真的不想。
“当然不行。”杜清雨一点儿不给她妈妈念想地拒绝，不留丝毫余地，“你也看见那个王爽的厉害了，我不觉得叔叔能离婚，就算能离婚，那个女人也会把离婚的责任推到你身上，我不想你再跟那个女人打交道。你要是同意我的话，我们一家三口这就走，一起去帝都，不然你就当没有生过我，死活随我去。”
杜清雨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进了自己的屋子，还反手锁上了门，再也不肯出来了。
顾雪柔呆呆地注视着那个紧闭的门，简直难以想象刚刚自己见识到的冷心冷肺的女孩儿是清雨姐姐。这——这跟平时的她反差也太大了，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啊？
她读清大，她去帝都，她明明要开始一段全然不同的崭新的人生，为什么非要拆开自己爸爸和李阿姨呢？谁爱说三道四就让那些人说去呗，难道那些人的流言比自己妈妈的幸福更重要吗？
李丽哭得浑身颤抖，无法可想。顾鲲鹏更是无奈，杜清雨刚刚那句话每一句都特别伤人，他无力跟王爽撇清关系本来就够窝囊的了，这会儿让一个十七岁的女娃娃当面挑明了，更让他觉得窝火。
更何况，杜清雨的意思是就算自己跟王爽离婚了，她也不许李丽跟自己在一起，这是摆明了看不上自己的意思了。他一个堂堂大老爷们，干嘛非要干作孽拆散人家母女这种天打雷劈的事儿？李丽供养了一个清大的高材生女儿有多不容易，有多为这个女儿自豪，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散了就散了吧，这么好的女人，找个好男人还不分分秒秒的事儿，自己搅和人家母女分崩离析的，以后也没什么痛快日子可言，何必呢。
顾鲲鹏跟李丽挑明了自己的意思，看李丽虽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是也没出口留自己，心里也明白了她的选择。他心里特别难受，但挺爷们地忍住了，心里倒也没怪李丽，还从自己打工的积蓄里拿出五千块钱给了她，就当是给杜清雨读大学的红包。
他一脚踏出李丽家的门，就把一腔怒火喷到了明明人在千里之外，还能掌控他人生的王爽身上去了。
他二话没说甩掉了手机卡，让顾雪柔也甩掉了手机卡，然后回到自己的住处收拾收拾包儿，就踏上了再一次出走的旅途，只不过这一次跟上一次一样，他再没丢下女儿，而是一手拉着行李，一手拉着女儿，向着王爽找不到的城市进发。
第59章
顾雪柔站在起跑线, 眼睛眯起, 盯着一百米外的终点线。这是今天的最后一场比赛，她拿到第一名之后, 就可以确保自己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进入崖顶山市重点中学，而不必参加中考。
一同站在起跑线上的选手有八个，她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杀气腾腾的眼神儿看上去有多渗人, 一旁的选手本就跟她实力相差悬殊, 这会儿更是看了她一眼，就往她远了的方向挪了挪。
发令枪响，她第一个冲了出去, 十年前她跑起来像只下山的小母老虎，现在长大了的她大长腿甩开，跑步的姿态兼具鹿的优雅与豹的迅捷，看上去漂亮多了, 她跑到一半儿的时候，就已经将所有的对手远远地抛在后面，毫无意外地, 她得了第一名，拿到了对她和顾鲲鹏来说都至关重要的保送名额。
顾鲲鹏今天特意请了假, 赶过来观看女儿比赛。这会儿看了女儿拿了第一名，他兴奋得从看台上站起来, 冲女儿使劲儿招手。
五年前他带着顾雪柔离开深市，搬到这个北方的五线小城，重新办了手机卡, 重新找了份工作，为了不让王爽找到父女俩，这五年里他们没有跟任何人联系。
顾鲲鹏外表还跟五年前一样稳当帅气，眼角多了的皱纹丝毫没有减弱他的颜值，反倒比愣头青的时候更招熟女喜欢了。这五年里他陆陆续续地交了一些女朋友，但是因为带着个女儿，同时他没离婚不是自由之身，所有的恋爱都在进行了一段时间后无疾而终。后来他被这些光开花不结果的恋爱弄得心灰意冷，对再找个伴儿这件事儿就不太上心了，以纯耍流氓为目的的谈女朋友也不谈了，现在是地道单身汉一个，守着女儿顾雪柔，躲着王爽，要是不考虑到父女俩穷得叮当响，日子过得倒也不错。
顾雪柔这个冬天也将十六岁，身高从当年的小不点儿长成了高个子大姑娘，足足一米七二，一张脸长得特别像她爸，简直一模一样，配上她贴头皮的短发完全就是个少年。就是她的神情不太讨喜，尤其是眼神儿，带着劲儿劲儿的神气，跟当年她是个胖墩儿万人烦的时候挺像的。
“走啊，老爸带你去吃好吃的。”顾鲲鹏看女儿冲自己走过来，就大声喊，他不怎么存钱，因为这个城市的工资太低存也存不住，还不如都给女儿吃了。
顾雪柔冲她老爸笑了一下，她很少笑，顾鲲鹏知道这孩子被王爽坑得活得很累，这样不正常的家庭到底多大程度上影响了顾雪柔的性格，他也拿不准。但他知道五年前从深市灰溜溜地搬走逃到这里之后，顾雪柔就越来越沉默寡言，原本就因为常年习武打拳，眼神儿比别人可怖些，现在更没人敢靠近她身边儿了。
他们搬过来五年，顾雪柔一个朋友都没有。
顾鲲鹏每次看见女儿阴沉个脸，就觉得自己这个做爸爸的，特别失败，于是顾雪柔脸上的这个笑容让他比谁都兴奋，他特别高兴地对女儿说：“咱去点几个你最爱吃的肉，今天让你吃个够儿！”
顾雪柔收了笑容，她比不长心眼儿的爸爸顾鲲鹏现实多了，这些年虽说是爸爸赚钱养她长大，但是实际上照顾爸爸的人却是她。她这个爸爸没什么大本事，人又老实，来到这个经济不发达的小城市谋生，真的是吃了很多很多的苦。本地工作机会很少，工资不高，他们爷俩要租房要穿衣要吃饭要生活，顾鲲鹏每个月不到三千块钱的打工费完全入不敷出，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好在他们俩都天生对物质没太大欲望，节衣缩食清汤寡水倒也撑过来了。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她马上升入高中，可以在学校住宿，是时候着手让她爸把婚离了。
人生就这么短短的一辈子，她爸爸这样的好人已经被她妈妈耽误了半辈子，现在自己长大了，指望爸爸这样性格懦弱良善的人下决心把婚离了，恐怕一辈子都指望不上！这个决定只能由她帮爸爸下。
于是顾雪柔对顾鲲鹏摇头说道：“别吃了，攒钱买车票咱去找我妈把婚离了。”
她劝她爸离婚劝了几年了，顾鲲鹏始终支支吾吾地，不肯应承。直到最近因为顾雪柔马上初中毕业，就要离开家去上高中，他才认真地考虑起女儿的建议来。他今年三十七岁，女儿也大了，再不离婚就真要后半生都一个人过日子，这个意识钻进他脑海里的时候，最初不过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可随着时间的推进，却越来越清晰，一直觉得自己年轻从未老去的顾鲲鹏突然意识到，或许自己真的该仔细考虑考虑后半辈子的事儿了。
他去打听了，也打听明白了，对他和王爽这种分居已经超过十年的夫妻来说，就是事实上的婚姻破裂！他只需要到法院起诉，基本上都是判离的，甚至王爽不想离都没有用，法官可以在她缺席的情况下，依然判决他俩离婚。
可这种起诉离婚最大的问题是他得去王爽所在的地区法院起诉王爽，而这就意味着他在躲了她五年之后，八成还会被她逮着。
“现在你不用怕她，她要是敢再欺负你，我来对付她。”顾雪柔给她爸打气，她虽然用市级短跑冠军的名义拿到了体育保送生的资格，但是实际上她的散打成绩更好。搬到这里之后，她跟着崖顶山体育专科学校的一个散打老师专业学了五年散打，刚刚举行的第四届北三省俱乐部冠军赛，她还拿了青少年组的冠军，一炮而红，成了她老师俱乐部的活招牌，帮她老师吸引了不少新学员。只是这种俱乐部杯赛不被教育局承认，所以保送时候那个冠军的名头没有用。
顾鲲鹏不得不承认，有顾雪柔在身边儿给自己壮胆儿，自己的这个婚确实能离得坚定点儿。他不敢一个人去找王爽，心里知道自己一个人去了，王爽不同意离婚，他的下场八成还是得一个人灰溜溜地逃跑。所以他等顾雪柔放了暑假，拿了高中的入学通知书，才带着顾雪柔一起去找王爽去了。
离开自己出生的城市将近八年，旧地重游，顾雪柔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这里，每条街道，每个建筑，看上去都十分陌生。她在这个城市曾经生活过七年，要说她对这个城市还有什么念想，就是当年她还小的时候，曾经在这个城市里认识了一个哥哥江孝文，而那个哥哥有几年曾经对她特别好，像她的亲哥哥一样好。
只是后来他长大了，不再像他小时候刚失去妈妈和妹妹的时候那样需要自己了，渐渐地稀疏了两人之间的联系，并在她离开深市之后彻底断了联络。
可她依然记得江孝文，不管她住在哪里，深市也好，崖顶山市也好，回到这个城市也好，她内心里跟江孝文的那场相识，是她长这么大最宝贵最值得记忆的一段缘分，值得她珍藏一辈子。
她和顾鲲鹏没有王爽的联络方式，也不想联络她，要是能鸟悄地不惊动她就把婚离了，那就最好。
可天偏偏就不遂人愿，他们刚把离婚状子递上去的第二天，就被王爽找上门来。
五年没见，王爽容貌变化倒是不大，一如当年一样漂亮。不知道是因为来见顾鲲鹏还是怎样，这一次她浑身上下一点儿装饰都没有，就连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很普通很平民的牌子，不像几年前香奶奶老大王巴黎X家一股脑地堆在身上，显摆得跟个久贫乍富的暴发户似的。
她看见顾鲲鹏，隔了五年再见到他，一句话没说，眼圈儿先红了。她这眼泪把顾鲲鹏弄得措手不及，他俩十五岁就在一起了，十六闹出人命生了顾雪莹，这之后打打闹闹分分合合二十多年，顾鲲鹏还从来没见过王爽哭呢。
“你这是咋地了？”顾鲲鹏问。
“我看见你高兴。”王爽说，声音颤抖，一边儿说一边儿哭：“过去这几年你跑哪儿去了？故意躲着我不让我找着吗？”
可不是吗，顾鲲鹏心想，被你找到我不就被你坑死了吗？早知道跟你离婚这么费劲，当初就不该跟你领证，小柔也不至于摊上你这个妈，把孩子性格都给影响了。
“鲲鹏，别躲着我了，我没有你不行，你要是跟我离婚，就是要我去死啊？”王爽显然好不容易才找到顾鲲鹏，生怕他一个冲动又跑了，连忙把想要说的话全都一股脑说出来。
“你说啥呢？”顾鲲鹏不理解了，这女人咋回事？都不提她给自己戴的那些数都数不清的绿帽子了，就她当初指使那些姘头把自己揍得鼻青脸肿的那件事儿来讲，他也不可能原谅她啊？
“我跟你讲的是，我都改了。我说你或许不信，我把小莹的电话给你，你给她打电话，问问你自己的大女儿，这些年我有没有再找过男人？”
顾鲲鹏觉得王爽简直难以理喻，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拎着背包就要走，懒得听她这些废话。哪知道这时候王爽突然给他跪下了，她直挺挺地跪在顾鲲鹏面前，双手抓着顾鲲鹏洗得泛旧的衬衫，一边儿哭得满脸泪痕一边儿说道：“鲲鹏，我前些年过不了穷日子，是我的错！我错得太多了，你原谅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