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又将那名片翻来覆去的审视一遍,他吩咐仆人道:“请他进来。”

易横涛先生器宇轩昂的走入金家客厅,迎面看到陆雪征坐在轮椅上,就开口问道:“你又受伤了?”

陆雪征眼望对方,先是一惊,然后却又笑了:“原来你还认得我。”

易横涛落落大方的自行在沙发上坐下了:“认得,你是陆先生么。”

陆雪征依旧微笑着,心里可是有些打鼓——原来这易横涛不是旁人,正是那位曾为他两度治伤的医生!

这时,易横涛神色俨然的继续说道:“上次在这里,我之所以不肯和你相认,是因为你情形狼狈,我摸不清头脑,不敢贸然多说。”

陆雪征垂下眼帘,在那小猫的后背上摸了一下:“那如今易先生怎么又肯主动上门来拜访我了?”

“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陆雪征把小猫抱了起来,对着易横涛点了点头:“开诚布公,很好。”

易横涛盯着陆雪征的小猫,眼睛亮了一下:“嚯!你这猫不错嘛!”

陆雪征没理会,用手指在小猫的后颈上轻轻挠了两下,小猫就娇声嫩气的在他大腿上打了个滚儿。

易横涛并不是没有眼色的青年,见陆雪征的态度有些冷淡,就立刻回归了正题:“家父听说陆先生到了上海,很愿意和你结交一番。”

陆雪征抬头望向易横涛,似笑非笑的说道:“易先生,你这话,我实在是有些听不懂啊!”

易横涛也笑了:“诚然如此,这是个说来话长的事情,我太急切了。”

易横涛端着一杯热茶,侃侃而谈,大概讲述了自己的出身家世,顺带着介绍了他的老子。原来他那令尊易崇德先生,才是蒋振云等人口中的“老头子”,而这位易横涛少爷,似乎是曾和家庭长久的闹过决裂,新近才回到父亲身边做事。

他那话说的有些乱,陆雪征用心倾听,倒也笼统的明白了。又因易横涛的父亲与叶崇义的大哥重名,所以他听在耳中,颇觉刺心。

“我现在是个赋闲的废人了。”陆雪征心平气和的对着易横涛说道:“况且身上有伤,行动不便,也上不得台面。令尊的好意,我心领了,等到将来身体恢复了,我定会亲自登门拜访。”

易横涛放下茶杯,挺直腰背说道:“哦,那你就是不肯赏这个面子喽?”

陆雪征的确是不想赏他这个面子,但也不愿得罪本地老头子。抬眼看着易横涛,他思索着答道:“令尊要是有事找我陆某人,尽管开口就是,能帮的,我一定帮;虚礼就不必讲。”

易横涛听了这话,满脸困惑神情——他逢了父亲的命令前来,预备要做一场大大的寒暄交际,可是陆雪征始终没有给他机会。

张口结舌的无语片刻,他想陆雪征也许和自己一样,都是实干家,有一说一,同父亲那些人是不同的。

于是他欠身伸手摸了摸陆雪征怀里的小猫,而后站起身来,一本正经的说道:“好的,那我就告辞了。我的电话号码印在名片上,金先生也是知道的;如果你下次又受了伤,还可以找我。虽然我现在不做医生了,但是给你帮个忙,那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礼数周全的一弯腰:“再会。”

陆雪征见他要走,下意识的就想要去摸钱包付出诊金。及至此人当真离去了,陆雪征坐在家中,越是细想,越觉骇然——易家对自己的行踪,可是了解的够详细了。

当晚,他向金小丰诉说了此事。金小丰认真听了,也觉蹊跷,可是又分析不出个头绪来。两人谈来谈去,金小丰便试试探探的,开始动手动脚。

陆雪征虽也在金小丰的手中尝到了甜头,但总觉着这不是一桩正经事情,没有做过再做的道理,况且面对着这么一位五大三粗的光头,也着实让人无法动情。眼看金小丰凑上来了,他毫不客气的动了武:“怎么?你拿你老子取乐还上瘾了?滚下去!”

金小丰被他打的向后仰头一躲:“干爹,干爹,别……”他笑着握住了陆雪征的手腕:“您别生气,我不碰您,我只是……”

他只是扯下陆雪征的裤子,又一把攥住了陆雪征的命根子。

金小丰知道陆雪征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当年是能把韩棠干到死去活来的;故而自作主张,手嘴并用的先让他快活了一次。

简单的擦拭了那激射出来的白浊液体,他一边缓缓揉搓着手中这根半软半硬的东西,一边扭头望向陆雪征,低声问道:“干爹,还要吗?”

陆雪征依靠床头坐了,仰起脸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然后闭着眼睛轻声答道:“再来一次,用点力气。”

第二次完毕之后,金小丰约摸着时机差不多了,便自行爬上床去。陆雪征此刻不是他的对手,又被他调理的身心舒畅,故而不情不愿的咕哝了两句,也就被他拖到身下压住了。

金小丰成夜的折腾,恨不能完全不睡;幸亏他那对象是陆雪征,双方势均力敌,倒也有趣。

干干歇歇的闹到凌晨,金小丰开了电灯,抱着陆雪征前去浴室洗澡。

陆雪征累极了,躺在浴缸里叼着烟卷,有一搭没一搭的吸着解乏。眼看金小丰蹲在一旁在用毛巾为自己擦身,他忽然取下口中的烟头,摁在对方的光头上用力一碾。

金小丰神情痛苦的皱了眉头,可是手上不停,继续为陆雪征擦洗身体。

“小丰啊……”陆雪征慢悠悠的开了口:“干爹很不明白,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金小丰听到了“小丰”二字,眼眶几乎有些发热——陆雪征从来没有这样亲昵的称呼过干儿子们。当初那么爱韩棠,提起来也还是连名带姓。

拧了毛巾为陆雪征擦了擦头脸,他闷声闷气的说道:“我给您养老,我一个人就行,您不用再指望别人。”

陆雪征笑了一下:“听听,这不就是疯话么!”

陆雪征发现金小丰那个锃亮的大脑袋里面,装有许多稀奇古怪、自成体系的念头。他先前向来不是很关注这家伙的精神世界,现在想关注了,可是又插不下手了。

养老之类的话,当然都是胡扯。他叫名是干爹,可也并不比金小丰年长太多,正当壮年,哪里就提到了养老的屁话。

他现在无聊之极,身边连个能说说闲话的李纯都没有了——事实上,他记忆中的李纯已经彻底消失,天津那个小伙子,仿佛和他的李纯关系不是很大。

他意识到了自己无趣与焦躁,所以格外的开导警告自己,不许自己由着性子沉沦下去;越是处在低谷,越要振作精神。哪知振作没有几天,易家那边派人送来了请帖。

这回易崇德抛开易横涛,直接以自己的名义做出了邀请。陆雪征拿着请帖,知道对方必是有事相求,但凭着自己如今这副德行,哪里又能为旁人卖命?故而左右为难,不知该不该露这个面。

第106章 易家父子

易崇德站在都城饭店门外,礼数很周到的等待陆雪征到来——他向来是这样的,既然要向旁人表示好意,那就要把好意表示彻底;不必要的派头,一般不摆。

几名长袍马褂的随从跟在一旁,全是三十来岁的男子,一个个打扮的斯文洁净,看起来档次颇高,绝不像那帮会人物,正配得上易崇德的形象——易崇德五十多岁的年纪,容长脸,年轻时会是相当的清俊体面,现今发福了一点,但也不过分,没走样。

次子易横涛远远站着,看起来是非常的不合群;长子易轻澜本是陪着父亲的,然而忽闻家中有事,只得提前离去,临走时又嘱咐了弟弟两句。易横涛面无表情的听着,听完就算,根本不往心里去。

这时,前方道路缓缓驶来一辆雪佛兰汽车,正是陆雪征到了。

汽车无声无息的停在饭店门口,随即车门一开,金小丰探头跳了下来。

他大踏步绕到后方,从汽车后备箱里搬出轮椅打开。把轮椅推到车门前放好,他弯腰向车内伸出双手,把陆雪征拦腰抱出来安置在了轮椅上。冬日时节,天气阴冷,陆雪征加了一件米色猎装上衣,腰间衣带服帖,勾勒的身段紧俏利落。坐在轮椅上扭头望去,他一眼便看到易横涛大步流星的向自己这边走过来。

易横涛站在自家父亲与陆雪征中间,做了一番介绍。易崇德极少北上,但也听说过陆雪征的大名。如今见了本人,就见对方三十多岁,面目很是端正英俊,看起来并没有杀气,倒像是一位好好先生的模样。而陆雪征见蒋振云口中的“老头子”仪表堂堂,不禁心生好感。主动向上伸出一只手去,他开口说道:“易老板,我对你是久仰了,但是初来乍到,不敢高攀。今日好容易见了面,我又是这个样子,实在是失礼。”

易崇德握住他的手摇了摇:“老弟,你不要同我客气。四海之内皆兄弟,谁高攀谁?你如今赏光肯来赴我的宴席,我就很高兴了。”

陆雪征微笑着一点头:“不敢当。”然后他扭头看了易横涛一眼——先前他见了这位伪医生便要心惊肉跳,素来不曾留意过对方的相貌;如今有了易崇德站在这里对比着,他发现这父子两个还真是相像,那易横涛虽然行医手段类似屠夫,人样子却很不错。

几人谈笑风生的进入饭店大门,在雅间内分宾主落座。易崇德和金小丰走的不是一个路子,并不认识金小丰,只当他是陆雪征的跟班手下;易横涛作为陪客,却知道金小丰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厉害角色,这时就递出眼色,示意他坐。然而金小丰站在后方,只对他暗暗的一摆手表示拒绝,随即弯下腰来,在陆雪征的耳边低语了两句。

然后,他就和易家随从一起,无声的退出去了。

越是大老板,越是温和有礼,因为底气很足,无需虚张声势。易崇德是如同春风一般了,陆雪征也是有一说一,不拿那场面上的虚话来敷衍寒暄。易横涛坐在一边旁听,倒是感觉这气氛很好,谈话的两个人,包括父亲,也显得可爱起来了。

易崇德问陆雪征:“天津有个俞振鹏,老弟认不认识?”

陆雪征喝了一口热汤,笑了:“我的干儿子。”

易崇德也是发笑:“你这干儿子专在码头刁难我的货船,我不找他,我找你吧!”

陆雪征思索着向后仰靠过去,沉吟片刻后转头望向易崇德,轻声答道:“小事一桩,好办。”

易崇德笑道:“老弟是个爽快的人!”

陆雪征若有所思的,却是微微一摇头:“易老板,实不相瞒,我也离开天津足有两年了,天津那一带的情形,和上海不一样,变化很大。俞振鹏若是听话,那一切好办;若是不听话,正所谓鞭长莫及,我目前也控制不住他。”

易崇德端起酒杯,在陆雪征的酒杯杯沿上轻轻一碰:“老弟,有你这一句话,已经足够。至于事情能不能成,那也要看我的运气造化。”

陆雪征听了这话,感觉有些耳熟,忽然想起当年天津那位盛国纲师长曾经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这话实在是挺好听的。

两人谈过正事,转而聊起闲话,却是将那矛头一致对准了易横涛。易崇德仿佛是对这次子很有意见,次子面不改色的傲然而坐,却是刀枪不入的满不在乎。陆雪征见易横涛梗着脖子,一脸凉阴阴的不好惹,便出言笑问:“贤侄怎么不继续行医了?”

易横涛听了“贤侄”二字,心中几乎一惊,随即想起陆雪征是自家父亲的老弟,可不也就成了自己的叔叔么?

“唔……”他不甚服气的答道:“家父不许。”

易崇德苦笑着解释道:“他不是那一方面的人才。”

陆雪征想起易横涛的种种手段,违心答道:“还是有点本领的。”

易崇德看了儿子一眼,感觉自己像是见了怪物——不过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虽然老大不小的不听话,但是做父亲的,总要耐下性子,慢慢把他引回正路。

席散之后,易崇德让易横涛带上保镖,亲自护送陆雪征回家。

金小丰和普通随从一起,饿着肚子在外面等候良久。这时推着陆雪征离开饭店,他一言不发的把陆雪征抱回车上,又把轮椅收回了后备箱。陆雪征隔着半开的车窗,和易崇德最后握了握手。

汽车夫发动汽车,慢慢向前开去。易横涛坐在后方汽车里,这时也指挥保镖开车,紧紧跟上。

到家之后,陆雪征请易横涛下车,进去坐坐。易横涛大概是无所事事,所以当即答应下来。

在金家楼下的大客厅内,陆雪征和易横涛相对而坐。他低头解开猎装的衣带纽扣,一边脱衣服一边说道:“天冷,辛苦你送我一趟,坐下歇歇再走。”

易横涛不置可否的从仆人手中接过一杯热茶,没打算喝,只是为了捧着暖手:“你和家父,倒是谈得来。”

陆雪征转身把上衣交到仆人手中:“贤侄,长辈的事情,你不懂的。”

易横涛“嗤”的笑了一声:“你这……”

陆雪征不等他说完,自顾自的又问:“做易家阔少爷,比当野医生好吧?”

易横涛一皱眉头:“什么野医生!我、我留洋读过医科的!”

陆雪征真没看出他还有这种资历,不禁对他笑着一挑眉毛:“哟,厉害啊!”

易横涛随即打了个结巴:“兽、兽医科。”

陆雪征盯着他:“兽医?”

易横涛继续补充道:“读了一年,就被开除了。”

陆雪征低头喝了一口热茶:“成绩不好?”

易横涛镇定的答道:“非也,是因为没有钱缴学费。”

陆雪征这回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微笑。

易横涛一派淡定:“我那时候年纪小,贪玩,到赌城去住了一个月,把家父给我的款子全部输光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一个人回国了。”

陆雪征已经猜出面前这位是个又臭又硬的犟种少爷,但是并不嘲笑,引逗着他继续往下讲:“既然不肯回家,为什么不一直留在天津?”

易横涛笑了一下:“我在天津治死了一个人。那边找我偿命呢!”

“在上海也是一样的行医,怎么又肯回家了?”

易横涛小口喝茶,装聋作哑,拒绝回答——也许是又治死人了,无处可逃,只得回家。

陆雪征笑道:“这也没什么的。儿子吃老子一口,天经地义。”

易横涛依然不答,片刻之后他放下空茶杯,忽然生气了似的站起身来,嘴里咕哝了一句:“我走了。”

然后转身就走了。

易横涛一走,金小丰就进来了。

他没用轮椅,直接把陆雪征抱回楼上。陆雪征兴致不错,不肯去睡,坐在那小起居室内的罗汉床上吃点心看小报,又闲闲的说道:“虎父犬子,易崇德那么像样,儿子却是这个德行。”

金小丰坐在一旁,低声附和:“说是他大儿子还好。”

“这种事情还要老爷子亲自出面,大儿子能好到哪里去?”

金小丰点点头:“可也是。”

陆雪征小心翼翼的伸直了右腿——骨头倒是没什么感觉,然而筋疼。金小丰见状,便凑上来用手握住他的膝盖,一下一下轻轻的压。

窗外天冷湿寒,房内一派温暖干爽。陆雪征一手拿着小报,一手搂着金小丰的脖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金小丰忽然亲了他一口,他也没生气,只说:“混账东西,不要占你老子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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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在更新的时候,忽然发现104章被举报锁文,感觉很是无可奈何;如果有读者没有看到那一章,请自行去搜索盗文来看吧。我既然写了文,又把文发到网站上来,那我的目的就是让对这文章有兴趣的读者能够读到,只要能读到,那以什么途径去读,我这边是不在意的。

写文到如今,有很多读者对我十分支持,我对此深表感谢;但也总有有限的几位或者一位,以刷负分、精分挑事、故意曲解文章、举报章节……等等方式(包括在QQ好友申请中对我进行连续的诅咒谩骂),对我个人进行直接或者迂回的攻击。我个人对此从未做出过回应,不过今天我想说,我只是个小小的写文的人,挣不到什么钱,也没什么大名气,连个正式的写手都算不上;写文是我个人的爱好,我坐在我自己的房子里,用我自己的双手在我自己的电脑上打字,也不曾因此去妨碍干扰过其它任何人。在这样一种状态下,某些人或者某个人挖空心思,试图用自己虚无缥缈的冷嘲热讽或者诽谤来影响打击到我,那真是太高看我,也太高看你自己了。

第107章  孤独的易二少

易横涛为人孤介,不通情理,没有朋友。

这天清晨,他在家中犯了一点小错,他爸爸说他,他哥哥也说他,他倚着门框默然听着,听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转身就走了。他大嫂追出来要抓他回房吃饭,也没抓住。

他穿着一件海勃绒短大衣,帽子手套一概没戴,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拱肩缩背的低头只是向前走。他身体好,一鼓作气走了好几条街,饿了,伸手去摸钱包,心中暗暗叫苦——钱包落在家里了。

衣着单薄,肚里没食,他心中苦痛起来,恨不能时光倒流,回到天津去。在外面做野医生那几年,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虽然是兽医科肄业的学生,虽然任何医院都不肯提供给他一份工作,但是和那些不得见光的伤者们混在一起,他当真是感觉很痛快。自挣自花的生活,也很称心如意。

在断断续续的腹鸣声中,他顶着寒风前行,死活不愿回家。如此又独行了一个多小时,他在金公馆大门前停住了脚步。

他饥寒交迫,要给自己弄一碗热泡饭吃。

陆雪征拄着双拐,正在金小丰的保护下试着走路,万万没想到易横涛会忽然来访。而易横涛冻的鼻尖通红,气定神闲的站在金家温暖的客厅中:“陆先生,我来看看你——可以走路了?这很好。”

然后他掏出手帕,老实不客气的擤了擤鼻子——寒气渗骨,他快要被冻得涕泪横流了。

陆雪征经过了三个来月的休养,从爱克斯光片上看,腿骨的确是长好了;然而抛开爱克斯光片不提,事实上,他那右脚简直不能落地——筋疼,骨头也疼,肌肉都萎缩了。

把左手拐杖交到金小丰手中,他单腿蹦去招待了易横涛:“贤侄,多谢你惦念着我,请坐吧。”

易横涛听到“贤侄”二字,不动声色,大踏步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等到陆雪征也在一旁落座了,他忍住饥饿转向对方,忽然弯腰抬起陆雪征的右腿,不由分说的就把那脚上拖鞋脱掉扔开了。

“是不是脚踝不听使唤?”他从眼角处横出目光,不动声色的问道。

陆雪征警惕起来:“你要干什么?”

易横涛暗自运力握住他的脚掌,也不回应,猛然就狠拧了一下子。陆雪征猝不及防,疼的哼出一声,脸色登时就变了。而易横涛随即松手,做事不关己的漠然模样。

陆雪征收回右腿,冷汗都出来了。金小丰早就知道易横涛不是个地道医生,这时就连忙走上前去,捡起拖鞋为陆雪征重新穿了上。

易横涛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不吃苦,哪里能够尽快康复呢?”

然后他扭开脸去,把嘴一咧:“嘿嘿。”

陆雪征和金小丰对视一眼,无话可说。

易横涛又道:“哦,对了,我来的匆忙,还没吃早饭呢。”

金小丰要务缠身,上午去了俱乐部巡视生意;易横涛吃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丝面,身心舒适,愿意主动去为陆雪征按摩伤腿。陆雪征坐在二楼起居室内的罗汉床上,听闻此言,立刻拒绝:“完全不必!”

易横涛在起居室内东张西望,又蹲在屏风前,细细欣赏那上面的雕画。末了看够了,他扭头见小猫正在陆雪征的大腿上爬来爬去,就也走到罗汉床边坐下来。手肘架在桌面上,他用手托了下巴,望着小猫说道:“陆先生,将来你还回不回天津了?”

陆雪征倚靠着床围子坐了,伸手抚摸小猫的脊背:“回。”

“你要是回天津,带我一个。”

陆雪征看了他一眼:“怎么?又要和家庭闹决裂了?”

易横涛对于不好回答的问题,向来是我行我素的保持沉默。起身挪到陆雪征脚边坐下,他抱起小猫,对着猫脸做了个鬼脸。

他是个俊秀的青年,然而气质偏于古怪死板,所以让人觉不出他的美来;如今这么做出鬼脸,表情活泛,倒是平添了几分可爱气息。陆雪征含笑看了他一眼,而后抬手从炕桌上拿过烟盒打开来,抽出一根香烟,欠身直送到了他的唇边。

易横涛一愣,随即仰头躲了一下:“我不抽烟。”

陆雪征就把香烟收回来,自己叼上点了火:“不给面子。”

“我哪里是不给你面子?我真没有烟瘾嘛!”

陆雪征向后仰靠回去,盯着他笑道:“别当我不知道,早上叫你一声贤侄,恨的你立刻就在我那脚上报了仇!小肚鸡肠的东西,不怪你爸爸看不上你。”

易横涛一瞪眼:“你凭什么叫我贤侄?”

陆雪征一挥手:“回家问你爸爸去!”

易横涛听闻此言,当即放下小猫,横眉怒目的说道:“陆先生,你敢对我出言不逊,那就别怪我要帮你复健了!”

话音落下,他伸出双手就要去搬陆雪征的右腿。陆雪征吓的连忙起身,一手攥住了对方右腕,一手将半根香烟在桌上烟灰缸中摁熄。易横涛奋力挣了一下,不料陆雪征那手竟是如同铁钳一般,勒的他那腕子好生疼痛。而陆雪征腾出手来,把他另一只手也握住了;近距离的注视了他的怒容,陆雪征感觉很是好笑:“真生气了?”

易横涛针锋相对的和他对视片刻——易家二少,易崇德的儿子,天生就不会是软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