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征探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又低声说道:“爸爸刚把小黑抽了一顿。”

陆云端现在是整片胸膛都不能动,但是又不能闭气假死,只好在一阵一阵的疼痛中断续说道:“还是我没用……我还比他大一岁呢……我连弟弟都打不过……”

苏家栋站在一旁,见陆云端疼的满头出汗,便拿来毛巾,为他轻轻擦汗。陆雪征看他动作温柔,倒是满意,认为这孩子很可以给儿子做一名小跟班——幸好不是个丫头,否则两人在一起亲热久了,非弄出一个和这孩子一样愚蠢的崽子不可。

陆云端胸前一片青紫,肿的皮肤几乎泛亮。苏家栋为他涂了一层药膏,他打着赤膊仰卧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

苏家栋难过的要命,又不敢碰他,只好坐到床尾,静静的看他,从头看到脚,从脚再看到头。良久之后,陆云端不言不动,他百无聊赖,便也在床尾蜷缩着躺下了——躺了一会儿,忽然觉得陆云端有些脚臭,就小心翼翼的向上爬,爬到了陆云端身边重新趴下。

傍晚时分,陆雪征把小黑从木桩上解了下来。小黑这种小豹子似的野孩子,在挨过毒打暴晒之后,也有些体力不支,连滚带爬的往房里走——房里阴凉,阳光快要把他炙烤熟了。

一进房门,他便跌坐在了水泥地面上。陆雪征跟进来,弯腰给了他一大杯水。

小黑没有和他赌气,接过水杯仰头就喝。几大口便喝光一大杯水。低下头抬手一抹嘴,他呼哧呼哧的只是喘气。

陆雪征在他身边蹲下,并没有大吼大叫的骂人。抬手一拍小黑的脑袋,他心平气和的问道:“以为自己有了一点本领,就可以随便打人了,是不是?”

小黑垂着脑袋,不肯看他。

陆雪征继续说道:“别说你现在什么都不是,就算你将来成了拳王,也不能胡作非为的欺负人。你是疯狗吗?见谁咬谁?你踢了我儿子一脚,我把你打成死狗;你要是踢了其他大人物的儿子,信不信人家会一枪毙了你?”

小黑这回翻着大眼睛,飞快的扫了他一眼。

陆雪征在他的后脑勺上怕了一巴掌:“只长力气,不长脑子!晚上不许吃饭了,饿着肚子想想人生道理,别像个小畜生似的只知道练拳脚。没有头脑,就算你练成天下第一,也只是别人手下的一条好狗,永远做不成人!”

陆雪征今晚没有搂抱着小黑抽烟,直接就起身离去了。所以小黑坐在空房里,又疼又饿又失望。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小黑再也没有见到陆云端。

他时常会向前方翘首张望,希望陆云端回来找自己报仇。然而陆云端从此销声匿迹,陆雪征也再未提过自己的儿子。

后来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在一个黯淡的傍晚,他枕着陆雪征的肩膀,用清亮的童音轻轻问道:“阿爸,他好了吗?”

陆雪征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低头对着小黑笑道:“他好了,去仰光了。”

金小丰要去仰光,陆云端在家呆的腻烦,听闻此言,也要去仰光。他胸前瘀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让他可以在金小丰面前嬉皮笑脸的撒娇;而金小丰向来是对他没办法的,无奈之下,只好把他和苏家栋一起带上了。

金小丰这一趟,走了能有大半个月。

他本来带了两名助手同行,然而其中一人刚到仰光便水土不服,病的直接入院。另外一人独担重任,担了不过两三天,竟也染上了本地流行的疫症,追随同僚进了医院。金小丰没想到这两个货如此娇贵,单枪匹马的立刻没了着落,只好就地聘来一名通译,而陆云端头脑机灵,又是亲近的人,则是被他抓过去充当了小会计。

陆云端本是来玩的,没想到佛塔没有拜过几座,自己却是被哥哥抓了壮丁。而如此工作了几天之后,他感受到了新的乐趣,倒也把那游玩之事渐渐忘怀了。苏家栋帮不上忙,只好拎着一只军用水壶跟在后方,手里又总拿着一条毛巾,预备给别人擦汗。

金小丰做的是玉石生意,他那财大气粗的合伙人留在香港高坐,他跑来仰光了解行情。陆云端跟着金小丰到处奔走,竖着两只耳朵倾听双方讨价还价,手边还带着个小本子,不时的掏出笔来记录一番。等到启程回家之时,他把本子拿出来翻开,就见上面一笔一笔清清楚楚,正是一本完整好帐。

这一趟仰光之行,让陆云端忽然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大人。

回家之后,他偷偷询问父亲:“爸爸,我们现在还有钱吗?”

陆雪征没听明白:“钱?什么钱?”

陆云端作了解释:“我们现在是不是都靠着哥哥养活啊?”

陆雪征听到这里,不禁笑了:“不是,爸爸有积蓄。你若是肯读书,爸爸还能送你出国留学。”

陆云端沉默片刻,忽然说道:“爸爸,我不想做画家了,我想跟着哥哥去做生意。”

陆雪征听了这话,心中一动,连忙弯腰问道:“云端,你怎么会想到这里?是不是别人对你说了什么话?”

陆云端摇了摇头,随即认真答道:“爸爸,我长大啦,想做点事。”

在这年的五月,陆云端和金小丰又去了仰光。

陆雪征没有阻拦,可是心里有些失落。他知道孩子是不应该娇惯的,可是在不知不觉间,他还是为儿子打造出了一间温室。

命运轮回重现,他十四岁那年,第一次为钱杀人;云端十四岁这年,也跟着金小丰跑仰光了。

又过了两个月,小黑被人接走了。

陆雪征给小黑订做了一身短衣短裤,料子都是最结实的,而且尺寸偏大,够小黑穿上整整一年;又给小黑买了一双球鞋,也往大里买,希望可以让他多穿一阵子——小黑长得太快了。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嘱咐小黑:“回去之后别急着上擂台,先找几个对手在下面练一练。”他俯身盯住小黑的眼睛:“记住,只要动了手,就往死里打!台下打不过,可以逃;台上打不过,就和他同归于尽!”

小黑现在已经能够正视他的目光:“知道了。”

陆雪征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微笑了一下:“好,走吧。”

可是在他直起腰的那一瞬间,小黑忽然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陆雪征顺势把他拦腰抱起来抛向空中,随即稳稳当当的接住。低头看着小黑的脸,他低声笑道:“将来发达了,带着礼物来看阿爸!”

小黑不会笑,凝视着陆雪征答道:“好。”

顾先生开车带走了小黑。陆云端也站在大门前目送他离去,可是小黑并没有看他。

苏家栋很不忿:“少爷,他打了你,你还送他!”

陆云端这一阵子被晒黑了,举止神情中也渐渐褪去稚气。转身向院内走去,他不甚在意的笑道:“他也是个可怜人,我不和他一般见识。”

如此又过了一个多月,顾先生来访,将一张支票送到陆雪征面前——小黑的学费。

“嗨呀,了不得啊!”顾先生向他谈笑风生:“杨先生托我一定要向你表示感谢,只是一年的工夫,你就培养出了一棵摇钱树啊!”

陆雪征听闻此言,开口问道:“小——孩子上擂台了?”

顾先生继续说笑:“想必是的,不然怎么能够看出成绩呢?杨先生非常诚挚的想要请你去泰国做教头,薪金方面,那一定是——”

陆雪征没等他说完,便一摆手:“我也累了,需要休息几个月。这件事情,以后再谈吧!”

顾先生显然是从这种交易中得到了好处,所以满面笑容,宛如一株春风中的蒲公英。

第190章 初经人事

陆雪征叼着一根烟卷,在何公馆的小客厅内打麻将。

何将军自从来到香港之后,闲出屁来,十分忧郁——陆雪征已是颇有积蓄,可是偶尔还得盘算家计,生怕自己手中散漫,坐吃山空;而何将军坐拥金山,别说这辈子花销不完,就算他老而不死成了精,也还够他安安稳稳的吃上一百年干饭。

何将军无忧无虑到了极点,反而特别忧虑,脾气也日益火爆。李世尧惹不起他,又没有天天出去躲着的道理,故而釜底抽薪,主动找出乐子让他消遣。何将军前两天刚刚学会了打小牌,小客厅内就总支起一张方桌,随时预备着将军下楼娱乐。陆雪征这天无所事事,过来招唤李世尧出门散步,结果一步迈进何家,他没能带出李世尧,反倒把自己陷进去了。

陆雪征把烟卷叼在左侧嘴角处,不耽误右侧嘴角向外冒烟。何将军坐在他对面,神情肃杀,如临大敌的审视面前好牌。李世尧坐在一旁,将一条腿蜷起来踩在沙发椅上。另外一位是个整齐富态的中年男子,偏于白胖,说话结巴的厉害,仿佛是何将军的亲密好友,大概也是被李世尧抓壮丁抓过来的,无精打采的直打哈欠。

牌桌上十分寂静,毫无欢声笑语。白胖子睡眼惺忪的连和两圈,大概自己也是很觉意外。颇为兴奋的睁大眼睛,他回头向外喊道:“茶、茶!”

一名仆人跑进来,从白胖子手边的桌沿上端起一只小圆茶壶,小心翼翼的斟出大半杯茶。陆雪征扫了他一眼,心想怪不得这人一身的肉,原来都是懒出来的。

如此死气沉沉的又打了四圈,陆雪征抽烟抽的口苦。端起一瓶冰镇汽水灌了两口,他忍不住出言笑道:“这牌打的,太严肃了。”

李世尧扑哧一笑,是想附和又不敢附和的模样。何将军抬眼望向陆雪征,面无表情的说道:“那你就搞点热闹出来吧!”

陆雪征摆弄着手里的麻将牌:“你想要什么热闹?”

何将军爱答不理的说道:“你能弄出什么好热闹来?唱首歌吧!”

陆雪征清了清喉咙,当即开唱。

陆雪征的声音很不错,起码不是呕哑嘈杂难为听,只是调子跑的厉害;任谁也听不出他唱的是什么。一曲完毕,他扭头询问李世尧:“怎么样?”

李世尧牙疼似的吸气:“哎呀,我说句实话啊,你这……不怎么好听啊!”

何将军将一张麻将牌拍到桌上,神情越发不善:“简直就是不能入耳!”

陆雪征点了点头,很平和的答道:“人无完人,天妒英才也是有的。”

此言一出,李世尧没留意;何将军心思细密,把这话在脑子里转了个圈,然后忽然笑了。

他这人两鬓斑白,言谈举止都是老气横秋,如今这么毫无预兆的露出笑容,居然给他那张面孔平添了几丝鲜嫩气息。李世尧看他发笑,自己也跟着微笑;白胖子正在研究自己的好牌,低着头谁也不瞧。

陆雪征随口自赞了一句,引得何将军“龙颜大悦”。何将军这人好起来倒也挺好,牌局散后,还不让陆雪征走,一定要他留下吃顿晚饭。陆雪征现在正是清闲,不走就不走,留在何家和李世尧谈天说地。

陆雪征不回家,家里也没人想他。金小丰无所事事,吃过晚饭后早早上了床,四仰八叉的睡大觉。其余人等各有消遣,陆云端也带着苏家栋回到了卧室。

天气炎热,苏家栋自去浴室放水,陆云端独自坐在床上,从褥子下面掏出一本小说翻开——现在陆雪征倒是不大管他读书了,因为感觉他已经长大,可以知晓人事,而且越来越高,自己总不能将那些书籍藏到天花板上去。

陆云端看了两页,浮想联翩。这时苏家栋从浴室门口探出头来:“少爷,洗澡吧!”

陆云端起身下床,满不在乎的脱了衣裤,精赤条条的走进浴室。苏家栋站在浴缸旁弯腰撩水,也是光着屁股。耳边听到了脚步声音,他回头刚要说话,忽然发现陆云端下身异常,那一根东西竟是通红的直竖起来。

见怪不怪的转向浴缸,他试好水温,然后率先迈步踩入水中,又蜷成一团蹲了下去:“少爷,来啊!”

陆云端也进了浴缸,就坐在苏家栋对面。随手拿起一块香皂在下身擦了擦,他藉着泡沫的润滑,攥住自己那条命根子上下撸动;苏家栋从水中捞出香皂,又抬起陆云端的一只赤脚,想要给他好好洗一洗。

双方各自忙碌,如此过了片刻,陆云端心中骚动,不禁起了异想。抬头看着苏家栋,他忽然收回双脚跪起身来,又指挥苏家栋道:“你转过去,把屁股撅起来!”

苏家栋时常跟着陆云端偷读书房内私藏的那些妙书,虽然愚笨,但对此道却也略知一二。乖乖的转身伸手扶住浴缸边沿,他颇为紧张的撅了屁股,又咕哝说道:“少爷,你真的要玩呀?多脏啊!”

陆云端没理他,自己挪过去对准关窍,挺身便顶。两人的身体都被温水浸润透了,十分滑溜;苏家栋猝不及防的被他捅入半截,登时痛的嚎了一声。陆云端毫无经验,正是冒汗,结果被他这一嗓子震的一哆嗦,当场便是一泄如注。而苏家栋像条活鱼一样纵身一跃蹿出浴缸,捂着屁股就想要跑,哪知脚下湿滑,只听“啪唧”一声大响,他当场跌了个四脚朝天。

苏家栋蹲在床上,哭的是鼻涕一把泪一把——屁股带血了,他好疼。

陆云端坐在一旁,低着头不吭声。他知道自己伤了苏家栋,应该道歉,但是苏家栋反应如此激烈,而且哭个没完没了,也真是够让人烦恼的了!

良久之后,苏家栋止了悲声,忽然转向陆云端,哀哀切切的问道:“少爷,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陆云端猛然抬头,因为太过惊讶,所以无言以对,只开口发出一声反问:“啊?”

苏家栋摸着屁股,往他身边靠拢,一双眼睛泪光闪烁:“不是两个人相好,才能做这种事情吗?”

陆云端皱起眉头:“你是什么意思?”

苏家栋垂下脑袋,委委屈屈的说道:“你要是爱我,我就不怕疼,让你随便玩。”

话音落下,他劈头挨了一大巴掌。陆云端跳下地去,毫不客气的俯身质问他:“怎么着?你还要讹上我不成?”

苏家栋被他打的一晃,感觉自己满怀真情付诸流水,并且还流到了臭水沟里,少年的心灵不堪忍受,便咩咩的又哭起来了。

陆云端居高临下的盯着苏家栋,不由自主的一咧嘴,心想这是个小娘们儿嘛!

苏家栋羊叫似的哭泣许久,并没有得到安慰,便没滋没味的收了声音,自己下床洗了把脸。

回到床上侧身躺下,他背对着陆雪征闭了眼睛。羊叫也是要耗费体力的,他现在可真是累极了。

陆云端躺在另一边,还是不理睬对方——他对斯蒂芬妮还没有爱够呢!

再说就算爱够了,他也不要苏家栋。苏家栋哭的真是太难听了!

第191章 喜事

李绍文要结婚了。

他早就盘算着结婚生子,也像普通旁人一样,建立起一个和和美美的小家庭,等到自己将来老了,能够品尝天伦之乐的好滋味。不过他身在异乡,想要找到一位合心合意的姑娘作为终身伴侣,那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幸而他三十多岁,正当壮年,而且相貌气质全都不差,手里又有些积蓄,倒也算得上是一名颇有价值的单身汉。

他这未婚妻娘家姓蔡,蔡家本是河北保定人士,家境十分殷实,四零年举家逃去重庆,后来几经辗转,又来到了香港,家财虽未耗尽,但也捉襟见肘,生活艰难。蔡小姐今年才十七岁,虽然不是什么大美人,不过容貌端丽,加之“十八无丑女”,所以也就很看得过去了。李绍文若是早婚,如今简直勉强可以做她的父亲,不过郎有情妾有意,大个十五六岁,似乎也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李绍文这个年龄,正是颇具男子魅力,而且见多识广,出手阔绰,立刻就把蔡小姐迷了个神魂颠倒。房子是现成的,汽车是现成的,蔡家拮据,嫁出一个是一个,也并不反对,所以万事俱备,只差婚礼了。

李绍文挺兴奋,颠颠的上山跑到干爹面前通报喜讯。陆雪征到了这个时候,倒是不好一味的袒护李纯,便也做出喜悦态度,不愿扫了李绍文的兴致。而李绍文身有要务,忙着去订新家具,所以坐不住,三言两语的又跑了。

丁朋五和俞振鹏听说李绍文找了个平头正脸的小媳妇,嘴上不说,心里都是羡慕。到了背地里,两人谈起此事,丁朋五长叹一声:“唉,十七岁的大闺女,正是水灵的时候,给谁不是给啊,偏找李绍文那个二货!”

俞振鹏本来像只老饕似的,正在垂涎三尺的臆想“十七岁大闺女”,不过听了这话,却也忍不住笑了:“眼红上点药去,你骂李绍文有什么用呀!”

丁朋五欠身坐上了桌子,两条腿垂下去晃晃荡荡:“我怎么的?我不比李绍文年轻体面?外面那些人都以为我才二十多岁!”

俞振鹏倚着门框发笑:“哪位眼神这么差啊?”

“你妈的——你看我这张脸!”

俞振鹏当真走过去,仔细看了看丁朋五的面孔:“你这脸怎么了?涂雪花膏了?”

丁朋五看他不是自己的知音,气的踢了他一脚:“涂什么雪花膏,我天生就这么白!我是让你看清差距,不要因为你自己是一脸褶子,就看不得我年轻!老子就是这么天生丽质!”

俞振鹏低头掸了掸裤子:“年轻有个屁用,你不就有个哑巴吗?有本事你也找个十七岁的小媳妇啊!”

丁朋五跳下桌子,摇头摆尾的说道:“老子要穿就穿皮袄,不穿就光屁股!你等着吧,十七岁了不起了?我要找就找个十六的——你等着吧!”

说完这话,他迈步向外走去,俞振鹏跟上一步:“我说,你要找个十六的送给我吗?”

丁朋五回头看了他一眼:“我找媳妇,和你有什么关系?”

俞振鹏骂道:“操,那你让我等个屁!”

丁朋五本是要走,听了这话,却又停了脚步:“你又不是我养的,我凭什么给你娶媳妇啊!想娶自己娶去,你娶个十五的吧!”

俞振鹏从他身边挤了出去,头也不回的说道:“唉,不就是比岁数吗?我这就去订个在胎里的,到时候那边一生出来,我这边就娶过门,比呗!”

俞振鹏和丁朋五嘻嘻哈哈的说笑不止,并不知道李纯就在隔壁小客厅里。而李纯把茶几上的两本杂志收拾起来,然后一言不发的上楼送去书房。

陆雪征正在书房内翻阅小说,抬头见他进来了,就起身走到书架前方,让他把自己手上这本书也一起放回架上摆好。

李纯没说什么,接过小说踮起脚来,将其放到了上层原位。顺便在槅子边缘抹了一把,他低下头检查手上是否有灰尘。

当然是没有灰尘的,因为仆人天天都会进来擦拭打扫。

李纯徒劳而紧张的搓了搓手——其实他只是不想走。

李绍文要结婚了,喜气瞬间传播到了山上。他不爱李绍文,可是两人在一起过了十几年,自己走了没有多久,那边就要结婚了,这让他没法子送出祝福。

俞振鹏和丁朋五时常要谈起李绍文的婚事,李纯知道那两个人一定会在同时想起他——凡是知道内情的人,都会想起他,只不过是嘴上不提罢了。

于是他就觉得局促不安、几乎就是无处安身。

李纯扭头望向陆雪征,结果发现干爹也在凝视自己。

他犹豫了一下,又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转过身去,抬手搂住了干爹的身体。

干爹比他高大,比他结实,简直就是他最后的堡垒。他闭上眼睛侧过脸去,枕上了对方的肩膀。

陆雪征完全了解李纯的心情,但也是无话可说——这怎么说呢?怎么说也不合适啊!

于是他只好拍拍李纯的后背,压低声音哄道:“好孩子,别难过。他不要你,干爹要你。”

李纯闭了眼睛,把陆雪征抱了个死紧。

时光易逝,转眼间两个月过去,李绍文果然举行盛大婚礼,把蔡小姐娶进门来;又因为两家都是北边人,习俗相同,所以在典礼细节上也毫无分歧。婚礼是中西合璧式的,在外面饭店招待了宾客之后,一对新人回到新房换上鲜艳装扮,又含羞带笑的拜了天地。陆雪征这时就算是李绍文唯一的长辈了,和蔡家老夫妇并排坐好,接受新人叩拜。

婚礼喜庆归喜庆,但也是个耗人精力的事情,加之新媳妇年龄太小,新郎又是个熟悉的老兄弟,所以旁人也就没有留下来闹洞房,到了下午时分,便是各自散去了。

李纯并没有露面,只托干爹送去了一份贺礼。见这些人都络绎回来了,他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是熬过了这一关。

陆雪征和金小丰同车到家,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入楼内,相对着坐在小客厅内歇息。谈起今日婚礼的盛况,陆雪征望着金小丰笑道:“李绍文眼光不错,典礼办的也漂亮!”

金小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同时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陆雪征看他稳如泰山,不由得探身在他那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丁朋五听说李绍文娶媳妇,急的都快成猴子了!你怎么就不动心?”

金小丰放下茶杯,低声笑道:“丁朋五没有嘛!”

陆雪征问道:“你有?”

金小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垂头答道:“我有干爹。”

陆雪征笑了:“什么屁话!”

正当此时,陆云端和苏家栋一路打闹着跑了进来。这两人一路咚咚跑步经过餐厅,忽见餐桌上摆着一盘巧克力,陆云端便走上去拿起一块送到嘴里,咬下一口后发现十分甜美,就把剩下半块塞向苏家栋的嘴里:“夹心巧克力!”

那半块上还沾着他的口水,不过苏家栋丝毫不嫌,张嘴就将其吞了下去。两人将这一盘巧克力分而食之,甜的直咳嗽。陆云端让苏家栋去拿水过来喝,苏家栋出去跑了一圈,居然空手跑了回来,满嘴满牙满舌头都是巧克力:“没有水。”

陆云端见了他这个黑眉乌嘴的德行,不禁怒从心头起,恨不能一脚把他踢飞。

两个孩子自此又嘀嘀咕咕的拌起嘴来。陆云端作出恐吓,说是过两天要独自跟着哥哥去泰国,再也不带苏家栋;苏家栋听闻此言,当真了,开始咩咩哭泣。陆云端懒得哄他,他咩咩,陆云端捏着鼻子也跟着咩咩,而且比他那哭声更像羊叫。苏家栋哭着哭着,“扑哧”又笑了,乐出了个鼻涕泡。

陆雪征正好从外面经过,这时就探头进来:“餐厅变羊圈了?很好,晚上涮羊肉。”

苏家栋抬手一抹眼泪,回头去看陆雪征——手上沾着融化的巧克力,一抹之下,满脸都花了。陆雪征猝不及防的看到了这么一张小鬼脸子,吓了一跳:“哎哟,孩子,你这是干什么呢?”

陆云端忍无可忍,走过去在苏家栋那后背上狠拍一掌:“笨蛋,去洗脸吧!”

苏家栋长势缓慢,现在已经比陆云端矮了大半个头。冷不防的被陆云端打了一个趔趄,他没敢多说,自己跑出门洗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