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同学，你鼻子这么尖？”何静一惊，“我今天下午课就抽了一根。”
他露出一丝微笑，没有说话，何静瞪了他一眼：“你这个贼狐狸，又被你炸出来了，走吧，带我一程，咱俩一路。”
她说着，就坐到了他的后座上，李亮倒也没什么意见，如果说在学校里他还有一个能说得上的，那就是这个女孩了，为此学校里还传过他们的流言，班主任还找他去谈过话，说什么何静会耽误他学习之类的。
他对这些话，老实的听着，但之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他过去听老师家长的话听了十七年，最后又怎么样？
老师见他的成绩不退反进，也没有再说什么。现在，他和何静已经差不多算是公认的一对了，但他们都知道，他们没这个意思。他骑上车，一边蹬，一边道：“你又去吃夜市？”
“不吃夜市我吃什么？”
“你们家的保姆呢？”
“没了。”
“啊？”
“没钱请了，不就是没了。”
何静说的相当随意，李亮也不知道说什么。他记得最初何静是不时的有小轿车接送的，后来就很少见了，因为他们俩现在不一个班，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何静虽然经常蹭他的车，但也就是让他帮着带到兴和街那边的夜市。而在这一路上，他们聊的，还多是王楠。
他正想着，后背啪的被拍了一下，他一惊，然后就听何静道：“赌博这东西可真他娘的害人，你以后可千万别沾。”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我只是有感而发。放心，我可聪明得很，早就存够了私房钱。”何静说着，发出一声声古怪的笑声，然后她就跳了下来，“好了，我到了，你走吧，记的要走大路，就你这细皮嫩肉的，说不定要被误会成女的要对你耍流氓呢。”
李亮一阵无言。他回到家，他妈妈已经做好了饭。豆芽牛肉卤面，番茄鸡蛋汤，另外还有一颗羊脑，是给他用来补脑的，他正吃着，电话响了，他蹭的一下跳了起来。
他妈妈有些无奈：“你慢一点。”
他胡乱的应了一声，抓起电话，那边传来的却是何静的声音：“你那边有报亭吗？”
“啊？”
“有报亭快去买一份体报，最新一期的，快快快，有南子的消息！你要万一找不到，来胡老板这里也行，哈哈哈，快来，我等着你！”
听到王楠，李亮饭也不吃了，拿起钱包就要出门，他妈在后面跟着：“你这孩子，到底什么事啊，先吃了饭再说啊。”
“妈，我要去买份报纸，等一会儿就来吃！”
他说着，就跑了出去，他妈妈只有无奈的找笼布将他的碗盖着。这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哪还有什么报亭？他跑了一圈，只有回来拿衣服，他妈自然不愿意他这个时候再出来，但也别不过他，最后只有塞给他一个面包，又送他到街口上了面的。
李亮到了胡当当那里，还没有进门，就听到里面一片喧闹。
“南子是我们的英雄！”
“是骄傲！”
“我还和他打过球呢！”
“哈哈哈哈，我败在他手里，虽败犹荣啊！”
……
他带着几分疑惑的走进去，里面的人都在兴奋着什么，没有人打球，但好像也没有人去说这件事，他看到胡当当，正要挤过去，就见他站到凳子上，一直加跨在桌子上：“南子出息了，我高兴，今天，在座的都有，一人……”
“一瓶酒？”
“胡老板要请客？”
“请！请！不请不足以平民愤啊！”
……
下面人一片混乱，胡当当伸出一根手指头：“一人一根羊肉串！”
一片叫骂，不过众人脸上都带着笑，胡当当随手拍了身边一个人：“滚蛋，老子都穷成这样了还要到又一新，羊肉串都涨价了好不好，最低的五毛，贵的都要一块了。”
“胡老板。”
李亮走过去叫了一声，胡当当抬起头：“是你啊，你来了，来来来，快看这是什么！”
他说着，将一份报纸塞了过去，李亮接过去，就见上面说什么中甲改制，他疑惑的抬起头，胡当当一脸得意：“没想到吧。”
李亮一脸迷茫，胡当当见他表情不对，打眼一看，拍了下大腿：“错了，反过来反过来！”
李亮翻过报纸，搭眼就看到王楠的照片。他穿着白色衬衣，黑色马甲，打着同色的领结，拿着球杆，嘴角微微的勾起，这只是一个侧面，但却能看出来，他是非常开心的，他一愣，然后就看到旁边硕大的标题：十七岁少年创中国记录，本届公开赛最大冷门！
“这、这是……”
“想不到吧！南子他参加了中国公开赛，打败了世界排名第二十四的本丁克，杀进了前三十二名，而且打出了一个147！中国人的第一个147！亚洲人的第一个147！”胡当当说的口沫横飞，“你看看体报用一个版面来报道，等着吧，用不了两天，省报、市报都要有！说不定还要上电视呢！”
李亮呆呆的，一时有点接受不了这个信息，何止是他，方文卓也有点发愣。
自从开始跑货，方文卓就养成了看报纸的习惯，如果有条件的话，他还是会看看新闻联播，虽然没有什么趣味性，但知道一些法规条文还是很有用的，当然买报纸的话，他也只买参考消息人民日报之类的，他对体育没有什么偏好，虽然上学那会儿也觉得乔丹牛气无比，但也就那样了，因此，他别说买了，连看都没怎么看过体报。
但因为这条新闻实在是太有价值了，因此那报亭的老板就把王楠的脸摆到了外面，方文卓在买报的时候就留意到了，顿时，就惊住了。当下站在那里，就把整个版面给看完了。在那个版面中，张杰瑞把王楠夸的是地上没有，天上也少，不说是中国第一了，连在世界上都少见，那个147更是被渲染了一遍又一遍。当然，本丁克的排名也是一次一次的又被提了出来。
方文卓愣愣的看完，愣愣的把报纸买走，大脑乱糟糟的。
高兴，他当然是为王楠高兴的。他知道，王楠有多么在乎别人的眼光，虽然他好像表现的不在乎了，但其实不是；但是，在高兴的同时，他更有一些别的滋味。
他一直很努力，在他这个年龄，起码，对于他周围的人来说，是做的不错了。当然，他这些天天南地北的四处跑，也知道很多人在他这个年龄取得了令人瞠目的成就，但总的来说，他还算不错，他也觉得自己还算不错。
可是现在，王楠已经是世界级了！就算他不怎么看体育类的报纸，也知道体报是一个大报，无论是梁城还是G市或者是帝都都有销售，而这样的报纸，拿出一个整面来报道王楠，那意味着什么？
他对斯诺克并不是很了解，见报纸一再说王楠打败了本丁克，就觉得王楠一定是要比本丁克强了，而本丁克，是世界第二十四名！
世界前三十的排名，方文卓突然有一种，无论他如何努力，也追不上的感觉，同时他也知道，自己当初错的多么离谱了。
第81章
李亮方文卓等人震撼，G市一干人等更是如梦如幻，无论是王丛生还是孟秋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就算是孟秋当初让王楠签了个五年的约，但这里面与其说是真的看好王楠的发展，还不如说是为了能给上面做一个交代。
为了王丛生，对王楠照顾一些没问题，可总要有个说法。反正也不用投入太多，王楠要能出来呢，他们也就是一千多块的工资养着，要不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即使他再怎么想，也觉得王楠起码要再经历一个两到三年的磨练，才有可能给汇德带来一些什么——当然，这只是他当时的想法，之后他早把王楠给忘到九霄云外了。以至于王丛生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要想一下，才能想到。
“老王呀，你这是塞翁失马呀。”
“是孟总眼光好。”
“眼个毛线，他长什么样我都快忘了，我一会儿就找人买一份报纸送上来。这事，公司是一定要宣传的，但你可要对那小子交代清楚，好好敲打他一番，别让他轻飘飘的从此毁了。”
“孟总放心。”
因为周筼的关系，王丛生算是得到消息比较快的，但其他人得到的也不慢，体报一周三期，第二天，大街小巷就铺满了这条新闻。再加上口耳宣传，小朱马选自然很快也知道了。
他们听了先是不信，再之后则是惊讶，然后就是震惊了。小马是个老实的，虽然觉得这有些玄幻，但还是为王楠高兴：“原来南子现在球已经打的这么好了啊，他回来我可要找他签名。”
“你去吧，我是不去！”
“你又怎么了？”
“我永远都不会理他！”
小朱说着，把报纸摔在地上，大踏步的走了，马选看着他的背影，只能无奈的笑笑，这次他倒理解小朱，他们一直都觉得王楠是给人刷碗端盘的，于是一直觉得他很可怜、不容易。一起吃饭的时候，从不让他出钱。小朱还不时的拿两件衣服给他，说是自己不穿的。但其实，大多都是没穿过，特意给王楠买的。现在这王楠突然成名人了，也不怪他接受不了。
何止是接受不了，小朱都快气死了。他从没有对一个人这么好过。放着休息的时间不玩，颠颠的跑过去请人吃饭，不时的还要被欺负一番。每次去吃饭，还都要特意点个肉菜，虽说那肉菜是他们一起吃的吧，但他的初衷可是为了让那家伙改善伙食的！
他掏心掏肺，结果那家伙……
想到王楠那伪装的笑脸，他就恨不得捡起一块板砖拍上去：“笑！笑！笑个屁啊！”
王楠的确在笑，他控制不了，他也不想表现的这么没出息，但一想到他进入了正赛，他就忍不住的开心。当然，更开心的还有147奖金，整整一千五百英镑，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单杆最高分的奖金。不过这个要比赛全部结束之后才会给他。如果下面的比赛，再没有人打出147，那么他就会再多一千英镑。这也就表示，哪怕他没有取得名次，这次比赛，他也有可能得到三万块！这笔钱，无疑大大缓解了他目前的财政压力。
而除了这些，那些记者的采访和报道，也很好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他其实本来并没有觉得这个147有多么特别的了不起。是的，147很难打，147很少见，147对每一个斯诺克选手都有诱惑。但也就是这样了。
他把握住了一个难得的机会，然后，没有什么明显的失误，如此而已。不过当那些记者把一个个头衔向他砸来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147是这样的！
记者采访，领导请吃饭，体委还有一个什么主任来和他握了手，这一切都令他有一种眩晕，虽然内心深处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可他实在是太高兴了。他的这种高兴，很快就迎来了一棒。
这一棒，来自姜小莲，王楠一下火车，就收到了她打来的传呼，按照号码拨过去，就听到那边有些吞吐的声音：“南子，你、你爸来找了，他、他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你没有给他吧。”
“我说要问问你，他、他就在旁边……”话一说完，那边就换了一个声音，“王楠啊，我是你爹！”
王楠没有出声，王金贵仿佛也不怎么在意：“报纸我看了，你有出息，是咱们老王家的种！你一个人在那边好不好？你妈走不开，我去陪你吧，我……”
“我刚下车，还有事，你把电话给我妈。”
王金贵不是多么高兴，但还是把电话让给了姜小莲，只是支着耳朵听王楠说什么，但那边王楠的声音小，姜小莲又躲着他，他听来听去也听不清楚，只见姜小莲不断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把电话挂了。
“他给你说什么？”
“他不想见你。”
“胡说，我是他爹！”
姜小莲看着他：“王金贵，我不想和你吵。过去咱们丢人，就在门口丢，现在再丢，就丢到报纸上了！你刚才说的对，南子是你的种，所以我打了这个电话，但他不想见你，就是不想见！”
“都是被你挑拨的，要不是他怎么会不认爹！我告诉你，你要不告诉我，我就到报社门口去吆喝，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不认爹！”
“你说你说你说！你只要敢去说，我就敢去吆喝你，我也要所有人都知道，你那见不得人的事！”
“你去啊，要丢人咱们一起丢，你以为这事真吵嚷出来，他就不丢人了！”
姜小莲咬牙切齿的瞪着他，过了片刻，发出一声尖叫：“王金贵，你不是人——”
她叫着，就冲了过来，劈头盖脸的往王金贵的脸上、身上打去，王金贵一把将她推攘开：“你自己想吧，你别以为那是你一个人的儿子，你可以独占！”
他说着，转身走了，姜小莲看着他的背影，只恨不得有一把刀一举砍死他，她从地上捡了半块砖头，但到最后，还是没有丢出去。她不仅有王楠一个孩子，她还有张望，她还有一个家。
她茫然的站在那里，想不到要怎么办。过去她可以威胁王金贵，王金贵怕丢人，总是要让着她几分。可现在要真把那事捅出来了，王金贵丢人，王楠更丢人。她儿子好不容易闯出名堂，她不能让他再被人戳脊梁骨。
但是，她也不想把王楠的联系方式给他说了，其实她会给王楠打电话，也不过是敷衍一下王金贵，她知道王楠不会想见王金贵。她站在那里发了好一会儿呆，想找姜小梅，但是她也知道，这事，姜小梅也给她解决不了。而她认识的其他人……
“对，还有他，我还能找他去试试！”
她想到了胡当当，虽然她觉得，实在是麻烦胡当当，可这时候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去的时候，胡当当正在打电话，四月份的时候，小湖被查出来有了身孕，他们的蜜月旅行没能实行，而他也终于装上了电话。
“好好好，我一会儿就去买，今天早点关门，就算不关也先让别人帮我看着。你别急，急坏了对孩子不好。哎呀，我是关心你，才不是关心孩子。好好好，都关心都关心……”
他又说了一会儿，这才挂了电话，看到姜小莲不由得一愣，随即笑道：“哎哟，婶子，您怎么来了？坐坐。”
“我、我没有打扰你吧？”
“你说哪里话啊，婶子你要喝什么？可乐？雪碧？”
“不不，不用了，真不用了。我、我是来麻烦你的……”
虽然她这么说了，胡当当还是给她叫了瓶酸奶，拿着酸奶，姜小莲纠结的，把事情说了，胡当当听了，面色一沉，随即笑道：“婶子你放心，这事交给我了。”
“啊？”
“真的，这不算是什么事，不过解决的方法可能不算文雅，你也别给南子说了。对了，你还记得你们过去的地址吧，让我记一下，不出三天，保管给你消息。”
“那、那就麻烦你……”虽然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但毕竟在那里住了几年，姜小莲自然是还记得的，只是把地址写下后，她还是不安，这件事，真的能这么轻易的解决吗？
“说什么呢婶子，我和南子什么关系？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就放心吧！”
姜小莲这边把心放了一半，而王楠那边则很是纠结，他也不知道自己纠结什么，那样的爹，其实没什么留恋的，他甚至回忆不出他们在一起的多少画面，但在把电话挂了之后，他再也找不到那份快乐了。
带着这份沉闷，他回到王丛生的房子里，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香气，他疑惑的走到厨房门口，就看到王丛生正在灶台前忙活。
“回来了？”
“啊……”
“洗澡准备吃饭吧。”王丛生一边说着，一边把一份炒牛柳盛好，“快去啊！”
王楠不敢多问，立刻冲到房间里拿了衣服，快速的冲了个澡，再出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四菜一汤。
“自己盛饭，坐下来吃吧。”
“啊，是是。”
这顿饭吃的古怪，但王丛生的手艺竟出乎意料的好，再加上王楠是真饿了，一连添了四次饭，把菜都吃个干净，才算收住筷子。
“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在王楠把碗洗了之后，王丛生一边削苹果，一边道。
第82章
王楠没有马上回答，他此时一片迷茫。
虽然他对他妈说了，不要告诉他爹，他的联系方式。但是他见过他爹的无赖的，他相信他妈是绝对不会说，但这样一来，就等于把压力转到他妈身上了。而且，他现在好像也算是个名人了，他爹要胡乱对那些记者说一些什么话，他又该怎么办？
他的这个反应，很出乎王丛生的意料。结识这一年多，虽然来往不多，但对这个少年也有几分了解。他知道王楠不是一个张扬的，在某些时候，还善于忍耐，身上更有一种少年人少有的沉稳。
但他毕竟太年轻了，很多时候，年轻人特有的轻浮依然会体现，比如在去年的表演赛上，他对海子、瓶子的处理就不够得当，扮猪吃老虎是没有什么，但却要让对方有所忌惮，否则那时候不需要太过暴力，只要弄伤他的手，也就毁了他下面的比赛，乃至以后的斯诺克生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