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有被虐倾向了？”
张杰瑞横了他一眼：“我是良心不安！良心！你知道吗！”
马英没理他，张杰瑞继续道：“现在都在批王楠，可是王楠做错了什么？杀人了？抢劫了？骂谁了？打谁了？是的，他退赛了，他辜负了大家的期待，但最多也就这样了吧！说什么他丢了中国人的脸，中国人的脸什么时候是靠一场比赛支起来的？冠军拿多了，中国就真的强大了？我们还有多少孩子上不了学，还有多少人吃不上饭，还有多少人用水困难！辛辛苦苦二十年，一病回到解放前！多少人因为看病倾家荡产！这在美国有吗？英国有吗？人家的保险，是真正的保险，咱们的保险是什么？先坑亲戚再坑朋友？买的时候说的天花乱坠，用的时候诸多推脱。”
“中国人吃不起饭，上不起学，生不起病，这才是最大的丢脸。今天不说王楠，就说全国的体育，那也只是一种竞技啊，我不反对它可能能代表某种精神，我也不反对他为人们提供了很多乐趣，但说到底，他也只是一项体育赛事！咱们国家这两年奖牌越拿越多，但咱们是体育大国吗？狗屁！要搞体育的孩子从上小学，乃至四五岁的时候就要开始练，真正练出来的有多少？被淘汰的又有多少！”
“胖子，你想多了，这种事不是你能改变的，体育本身就是残酷的，全世界都一样。”
“不一样！别人的体育是以俱乐部形式搞的，那些孩子搞体育不成，还能去做别的。打完NCAA，回头还能当医生当学者，咱们行吗？H省前几年出了几个长跑冠军，但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吗？在摆地摊！他们中的有些人，甚至要靠卖金牌为生。这还是有金牌可卖的，更多的，什么都没有的，他们能做什么？
“好，不说这个，就说这都是自己的选择，当初他们的爹妈让他们搞体育了，他们就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但有很多人根本就不是他们不努力没天分，而是这该死的体质，操他妈的潜规则！S队前几年有一个小孩，14岁的时候身高已经有1.98，那素质，完全不比今年被NBA选择的那个差，但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回家去当体育老师了，因为他是农村的，他们家没有钱去塞，没有门路去跑！这在美国可能吗？你看看有多少人在上初中高中的时候就被球探看中了？你看看有多少人在还不到年龄的时候，就收到来自名校的邀请函了？咱们没有，什么都没有！孩子要成才就只有靠家长往上推，推到了职业联赛上还不行，还要推到各项赛事里。推推推，一直推到他妈的退役都不算完！”
“外国的天也不都是蓝的。”
“但他妈的我是中国人啊，我只是希望中国更好，至于国外的，让他去死！竹竿，你不知道，因为我对王楠批的不够狠，就被老总批，说我们代表了什么体育界的主流声音，呸！我不是说王楠的行为值得赞赏，但是有必要上纲上线到这种地步吗？那小孩才二十岁，打到这种程度，就算有什么错，难道不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
马英默默的给他倒了一杯酒，他抓着一饮而尽：“而且，我总觉得他这事背后是有原因的，我也是从他出道就开始跟的，这些年，他成绩有好有坏，但态度从来没的说。”
他正说着，手机响了，他接过来一听，现实惊讶，之后就是惊喜，挂了电话，他红光满面的对马英道：“王楠的父亲死了。”
马英有些呆愣的看着他，他轻轻的在自己的脸上打了一下，然后来回搓了一番，一脸肃穆的重新道：“非常遗憾，王楠的父亲在他要比赛的前一天去世了，这孩子，真倒霉。”
他说完，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灌下，拿下自己的包：“这一顿归你，我要赶快去报道了！娘的，我非要鄙视死那帮人不可！”
他说完，就一蹦三跳，如同一只灵活的胖兔子似的出了店门，他后面的马英，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王丛生虽然不同意在消息没有经过王楠允许的情况下公布，但并不代表他不会给王楠商量、分析此事。王楠也知道，这件事，瞒不住，汇德能如此待他，已经是非常仁义，既然都是要被别人知道的，那自然是交给汇德更好。
虽然理智上清楚这些，但在点了头之后，心中还是有一份空落落的感觉。王金贵的后事，完全有汇德接手，王书是一个非常能干的人，又在这边照顾了王金贵两年多，对于这边的一切都非常熟悉了，做起事情完全不用他操心。
其实，也没有多少事情。王金贵性情古怪，机械厂又一早不行，会来给他吊丧的，也就是一些直系亲属和附近的老邻居。不过就算如此，已经惹得其他人羡慕了。
“王金贵不行，总归有一个出息的儿子，临出国前还请了一个本家侄子来照顾他，这后两年啊，他的小日子不知过的多么舒服。”
“是啊，我家那口子还说要再给他介绍个媳妇，他就是不同意。”
“唉，还是福气不够啊，这么好的日子只享受了两年。”
“那已经不错了，我这辈子都是伺候人的，什么时候被别人伺候过……”
王书来到这里后，就宣称是王金贵的一个远房的远房的亲戚，在农村呆不住了，就来投奔这个大表叔了。他为人和善，又记着汇德的交代，别人就只觉得王金贵是命好，谁也不会去多想。
窄小的房间中，客人的议论不断，王楠就在这种环境里，伴随着呼喊给人磕头。客人不多，也没有必要大办，不过停灵一天，就送到了火葬场，之后，一切也都烟消云散了。
消息传出后，各边记者都向这边跑，梁城本地的是近水楼台，但汇德早有准备，凡是记者，都引到其他处招待，并且承诺过后会开记者招待会，只是现在，还是不要打扰王楠了。
不管内心是否愿意，对于这样的劝说在这种情况下，记者们也不好明着反对。只是其中想要暗自跟随，乃至偷拍的，都会被汇德挡住。就算有一两个跑到王楠身前，王楠也只是木木的看着对方，一句话都不说。当然，王楠摔盆、磕头的各种照片还是流传了出来，但是这些也不是什么大事。
网络、媒体针对此事自然又是一番议论，有对王楠赞同的，自然也有反对的。
“比赛以后会有，爹却只有一个，支持王楠！”
“死者已矣，活着的还要继续，他应该将比赛打完，也算是给他爹一个告慰！”
“屁的告慰，那个状态下他还有心情打球？他是冷血动物吗？或者楼上的是？”
“国家国家，先国后家。”
“楼上真NC，不解释。”
“楼上才真NC呢，人人都像王楠样的，咱们现在还被侵略着呢。”
“一场比赛能和一个战争相比？被侵略的时候是要顾全大局，现在一局比赛也要人家背弃祖宗？那是人还是机器？”
……
网络上吵的热火朝天，几家报纸也是各有看法，不过这些，对王楠来说都不重要了，他也不在乎，在一切结束后，他回到了王金贵的房间，坐在他的卧室里，想象着他过去的日子。
“小书哥让我问你想吃什么。”
方文卓来到他身后，轻轻的开口，他偏了下脑袋，蓦地一笑：“桌子，我过去真傻啊。”
“不是你的错，叔叔……”
“我不是说这个，我只是突然发现，我总是在意一些事情，但其实……我本来是并不在意这些的，我在意的……”他摇了摇头，“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方文卓的心一颤，不自觉地就去摸烟，看到王楠又停了下来。
“也给我一根。”
“你……”方文卓把烟掏出来，给了他一根，自己也拍了一根出来，先给他点上火，然后，才点了自己了，“你不怪我了？”
“怪你什么？”
“我、我……”
王楠慢慢的笑了一下：“那算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的情节比较压抑，这样的情节本应该大章快速通过的，不过俺这几天真是事情太多，一直只写了三千字，非常抱歉。
不过俺倒不认为这个情节是莫名其妙或者单纯的只是为了给桌子创造机会——当然，俺也不排斥这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
俺不能说是体育界的圈内人士，但却是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练长跑的，之后一直练到初三。俺有一些队友，可以说是以此为生，有人在练出成绩后被体校招揽，但之后却只能去做临时老师——没有编制。那个十四岁的小孩是真的，是一个圈内人告诉我的，他打过职业联赛。他们队中曾经有这么一个苗子，但也就那样了。他自己也是从小学开始练，后来进了一线队。他当初所在的队处于中下流，国内一家比较好的篮球队看上他了，但他要想走的话，不说转会费，他私底下要再给教练八十万！那还是十年前！他算是运气比较好，从职业队退出后，就去考了大学，因为级别够，有一个大学不要他的文化费，之后又仗着这个在前几年进入了公务员系统。但是像他这样运气的，真的是非常非常少，他的很多队友，好一些的打野球，不好的当健身教练。他的领导曾让他招募几个队友进他们系统，但就算面试不用，也要比试，而那些人，几乎都没上过几天学，笔试的一塌糊涂，竟然除了他，再没有一个人能进入那个系统。
08年咱们奥运金牌第一，但咱们照样吃不起猪肉买不起房子——刘翔退赛了这点毛改变，刘翔参赛这点也不会改变。
有同学说，体育界是有亲人死了，为了比赛没有奔丧的事情，但这其中，是有很多他们家里人要求先瞒着——这个要求，也只有他们家里人可以有。俺记得有个新闻说，就是某运动员好像因为自己的父亲要先回去，结果被他们的教练制止，此后那运动员愤而离队。
王楠放弃比赛，不会改变任何事，但从俺内心的角度来说，若换成我，若不回来，此生都难心安……
三千字，是积分一亿，以及留言七千和cindy给俺的那个《评《一杆进洞》》的三千，不过因为留言到八千了，所以在不算霸王票的情况下是减三加一，还有一万七千一百。
第111章
胡宝宝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李亮，在她来看，对面的哥哥是非常漂亮的——虽然他爸爸说这是叔叔，但她还是执拗的要叫哥哥。她这个年纪还不懂什么叫朦胧情感，但也是喜欢漂亮人的。因此自从李亮来了之后，她就变成了小尾巴，这令胡当当异常妒忌。
“宝宝，吃饭了。”
胡当当从厨房那边探头吆喝了一声，胡宝宝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就来拉李亮：“哥哥，吃饭了。”
李亮没有动，她执拗的拉着：“哥哥，吃饭饭啦，不吃饭会长不高的啊。”
“哥哥已经长大了，不吃饭也没事。”
胡宝宝不懂这一句，不过还是拉着他，她人小力薄，只能拉着他的裤腿往前撑，胡当当端着菜出来，看到这一幕，顿时皱了眉：“过来吃饭，怎么，还要我三催四请？”
李亮无奈，只有跟了过来，但脸还是僵着的。
“先去洗手，带宝宝一起去。”
他这边刚过去，那边就传来何静的声音：“赶上了赶上了，我一定赶上了。”
胡当当的脸色轻微一变，有些僵硬的道：“你今天不是有课吗？”
“有课也没吃饭大啊。”
“你到哪里不能吃？”
“但那不是你做的啊。”何静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老板，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执着你……做的饭吗？”
“早晚下毒药毒死你。”
何静哈哈大笑，胡宝宝不解的在两人的身上来回看。胡当当有些尴尬，暗道自己怎么和这么一个黄毛丫头一般见识了。
“唉，我这也不知做了什么孽，走了一个王楠，又来了一个何静，这两人……其实这两人也怪配的。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这个意思。”胡当当一边想着，一边从厨房内将菜端了出来。不过是两个菜，也很简单，一个是炒青菜，一个是切香肠。
“老板，你好小气，就这么两个菜？就算你不想让我吃，这不还有客人吗？”
什么客人，不过是个不速之客。胡当当腹诽着。几乎就在王楠回来的同时，李亮就追了过来。那时候王金贵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他联系不上王楠，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就跑到了胡当当这里，那时候胡当当也着急，两个人很是对着担心了一阵。
后来王金贵的消息传出来，胡当当也就知道王楠有可能在哪儿了，当下就摸到了机械厂那边，但却被汇德的人拦着了——汇德的人也不知道哪个是记者哪个不是，所以就对着王书给的名单上去看，名单上有的，就进去拜祭，没有的，就一律拦架，胡当当急的跳脚，只有去找姜小莲。
“南子没让人去，他姨他舅都没让去。”
一听这话，胡当当也就知道，王楠不想因此事闹腾的太大，他没有通知他，很可能是他并不想通知。不是关系的远近，而是没那个心思。就像他当年知道自己的母亲去世的时候，谁都不想见，就想一个人呆着。
“他还好吗？”
“唉……幸亏他和那个人也没太深的感情，只是总归是父子，他……”姜小莲摇摇头，“也没什么不好的，就是变得不爱说话了。”
这话更证实了胡当当的猜测，之后，也没有再去找，他知道，这个独处的空间他要留给王楠，而当王楠出来的时候，自然会来找他。他这么想的，李亮也是相同的想法，因此就赖到了这里。
他这里，外面营业里面住人，也不能真的不让李亮进来，而且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每天半死不活的坐在电脑前。既然甩不开，只有让他帮着看柜台，然后在吃饭的时候喊喊他，睡觉的时候给他指个沙发床。反正这李亮也吃不多，每天魂不守舍，吃的有时候甚至还比不上胡宝宝。
“这倒像是失恋似的，老子当年第一次失恋好像也是这个样。”胡当当在心中暗道，然后指使何静，“去拿碗倒醋吧。”
“咦，今天吃饺子？”
“姐姐，今天是冬子！”没等胡当当开口，胡宝宝就道。
“宝宝真聪明！”何静在她脸上亲一口，进了厨房，“李亮，你要醋吗？”
李亮没有回答，胡宝宝道：“哥哥要，要醋好吃。”
那边何静应了一声，胡当当点了一下胡宝宝的额头：“就你话多，还有，今天是冬至，不是冬子！”
“冬子！”
“冬至！”
胡宝宝瞪着眼不说话了，胡当当只有无奈的叹气。何静端着两个醋碗，拿着大头蒜走了过来：“别叹气了，宝宝才两岁，我就不信你一出生话就说的倍儿溜，现在你也没达到说相声的标准啊。还有，那位李同学，回神了！”
李亮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
“怎么，你准备饿死自己，让他再给你奔奔丧？”
李亮脸色一变，胡当当低喝：“小静！”
“我说的不对吗？我就看不惯他这副死人样。什么事啊，不就是南子没叫他吗？南子没叫的人多了，论感情，老板你不比谁深？论关系，阿姨那边还有很多亲戚呢，就算论时间，我也比你更早认识王楠。这些人他都没叫，又不是针对你，你犯得着吗？又不是古代大院里等着宠幸的小妾。”
李亮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胡当当在旁边使劲给她比眼色，她就是不理：“要说你也这么大的人了，上的是名校，学习成绩又好，奖学金年年拿，好像还得了什么奖状，怎么这么幼稚啊！南子的世界不可能只有你一个。”
李亮一震，但最终，还是拿起了旁边的筷子，胡当当连忙道：“这就对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别的都是虚的，吃饭才是实的。吃吧，我包了二百个呢。”
“老板，你是猪吗？”
何静在旁边斜眼，胡当当咬牙：“我不能留到明天吃？”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你特意给我准备的。”
胡当当没理她，端起碗，暗自咕哝：“没见过这么自作多情的。”
何静一笑，不再说什么，胡当当包的是小茴香的饺子，他这手艺先是经过当初小湖的磨练，之后又为了自家宝贝女儿钻研过，那味道是没的说，除了李亮还有点魂不守舍，吃不出滋味外，其他几人都吃的非常开心。正吃着，就听到一阵门响，胡当当和何静同时抬头，就看到一个穿着羽绒服，带着围巾包着半张脸的人，何静还有点迷茫，胡当当的瞳孔却是一缩。
“看来，我们来的怪是时候呢。”
李亮蹭的一声站了起来，张口就要叫，何静已反应迅速的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的声音立刻憋了回去，只是扭着身子去看王楠。胡当当站起来就要关门，就看到正要向这里进的方文卓。他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见过方文卓了，虽然还认得出来，此时也不由得一愣。
“我也跟着来蹭顿饭，老板不会不欢迎吧。”
“是不是都知道我今天饺子包的多啊。”
胡当当翻了个白眼，顺手关了门。
王楠取下围巾，看到李亮不由一愣，刚才李亮是背对着他坐的，他只以为是胡当当店里请的人，虽然感觉到他姿势古怪，但也没有去留意，这时候看到他的脸才发现是自己想错了。
“你回来了？”
“我……我回来三天了。”
李亮有些委屈的看着他，何静道：“他在这里等了你好几天了。”
王楠看了看李亮，又看了看胡当当何静，吐出口气：“抱歉让大家担心了，其实没事的，只是一时有些钻牛角尖，现在已经过去了。”
胡当当拍了下他的肩，何静道：“吃饭吃饭吃饭，你们两个，快点去洗手。”
王楠和方文卓去了，胡当当又去下饺子。他包的饺子虽多，但四个大男人，何静也不是那种小胃口的，胡宝宝虽然小，但见桌子上的大人都下筷飞速，也是奋而卖力。二百个饺子吃完还不够，最后又下了两包快速面。
吃晚饭，何静去切水果，胡宝宝瞪着一双眼黑白分明的眼去看王楠，最后终于忍不住道：“你是干爹吗？”
王楠对于小孩子一向没什么变化，听了这一句也忍不住一笑：“是。”
胡宝宝咬了咬手指：“那干爹，我的礼物呢？”
“胡宝宝！”
胡当当咬牙切齿，王楠将胡宝宝抱起来：“干爹忘带了，下次补给你好吗？”
胡宝宝点点头：“干爹不用，能见到干爹，宝宝就很高兴了。”
这话惊得几个大人都长大了嘴，胡当当也没想到自家女儿能说出这番话，正要夸奖，哪知道接下来就听胡宝宝道：“干爹，你长得好漂亮，和哥哥一样漂亮。”
端着水果出来的何静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胡当当惨不忍睹的捂住自己的眼睛。有这个转变，气氛变得更为轻松。吃了两块苹果，胡当当道：“南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当然还是打球，除了这个，我也不会做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