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程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多了个这么死忠的手下,不过她也压根儿也没时间关心,眼看着离京城越来越远,回大理寺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她心急如焚。

她的身体在秦大夫的调养下,渐渐地好了起来,手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留下了一道深色的疤痕。她不能下马车**走动,就连方泽,也只能在马车周围取点日常用品,他也不敢走远,深怕那些野蛮人乘他不在便对钱程不利。

越往西北,天气越冷,也越荒凉,水草肥美的草原渐渐少了,戈壁和沙丘多了起来,从窗口看去,一望无际的深灰色土壤上只有一些稀稀疏疏的灌木丛,有种凄凉、壮丽的美。

钱程看着看着,就想到了现代的X省,出事前,她刚从那里旅游回来,那片神秘而美丽的土地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山之隔,便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景象。

那个叫什么翁归逖的将军,自从那天以后就再也没有上过马车,只是每天从窗口查看。

钱程恨他恨得牙痒痒的,有一天和方泽约定了暗号,一听到口哨声,她便端着刚煎好的滚烫的药躲在窗口,数了五秒钟,果不其然,那翁归逖一看她不在车内,立刻探进头来,钱程往外一泼,正好把药撞倒在了他的身上,烫得他哇哇乱叫。

“哎呦,对不住,烫到你了!”钱程假意大惊失色,“不过翁将军英勇神武,必然是不惧这小小的汤剂的。”

翁归逖倒退了好几步,这才回过味来,怒喝着挥着马鞭往马车上劈头盖脸地甩了过去,钱程敏捷地往里一躲,哧溜一声钻进了被子里,躲得严严实实的,过了好久才把头探出来,只见方泽含笑看着她。

“他人呢?”

“被他同来的一个文官和大夫拦住了,好说歹说了好久,走了。”

“活该!”

钱程听着,抱着被子快活地在床上打了个滚——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紫梦花影的地雷!么么!

亲们,第三卷开始了,紧张的气氛少点了吧?重新恢复到有点轻松的氛围啦。为了虐那几个男银们,这几章都没有他们的戏份,让他们望天兴叹吧!嘎嘎嘎,要想粗来,快来拍某醋的马屁!

ps:关于乌孙,某醋在这里特此声明,这个也是架空的,以历史上的乌孙为基础,但有区别!希望考据党们不要太追究啊!

还有,明天小醋可能会有事,尽量会争取照常更新,如果不能更的话,亲们也别着急哈!

56、晋江独发

眼看着一行人化成商人出了大乾边境,方泽心急如焚,他身负绝技,若只有他一个人,拼得一搏,说不定能逃脱,可是,拖上个钱程,就完全没有逃脱的希望。

车队离开边境走了一天,越过了一望无际的荒滩,来到了一个热闹的市集,钱程在马车上闲得都快发霉了,不由得从车窗上探出头来,打量着这个充满异族风味的小镇。只见这里的屋子都是用巨大的石块垒成,清一色都是石块的原色,带着一点浅栗色;一边的街道上摆着各色的小摊,行走买卖的**多数是乌孙人,眼睛大、鼻子挺、身材高大,穿着鲜艳的服饰,偶尔也可以看到大乾人的身影。

穿过市集,小镇后是一片肥沃的草原,一望无际,牛羊休闲地散落在草地上,一个个毡房仿佛一朵朵白云一般飘散在绿色之中。在这冬季居然能看到这样的美景,钱程顿时兴奋起来:“喂,能不能停一会!我想下去看看!”

那翁归逖阴沉着脸策马走到马车旁,扬起马鞭吓唬道:“快回去,等会就见到昆莫了,有你好瞧的!”

钱程冲着他做了个鬼脸:“昆莫是什么东西?”

翁归逖又惊又怒:“你不要命了!胆敢对我们昆莫不敬?昆莫就是我们乌孙的大王!”

钱程吓了一跳,本能地想到了景恒之,立刻恭敬地说:“失敬了,将军勿怪,是我没有见识。”

翁归逖得意地看了看她,一拎缰绳,趾高气扬地走到队伍前面去了。

不一会儿,一行人来到了一个最大的毡房群前,大约有二十来个,最中间的一个十分华丽,前面站着几个侍卫模样的人,想来就是那乌孙王的住所。

钱程终于被赶下马车,方泽护在她的身边,警惕地东张西望。她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放轻松些,现在我们就是砧板上的肉,看开点吧。”

进了毡房,钱程便看到里面围着一群人,中间一个坐得高高的,穿着一件斜襟的雪白貂毛大衣,头戴皮帽,几颗毛球垂在两边,显得雍容且傲然;那一双眼睛俨如鹰鹫一般盯着她,五官之间颇有欧洲人刀削斧刻的轮廓,带着一种粗犷的俊美,比起现代那些国外明星有过之而无不及,让她不由得呆了呆。

那乌孙王邬赫逖朝着手下挥挥手,围着的几个人都躬身行礼,从毡房大帐中退了出去。翁归逖朝那乌孙王大声说:“昆莫,你瞧你给我的好差事,这样一个病怏怏的人好不容易给你带到了,你可给我什么奖赏?”

邬赫逖瞟了他一眼,斥道:“瞧你这出息,乌孙什么宝物你没有。”说着,他站了起来,在钱程面前踱了几步,浅笑着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钱程差点没跳起来,这个莫昆居然还会掉孔子的书袋子!看来他对大乾一定虎视眈眈了很久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唾弃起自己来:大乾现在和你还有什么关系?你还这么没出息地记挂着干什么!

“我见到昆莫,心里也高兴得很,”钱程笑嘻嘻地说,“我原本还想着昆莫一定和将军差不多,今天一见就知道是人中豪杰,让人仰慕。”

翁归逖在一旁气得鼻子都歪了,邬赫逖摇摇头说:“钱大人,你可弄错了,我们乌孙最敬重的是勇士,我弟弟可比我受欢迎得多。”

钱程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臣子比大王受欢迎,这在我们大乾那可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翁归逖原本正得意着,这下才品出几分不对来,上前一步说:“皇兄,这个大乾人十分狡猾,你千万要小心,不要被他妖言蒙蔽了。”

邬赫逖点了点头,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说:“我们乌孙人气量大得很,不像你们大乾人,你不必费心挑拨了。”

“那是,昆莫你一看就是胸怀宽阔之人。昆莫把我千里迢迢叫到这乌孙,不知道是要我效什么犬马之劳?”钱程眼珠一转,终于切入了正题。

“你从大乾来到乌孙,将近走了一个月,你可知道现在你的效力的主子是什么情况了?”邬赫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冷冷地问道。

钱程的心脏突地一跳,失声叫道:“怎么,难道他真没有看到我的密函不成?”

邬赫逖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沉声说:“你那主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个月前胸有成竹地约我们起事,结果自己不知道被谁算计,落入了那大乾皇帝之手,岭南王困守岭南,害的我那右大将率领的五万大军被卡在昭苏边境以南,夺了两个城池,却一直上不上,下不下,等到那大乾皇帝收拾了岭南王,回过头来全力对付我们可就糟了。”

钱程骤然松了一口气,腿一软,打了个踉跄,拍了拍胸口喃喃地说:“好险!”

“你被大乾皇帝下了大牢,本是必死,既然你那主子已经无力回天,你何不留在我们乌孙,为我效力?”邬赫逖的声音充满了**。

钱程刚想说话,那方泽上前一步,拦在她的面前,愤慨地说:“你休要做梦,大人忠肝义胆,必然不会做出这种背叛大乾、背叛祖宗的丑事!”

邬赫逖的眼神一冷,腰间金色的宝刀“铮”的一声拔了出来,朝着方泽直劈了过来,声音冷冽:“你是谁,到了我的大帐居然敢如此无礼!”

那一刀迅猛且犀利,方泽万万没想到这乌孙王居然能发出这样的一刀,而钱程在他身后,他既不能后退,也不能躲开,眼睛一闭:我命休矣!

那刀锋带起的凛冽凉意贴着面门,倏地停在了方泽一寸不到的地方。“钱大人,你说这一刀该砍下去吗?”邬赫逖的声音淡淡地响了起来。

钱程从方泽身后探出头来,笑容满面:“昆莫真是说笑了,朋友之间开开玩笑,何必搞得这样血溅五步,弄脏了你的毡房可就糟了。”说着,她把方泽往后拉了拉,示意他后退。

邬赫逖轻蔑地笑了笑:“大人真是爽快,我们乌孙人说话不会绕圈子,你既然是岭南世子的心腹,又在大乾皇帝的手下当了这么多年的大臣,想必一定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既然你来了我们乌孙,何不让我们看看你的诚意?”

“诚意?”钱程装傻,“昆莫想知道什么,是大乾朝中和地方各个大臣的任命,还是他们的政绩、喜好之类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钱程,你装的什么傻?”翁归逖在旁嗤笑了一声,“我们要这些干嘛?我们要的自然是大乾的兵力布置、宫闱秘闻,能动摇大乾根本的东西。”

“哎呦将军,这个你得把大乾的定国大将军或者是皇宫的总管太监抓过来,抓我这么一个吏部尚书,没用啊。”钱程遗憾地说。

“你――你以为我抓不到吗?”翁归逖的脸都涨红了。

“我可没说将军你欺软怕硬,将军你一定比那裴子余厉害,一定一个手指就能把他打趴下了。”钱程笑吟吟地说。

邬赫逖轻哼了一声道:“钱大人,你不要呈什么口舌之利,要知道你现在能活着站在这里,本是万幸。你家主子,原本约我们一起潜入大理寺是要杀你以绝后患的,是我让翁归逖假意应承,买通内应把你劫了出来。”

钱程一脸的恍然大悟:“如此说来,我还要多谢昆莫和翁将军的救命之恩了。”

邬赫逖注视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来:“钱大人,你看,你为岭南王世子殚精竭虑,却落得如此下场;大乾皇帝看似宠信你,却将你下了大牢,你何苦再为他们卖命?我们乌孙人,向来不会做此等口蜜腹剑的事情,只要你对我们有功,就永远都是我们的座上宾。”

钱程惊喜地说:“真的?昆莫如此大度,肯用我这被人抛弃的棋子?”

邬赫逖一阵心喜,脸上的笑容温和了许多:“那是自然,只是你第一次来到我们乌孙,我若是要重用大人,大人必然要拿出些东西来,我才能服众。”

“不知道昆莫指的是…”钱程问道。

邬赫逖眼睛瞟了一下左右,示意她附耳过来,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军队和宝藏。”

钱程愣了一下,心里狐疑:这宝藏,勉强可以理解成为那吴启远留给她的那些财宝,可军队又是从何说起?难道说那隐藏在那太麓山脉中的军队还没有叛变?还没有被景恒之剿灭?

只是这狐疑她面上未露半分,只是微微一笑说:“昆莫想知道的都没问题,都在我脑中装着。不过我经此一事之后,俨如惊弓之鸟,昆莫若真的是胸怀宽阔的贤明圣主,我必然把我所知的秘密全部倾囊相告,可若是昆莫…我还是乘早去了阴曹地府比较痛快。”

方泽在她身后虎目圆睁,抓着她的衣服刚想劝阻,钱程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休要嗦!”

邬赫逖心里鄙夷,面上却微笑着说:“钱大人你有什么话请尽管说。”

钱程双手往后背一负,在大帐里缓缓地踱起步来:“昆莫,你可知那世子为何要杀我?又可知那大乾皇帝为何要把我下了大牢?”

邬赫逖摇摇头。

“那是因为那大乾皇帝善用心术,他把我骗得对世子完全失望,又让我以为他真的对杀妻之恨全部抛却,然后我便把世子的秘密全部倾囊告知,世子因此被俘事败。”钱程信口开河地说。

邬赫逖和翁归逖对视一眼,心里倒是信了七八分:那吴启远谋划多年,实在没有理由这样莫名其妙被抓了。

“既然你立下如此大功,为何那大乾皇帝要把你下了大牢?”邬赫逖沉声问道。

“那自然是他秋后算账,把我以前得罪他的事情全部放在一起清算了!我还以为他真的对我宠信有加,结果被他骗得好惨!”钱程眼圈一红,差点没掉下泪来。

邬赫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叹息一声说:“那是你识人不清啊。”

钱程点头说:“是啊,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昆莫既然说自己胸怀宽阔,将军也对昆莫推崇备至,说昆莫乃古往今来第一人,我想和昆莫打个赌,若是昆莫也能如那大乾皇帝一样,让我心甘情愿说出心中的秘密,那我才能服你!”

邬赫逖定定地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一点一滴地消失了:“钱大人,你这是在要挟我,还是在激将我?”

一旁的翁归逖听得不耐烦了,也学着他的兄长“铮”的一声拔出刀来,冲着钱程怒喝道:“你这奸臣算是什么东西,狗命都在我们手里,还怕你不说不成?”

钱程深吸了一口气,脑中转过数个念头,冲着那邬赫逖微微一笑:“昆莫,看来我还不如死在将军的刀下,了此残生来得痛快!”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钱程推开方泽,对着那翁归逖白晃晃的刀尖直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