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宁…宁？”夏小满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觉得自己的嘴角有点抽。
偏陆若宁还回过头来，十分平静地问：“怎么了吗？”
于是夏小满就没忍住，噗哧笑出声来，“小宁宁…小宁宁…哈哈哈哈…”
顾白露在下面的厨房里，听到小满的笑声，怔了半晌，目光一变再变，末了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继续细细地将砧板上那条鱼的鱼鳞剔净。
要去攻城吗？
晚上夏小满没上游戏，雪诺就坐在斯韦恩镇的旅馆门口发呆。
天生小红手上线之后，跟他打了个招呼，雪诺也就淡淡回应了一声。
天生小红手在他身边坐下来，问：“大小姐真的没上来啊。”
雪诺又只应了一声：“嗯。”
话有点说不下去，天生小红手不由得皱起眉。一起混了这么久，他当然也知道雪诺和夏小满的关系，但老实说，天生小红手觉得很意外。
大小姐为什么会想嫁给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闷葫芦？
若只是刚回来的时候触景伤情，一时寂寥，这也一个月了，早该冷静下来了，居然也没离婚。
天生小红手看着雪诺，忍不住想，自己不在的时候，这小子单独和大小姐在一起，是不是也这样沉闷木讷？还是他们都在做这样那样的事情不需要说话？
这样想着，天生小红手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猥琐的笑容来。当然，他意识到自己在YY的人的身份之后很快就清醒过来，轻咳了一声，掩饰地揉了揉脸。
好在雪诺也不知在做什么，并没有看他，天生小红手觉得他也许根本就离开了，只是游戏挂着而已。
今天晚上城战，所有主城都是一级戒备，不是守城公会里的玩家进城就会被NPC卫兵攻击。所以没有攻城打算的玩家就都聚到周围的小镇村庄来。
昨天这附近就只有他们几个做任务的人，今天却熙熙攘攘，摆摊的，组队的，招人的，热闹非凡。
天生小红手坐在那里没多久，就有人过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斯韦恩钟楼。
那是诸神里另一个副本，就在这个城镇的北边。据说在这一带还没有没落之前，是整个城市的中心，后来不知为什么变成了一群盗贼的基地。盗贼们在钟楼里修建了无数机关暗门来存放他们偷来的宝物。这就是这个副本让玩家们又爱又恨的地方。这些藏起来的宝物当然价值不菲，但你却不一定能找得到。就算能找到，有些机关什么的也并不是用蛮力就能打开，除了运气和智慧之外，还必须要借助盗贼灵活的偷盗开锁技巧才行。
所以虽然天生小红手的等级还不到这个副本的推荐等级，但作为一个贼，还是有人愿意邀请他一起去。当然，前提是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天生小红手的手有多黑。
天生小红手并没有别的事情，很爽快便答应了，顺口问雪诺要不要去。
雪诺迟了一两秒才回答：“我在查点东西，不去了。你们去打吧。”
天生小红手也懒得勉强他，说了声再见就跟着那队伍去打副本了。
一个多小时之后，这支队伍骂骂咧咧的回来了。
天生小红手的黑色光环再一次笼罩了整个队伍。
没办法，他跟夏小满他们一起的时候，还会因为被夏小满命令离尸体远点而由别人摸出些好东西来。这次…毕竟所有的机关暗锁都得由他去开不是？
组野队发生争端，大多数的情况是打出了好东西分赃不均，但是，像今天这样，明明所有的宝箱都找到了，但却只开出垃圾、垃圾和垃圾，以及垃圾。大家的心情也实在高兴不到哪去。各自乱骂了一通，不欢而散。
天生小红手悻悻然地搔了搔头，走回旅馆门口，发现雪诺还坐在那里。
“hi。”天生小红手打了招呼，再次在他身边坐下来。
雪诺依然只是淡淡应了声。
天生小红手又问：“你还在查东西？”
“嗯。”
“查什么呢？这么久？”
“怎么弄墨影豹。”
天生小红手几乎要一头裁到地上，“不是吧？你真的想去弄？”
“嗯。”
“…这种有价无市的东西怎么弄啊？”天生小红手忍不住叫起来，“大小姐随口说一句而已。她要是想要月亮你难道也要去帮她摘？”
雪诺没有回话，只是抬眼看了看他，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
天生小红手一拍自己的额头：“真是受不了你。”
雪诺只是又笑了笑。
天生小红手叹了口气，放弃了跟他说这件事情。
现在时间虽然不早了，但还没到天生小红手平常睡觉的时候，他坐了一会，突然一拍手道：“我们去北方看城战吧？”
他本来也就顺口一提，原以为夏小满没什么兴趣，雪诺肯定也会拒绝的。没想到雪诺犹豫了几秒钟，居然点了头。
“嗯，走吧。”
今天是城战，各主城的马车行都停运，雪诺和天生小红手辗转了好大一圈才到了通向极北长城之外唯一的关卡——磐石堡。
这座坚实的堡垒依靠在极北长城而建，守卫着极北长城上唯一一扇通向北方的大门。在上一个版本，这里不过是个边锤小镇，但新版一开，大量玩家涌向北方，这里就兴盛起来。就算是在城战的时候，磐石堡里一样人来人往，各种摊贩叫卖不绝于耳。
但让雪诺有点意外的是，这里摆摊的，竟然有半数以上是在卖地图。
诸神里地图并不是用过就没有的物品，是从一开始创建人物就可以随时调出来看的系统面板，所以这卖地图…实在让他有些不解。
天生小红手解释道：“是卖新版的地图。新版里的地图不是黑的么，要实地去过的地方才会在地图上显示。但是，可以用队友共享的功能，把自己的地图复制给队友。所以有很多跑过北方的人就用这种方式来出售自己探索过的地图，反正肯定有人喜欢偷懒拣现成的。”
“原来如此。”雪诺点了点头。
虽然说探索未知世界是一种乐趣，但是手里有一张地形城镇都标注得清清楚楚的地图自然更为方便，也是广大快餐网游玩家更乐于接受的吧？
雪诺走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卖家，问有没有斯卡蒂城里的详细地图。
天生小红手有点意外，明明夏小满对城战兴趣缺缺，这个一向唯小满马首是瞻的家伙怎么会一开口就只问斯卡蒂城？
他这边还没想明白，那边雪诺已经买好了地图。
天生小红手看着那个价格，心头不由开始滴血。但也不敢公然骂雪诺败家，只好暗叹了一声，不愧是当年圆桌的人。
雪诺出手阔绰，连个价都没还，卖家非常高兴，顺便附赠了从磐石堡去斯卡蒂沿路的地图。雪诺顺手便把地图共享给了天生小红手，一起出了长城。
大路附近很少会有怪，今天也没什么人来找麻烦，但雪诺和天生小红手到达斯卡蒂城外的时候，城战也接近尾声了。
还剩不到半小时，光明之剑已经占领了斯卡蒂的城墙，城中虽然还没有升起公会的旗帜，但应该也用不了多久了。毕竟城门已经在光明之剑的控制下，就算死了再复活冲进去，用人海攻势也能把旗子挂上。
其它几个对斯卡蒂有意的公会也差不多放弃了，大家都清楚，这个时候了，就算他们能冲破光明之剑在城门的防线，也不够时间去占据城主府和挂旗了。
之前虽然传过苍穹神剑和圆月弯刀兄弟不合，但是今天他们却一起出现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在士气上已经压了其它公会一截。何况圆月弯刀还带了一批高手。大半是诸神里鼎鼎有名的人物，就算有几个名不见经传，一出手也直接让人跌破眼镜。他们连斯卡蒂的城门都靠近不了，人家不但打进去了，还反过来把两座城门都控制了，这就是实力的差距。
不认输都不行。
现在还在攻击的，不过就是不甘心，在拼一口气。大部分人已经退下来，一边休息一边关注着光明之剑夺城。
雪诺看了一下战场，又把地图调出来看，天生小红手却伸手拉了拉他，指向城门之上，惊道：“你看！”
雪诺抬起眼来，见城墙上站着一个精灵猎人，拉满了弓，三箭连发，银色光芒划过天空，直接就将一名试图冲进城的德鲁伊钉死在地上。
这一手他们前不久才见识过。
天生小红手道：“我怎么没听说羽月大姐是光明之剑的人？还是这次被请来做外援的？”
公会徽章平时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戴或者不戴，但是城战的时候，却鲜明地浮在每个人头上。这时羽月头上虽然顶着光明之剑的徽章，天生小红手却依然有点不太确定。毕竟城战时请外援帮忙，临时加入公会，打完了再退的情况也很常见。虽然这办法有点像作弊，但官方并没有阻止，而且真说起来，能请到外援也算是这个公会的另一种实力，所以大家面对这样的情况都很平静。
天生小红手之所以郁闷，是因为他讨厌苍穹神剑，恨屋及乌地对整个光明之剑都有偏见，而羽月是他这两天正在佩服的人，所以看到她顶着光明之剑的徽章就十分不忿。
雪诺倒是没说话，只看着城墙上的人，微微眯起眼来，然后向前走了一步。
天生小红手一把拉住他：“再往前就进入城战的范围了。你想去攻城吗？”
“不，我只是想去杀一个人。”雪诺淡淡回答。
以他的身份和性格，跑这么远来说想杀人，他要杀的那个人自然不言而喻。天生小红手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口：“苍穹神剑？”
雪诺点了点头。“嗯。”
他的声音很轻，很平静，但是天生小红手却似乎被他激起了一股豪情，一拍胸脯，“我跟你一起去。”
但这豪情只燃烧了一瞬间就黯下来，天生小红手轻咳了一声：“但是…就凭我们两个…杀不掉他吧？”
雪诺刚刚过六十级，天生小红手更是四十级不到。凭这样两个人，不要说今天光明之剑的大部分精锐都在这里，就算只有苍穹神剑一个人，他们也完全不是对手。说要杀他，无异痴人说梦。
但雪诺却依然只是淡淡道：“试试。”
天生小红手犹豫了一会，点下头。“好。”
想想看，以区区两个人，在城战里对上诸神前三的大公会，去刺杀光明之剑的会长，PK榜第二名的苍穹神剑，这是何等壮举？
诸神开服以来，有几个人敢做？
大不了就是死嘛，又不是没死过，有什么关系？
赌赌运气吧。
“…那个，虽然说要去杀苍穹神剑，但…怎么杀？”天生小红手看着前面不远的城门，还是免不了担忧地皱起了眉，“以我们的等级，根本都挡不了他一剑吧？”
“嗯，正常的情况，打不赢他。”
雪诺这样回答，天生小红手不由张大了嘴，原来他也知道自己完全没有胜算。
但雪诺很快就接着道：“但是，今天我们又不是去跟他PK，只是要杀了他而已。”
依然是他一贯淡淡的语气，就像只是在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天生小红手继续张着嘴，不知道他这个自信是从哪里来的。“打都打不过，怎么杀？”
“今天是城战日，能帮我们杀他的人多得很。”
“你没看到其它的工会都歇菜了吗？谁会帮我们？”
雪诺笑了笑，伸手向城墙上一指。
羽月虽然还是全神贯注地盯着下面的城门，但她身后十几个光明之剑的人却已经再次陷入了战斗。
他们的对手是斯卡蒂城的卫兵。
“卫兵五分钟重生，在城战结束前绝对不会休息。”雪诺道，“虽然光明之剑肯定会安排人堵在卫兵们的重生点截杀，但是每座主城里都至少有三队以上随机移动的巡逻兵。我们只要赶在光明之剑的人前面，找到一队巡逻兵，引到苍穹神剑身边，就有机会趁他应付卫兵的时候杀了他。”
天生小红手跟着又问：“但是，斯卡蒂这么大，怎么知道苍穹神剑在哪里呢？”
雪诺轻轻一笑，“我知道苍穹神剑那个人，绝对不会想让其它攻城的人有翻盘的机会，所以，一定会选择在所有的战局都被光明之剑掌控之后，在城战的最后几分钟才把旗帜升上去，那样就算有其它公会的人杀进城，也来不及在时限内把他们的旗降下来，既使他们的人死了，这座城也还是他们的。而且，以他的个性，在攻下新版的第一座城里升旗这种事情，他绝对不会让别人去做。”
“也就是说，我们找到巡逻之后，只要带着向中心广场跑就对了吧？”
雪诺点了点头，道：“你先潜行进去，一边找巡逻一边熟悉路径。现在城里重生的卫兵应该都有光明之剑的人堵着杀，只要小心点绕过光明之剑的人就行。你没有公会，估计他们很难发现你，就算发现了，一时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一般的大公会里几百上千人，也不可能每个人都认识，城战中只是盯着对方头上的公会徽章，是自家的就救，不是就直接杀。
若是一个完全没有公会的人走过去，反而没人会注意。一来是没有徽章，二来，连公会都没有，自然也就不可能是来攻城的。既然也不是攻城的对手，只要不碍事，又何必浪费时间精力去杀他？毕竟还有要对付的正牌敌人不是？
天生小红手想了想，觉得这个计划的确可以一试。点了点头，又问：“那你呢？”
“我？”雪诺再次抬起头来看向城墙上方的羽月，“我就来赌赌自己的运气好了。”
天生小红手用了潜行技能，整个人化作一抹青烟一般的影子，融进了周围的夜色里。而雪诺则堂堂正正大摇大摆地直接走到了城门外。
城墙上羽月自然直接就将手中的羽箭对准了他，其它几个没有在跟卫兵战斗的人也转过来，锁定了下面的雪诺，只要他再有动作什么火球冰锥暗影箭就会直接向他身上招呼。
于是雪诺也没再往前走，就负手站在那里，向城墙上的羽月微微一笑。“你好。”
羽月自然也还记得这个安静的游侠，却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再看到他。听到他这样问好，意外之余，也就笑着回复了一句：“哟，晚上好。”
这时羽月旁边一个叫可乐的法师却突然惊叫起来：“圆桌！”
雪诺进入了城战的区域，公会徽章自然也就浮出来了。圆桌骑士团虽然早已没落，但光明之剑本来就有很多人是从圆桌出来的，对这个徽章自然印象特别深刻。
所以城上几个光明之剑的老人一看到这个徽章，不由得就变了脸色。
其实就算是平常，雪诺也没有隐藏过这个徽章，所以跟他一起打过副本的羽月当然知道他的身份。这种时候，这小子孤身一人顶着圆桌的徽章跑来这里…看来似乎有出好戏可看。
也就是趁着上面这一乱，天生小红手悄悄地从被炸开半边的城门溜了进去，完全没有被人发现。
羽月笑了笑，向雪诺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雪诺道：“我想进城看看。”
羽月道：“现在…好像不太方便，你等城战结束再去看吧。”
雪诺轻轻笑道：“我想看斯卡蒂城，可是不想看光明之剑的斯卡蒂城。”
羽月道：“只有你一个人，又能做什么呢？”
雪诺一摊手，“对啊，所以你们怕什么呢？”
羽月没有立刻接话，旁边可乐便紧张起来，“羽月大姐，你不是想…”
羽月突然伸手一指西边的天空，道：“看，有飞机！”
自然没有人去看西边的天空，只是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来，一脸黑线地看着羽月。
羽月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我看大家守城这么辛苦，随便说个笑话放松一下嘛。”
几个人又是一头黑线。
可乐叹了口气，道：“大姐你做得太明显了。”
羽月转过头来看着她，轻轻一笑：“那又怎么样？”
可乐闭了嘴。
她的确不能怎么样。
她不是羽月的对手，羽月又只是光明之剑的外援，会里的规矩也拿她没办法。
本来她作为一个外援，在这里守了两小时一步都没走开，打退其它公会无数次进攻，已经够给面子了，“不留神放进去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算苍穹神剑本人也不可能为这个跟她翻脸。
何况里面自然还有其它的防线，那人也才不过60级。
但是，那个人是圆桌的。
加上之前有顾大小姐回来的消息，所以这当口看到圆桌的人，可乐不知为什么就有点不祥的预感。
不过她低头看向已经空无一人的城下，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紧张过度。
其实就算是圆桌的又怎么样呢？
他只有一个人，才60级。城里有那么多见人就砍的卫兵，还有几百光明之剑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最后的卫兵。
城战已经接近尾声。
斯卡蒂城里虽然还有一部分光明之剑和NPC卫兵们的巷战，但是大多数人都已经放松下来。
最多还有十几分钟了，城主府和城门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重生的卫兵们还来不及组织好有效的阵形就已经被光明之剑的人分割开来各个击破。
外面其它的公会也已经偃旗息鼓，现在斯卡蒂城已经是光明之剑的囊中之物，只等会长去把会旗挂起来。
正因为他们的这种松懈，不但之前天生小红手潜行进来的时候没有人发现，之后雪诺趁着墙上防守的远程攻击手们转头去看羽月时冲进城门，布置在城门内部的近战职业们也并没有留意。
既然外面没有攻击与报警的声音，想来肯定一切太平。所以他们要么在帮助会友们围攻NPC卫兵，要么就索性在想这次拿下斯卡蒂自己能得到多少奖励。
加上雪诺只是孤身一人，动作又快，一进城门，便借着夜色的掩护闪进了旁边建筑的阴影里。就算有人看到，也只是觉得自己眼花，或者认为是己方谁刚刚跑尸回来。
斯卡蒂城的地图雪诺在来的路上已经看过很多次，但在藏身的暗巷里，他还是再一次调出了地图，仔细确认了路线，然后就像一个高端盗贼或者刺客一样，悄无声息地在建筑物之间穿行。
小心翼翼地避过了一群正在交战的玩家和卫兵，雪诺翻上了旁边房屋的屋顶然后从另一边跃了下去，穿过两排建筑物之间的微小间隙，中央广场已近在眼前。
没有急着去找苍穹神剑，雪诺缩起了身体，在一家商店招牌的阴影后面潜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