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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易姜转头看着他:“长安君?你说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赵重骄显然也是匆忙赶来的,说话时还微微喘着气:“你之前说不能任用赵括替换廉颇,为什么是赵括?你怎么知道王兄会用赵括?”

易姜甩开他的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赵括上了战场就来不及了!”

“他已经去了!”赵重骄又扯住她:“你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难道你真能未卜先知?”

易姜心如火煎:“你关心的就是我有没有事情瞒着你吗?你之前答应我要阻止赵括上战场,为何不兑现承诺!”

赵重骄一愣。其实赵王丹为了防止他再要求上战场,根本没有召见他,他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消息。但他不明白为何这件事让她反应如此激烈。

易姜拨开他的手指,叫来一个侍从,让他备马。

“你要去追回赵括?”赵重骄一脸不可思议,不明白她为何要如此坚持。

易姜没有理会他,身影很快消失在重重夜色里。

马蹄在夜色里发出清脆的哒哒声,一声一声如同踏在她焦虑的心上。她觉得不值又不甘,三年时间都用在了维护赵国上,结果赵王丹已经不再信任她,连这么重要的决定都不曾与她商议。

也许他本也没信任过她。若不是因为赵太后,他可能会和其他男人一样,顶多将她看成一个特别点的女人而已。

前方有马车缓缓前行的辘辘声,车辕上竖着的火把在风里飘摇,在她眼里看来只有一点微光。

她打马追了上去,横挡在前方。车夫大惊,连忙勒住马。

车里的人探出身子来:“师妹来追我的?”

易姜朝后方看了一眼,为什么赵括都走了,他却还在缓行。

“看来不是追我的。”公西吾又坐了回去。

易姜打马冲去车门边:“你究竟给王上灌了什么迷汤,让他避过我直接下令撤换主帅!”

公西吾的脸在火光下明明灭灭:“我自有我的方法,正如你有你的合纵之法一样。”

“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公西吾忽而抬头:“你知道?”

易姜紧紧咬住下唇,她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历史明明已经不同,却又在此时顺着既有的轨道前行起来,在她以为可以改变的时候又硬生生掰回她知道的那条路上,将她逼到进退维谷的地步。

这算造化弄人还是人弄造化?

公西吾忽而探出身来,立在车前朝她伸出手:“只要你愿意,现在就可以随我去齐国。”

“抛下合纵?”

“你在齐国可以有比合纵更大的作为。”

“我要的根本不是什么作为。”易姜盯着他的双眼:“在我眼里赵国和齐国一样,至少我对赵国还有些感情,对齐国却没有。我永远不会为齐国效力。”

公西吾慢慢收回了手,坐回车内:“毁了你的就是感情。”

“嗬,谁说不是呢。”

公西吾没再说话,过了片刻,命车夫继续启程,马车与她擦身而过,渐行渐远,驶入慢慢黑夜。

易姜抬头看了看无星无月的夜空,四周空寂,荒无人烟,忽而觉得前所未有的寂寥。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而有人唤她。

转过身去,魏无忌跨马而至,身后跟着一队手执火把的随从。

“你忽然跑出来做什么?”

易姜按了按额角,深吸口气:“你不是说过要做五国联军统帅吗?”

“是啊。”

“那你现在是了。”

“真的?”魏无忌瞬间眉开眼笑。

易姜打马返回:“等各位君主归国,立即集结大军,由你统领。”

“那我们要从哪里开始进攻秦国?”

“我没说进攻秦国。”

“…啊?”

第45章 修养四四

赵王丹之所以选择赵括去替换廉颇是有缘由的。

邯郸城中早有传闻,说秦军不惧怕老将廉颇,因为早交手过,都知根知底。他们真正害怕的是年轻骁勇的赵小将军,那位可是将兵书倒背如流的兵家奇才啊。

赵王丹听到这传言便有些心动,而田单也一直劝他撤换主将。

平原君一心关心的只有自己的相国之位,谁去打仗真是一点不在意,说什么都没意见。

这时候公西吾的到来无疑是最大的推力,他告诉赵王丹,赵括倘若挡住了秦军,齐军会在后方包抄,将秦军主力一举歼灭。

这么宏伟的计划,简直比合纵抗秦还让赵王丹激动,一旦成功,秦国几十年也无法喘过气来,再也无法挥剑东进。

自即位以来,赵王丹很少有自己做主的机会,赵太后离世后他倒是有了机会,但宗族贵老们又爱指手画脚,所以他越来越不愿亲近他们。只有这次,是他一个人完全独立拿了主意,真是分外有成就感。

就在赵括赶往长平时,那里正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廉颇已经知道自己被替换了,但他没有荒废抵御重任。他修筑的工事犹如一道蜿蜒的长城,虽然比不上武灵王修筑的那般坚固,但眼下也足以将秦军抵挡在外。

夏日的夜晚四周都是虫鸣蛙叫,火光熊熊的营地里众将士汗流浃背,却没有一个人敢懈怠。

廉颇从深深的壕沟里爬出来,一身的泥土,随便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了会儿,站起来动员大家:“我知道诸位一定十分疲惫,不过不要灰心丧气,我赵国这么多年以来从未离开过战事,平三胡,退秦兵,却燕贼,早已身经百战,又何惧眼下?”

诸位将士尚不知主将已经换人,高声齐呼,声音随着热气卷入夜风,营地中回荡,四下热烈。

忽有道女声道:“廉将军说得真不错!”

谁也没想到在这大营会传出女子的声音,几乎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便被吸引过去了。

廉颇意外地看着营地门口站着的一行人,为首的是个一身黑衣的女子,正笑盈盈地看着他。旁边是领路的士兵,上前向他禀报,说这是易相派来相助抗秦的。

桓泽更名易姜联合五国合纵抗秦的事廉颇已经听说了,不过派个女子过来帮他抗秦还真是没想到。

“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少鸠。”

“你要如何助我抗秦?”

少鸠笑了笑:“墨家机关术虽然挡不了千军万马,但糊弄一下对面拖延点时间还是可以的。”

廉颇闻言不禁正色,抱拳见礼:“原来姑娘出身墨家,廉颇失敬。”

少鸠哈哈大笑:“廉将军兵家大才,向来主攻,而我墨家主张非攻,能叫您失敬,我可真是没想到啊。”

廉颇叹息:“这天下哪有希望烽烟四起的将领,若天下太平,颇愿解甲归田,再也不碰兵戈了。”

少鸠收了笑,点点头。

此行她带了几人,都是墨家弟子。此事巨子也已准许,但他一定不知道眼下情形有多艰难,谈何非攻,赵军已经转为被动的防守了。

虽然已经入夜,但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少鸠带着人沿着修筑的防御带走了一圈,感觉很意外。廉颇的确是稳扎稳打的老将,能在这样的情形下坚守这么久,实在是难能可贵。

秦人要撤换他,只怕也是耗不起了,毕竟他们的补给比不上赵军来的迅速。若再这样拖延下去,赵军就是反守为攻也是有可能的。

少鸠觉得想不通,连她一个外行都看得明白的事情,赵王竟然看不明白,真是一叶障目。

好在还有易姜看得明白。

她这三年读了不少的书,最多的就是兵书。恰好魏无忌出身兵家,给了她不少的指点,加上现代所知的那些知识,依她所见,眼下赵国占据地利优势,持久战才是最为有效的。

几位国君都先后离开了赵国,按照约定,各自发兵二十万,会师邯郸。

易姜正式任命魏无忌为五国联军统帅。信陵君的名号也好用的很,就连赵王丹都对此分外放心。

夏风正盛,万里无云,骄阳在头顶照的人烦闷。

赵重骄站在城楼上,垂眼看下去,八十万大军犹如一片黑色的海潮,无边无际。

魏无忌身负玄甲,白皙的脸在阳光暴晒下有些泛红,手按佩剑,跨在马上,神情肃然,没有半分平常嬉笑的模样。

他也想成为这样的公子,不仅有封号地位,也有安邦定国的本领,可却被禁锢在这邯郸城里,做一只飞不起来的家雀。

号角阵阵,城门中缓缓驶出驷马车驾,在魏无忌面前停下,探出身来的人是易姜。

赵重骄有些诧异,她竟要亲自领军?

魏无忌显然也很意外,打马到车边问:“易相这是做什么?”

易姜身着玄色朝服,发束高冠,于车中正襟危坐:“你拨韩国二十万兵马去支援长平,剩余的六十万兵马交给我。”

韩国武器精良,只不过才拨二十万怎么够,魏无忌想不通。“你打算做什么?”

“发兵齐国。”

“什么?”魏无忌惊呆了,她那晚说不进攻秦国,他以为是主防守,这也没错。但没想到她竟要用主力大军去进攻齐国。

易姜朝他笑了笑:“我自有我的道理,其他人不信我,难道连你也不信我吗?”

魏无忌蹙了蹙眉:“不是不信,只是四国君主的目的在抗秦。”

“我此举就是抗秦。”易姜朝他伸出手。

魏无忌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从怀中取出虎符,递给她一半。

“等我的消息。”易姜命人下令,大军进发。

齐国与赵国不同,齐王建虽然还年轻,但自即位起,升级成为君太后的母亲就没怎么管束过他,国家大事他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然而齐王建优柔寡断的毛病实在比赵王丹还严重,他是个温和心善的人,可一遇到国家大事,什么都要询问左右意见,看似大权在握,实际上已经很久没有在国事上拿过主意。

做主的大多是公西吾。

当易姜率领六十万大军如凶兽扑向齐赵边境时,他还在悠闲地欣赏自己园中的景致。内侍慌慌张张地将消息送上,他顿时傻了眼,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找母后找舅舅找相国。

书房里围了一圈的人,君太后坐在上首,莫名其妙,将手中的玉佩都快要捻碎了:“哪有这样的事,五国联军不去出击秦国,来进攻我齐国做什么?齐赵魏不是盟国吗?”

后胜瞥了一眼对面,意味深长道:“依臣看,也许是有人暗中破坏了结盟呢。”

他对面的公西吾面无表情。

他也很意外,易姜居然会调转剑尖指向齐国,这显然并不是意气用事,而是一步险棋。

书房里吵闹一片,大臣们提议了一大堆,自然大多主张求和。

齐王建没主意,问公西吾道:“相邦如何看?”

公西吾垂眼:“等待即可,若臣没猜错,很快易相就会派人前来提条件了。”

这一等等了三天,临淄城中个个人心惶惶,齐王建甚至都要忍不住写信给赵王丹求助了,五国联军派来的特使骑着快马入了城门。

特使是裴渊,他生的白净又一身书卷气,看着就好亲近。

齐王建接见他时心安了几分,自殿上王座后微微朝前倾了倾身,问:“不知易相有何要求?”

裴渊环顾四周,大殿之首跪坐着公西吾,他自然很激动,但好在早有准备,没有晕过去闹个大笑话。他移开视线,朗声道:“易相要求齐国加入合纵抗秦之列,若有推诿,五国心寒,则大军发至,鱼死网破。”

“…”齐王建哭笑不得,不合作就打过来,这这这…这算是女子撒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