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地说,是如此心平气如此平静地靠近她这个曾经在他心里占据过最重要的位置,却狠心抛弃了他的女人。

他曾经在离开的时候告诫过自己,越是表面单纯无害的女人,越是要格外注意。与其与她们这种善于装饰善于伪装的女人斗演技斗心计,还不如去应付像舒一曼那种凡事都写在脸上的女人。

他应该是恨她的吧?否则为何在国外这几年总是不停提醒自己要忘记她,而在回来偶然遇见之后每次见面都能气得他咬牙切齿?

可是为何这种恨,总是让他反反复复地纠结痛苦呢?

比如每次跟她对峙结束,心里没有一丝快慰反倒更加沉闷。可沉闷完了之后,又再想方设法接近她,接近之后,又克制不住地想去掐死她!

又比如现在,悄悄看着她的侧影,他好想捧起她的头,仔仔细细地看一看那张即使一万次想忘记,却又成功地一万零一次想起的脸。但是他又怕自己在看清楚时,会痛恨地忍不住一口咬死她!

康子仁弓起一条腿,仰起头靠在墙上,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第一次体会到了半步天涯的感觉。

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突然,身边的人似乎动了一下,待康子仁转眸看去的时候,她的身子已经倾斜,摇摇欲坠地向自己这边倒过来。

043.她过得不是风生水起么?

康子仁连忙伸手扶住,本想顺势让她的脑袋靠在了自己的肩上,可动作不及时,只能让她侧着枕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康子仁瞬间停下了所有动作,皱眉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生怕吵醒了她一样。而倒在自己身上的人似乎已经进入了熟睡状态,这样倾倒下来居然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身子只是蠕动了一下,像是在找一个舒适一点的睡姿,之后又沉沉睡去。

康子仁轻舒一口气,皱着的眉头渐渐打开。

抬手轻轻撩开她脸上的头发,他终于看清了她的脸。近在咫尺的五官,熟悉到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却又陌生到让他不敢放肆地多看几眼。

她的皮肤虽然一直白皙,但明显还是比几年前糟糕了很多,细腻却有点干燥,而且此刻尽显疲态。

她过得不是风生水起么?怎么忙得连好好保养自己的时间都没有了?

康子仁的手再次情不自禁地抬起,修长的手指眼看就要落在怀中人的眉眼上,却又收了回去。自嘲地勾了勾唇,将头靠回身后的墙上,闭上了眼睛。

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舒一曼看着十几米开外的那两个相依相偎的人,拳头因为用力过度,指甲都快被她折断,而那化着精致妆容的俏脸已然因为生气已经扭曲地失了形,眼睛里氤氲出来的酸意和怒意快将她自己燃烧掉了。

她虽然没有看清楚那躺在康子仁怀里的女人,但是她早已经知道那人是谁。

在康子仁刚刚接了那个电话匆忙出来之后,她就有强烈的预感他返回到了这里,在护士站一询问,果然如此。

因为她早就知道了童心一直等在这里。

她本没打算去给加班做手术的康子仁送宵夜的,下班前她听说他今天把本来是下午进行的一台手术推到了下班后。下班从儿科下来之后,她本打算去看看他做好准备了没,肿瘤科的值班医生告诉她康教授已经去了手术室。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看到了急匆匆去护士站咨询的童心。在无意间听到她打听的是康子仁时,她立刻就无法再让自己淡定了,所以才会买了宵夜准备去手术室门堵住康子仁。

而让她自己也没想到的是,她来到手术部的时候,看到童心居然坐在旁边的地板上睡着了。正在发愣的时候,手术室门打开,在看到康子仁那高大的身影时,她下意识地挪了挪步子,恰好挡住了童心。

她刚还在为康子仁果然没有看到那个女人而感到庆幸,没想到一转身,他居然还是返回来了。不仅如此,康子仁居然还这样明目张胆地抱着她睡在了走廊里。

虽然这里已经没人来,但总是会有值班的医生和护士经过。他康子仁在济仁医院医护人员的印象里都是又冷又酷不近任何女色的人物,若是被人看到,她舒一曼这个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又该如何自处?

控制住自己不停发抖的身子,舒一曼忍住了上前去的冲动。狠狠咬了咬嘴唇,转身忿然离开!

康子仁,别怪我逼你!

康子仁意识回笼的时候,是睡在腿上的人不安分地翻了个身,他琢磨着她应该醒了,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起身抽开自己的腿,直接让她睡在了地板上,只是还让外套披在她身上。

果然,他刚站起身走出手术部,来到外面的露天走廊里,刚准备点上一支烟,身后就传来童心的声音。

“你......是在等我吗?”

声音有点沙哑,听起来好像还没太睡醒。

康子仁把抽出烟盒的烟又放回烟盒,缓缓转身,看到了她递过来的外套,“不好意思,多谢康教授的衣服。”

不知是不是因为背着光的原因,康子仁觉得她的眼睛红红的,看来是真的没睡醒!

044.他不喜欢这样的她

“找我什么事?护士说你在等我,不会是等我走后门给你找张床让你睡觉吧?”康子仁接过还带着童心体温的外套,脸上是一贯的淡漠,语气更是冰冷中带着明显的讽刺。

“我是来接一诺的,我......”刚睡醒走出来一阵夜风吹得她有点冷,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小外套,“我求你,不要再利用一诺来为难我了,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会立刻离开济城的,但是你必须把一诺还给我!”

童心说话的时候,一直半垂着眸,没有和他对视一眼,而且语气格外低下,低眉顺眼的样子不像是在求人,而是在认罪。

康子仁眸子里有一瞬间的怔忡,似是对她的态度很意外的样子,皱了皱眉道,“昨天不是还恶狠狠地警告我吗?怎么这会又这么一副受欺凌忍气吞声的模样?”

他说的是事实,最近习惯了看她像一只被他故意踩了尾巴的小野猫一样,时而抓狂时而愤怒的状态,今天突然这么转变成了一只装可怜的宠物猫,他很不习惯。

他不喜欢这样的她,应该说是不习惯面对这样的她,甚至心里有点怨其不争的怒意。

他宁愿她气势汹汹地来质问他,来骂他!

因为眼前这种明显在妥协的她,可怜楚楚的样子,真的让他所有针对她的心情瞬间兴趣缺缺了。

“昨天是太冲动了,对不起。”童心微微颔首,声音更低了。

“对不起?呵,”康子仁冷笑一声,“那你是想用你这句话对不起换回你那个孩子?”

“是!”童心咬了咬唇,仍旧没有低头。

“好!那我接受!走!”康子仁挑眉点点头,扔下一句话便转身向电梯走去。

“走?去哪?”童心这才抬起头来,边追上去边问。

“去见一诺。”

康子仁没有回头,但这句话听在童心耳朵里,明显少了他惯有的冷漠。她忙大步跟了上去,亦步亦趋跟在康子仁身后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站在后面的童心抬眸偷偷睨了一眼站在自己前面的康子仁的背影。

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自然地弯起,外套搭在臂弯处,上身只穿了一件休闲带浅蓝色暗纹的白衬衣,下面是熨烫得笔直的西裤和干净到一尘不染的皮鞋。

医生似乎都有洁癖,但童心记得康子仁当年的洁癖让自己给“治疗”好了,看来离开了她这个“私人护理”,他这种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到变态的地步的洁癖病早就复发了!

康子仁稍稍抬了抬眼皮,刚好在光可鉴人的金属面板上看到了身后女人似乎不屑又鄙夷地撇了撇嘴,待他抬头再看一眼的时候,却发现她又低下了头,恢复了方才低眉顺眼的状态。

电梯在负一楼停车场停下,看着康子仁大步迈出电梯,她焦急追上去问,“你把一诺藏在哪了?”

康子仁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冲她不满地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童心干干地笑了笑,“我是说,一诺现在在哪?”

“想见她,就闭上你的嘴!”康子仁白她一眼,大步继续向前。

“闭就闭,谁好像稀罕跟你说话一样!”童心在心里腹诽一句,追了上去。

见康子仁上了他的车,她主动打开后车门坐了上去。康子仁只从后视镜淡淡看了她一眼,便启动车子驶出了医院。

一路无言。

童心把视线转向车窗外,看着霓虹闪烁的城市夜景,眼眶慢慢泛红。

其实刚才在手术室门口,在康子仁把她放在地板上之前,她醒来过一次。

045.宵夜换一诺

手术室门口,当童心缓缓睁开眼睛,朦胧中,看到一张男人的脸在自己眼前逐渐放大时,她吓了一跳。正想起身,却发现那熟悉的轮廓不是别人,正是康子仁她今晚要找的人。

悄悄看了一眼周围的状况,她居然枕在他的腿上,身上还盖着他的外套。而他,靠在墙面上双目轻阖,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只是闭目养神。

而他们两人,在空旷无人的医院走廊里,竟然就那样半躺半坐在了冰凉的地砖上!

她敛了敛心神,应该是自己太累睡着了,而他......

抬眸再次看向他,虽然只能看到一张脸的轮廓,但仅看了一眼那下巴上紧绷的线条,童心的眼眶不由地湿润。

如此熟悉的脸,如此熟悉的味道,如此熟悉的温度......应该是梦里才会有的场景......不,即使是梦里,她也太久没做过这样的梦。

肯定是他今天太累大脑短路了,否则怎么会这样堂而皇之地和自己这样暧昧地躺在这里......或者,他康大教授真的还有一丝怜香惜玉之心?

呵,怎么会?就算是怜香惜玉,也应该是对他那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妻吧!自己算什么?

但不管是他动了恻隐之心,还是怜悯今晚这个狼狈地睡在了手术室门口等他的自己,她都不能被他这温柔的假象迷惑。

坚决不能!

正在思索间,她看到他的身子动了下,慌忙闭上了眼睛。

可是,当她再次感受到他身体上隔衫投过来的温度时,竟然不争气地抽泣了一下,怕他发现,佯装翻了个身。好在他以为自己快要醒了,便把自己放在了地板上。

果然如此,他这样对自己,只是一时的恻隐之心而已。

不过,她有恻隐之心不就代表他还没冷漠到无情的地步吗?那么,她是不是应该换一种态度和他对峙?

像他那样强势又冷酷的男人,高高在上惯了,肯定不喜欢之前总是跟他泄愤似的对抗的自己......那不如装得低下点,听话点,满足满足他康大教授的征服欲?

没想到果然奏效,虽然他的话里仍透着冷意,甚至讽刺,但他答应她去接一诺了不是么?

车子猛然停了下来,童心失去重心差点撞到了前面的座位上,让她瞬间从方才的回忆里清醒了过来。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车窗外,康子仁居然把车子停在了一个商场外面。

“一诺在这里吗?”她有点意外,他把一诺放在商场里了?

“去超市买点面粉和肉。”康子仁没有回答她,也没有下车,只是落下车窗熄了火,边给自己燃了一根烟边淡淡地吩咐了她一句。

“面粉和肉?”童心以为自己没听清楚,诧异地问了一句。

“给我做宵夜,做得好了,我再考虑要不要把一诺还你。”康子仁轻轻吐出一口烟,说话时只从头顶的后视镜淡漠地瞅了她一眼。

宵夜换一诺?

童心顿时觉得康子仁今晚确实是脑子短路了!

不过,谁让他是大爷呢?宵夜就宵夜吧!反正他就喜欢折磨她,只要能把一诺还给她,别说做宵夜了,就是给他做套满汉全席她也不会拒绝!

呃......满汉全席不会做。他刚说什么?面粉和肉?做什么宵夜呢?

“别怪我没提醒你,超市可不是24小时营业的,你如果再犹豫十分钟,今晚就买不到了。”童心还在犹豫,康子仁的警告又冷冷地传了过来。

“哦......”

一直到进了超市,童心还在琢磨康子仁让她买面粉和肉是想吃什么宵夜。

从超市出来上了车,一路仍然无语。

待看清车子进了水榭花苑,童心才了然地舒了一口气。他果然把孩子带到了他的公寓来了,不过还好,虽然这人比较混蛋,但他应该不会食言。

车子在康子仁的小别墅公寓前还未停稳,童心便推开车门拎着刚才在超市买的食材匆匆下了车。

因为别墅里灯火通明,应该是有人在的。她等不及还在停车的康子仁,按响门铃的同时焦急大声唤道,“开门,一诺,快开门,妈妈来了!”

身后的康子仁,瞧了一眼如此心急的童心,不满地皱了皱眉,“你是不是想把小区的保安都召唤来?”

046.亲够了就去做宵夜

听到身后那道冷冷的声音,童心刚刚抬起准备砸向门的手不得不收了回来,可嘴里还是没停下来,只是声音降了好几个分贝,“一诺,快给妈......”

话还没说完,门从里面被打开来,李博超一脸狼狈地站在门后。

李博超和童心面面相觑了几秒钟,童心忙拨开他走进了屋里,继续喊道,“一诺,一诺。”

“好不容易给哄睡着了,她喊醒来可别把责任推我身上啊,康总?”李博超见到随后进来的康子仁,撇撇嘴一副受虐的可怜样。

眼前的李博超,衬衣袖子一边高一边低,领导歪歪斜斜地挂在脖子上,头上平时梳得整整齐齐的发型此刻也似一头鸡窝似的乱七八糟,脸上似乎也有一条条或红或白的痕迹。

康子仁看到如此狼狈不堪的李博超,皱了皱眉,“李助理,一个孩子就把你搞成这样?你这点能力还想把我掳回康氏?”

“老大......你杀了我吧,别让我做这种找虐的事了!那孩子简直把我当人贩子了,拳打脚踢手抓嘴咬,就差点打110把我抓走了!”李博超怨声载道。

“废物!”

康子仁把自己的外套往李博超怀里一扔,讽刺了一句,转身向楼上走去的时候,嘴角却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两个男人说话间,李博超请来的小保姆已经把童心领进了楼上一诺睡觉的房间。

这里应该是个客房,床头的小壁灯散发出暖暖的昏黄灯光,将睡在偌大双人床上的孩子笼罩起来,一瞬间竟让童心感觉到了温馨。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坐在床边,俯身仔细瞧着已经睡着的一诺。孩子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小眉头即使在梦里也还紧紧皱着,两只小手紧紧攥着旁边的一件外套的袖子。

童心暗暗舒了一口气,终于看到一诺了。但再看一眼床上凌乱散放着的枕头,毛巾,衣服......童心俯身轻轻在一诺肉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嘴角弯起,满眼蔓延出满满的温柔。

从进门见到李博超到看到这凌乱得如同战争现场的大床,她已经猜到李博超和眼前这个年轻的小保姆把一诺哄睡着多不容易!这孩子虽然懂事听话,但性格上非常倔强。今天被贸然带走,她又怎么会依了他们呢?

想到这里,童心又忍不住在孩子另外一侧脸上亲了一口,帮她拭去了小脸上的泪痕。

“亲够了就去做宵夜,做不好就不要妄想把她带走!”

身后传来男人冷漠的警告,童心没有转身,斜眼瞪了一眼,小声道,“知道了。”

康子仁从楼上下来,李博超还在大大咧咧地赖在客厅不走,见他出来,狗腿似地笑着说,“康总,您今天答应我只要帮您把孩子带回来,您就考虑回康氏的事,我这还等着跟董事长交差呢!”

“交差?”康子仁的视线似有若无地扫了一眼在厨房忙碌的童心和保姆,对李博超冷嗤道:“是交差还是邀功你自己不清楚吗?”

“嘿嘿,可是康总,”

李博超没皮没脸地笑了笑,还想说什么,被康子仁大手一挥打断,“你可以走了。”

“康,康总,您不能这样我,我......”李博超继续死皮赖脸着不走。

“你再这样,我连考虑都不会考虑!还有,我会告诉老爷子,我之所以不想回去当总裁,就是因为有你这么一个草包特助!”

康子仁深邃的眸子划过一抹狡黠,瞪了一眼李博超,自己窝进沙发里燃了一支烟。

“好,好,那我先走,您慢慢考虑哈,考虑好了随时CALL我哈!”李博超听出来康子仁话里的“有商量”的意思,忙谄媚笑着开门离开。

童心把做好的宵夜端上餐桌的时候,看到康子仁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已经睡着。她让保姆先去休息,自己走到康子仁面前想喊他起来,手抬起来正要探上他的肩膀,迟疑了一下,还是收了回来。

047.被惯坏的何止是他的胃

他似乎很累的样子。

因为她知道,他睡不安稳的时候眉心处总是有淡淡的郁结,而此刻,竟然睡得格外踏实。

刀刻的脸部线条,深邃的五官,干净清爽的短发,睡着的样子那般无害,跟醒来时那个冷酷无情的混蛋完全判若两人......几年了,这个男人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之前每次见他,他不是戴着口罩就是她不敢近处看他。此刻,她如此大胆地近距离看着他放大的五官,心里翻滚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他这几年应该也很累吧?不过他还是实现了他自己的目标。他说不愿意去做家族的傀儡,所以选择了自己喜欢的医学,并要坚持下去。

如今,他真的做到了!而且,似乎很成功,不仅医学上有所建树,还俘虏了那么多女人的芳心那天在手术台上,小赵医生不是说了么,他是济仁医院的男神教授。

呵,他一直都很优秀,否则当年她也不会那般迷恋他。

可是,她也恨他的优秀。因为他的优秀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最终成为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做好了?”

男人淡漠中带着慵懒的声音打断了童心的回忆,她忙站起身,指了指餐桌上的宵夜,“刚做好,希望康教授能满意!我先上去给一诺收拾东西。”

说完,不敢抬眸看他一眼,“蹬蹬蹬”像一只逃命的小兔一样,奔上了楼。

康子仁坐起来,看着那仓皇跑掉的背影,皱了皱眉。

她是做什么坏事了吗?每次只有做坏事才会跑得这么快!或者,现在的自己在她眼里,真的成为了洪水猛兽,让她这样害怕?今晚一整晚,她都跟个被受压迫的小媳妇一样!

康子仁收回视线,走到餐桌前坐了下来。

看着桌上的宵夜,康子仁不由地愣了一下。一份外表金灿灿的生煎,上面还撒了黑芝麻和小葱,一份煮得恰倒其分的白粥,不稠不稀,软软糯糯,散发着淡淡的米香。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宵夜,却瞬间勾起了康子仁肚子里的饿虫。准确地说,他确实饿了!下午想了一下午如何让她不那么轻易地把一诺领养走,去福利院回来又做了三四个小时的手术,加上......

加上他没有料到,她居然还记得他最常吃的宵夜是生煎和白粥的搭配。

其实他几年前认识她以前,是从来不吃宵夜的。可是后来,从医科大读了三年硕士之后,竟被她传染地习惯了吃宵夜。一到晚上的九十点钟,自己的胃就像是定了闹钟一样,准时闹起来。

而被惯坏的,又何止是他的胃。

心,亦如此。

习惯了在某时某刻去思念某个角落的某个人,一时半会又如何能戒得了?

康子仁拿起筷子,捻起一只生煎,咬下去一口,微蹙的眉心缓缓舒展开来。

童心小心翼翼地给熟睡中的一诺穿上衣服,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裹上,拎着她的小书包就把一诺从楼上抱了下来。

从楼梯上一阶一阶下来,看到康子仁竟然将一份七八只的生煎和一碗白粥竟然这么快吃完了,童心暗自吐了一口起。看来做的还合他的胃口,那他就没理由不信守承诺了!

“那个,康教授,您说话算数,宵夜您也吃了,一诺那我就带走了!”下了楼,她对着康子仁仍坐在餐桌上的背影低声说了一句,紧紧抱住怀里的孩子举步就向门的方向走去。

“她到底跟你什么关系?”

手刚碰到门把手,身后传来康子仁平静的声音。

048.当年有人那样依赖你

没错,虽然是问话,但他的语气出奇的平静,就像在跟她打个招呼说再见一样。

尽管如此,童心的心还是猛地一滞,但为了不引起他的多疑,只好强作平静地转过身,“她是福利院里我带的最久的一个孩子,也非常依赖我,所以我才想把她领养出来。虽然我的领养条件不够,但是我希望你能看到孩子是无辜的份上,成全了我!我会感激你的!我知道,你讨厌我,甚至恨我,我答应你,只要你允许我领养这个孩子,我就立刻带她离开这里,彻底远离你的视线。”

童心一口气说完,语气是今晚惯用的请求口气,低下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跪下来磕头求他。

而她不知道,她以为康子仁很受用的态度,恰恰是他真正讨厌的。

“她依赖你,你就把她带走?”康子仁从餐桌上起身,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边向她走过去边说,“呵呵,没看出来童心你还有这份善心!那为何当年有人那样依赖你,你却不管不顾一走了之呢?”

童心一震,当年?

抬眸望去,正对上他深入潭底的眸子,凛凛看着自己,让她不由地有点心神慌乱。

他的意思她明白,不就是含沙射影地讽刺她当年甩了他么?

呵,他绕来绕去做这么多针对自己的事,不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么!

想到这里,童心敛了敛心神,脸上浮起一抹公式化的浅笑:“康教授,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谢谢你今天信守承诺,让我把一诺带走,再见!”

“去外面等等,我让司机送你们。”康子仁扔下一句话,转身上了楼。

“嗯,谢谢!”

童心很是意外,僵硬地点点头,她只觉得今晚的康子仁有点不正常,甚至是太不正常!他把一诺带来的目的难道就是想让自己给他做一次宵夜?

不仅如此,他的态度似乎也转变了不少,莫非是因为自己服了软他才会不忍心再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