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扶着椅子的扶手慢慢直起了身子,但笑不语地看向自己的大孙子。

几天不见,她的大宝贝孙子消瘦了一圈,本就深邃的五官此刻看着更加立体。平时特别注意形象的他,现在却任由青青的胡茬长着,头上的头发也有点凌乱。

虽然在老太太眼里,自己的孙子即使有点憔悴有点狼狈,那也是最帅的憔悴最俊的狼狈。只是,看到他几日的光景便瘦成这样,心疼不已。

“都瘦成这样了,还不忘来跟我这把老骨头道别,还算你有点良心。”老太太嗔怪地说,满眼里都是心疼怜惜。

康子仁没有理会老太太的玩笑话,因为他既没心情也没时间陪他们开玩笑。

自从踏进康宅的第一步开始,他就看出了不对劲,家里人并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不是么?

VIP048.谈崩

康子仁轻蹙着眉,开门见山地问老太太:“奶奶,你们到底在闹什么?是根本不想离开这里,还是舍不得离开?”

“闹?”老太太已然花白稀疏的眉毛因着眉骨的跳动而挑了挑,指着自己的脑袋,“这个词安在一个八十多岁老太太身上,别人听来会以为你奶奶我老年痴呆或者这里有别的问题了!”

“奶奶,您说过,康氏何去何从,由我做主。那为何还要这要如此?是不是我被关了几天你们都已经适应了?打算让那些债主把我们康氏正式告上法庭,最后再让法院以商业欺诈罪判我个二三十年?”

康子仁一直阴沉的脸更加晦暗,幽深的眸子里仿佛随时会流泻出一股股寒流。

“你的意思是奶奶在逼你?”老太太见自己的大孙子着了急,却不恼不怒,眸中含笑地问他。

“我希望不是!”

康子仁没一点耐性,因为他一想到家里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还在等着自己,就心急如焚。不仅如此,离家被拘留的这几日,虽然他没亲子去办理,但也基本把康氏都处理好了。如果这个时候家里人不支持他,那么这些日子的工作全部付诸东流了!

最关键的是,他没那么多时间来给家里人做工作,明天必须离开。

康子仁站起身,“我先去联系董事们,把破产的事情再交待一下,该分给他们就先分了,剩下的我自己承担。你们以后的生活,也由我来支付。”

淡淡地说完,举步就要离开。

“子仁。”老太太喊住了他,转过身来仰望着自己高大的孙子,“奶奶说过,你做任何决定奶奶都会支持你。因为奶奶知道,你是遵循了你的心的,也是尽了你的力的。这也证明了你记住奶奶之前告诉你的那句话,苦什么都不要苦了你的心。既然我孙子都不在乎身子苦生活苦,我这个当奶奶的有什么理由只贪图享受,而不管不顾我亲孙子的幸福。”

康子仁有点难以置信,扭过头来看到奶奶认真而严肃地盯着自己,那已然有点浑浊的眼睛里却是宠爱满满,他突然感觉到喉咙堵得慌,蹲下来双手伏在老太太的腿上,“谢谢您,奶奶。这个家里,也只有您最懂我。”

老太太心疼地抚摸着康子仁的头,“傻孩子,奶奶都活到这个岁数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之所以没让他们那么着急地卖掉家里的东西,是想让你安心地走。走了之后,想念家的时候,这个家在你的印象里还是完整的,温馨的,不可以是萧条的!奶奶答应你,明天就开始拍卖,然后尽快搬走。”

康子仁感激地对老太太说:“谢谢您!我不会一走了之的,过去之后把人安顿下来之后,先把工作也定下来,还是会回来处理破产后的后续收尾工作。即使以后没了康氏,这里还有我康家的人,依然会经常回来。毕竟在那边,不管是赚的工资还是做的项目获得的经费,都比国内高出很多,让我们全家人保持住以前的生活水平,应该问题不大。”

“好孩子,奶奶就知道你行的!”老太太欣慰地点点头,“快去忙吧!”

“嗯!那我先下去了。”康子仁起身离开了老太太的房间。

“老夫人,您明明知道夫人她......”康子仁离开后,方嫂过来疑惑地问老太太。

“我儿媳妇这几天在忙什么,我都知道。她毕竟养尊处优习惯了,肯定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康氏破产。我一听到子义大声叫我就知道舒家的千金又来了,其实一曼是个好孩子,只是不该爱上咱家这个死犟牛,一条胡同走到黑!”老太太幽幽地说,“至于她们两个人在合谋做什么,我年纪大了,睁只眼闭只眼算了!让她们折腾吧,折腾够了就该明白强求来的到底会不会是真的幸福。”

“对了,老夫人,为什么二少爷每次见了一曼小姐,情绪都特别激动,表现出各种不喜欢她的神态呢?”方嫂纳闷地问。

“这个连医生都说不清楚的事,我一个老太太怎么敢乱猜!你就别问了!该收拾就收拾吧!”康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又重新靠坐回了椅子里。

康子仁刚从最后一阶楼梯上下来,欧阳艳忙从餐桌边飞奔了过来,笑嘻嘻地说:“儿子啊,先吃饭吧!我已经通知各位董事了,很快就会过来开会听你吩咐事情。不过,你还是先吃饭吧,在看守所应该吃的很差,今天我们家的大厨给你做了好多菜来好好补一补。”

“子仁,伯母说的大厨就是我。”舒一曼双手端着一份刚刚出锅入盘的菜,笑意盈盈地站在餐桌前,说着就把手里的盘子放在了桌上,慢慢向康子仁走过来。

康子仁听到舒一曼的声音,先是一怔,随即皱着眉缓缓转头向她说话的方向看去,看到果然是舒一曼的时候,眉头皱得更紧,深眸里一片阴郁。

偌大的客厅里瞬间变得有点安静,只有舒一曼脚下的居家拖鞋走在地毯上发出的沙沙沙的细微声响。

欧阳艳看看缓缓走来的舒一曼,又看看一声不吭的康子仁,忙拉住自己儿子的手臂,“快来吃饭吧,那几个董事们马上就会过来,刚好你吃了饭就可以跟他们交待咱康氏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了!快来,一曼听说你今天回来,一大早就过来张罗着做你最喜欢吃的菜!”

“我不饿!你们吃吧!”康子仁甩掉欧阳艳的手,淡淡地扫了一眼舒一曼说。

“伯母,”说话间舒一曼已经走了过来,柔声对欧阳艳说:“您能不能让佣人们先出去一下,有些话我想在吃饭前跟子仁说一下。”

“好,好,好!”

欧阳艳连连点头,依言将客厅里的管家和佣人都赶了出去,包括张龙在内的一行人都站到了门外。

欧阳艳做完这一切就进了厨房,客厅里只剩下了康子仁和舒一曼。

舒一曼对康子仁温柔地笑了笑,上前拉住他的手腕,往沙发那边走。

康子仁稍一用力便将手从她手里抽出来,低沉的声音,“有什么事就现在说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声音虽然不高,但却透着明显的不悦和不耐。

舒一曼却并没有生气,面上仍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再次拉住他的手腕,只不过这一次是用两只手一起拉着,不由分说地往沙发处拖,边拖边娇嗔地说,“我知道你有很多事要忙,我不会耽误你的,我想跟你说的事也是关于康氏的,你肯定有兴趣听。”

康子仁被她攥住的手腕条件反射地想用力,在听到她提“康氏”之后,微微敛了敛眸子,犹疑地看了她一眼,举步跟着她被按在了沙发上。

舒一曼的唇角几不可闻地勾起一抹得意和必胜的笃定,把康子仁按在沙发上坐好之后,起身一边给他倒茶一边说:“既然你现在还不饿,那就先喝点茶,我们聊聊康氏的事。”

“你想说什么?”康子仁瞅了一眼她递过来的茶杯,略一犹豫,接了过来,却没有喝,直接又放在了茶几上。

舒一曼的视线似有若无地在那杯茶上扫了一眼,在他侧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子仁,我爸爸已经答应了我可以帮康氏渡过难关。”

闻言,康子仁皱了皱眉,不太相信地看了她一眼,“帮康氏?”

“是的!”舒一曼肯定地点点头,“康氏是你爷爷奶奶花了半辈子才创建起来的,伯父又经营了大半生,不能说没有就没有了的。现在,康氏虽然说是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但是只要你肯重整旗鼓,康氏一定会转危为安,并在你的经营管理下越来越好的!”

“呵。重整旗鼓?”康子仁自嘲地笑了笑,看向她,“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地认为我一定能把康氏挽救出来?是我有这方面的能力或经验,还是我有这方面的野心或兴趣?”

“这......”舒一曼一愣,随即又说:“子仁,我知道你还是喜欢拿你的手术刀。但是现在非常时期,康氏需要你,也只有你才能让康氏重新恢复往日辉煌!这是你的责任,而不是凭兴趣凭野心的!”

“你也说了,康氏现在没人没钱,如果再加上我这么一个有心无力的管理者,即使你父亲愿意在资金上帮我们,但你不觉得康氏还是迟早避免不了破产吗?”康子仁敛起脸上的冷笑,站起了身子,“帮我谢谢你父亲,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他没这个必要往康氏这个坑里扔钱了!”

“子仁,你不要妄自菲薄!”舒一曼见康子仁一副要走的样子,慌忙站起身,激动地拉住她的胳膊,“你还有家人啊,还有那么多愿意留下来支持你的康氏员工啊,还有......你还有我啊!我们一起努力,康氏一定会好起来并越来越好的!”

“不用了!”康子仁一边甩开她的胳膊,一边淡漠地说:“如果你父亲真的对康氏有兴趣,他可以将康氏收购。这样的话,康氏保留下来了,你也可以去管理康氏了。那样的话,我会感激你们。但是,我是不会回康氏的!”

坚决地说完,转身大步向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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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舒一曼难以置信地听完康子仁的话,瞬时被气得攥紧了拳头。

他怎么说出这样混账又无情的话?好像她在乎的是去做康氏的管理者,而不是为了他一样?

看着那道冷冷离去的背影,舒一曼紧咬着下唇,猩红的眸子崩出越来越狠的冷意。

“一曼?子仁呢?”

欧阳艳端了一道菜出来,不见了自己的儿子,连忙走过来问,在看到舒一曼满脸的挫败和伤心气愤之后,又慌忙往外面瞅去,果然看到康子仁在跟张龙说话,还边说边拿出手机打电话。

“一曼,快点去啊,快去,我们不能功亏一篑啊!要是让子仁知道这几天我们根本没有在走康氏破产的流程,而是在苦口婆心地安抚着所有债主和董事们的话,以子仁的脾气,一定会扔下整个康氏真的不再管了的!”欧阳艳又急又担心,边说边把舒一曼往外面拉。

舒一曼看了一眼满脸焦急的欧阳艳,垂眸犹豫了一下,跟着她往院子里走去。

欧阳艳边走边小声对舒一曼说,“你先拦住他,我去给他盛碗汤。”

“嗯。”舒一曼皱了皱眉,最终还是点头应了声。

康子仁方才刚走出客厅,张龙就紧张地汇报,“前几天一直在闹的几位董事都联系不上了!”

“什么叫联系不上?”

康子仁皱了皱眉,拿出手机自己去拨号,可连续拨了几个之后,不是不在服务区就是直接关机。

突然,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冒出,让他瞬间因为不安变得有点烦躁,冷厉的眸子瞪了一眼诚惶诚恐的张龙,又打开手机去拨几个和本来一直和康氏有着战略合作关系,却也是在康氏崩盘后最先提出赔付的大集团。

果然,也是联系不到。

这些号码本来他自己手机里没存,是那天在医院康天逸被抢救醒来送进病房,他在办公室里和张龙李博超谈完话之后,亲自让李博超把这些重要人物的联系方式输入他手机里的。

号码肯定不会有错,况且张龙刚刚打过去也一样的情况!

那就是,全体失踪?失联?

康子仁拧了拧眉,眼看着隐忍的火气就要冲着张龙爆发,舒一曼走了过来,对张龙使了个眼色,“张龙,你去忙你的去,让我跟你们康总解释。”

“是!”张龙惶恐地看了一眼阴沉着脸的康子仁,转身离开,并把院子里其他佣人都一起谴走。

康子仁咬了咬牙,冷眸瞪向舒一曼,“是你捣的鬼?你想做什么!”

舒一曼先是自嘲地冷冷一笑,随即委屈地红着眼睛说:“子仁,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冒着生命危险软硬皆施地求我爸爸,就是为了帮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用这么绝情的话来伤我?”

说着,她把自己缠着纱布的左手伸到康子仁面前,“你看,这是什么?”

康子仁诧异地看了一眼那厚厚的纱布,眸光一敛,皱了皱眉,“这就是你说的冒的生命危险?”

舒一曼没有回答他,咬着唇一边落泪一边用右手解开了纱布,流着眼泪的眸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康子仁,一圈一圈,一层一层地将纱布打开,最后将伤口上面贴的最后一层敷了药的、用医用胶带缠着的纱布狠狠撕掉,露出了血淋林的伤口,触目惊心。

“嘶”舒一曼忍不住疼的皱起眉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那深深的伤口,抬眸对康子仁说:“子仁,并不是我想用这个苦肉计威胁我父亲或者是来这里威胁你。我舒一曼对你的心对你的感情是怎么样的,你自己知道。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向我家里人表明我爱你的态度!”

康子仁只看了一眼舒一曼的手腕,拧着眉别过了眼,“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目的?”

目的?

呵。舒一曼在心里冷笑,在他康子仁眼里,她做的一切都是有动机都是在耍手段吗?

如果是,那她的所有目的只有一个:爱他!不顾一切地爱他!

舒一曼涩涩地笑了一下,一边垂眸又把纱布一圈圈缠回腕上,一边说:“我不是故意让你看到这么血腥的东西,这只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一件事。我不求你可怜我怜悯我,我这么做一是自愿二是只是为了表示决心,爱你的决心。第二件事,我要说的是。你这几天吩咐张龙和刘律师走的破产流程,都被我挡了下来。康氏现在并没有宣告破产,而是在寻求新的生机。”

舒一曼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抬眸去观察康子仁的表情。

果然,他先是不明所以地冷冷盯着她,在听完她说的之后,面上的不解瞬间变成了惊怒,定定看了她足足有五秒钟,倏得抬手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深邃的眸子里一点点爬上了猩红的血丝。

“你胡说什么,再说一遍!”康子仁咬着牙,一字一顿恨恨地问,掐住她脖子的手在逐渐用力。

舒一曼一开始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镇静了下来,不挣扎也不求饶,还蓄着泪水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挑衅地盯着他,委屈地盯着他,“再用点劲,能死在你手里,还不用我自己动手了!”

“你!”康子仁一双鹰眸里的猩红越来越浓,攫着她脖子的手在抖动,带动着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他是真的生气了,真的愤怒了!

看到这样冲动大发雷霆的康子仁,舒一曼在心里冷笑,这才是真正的被激怒,不是么?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几天,她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把所有上康家讨债的人打发掉,一再保证只要他康子仁出来,她们舒家就立刻贷款给康氏,康氏不仅能还完所有债务,还丝毫不影响正常运营,所以希望多年来的合作单位能一如既往地信任康氏。

从大银行家女儿的口中,亲耳听到康氏不会破产,还有人愿意注资,不管是股东,合作单位,还是有债务往来的客户,全部立刻答应了她,再给康氏放宽期限。

所以,她和欧阳艳打算今天先把康子仁灌倒,只要过了明天,他就没这么执拗了。

因为明天,他计划着要和童心那个贱人出国!只有绑住了他,再把那对贱母女送出国,只要她们只身到了洛杉矶,绝对不会再有回来的机会!而且,康子仁此生也不会再有和童心见面的可能性!

所以,她必须在今天把康子仁拿下!不能放她出康宅,否则一切都不在她的掌控之下了!

本来和欧阳艳计划着给他做的饭菜和汤里下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给他的茶里也备了药。欧阳艳给她准备的是促进睡眠的强力安神药,只要他喝下去,不肖十分钟就会昏昏欲睡。

可是,他压根不上当!饭也不打算吃,茶也不喝!她不得不使用拖延战术,再把希望寄托在欧阳艳去盛的那碗汤上。

康子仁震怒地盯着舒一曼,两个人对峙了良久,他垂在身侧另外一只攥紧的拳头终于渐渐松开,方才因为生气而绷紧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好!既然你有本事为那些董事为康氏寻求生机,那我就谢谢你了!”

他放开了她,冷冷地勾了勾唇,“康氏就交给你了!舒大董事长!”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舒一曼的脖子被他禁锢得还在发紧,被放下来之后,刚喘了两口气,看到她要走,又连忙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子仁,你不能走!”

康子仁不耐烦地咬了咬牙,停下来狠狠甩开了舒一曼,“本来没想这么快走,你们这样逼我走,还要拦着我,是不是想让我跟康氏彻底决裂!”

语气绝决,透着无限的伤痛和无奈。

舒一曼被他这么用力一甩,脚下一个趔趄,后退两步倒在了地上,两只手腕下意识地去撑在了地上,那只受伤的手腕因为突然用力,疼得她瞬间眼泪直落。

“子仁,儿子!你等等!”端着一碗汤的欧阳艳一直躲在客厅门后看着这边,在看到舒一曼被推倒,再也等不下去,带着王管家,却亲自端着碗一边小心翼翼往这边小跑一边急切地喊,“儿子,妈妈有话对你说。”

康子仁瞥了一眼匆匆过来的欧阳艳,犀利的眸子落在她手里拿碗汤上,眸光一闪,嘴角不易觉察地勾了勾。

欧阳艳走到跟前了,却不着急了,把手里的汤碗递给王管家,“这是老夫人特意吩咐厨房给她大孙子煲的去晦汤,喝下去就把被拘留这几天的晦气去掉了,快去端给大少爷喝!”

交待完,欧阳艳才弯腰去扶被推倒在地上之后一直没起来的舒一曼。

“大少爷,老夫人亲自选的食材,您刚回来,还是喝点去去晦气吧!”王管家双手呈上汤碗,毕恭毕敬。

欧阳艳和舒一曼虽然一个在扶一个在起来,视线却同时紧张地往康子仁这边瞄着。

康子仁此刻已经敛去了面上所有或疑或怒的表情,神色淡定,深邃的眸子微微眯着看向王管家递过来的汤,轻轻笑道,“奶奶还这么迷信?”

“嗨!老人家嘛!都有这个讲究!”王管家起先看到一脸怒容的康子仁还比较忐忑,此刻见他似乎不生气了,也没那么害怕了,笑着回了一句,把汤又递近一点,“趁热,您多少喝一点,也算是把晦气去了!我好上去给老夫人交差!”

“帮我谢谢奶奶!”康子仁点了点头,单手接过了王管家手里的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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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康子仁毫不犹疑地从管家手里端过了汤碗,欧阳艳握着舒一曼的手一紧,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抬眸激动地相互看了一眼,眸子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和兴奋,一起屏住呼吸等待着他喝下那碗汤。

康子仁端着那碗汤,精致的骨瓷碗在他的大手里显得格外小巧,从他的手碰上碗开始,唇角一直微微扬着,似乎很乐意接受那碗所谓的去晦汤一样。

把碗凑在鼻下闻了闻,康子仁垂眸看了一眼,汤汁不浓不淡,看不出什么食材做的,碗里只有汤,上面漂浮着几朵油花。

皱了皱眉,康子仁抬眸笑着问欧阳艳,“是奶奶做的,还是您,或者你们做的?”

舒一曼一怔,很明显,他的这个“你们”自然是指她和欧阳艳了。

欧阳艳也愣了一下,刚刚还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此刻失落极了,忙说:“奶奶吩咐的,我和一曼煲的!快喝吧,凉了喝就不好了!”

欧阳艳说着还用手做了一个往他嘴里送的动作,焦急的心情表露无遗。

“是么?那你们多喝点!”康子仁瞅着对面的两个女人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便瞬间收敛起脸上的所有表情,把手里的碗摔到了王管家身上,“太油腻了!改天药放少点再让我吃!”

说完,冷冷地扫了一遍眼前的三个人,眸子里怒意昭然,咬了咬牙,转身向外面走去。

舒一曼颓败地冷笑了一声,呵,果然,还是被他发现了端倪!可不是么,他们几个人演戏演的这么夸张,那么迫不及待要让他喝下那碗汤,他不怀疑才怪!

欧阳艳错愕地看着儿子的背影,良久才反应过来,忙跑着追上去,不顾一切地拉住了康子仁的胳膊,急迫地说:“子仁,子仁......儿子,你不能走,你要真的走了,妈妈也活不下去了!”

欧阳艳的眼泪已经出来,不管不顾主宅门口还站着家里的佣人,毫不顾忌形象地大哭起来,死死拉着康子仁的胳膊不放,大哭的声音在整个宅子里响彻。

康子仁顿住脚步,深深地皱了皱眉,闭上眼紧紧攥紧了身侧的拳头。

舒一曼看到此情此景,平静地走过去,在离母子俩数步远的地方站定,淡淡地说,“伯母,你不要求他了!这样无情无义不忠不孝的儿子,您不要也罢!您放心,即使他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我也不会放弃您和整个康氏!他这个当儿子的不给您面子,那您不能不给自己留尊严!让他走吧!”

欧阳艳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只手依然紧紧抱着康子仁的胳膊,一边抹泪边不可思议地问,“一曼,你说什么呢?我们那么紧锣密鼓地计划,不就是为了留下子仁么,你怎么到了现在说让他走呢!”

“那您觉得我们还能留住他吗?即使机关算尽,留住了他的人,他的心也不在这里,有什么用呢?”舒一曼自嘲地皱眉说道。

“可是,他若走了,剩下我们一大家的老老少少,我们怎么过活啊......”欧阳艳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又去晃康子仁的胳膊,“儿子,你不会这么绝情的,对不对,对不对?”

“闹了没?闹够了就让我走!”康子仁一直没有挣扎,也没有甩开欧阳艳的手,沉静地听着她和舒一曼的对话,眸子里毫无波澜。

“你不能走!”欧阳艳坚决地抱着他不放。

康子仁咬了咬牙,攥紧的拳头上因为太过用力青筋暴起。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欧阳艳的眸子里一片猩红,“妈,您让我留下来,就是为了当你们的傀儡你们的玩物吗?我可以接受我全盘的计划被你打破,但我真的难以想象,您可以狠下心给我下药?”

声音低沉,透着沙哑。

听到了他声音里的失望和悲痛,欧阳艳抬眸看着他眼睛里突然冒出来的红血丝,有一瞬间的怔忡,但很快就心疼地皱眉说:“儿子,不要怪妈,妈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没有办法......不管怎么样,康氏不能倒!否则,否则......否则你爸爸就走不出医院了!”

“康天逸!”

欧阳艳的话音刚落,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声带着怒意的咆哮,“康天逸,你给老子出来!”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只见从花园处向这边走过来四五个黑衣墨镜男,黑T恤黑裤子黑皮鞋黑墨镜,个个手里拎着一只棒球棍,一个个凶神恶煞地边走边四处张望地喊“康天逸!”

欧阳艳一惊,忙问旁边的王管家,“管家,怎么回事?这些人怎么进来的?”

王管家也在诧异中还未缓过神来,就看见那群黑衣人后面跟着小跑过来的是康宅的花匠老丁,看到欧阳艳和康子仁都在,惶恐地汇报:“太太,大少爷,这几个人......这几个人要找老爷,我说老爷不在,他们就硬闯了进来,还把我推倒了......”

欧阳艳下意识地放开了康子仁的胳膊,面上一丝惧意都没有,挺直了腰身,怒喝道:“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拿着凶器私闯民宅,王管家,报警!”

站在几个黑衣人中间的一个个头最高最壮的男人不屑地冷笑一声,“报警?我看谁敢报警?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警察即使来了,也是帮我们讨债吧!”

“没错!欠债还钱!不还钱就拿命抵!”其他几个黑衣人一边抡着手里的棒球棍,一边附和道。

“你们哪个单位的?不是说好了宽限几天吗?怎么又来了?”欧阳艳一听又是讨债的,语气软了下来。

“宽限?我们给你宽限,谁给我们宽限?废话少说,赶紧还钱!”带头的男人逼近欧阳艳和康子仁,挑衅地瞟了一眼康子仁,“你就是康天逸?”

一直没有吭声的康子仁抬眸看着眼前满脸横肉的男人,方才才放松的拳头又渐渐地攥紧,可最终又慢慢松开,沉声答道:“康天逸是我父亲,身体不适正在医院接受治疗。我不仅是他儿子,也是康氏执行总裁,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吧!”

“那敢情好啊!父债子偿!”男人把右手的棒球棍一下下敲在自己的左手手心里,一步步靠近康子仁,盯着他看了几眼,轻佻地说:“哟,没看出来,康氏的总裁虽然有点落魄,但长得还挺顺眼,怎么样,要不要来跟哥混几天?说不定老大一高兴,就少收你们一点零头!”

说着,还用手里的棒球棍去戳康子仁的脸。

“你们是来要钱还是要人的!太过分了!”

康子仁刚抬手准备拨开男人的棒球棍,舒一曼愤怒地指着那群黑衣人骂道!

“哟呵!怎么?这位小姐是你们总裁的女人吧?怎么着?怕哥跟你抢男人?嗯?”墨镜男收回手里的武器,又将挑衅调戏的方向转到了舒一曼身上。

“你们是不是想找死!”

康子仁没有动手,也没有挪动一下身子,只是抬眸鄙夷地扫了一眼几个来讨债的男人,咬着牙隐忍着愤怒和羞辱,一字一顿地说。

“找死?谁找死,你说谁找死?”

康子仁的一句话,不仅又把带头男人的视线引到了他自己身上,其他几个黑衣人也刷得围了上来,带头男恶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挑着眉用棒球棍一下一下轻击康子仁的头。

“我说你们找死!”

康子仁突然拔高了声音,话音刚落,骤然抬手从对方手里抢过棒球棍,抡起胳膊就向带头的男人打去,可一棒子刚打在对方肩膀上,围攻上来的其他几个黑衣人全部扬起了手臂。

“臭小子!敢动我们军哥!找死!”一群人边骂边把棍子抡向康子仁。

欧阳艳吓得失声尖叫,王管家已经开始掏手机报警,舒一曼花容失色了几秒钟迅速反应过来,一边叫“住手”一边跑过去,可她刚靠近,就看到康子仁抱着脑袋躺在了地上。

头上被砸伤,鲜血顺着额头流到了下来,血流满面。

“子仁,子仁!”舒一曼吓得双腿一软,整个人栽倒在了地上。

VIP051.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童心和一诺跟夏冰道别以后,回到水榭花苑已经是黄昏时分。

所有第二天带去机场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她只希望他能尽快处理完康氏的事情,今晚一起在这里再住最后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