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细细最后对江婉沐说一句:‘我累了,睡了。’她说完后,安心的静静沉睡下去。江婉沐缓缓站起来,颤抖着手,凑近她鼻子下面,感觉到她浅浅的呼吸声音。她轻轻的挪动着脚步,往门口走去,她的一张小脸上淌满了泪水,眼中有着掩蔽不了的悲意。

江婉沐出房间后,直直的走进雨中,吉言冲进雨水里,要给她遮挡着,给她伸手阻止,说:“天热,淋淋雨好。”方正拉开院子门,木根立在院子门一边,瞧着一脸雨水的江婉沐,忍住到嘴边的话语。江婉沐出虞细细的院子门,瞧到奔跑过来的问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着急的小厮。问春瞧到院门口的江婉沐时,手指着她,尖酸刻薄的说:“姨娘不想见你。”

江婉沐抬眼望着她,雨水从头淋进她的嘴里,她淡淡说:“姨娘说累了,现已安睡。”问春不相信的望着她,两手一伸对着她扑过来,说:“你骗人,姨娘许久未曾安睡过。”木根上前一把挡住她,低声怒吼:“她是姨娘的亲生女儿,那有做娘亲的会不想见女儿。”问春听这话停下来,江婉沐从她身边缓缓行过去。

[正文第五十一章浪花(6)]

江婉沐见虞细细的这个晚上,一夜倾盘大雨至黎明。第二天早上,天色渐渐却奇异的放晴。江家这时传出虞细细病情大好,已能坐起说一会话。江婉沐跟着嫡母身边的人赶过去,她依旧拒绝会见。第三天的一大早,虞细细在沉睡中病逝。虞家随后接到消息后,赶来把她从侧门接出江家。江婉沐听到消息时,赶到虞细细的院子时,那里只余下一座空荡荡的院子。

江婉沐冲进虞细细的房间,窗户洞开着,空气中还存余着浓浓的药味,房里却明显的空荡荡,床上的被子零乱堆积一团,证明离开的人,行色匆匆。她缓步行出房间门,木然萧瑟的站在院子里许久。直到江大夫人身边的管事,带着一群人,拿着打扫工具准备进院子。她才被惊醒一般,怔然的转回头,瞧着冲进院子里的人。她的目光茫茫然注视着她们,瞧得她们停下来。

管事的妇人瞧到江婉沐,赶紧上前行礼同她说:“三小姐,姨娘已经走了。夫人,请你现在回自已的院子。”她身后有两个妇人,听这话后,笑着上前来,伸手轻扯着江婉沐往外走。江婉沐挣脱她们的手,望一眼说话的管事妇人,她木然从她们当中走过,朝着院子外面走去。

江婉沐出院子后,见到吉言在院子外面,她的肩给两个妇人按住在那里。江婉沐直接走到她们三人面前,眼光淡淡的扫向两个女人,瞧到她们双双放手后,她一言不发的穿过她们,继续往前走。吉言望一眼两个妇人,赶紧跟在木然江婉沐的身后。两人一路无语,却挡不了,沿路往这边赶来的下人们眼光,他们不时的扫向一脸茫茫然然的江婉沐。

吉言低垂着头,憋着一口气,紧跟在江婉沐的身后。她们行向自已院子那条路时,行人稀少起来。吉言上前两步,轻声对江婉沐说:“小姐,虞姨娘刚走,你要保重。夫人让人收拾虞姨娘的院子,我娘亲说,那家当家夫人都是如此行事,让小姐要宽心。”江婉沐听得点头说:“人不在了,有啥事好争。随她。姨娘最后能回到虞家,想来她已算是心想事成。”

吉言听江婉沐这话,跟在她的身后,瞧着她的神色,拼命找着话同江婉沐说。江婉沐一直神情淡淡,一语不发的由着她说。直到吉言问:“小姐,你有没有在院子里,瞧到问春姐姐?”江婉沐轻摇头,问春是虞细细从虞家带来的人,想来是跟着回虞家。

虞细细的离去,在江家不曾起激起波浪。江家有新的喜事,二小姐的娘亲,多年后,再度有喜。江婉娴因此特意跑来通知江婉沐这个喜讯,她笑着对打开院门的江婉沐说:“你瞧最近家里喜上加喜,大哥今年要成亲,大姐姐也订下满意的亲事,我家姨娘又要给我们添弟妹。”江婉沐冷冷的瞧着她,伸手合院门前,冲着她说:“虞姨娘刚过世十天。”

江婉娴站在合上的院门外,气得冲着里面的人大骂:“呆子,虞姨娘怎么啦,她活着时,都不曾待见你。她是给虞家接去,可也没见虞家人,上门来问候你一个字。哼,你就是一个呆子,只会在我面前摆摆谱。…”江婉沐站在院子里,静静的听着江婉娴在院子外叫骂。吉言跟在她的身边,眼里含着泪水,握紧双拳头,忍耐的立在她身边。

问春在虞细细离开一月后,一身白衣来到江家。她的手里提着一个小小包袱,身后跟着江大夫人身边管事小江家的和两个妇人。江婉沐立在院子里,问春打量一眼她身上的素色衣裳,静静的把手里的包袱递给江婉沐,说:“小姐,这是主子留下的东西。”

问春的眼睛红润起来,她盯着包袱,眼里有着明显的不舍。江婉沐淡然的接过她手里的包袱,当着小江家的和两个妇人面,把包袱打开。在众多的旧首饰衣裳当中,她翻出一包东西,用手捏捏后,把那包东西拿出来打开看,再重新叠好后,顺手塞进自已的袖子口袋里。

江婉沐把包袱重新合好,递还给问春说:“我拿了她要给我的东西。别的东西是她要给你的。她说,你待她好,那些东西送你,让你有个存身之本。她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的过日子。”问春听江婉沐这话,接过包袱抱在怀里,蹲下来把头埋在包袱里,哭得惊天动地起来。跟着来的小江家的,阻止要拦阻的人,轻语道:“她们主仆一场,让她哭哭,心里会舒服些。”

问春痛哭着,小江家的和两个妇人的眼眶微红,吉言眼里一泡的泪水。只有江婉沐眼里无泪,静静的瞧着痛哭中的问春。问春哭过后,站起来把包袱塞给江婉沐,说:“主子已放我自由身。主子的东西,给你留着有个念想。”江婉沐闪过身子,拒绝她说:“我在江家,有吃有穿,不用那些,你拿着走吧。”小江家的和两个妇人都瞧呆子样的瞧着江婉沐,瞧着她执意不收包袱。

问春终是走了,她临走前当着小江家的人,对江婉沐说:“虞家大老爷说小姐是江家的人,他们只要想到江家人,害了自家的嫡女,心里就不舒服。可是小姐身上同样流着虞家人的血,这点虞家上下都知道。”江婉沐从虞细细的言语表现中,从来没有对虞家抱有希望。虞家人记恨着江家,认为是江安和误虞细细终生。而江家记恨虞细细,认为是她令两家结仇。

虞细细已经离世,却带不走两家的恩怨情仇。因她年纪轻轻早逝,只怕虞家因此给江家再记上一笔。而江婉沐还活着,她注定是生在夹缝中的人,江家和虞家都无法坦然的接受她,同样却不容她有任何损失。她象是一个生来就有原罪的人一样,两个造成她这样原因的人,一个已死,一个已失忆,忘怀自已的多情过错。

[正文第五十二章日子(1)]

江婉沐抬手把落在发上的雪拂去,她身穿冼得发白,已瞧不不见原色的小厮衣,轻步从后门进。门房微打开着,门口站着的小厮,是平日里和方正相好的同伴。他望一眼江婉沐,冲她着不客气的说:“三小姐,你以后要早些回来,下这么大的雪,大小姐和二小姐关心你,已使人来门房这里,问过你好几次。”

江婉沐瞧到他的使劲搓着双手,头也不抬,话也不回的往里面走。自从虞细细走后,江婉沐便不爱待在江家,她每隔几日,避着人穿着木根的旧衣,就从后门往外走。这样几次后,有一天大早上,她给后门的门房管事挡着她,说:“三小姐,你放小的们一条生路,夫人要是知道你常从我们这出府,小的们一个个别想活了。”

江婉沐当时听他的话,跟着转回头,她距离后门比较远的路口,直接往地上坐下来。她这么一坐,来往的下人们瞧见后,自有人向江大夫人汇报。等到小江家的赶来,已有很多的下人,远的近的瞧着江婉沐,而她只是静静的瞧着后门处不眨眼。

小江家的赶过来,她一眼瞧到坐在地上,穿着旧小厮衣的江婉沐,呆呆的盯着远处。她的脸色大变的奔过来,伸手扯着她站起来,对她说:“三小姐,你穿成这样的,坐在这里,主子的面子都给你丢了。三小姐,你有话有事都可以跟夫人说,你怎能如此不顾身份,放肆的行事?”江婉沐顺着她的手站起来,身子不肯挪动一下,她闭紧嘴巴,双眼牢牢的盯着远处。

不管小江家的如何哄劝,她就是不开口说话。如果小江家的让身后跟着的妇人扯她走,她就一屁股往地上坐。小江家的没招,又瞧到下人们探望的眼光,气极的问:“吉言呢?”有过来的下人们,听到这话说:“我在路上瞧到吉言提着东西,往大厨房去。”

等到吉言赶过来,瞧到江婉沐这样子,她伸手扯着江婉沐,吃惊的说:“小姐,你几时把木根婶子要我做鞋底用的旧衣,穿在身上。走,我们回去换新衣服,这衣服不好看。”吉言一口哄小孩子的话一出口,下人们瞧江婉沐的眼神,有些不同起来。江婉沐却伸手把吉言往小江家的身上推,眼光凶凶的对她说:“这是我木根哥哥的衣服。”

吉言在小江家的眼光示意下,又同江婉沐说:“小姐,我们回吧。都是我昨天不好,口多,乱说四小姐身边人,自个上街买的头花好看。我刚刚听人说,没有这回事。我们回吧。”江婉沐伸手捂耳,吉言见状站在小江家的面前,对她轻摇头说:“小江婶子,对不起,我口多惹事生非。小姐听木根哥哥的话,她有话就同木根哥哥说。”

小江家的瞧下身边的人,又瞧着远处晃动的人影,再瞧一眼一定要立在此处的江婉沐,对身后的人说:“快去找木根过来,让他劝劝三小姐。”她身后的人赶紧的跑走。等到半大小子的木根赶来时,江婉沐再次蹲在地上。木根冲过来,第一眼并没有瞧到蹲在地上,梳着小厮头穿着小厮衣的江婉沐。

他打量四周一眼,笑嘻嘻的对小江家的说:“婶子,你已经劝小姐回去。”小江家的眼光往地上扫,木根细细打量一眼地上的人,吃惊的指着衣裳,对吉言说:“这不是我娘亲送你那,给你学做鞋底的旧衣?你把它送人了?”吉言小声音说:“木根哥哥,我今天去大厨房,回来没有见到小姐,听人说她在这里,过来一看,小姐穿你短了旧衣。我叫不动小姐。”

木根抬眼瞧瞧小江家的,双手搓搓有些脸红的对她说:“婶子,我来劝劝她。”他蹲下来,扶起江婉沐问:“三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江婉沐白眼对他瞧一眼,木根见她这模样,松手凑近小江家的身边,轻声说:“婶子,她不喜欢我叫她小姐。我可以啥也不叫的问她话吗?这样会不会以后给人说,我不守规矩?”

小江家的已给江婉沐磨得没兴致,对木根说:“只要你能劝动她,随你。”木根听后,望着江婉沐说:“你想做什么?你说给小江婶子听,小江婶子会答应你。”小江家的张口正要反对时,江婉沐转头过来说:“木根哥哥带我去外面玩,天天都要去。同他们一样,穿这种衣服,出这道门。”她边说边顺手指过去,正好有许多穿小厮衣的人,站在远处瞧着热闹。

江婉沐这么一指,正好指得他们不敢看热闹,纷纷快步往后门走去。小江家的顺着她的手瞧过去,脸色非常不好看的瞪着木根,低声音说:“木根,她是个呆子,你天天在她面前胡说啥?”

木根一脸不高兴的转回头,对小江家的说:“她不是呆子,她只是不爱说话。小姐精着呢。我就同她说过一次,说从后门上街的事,你瞧,她都知道要从后门出府,还知穿我的旧衣。”小江家的自是听过木根的事,知道这孩子极其护江婉沐。江家的小厮们当着木根面,现在已不敢说江婉沐呆,木根小小年纪,已知道拼命要帮着江婉沐辩护。

江婉沐这时却过来,伸手扯着木根衣服说:“木根哥哥,走,我们上街玩。昨天我在外面玩,她们说四小姐有人陪上街。你瞧我衣服也换好,你陪我上街玩。”木根回头瞧着小江家的,一脸为难说:“婶子,要不我陪她出去转转,有话回来再说?你瞧,她今天要是不出门,只怕会站在这里不挪窝。”

小江家的无力的瞧着眼前这情形,对木根说:“在外面不要乱说话。”木根高兴的点头,冲着江婉沐说:“走,小弟,哥哥带你出去转转。”吉言这时上前一步,要跟着往外走时,江婉沐扯着木根的衣裳说:“木根哥哥,她藏你的衣裳,不带她出门。”吉言低垂着头,木根瞧一眼小江家的,点头对江婉沐说:“好。”再对吉言说:“吉言,你回吧。她正生你的气。”

[正文第五十三章日子(2)]

江婉沐扯着木根的衣袖,一直出了后门,转到大街上,她才松开扯衣袖的手。木根由着江婉沐一路拉扯着往前行,直到他回头,没有再望到顺路的江家人。他才轻扯扯往冲急走的江婉沐说:“后面没有人跟着,你不用急着往前冲。”江婉沐听他的话,跟着回头往后张望后,放慢脚步伴在他身边。

木根瞅一眼江婉沐,想着刚刚她那行事,再想到自家娘亲,要是知晓江婉沐一屁股坐地下的行为,应该是会暗自伤心不已。他有些老气横秋的瞪她一眼,开口说话前,瞧到她身上的发白的小厮衣,又望到自从虞姨娘去后,她脸上第一次浮现的笑容,他咽回到嘴边的话,转口问:“小弟,你准备去那条街逛?”江婉沐瞧他一眼,说:“东街。”

木根听这话,微皱眉头瞅她说:“如果要去东街,最好穿那件半新的小厮衣。还有,你年纪虽小,但也是女子,那能随便往地上坐。我娘亲知道后,一定是骂我,把你往坏里带。”江婉沐听后抬头望着他说:“那件衣服,要等到没人在意我出入时,我再穿出来。这件现在穿这件最好,已经冼得发白又短,而且是你不要的衣。我穿出来,不会给你们惹事生非。

早上管事大叔拦下我,我就想着不如借机以后明来明往。我只有那样一屁股坐在地上,家里的上下人,才会多瞧我几眼,小江家的也会出来说话。嘻嘻,我没想到吉言和哥哥两人会说一模一样的话。这样多好。以后我就这样进出,只要不太打眼,夫人都会装作瞧不见。而门房管事,也不会担心受罚。”

木根没好气的瞧一眼她,说:“人人说你呆,只有我们知道你精着呢。门房管事大叔那里,还不是瞧着你阵子,胆子太大,隔几天就往外跑。你跑的次数多,他没法睁一只眼一闭只眼,只能挡下你。你也算为他着想,懂得坐得距离后门那么远。可是你为什么不为我和吉言着想,我当时吓一大跳,不知你到底想做啥大事。还好,我和吉言说的话能对上去,哼,你是呆子,我都不知道呆子到底是啥呆样子。”

江婉沐听得轻笑起来,望着木根说:“对不起,是我想的不周全。我大意了,我只想到从此以后出门不用象做贼一样,就忍不住冲动行事。好在哥哥和吉言聪明,帮我把事情又圆周全回来。”江婉沐边说话,边打量木根的神情,见他脸上没有介意的表情,她顿时松一口气,兴味盎然的笑着说:“哥哥,我前些日子,在东街认识一个侍卫哥哥,他博学多才,事事皆懂,待人接物处处周到,而且不以衣冠瞧人。你瞧,我就穿着这件衣裳,他都伸手帮我一把。嘻嘻,上次在锦华衣裳店里,人挤人时,我以为自已没命时,多亏那个侍卫哥哥眼利,把我从人堆里提出来。”

木根听得眼睛睁大起来,望着江婉沐大声音说:“十多天前,东街锦华衣裳店闹事,你挤在里面看热闹?”江婉沐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他点头,接着想到木根告诫自已的话‘出门可以,但不要往人堆里挤。’她赶紧解释说:“那间店的衣裳好看,店员从来不会白眼对着我。我那天只是听到别人在里面吵架,站在外面给人挤进去的。”

江婉沐其实说的是实情,只是这话让任何人听起来,都觉得她在忽悠人。那天,她经过锦华衣裳店,想着里面的店员态度不错,有心想进店铺里瞧瞧。谁知她刚刚要进门,便瞧到里面抢夺衣裳的两个小姐,由争吵直接进行到动手。两人各自身边的丫头们,全涌上去帮忙。江婉沐从来没有瞧过这般现实情景,她一时有些瞧傻眼的站在门口。

两家小姐身边的人,在动手的当中,纷纷向店外的守候着的人,招呼他们进来帮忙。守在店外的人,听到动静自然跟着往里奔。站在门边,半进半不想进的江婉沐,就这样给人群挤到店铺里面。锦华衣裳店外的街上,一向是人来人往。街道上的人,爱热闹的人,同时跟着涌进店里,跟着来瞧眼见为实的看闹剧。

江婉沐无端给挤到人潮里,心里有些怨自已好奇心重。她见到店里的情形不对,应该立时回头就走。唉,她只是呆那么一刻,让人顺带把她推进人堆里。她的个子矮小,只能拼命把手举过头顶。她的脸直接贴在前面人的背上,拼命寻空隙呼吸。她憋得实在受不了,心想,小命要白白的送在这里时,有一只大手捉住她举高的手,直接把她往上提,把她从人堆里提出来。

江婉沐本着逃生本能,自是把这只恩人的手,牢牢的捉着不放,而且是顺手牵羊双手往上攀爬把住他的胳膊。当那人把江婉沐提出来,想顺手把她甩往一边时,略一低头,瞧到江婉沐身上的发白小厮衣,稍稍一怔中,手臂已给面前这小厮,牢不可移的挂在上面。

江婉沐挂在那人的胳膊,挤出店外面,她一直怔忡中,盯着挂着自已的胳膊。直到头顶上有人好笑的说:“哇,小兄弟,我这只胳膊再好看,你也不用盯着它出神。”江婉沐回神,顺着那人的胳膊往下滑,然后抬头小心翼翼的对那个笑容可掬的年青男子说:“多谢大人。”她说完往那店铺里望,见到里面的人,已分成两边,她眼光殷切的瞧两个花枝乱发的小姐。

男子顺着她的眼光望进去,对她说:“你还不去你主子身边?”江婉沐摇头说:“我是路人,只是无辜给挤进去的。”男子眼光怪异的望一眼,这个差点没小命的小厮,说:“你以后走路当心些,不要没事也把小命送上去。我要进去有事,你不要再来看热闹。”他说完往店里面走,江婉沐脚跟上两步,在他回头时收脚。

那男子望到江婉沐警戒的眼光,他锐利的眼神稍微柔和些,对她说:“你还不走,不怕你家主子捉到你闲逛?”江婉沐忙点头,往远处跑时再回头望,没有见那男子的身影,她有些还想去瞧瞧,街上已跑来一队黑衣人马,在叫嚷着:“闪开,速速回避。”街上的人,全散开去,江婉沐听到人群里人说:“刚刚那家店出啥事,皇家侍卫竟然都出动?”而有人在‘嘘’示意不要多话。

[正文第五十四章日子(3)]

江婉沐侧脸瞧到木根脸上明显不赞同的表情,误以为他还在生气。她继续解释说:“你瞧我只是无辜受人累,不过能结识知交良朋,也算是一件幸事。”木根瞅她一眼,相当无奈的说:“小弟,别人穿锦衣,你是小厮,穿着冼得发白的粗麻衣,如何有机会结交?”

江婉沐笑瞅他一眼,说:“哥哥,小弟我运气好,前几天再次偶遇恩人大哥。”木根轻拍额头,直觉得江婉沐是关在江家太久,又因亲事给大小姐抢夺,接着虞姨娘死就死,还要来个死后失踪。这一连串的事,换在他身上,他也受不了。唉,想来是这些打击太深,以至于造成别人给她一个笑脸,她自已就以为太阳当空照,处处阳光灿烂。

木根瞧一眼小脸明显舒展开来的江婉沐,转着弯安慰她说:“妹、小弟,我发誓这一辈子都会对你好。你那恩人大哥的厚意,你记在心里就是,有机会我帮着你一块报答。”江婉沐听他这话,轻笑起来说:“哥哥,你那誓言要对我未来嫂子说才是。我们只有兄弟两人,我们这一辈子自然要互相交好。”

江婉沐上次就着木根娘亲的那种吞吞吐吐的话语,事后她转着弯向吉言娘亲打听过,听她隐约说出木根娘亲这辈子,大约只能有木根这一个儿子。吉言娘亲一脸的同情神色,江婉沐想着自已年纪小,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只能装作不明白吉言娘亲的话。吉言娘亲当时望着她说:“小姐,木根一家是对你很好的人,你以后成亲,能带着他们走,就一定要带上。”

木根脸红红的瞪着江婉沐说:“你嫂子自然会对你好。我只是让你不要见一个人,觉得别人对你好,就要认别人做大哥。你还没说,如何又乱认别人做大哥的事?”江婉沐笑瞅一眼木根,取笑他说:“哥哥,你相中那家女子,当我的嫂子。你先同我说说,我想着法子去结识她,到时帮你在她面前说说好话。”

木根脸红得发紫色,伸手直接拍向江婉沐的肩,他的手还未挨近江婉沐的肩,已给一只大手捉住,那人沉沉说:“你想打人?”江婉沐正要笑着闪开,见木根手让人紧捉着,她转头见到黑衣男子,见他一张脸阴沉沉的瞪着木根,而木根已痛得咬牙切齿起来。她赶紧同他说:“大哥,你放手。这是我亲哥哥。他同我闹着玩。”

那男子松开握木根的手,瞧一眼木根身上崭新的粗麻衣,再望一眼江婉沐身上的衣。他低头对江婉沐低声音问:“你们不是一个娘生的?”江婉沐笑着点头说:“恩,我和哥哥不共爹娘。”木根听江婉沐这话,伸手扯扯江婉沐,他赶紧向那男子行礼说:“大人,我小弟年纪小,有不知事的地方,还请你见谅。大人上次相助之情,我们兄弟牢记在心。”

江婉沐瞅一眼木根扯着自已的手,望一眼男子不悦的神情,笑着问:“大哥,你今天到东街还是有公务在身?”那男子瞧一眼江婉沐,低声:“嗯”一声后,又同江婉沐说:“小兄弟,你有事尽管同我说,小事情,我还是能帮到你。我这一向有事,会常在东街。”江婉沐笑着点头说:“多谢大哥这心意,我记下了。”

那男子走后,木根长舒一口气,对江婉沐说:“这是你说的那个侍卫大哥?”江婉沐笑着点头说:“哥哥,他是不是很有男子气慨?你瞧,我们穿着小厮衣,他眼里也没有瞧不起我们的表情。”木根望着粗神经的江婉沐,相当无力的对他说:“小弟,他不是一般人。你以后在他面前,不要太放肆。”

江婉沐上下阶层观念相当的淡薄,不过她听木根的话,还是安抚的对他点头,说:“嗯。”木根瞧着那大步远去挺拔的身影,再瞧一眼矮自已一个头的江婉沐,觉得江婉沐穿小厮衣,显得容貌清秀可人。那人大约只是一时的好心,才会关注江婉沐几眼。他这么一细想,便放下对这事情的关注度。

江婉沐从后门往里走,一路上顶着下人们来往的眼光。她低头想起结识大哥的起缘,想到后面几次,两人阴差阳错的碰面,她的嘴边泛起笑意。她其实心里明白,楚大哥对她开始只是一时的同情心发作,觉得她身世可怜,喜欢她不爱打听的个性。说白了,初相识,不过是权贵人家的子弟,英雄主子发作。直到近期,一来而往相见次数多,他才由俯视转为平视她。

江婉沐往前再行几步,低垂的视线,扫过路前方,有两双精巧细致的绣花鞋出现在视线内,左边红裙下面原一双鞋上,鞋底略微高些,金色的鞋面上,粉色的花蕊淀放着,花心可爱的一丝丝垂挂在鞋面,如同一个粉色雪球,调皮的挂在脚面上。那人的脚稍动一下,那花如同慢慢绽放的一般盛开。

右边粉红裙下的绣花鞋,虽说没有左边红裙下鞋精致,不过同样的夺人眼神。粉嫩嫩的鞋面,绣着一对蝴蝶,围绕着一丛鲜红的花飞舞。江婉沐来不及细细再看,耳边已响起江婉娴的刺耳的娇柔叫声:“三妹,你这身子衣裳出门,也不觉得丢人吗?”江婉沐微微抬眼,见到江婉娴一身粉衣的迎上来,脸上笑容格外的尖锐刺眼。

江婉沐没有搭话,她已经瞧到江婉逸一脸笑意,她穿着一身艳红的锦衣花枝衣裳,她瞪一眼江婉娴说:“你心疼妹子,直说就是。那能这么转弯说话,三妹听不懂你的担心。”她上前来细瞧江婉沐,笑着说:“三妹,二妹因为太担心你,才会那样对你说话。过两天就是大哥成亲的好日子,我和二妹两人聊得高兴,想到你,想着让你跟着同喜。

我们欢喜的赶到你院子里,谁知你又出门逛荡。唉,这天下大雪,我们两人担心你,便叫下人们,来打听好几次,都是说你没进门。我们两人实在放心不下你,不得不来瞧瞧你。你瞧,你今天回来的太晚,我们都不能好好说一会话,你以后可不能这样,外面多不安全。”

江婉沐低垂眼神,听身边路过的妇人们,感叹的说:“大小姐,二小姐,下这么的大雪,还要等着贪玩的三小姐回来,唉,真是姐妹情深。难为两位小姐的用心,连三小姐这样的妹妹,都能包容下来。”江婉沐听得这话,低垂下眼神,掩饰住眼里的讽意。

[正文第五十五章日子(4)]

江婉逸和江婉娴自是听到这些话,江婉逸笑逐颜开的对江婉逸说:“姐姐,三妹回来了,我们安心先回吧。姐姐这些日子,忙碌着家里的事情,还要操心一个不懂事的人。真是太辛苦。姐姐,你太好心,说实话,你何必为别人想得太多。”

江婉沐低垂着头,缓步从她们身边过。江婉逸和江婉娴两人的神色微变,江婉娴瞧一眼江婉逸,她伸手想去拉扯江婉沐,偏偏这时江婉沐走着走着,突然蹲下身子,把自已鞋面上,沾上的黄花叶子,拎起丢到一边去。江婉娴用力过猛,身子往前晃两下,她身边的大丫头连忙伸手扯住她。

江婉娴气急败坏的冲到刚站起来的江婉沐面前,冲着她说:“你不对我和大姐两人道声谢吗?”江婉沐瞧她一眼,顺着她的意思,望着她说:“多谢。”她说完绕过她身边继续往前走,江婉娴见状,心里恼恨起来,她伸手用力的去拉扯江婉沐的手臂,江婉沐身上本来已冼旧的衣裳,硬生生给她扯下一块布来。

江婉沐瞧一眼江婉娴手里的布料,抬头望到江婉娴一脸嫌弃的样子,见她把那布赶紧丢掉,还拿出帕子把手擦拭干净。江婉沐怒了,她二话不说,直接扑上江婉娴的身子,伸手就去解江婉娴的衣,嘴里叫着:“你赔我衣裳来。”江婉娴给江婉沐的行为惊呆怔,江婉沐的手非常快,她很快把江婉娴的衣裳领口解开。

江婉娴身边的丫头和江婉逸身边的丫头围上来,全部伸手去扯江婉沐,江婉沐干脆直接扑到江婉娴身上,一只手捉牢她的胳膊,一只手继续解她的衣,两只脚乱蹬乱踢靠近过来的丫头们,嘴里叫嚷着:“还我衣裳,我踢死你们这些没大小的人。”过路的下人们,一时惊呆的瞧着眼前这一幕。

江婉娴伸手去扯江婉沐捉她胳膊的手,而江婉沐此时已是不管不顾的压上她,直接把她压倒在雪里上,跟上来丫头们跟着扑倒在雪地里。过路的妇人们,连忙赶来拉扯倒下去的人,一个个嘴里劝告说:“三小姐,你放手。”而江婉沐嘴里大声嚷嚷着说:“我就一件好衣裳外出,你都要扯烂它,我跟你没完没了,你赔还是不赔?不赔,你身上衣裳脱给我。”

江婉逸只觉得一眨眼间,眼前已混乱成一团。她只觉得自已每次面对江婉沐,都会涌起深深的无力感,她有时觉得江婉沐一点都不呆,可是转瞬间,江婉沐的行为,又让她觉得她就是一个呆子。她对着叫喊的人,大声音说:“三妹,你不要闹了,我一会回去,立时叫人,送你两身外出的新衣给你。”江婉沐听到这话,大声音答说:“好,要是没有,我继续找二姐要赔。”

江婉沐放开江婉娴,伸手推开身上压着的人,她雄纠纠气昂昂的站起来,低头拉扯好自已的衣裳,把披散来来的头发,顺手随意挽好。她转身望着江婉逸,手握紧起来,直瞧得江婉逸对她点头说:“我回去就叫人把衣裳送给你。”她听到这明话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掉。

留下来的江婉娴,给人狼狈的从地上扶起来,她头发散乱着,脸上不知给谁的手指,无意中,划出一条长长的印子。她身上的衣裳,零乱不整齐,她眼里含着泪,冲着江婉逸一脸委屈的说:“姐姐,我们去同母亲说这事,要母亲好好的罚她。”

江婉逸瞧着她,再望望四周没有散去的下人们,她强忍着心里的恼意,微笑着说:“二妹,三妹是个呆子,你那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唉,你们两个太玩皮,姐妹打闹到倒在地上去,这样子,太不象话。”

她转脸又笑着对四周的下人们说“大少爷过两日要成亲,大家要忙活起来。今日这样姐妹调皮的小事,就不要乱说,免得败兴。话我可说在前头,让我听到坏我们姐妹情谊的事,夫人饶得了你们,我可饶不了你们。大家散开吧。”下人们听得江婉逸这番话,立时往后门走去。

江婉娴见人群散去后,她脸上挂着的笑容,立时消失不见。她瞪一眼江婉娴说:“我们来时,你说只是瞧瞧她那破落的样子。可是转眼间,你好端端的去扯破她的衣裳做啥?这事闹到母亲哪里,她反正是个呆子,吃不了亏,母亲心好,也不会去管束她。我们两个少不了要受罚。你回去换好衣裳,我们一起去同母亲好好认错。”

江婉逸说完这话,按着额头往前走,江婉娴一脸不心甘的样子,追上前去说:“姐姐,不能就这样饶了那个呆子。”江婉逸听这话,深深的瞧她一眼,望到她背后衣裳的湿水印,没好气的说:“她不认字不懂礼节,人人皆知她是呆子,虞姨娘没了,她就是个没人管的野人。你可是跟着我去过皇学的人,今日这事传出去,你的亲事都会有影响。”

江婉娴听这话微微怔然,略微停下来。她一脸不平瞧着往前行的江婉逸。她还要开口时,身边的大丫头伸手捏她一记,低声说:“小姐,姨娘说要你慎言,说你的亲事,这两年就要订下来,名声要紧。”

江婉娴听大丫头这话,想起自已苦命的姨娘,好不容易盼得爹爹再入房,好不容易老蚌有喜。结果虞姨娘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要死在那当口上。她那喜事一传出去,人人背地里说那孩子不吉祥。

姨娘一向多思,听得闲话多,忧郁心重。前月早产生子,那个男婴生下来,活了三天就莫明其妙没呼吸。江婉娴眼圈一红,望着走远的江婉逸,瞧一眼自已身边人,她张口说:“她就是扫把星投胎。她生出来,江家和虞家结仇。虞姨娘连死,都不选好日子。”她这话一出口,吓得丫头们四下张望着,一个个脸色惨白的望着江婉娴。

丫头们耳目众多,她们都听人说过,世上有鬼神之事。再加上虞姨娘一死,江婉沐明显比从前要聪明些,不象从前那般木呆。有人甚至说,虞姨娘没有落葬在江家,就是想着要借着虞家百年家业的福报,想着法子通天地,把江婉沐变得聪明些。

丫头们互相望望,大丫头小心翼翼的对江婉娴说:“小姐,那话不能说,也不能想。你快快向四周行礼,说不妄言。”江婉娴这时也明白自已失口,她又丢不下面子,硬撑着说:“不说。”大丫头急起来,凑近她耳边说:“小姐,你想想姨娘私下同你说的话。”

江婉娴想到生母近日的话‘二小姐,女子的名声最重要。你瞧虽然虞姨娘去后,帮着她向各神仙说话,让三小姐聪明起来,可惜她的呆子名声已传出去,夫家一定不会喜欢她。’江婉娴猛地想起这话,她有些害怕起来,连忙朝四方行礼说:“以后不妄言。”

[正文第五十六章春日(1)]

吉言瞧到江婉沐的房门敞开着,她笑着站在房门外,轻声音叫:“小姐?”房内江婉沐,正立在窗台边,就着手中的小镜子,打量自已的头发,听到吉言的叫声,笑着说:“进来,你帮我瞧瞧后面的发,可是全部梳理妥当?”吉言笑着进去,转过屏风后面,望到窗口梳装整齐的江婉沐,正拿着小镜子,左右打量着自已的头发。

江婉沐见吉言进房内,笑着放下手中的镜子,细细的打量吉言两眼,笑着说:“吉言今日的发,梳理的好,显得你整个人精灵动人。你现在的发手艺,可超过我许多。”吉言抬头望着已长成少女之姿的江婉沐,望到她脸上浅浅的笑容。她围着江婉沐转一圈,见其头顶用一个木发冠束着,后面的头发,分成两束绑成两个粗辫子,分落放在两肩上。

吉言瞧后,轻叹息说:“小姐,你明明会梳理更好看的发样,可是你总觉得麻烦,喜欢这样打理头发。现在又来乱夸我,这头发,明明是你昨日帮着我梳理过的发样,我今日早上起来,只是把后面乱的发,重新整理一番。落在小姐嘴里,又成了我的功劳。”

江婉沐听得微笑起来,伸手轻点她美人尖,说:“吉言,现在长本事,对我说话,也这般有条有理。我夸的就是你后面的那些小发束,经你巧手整理,显得格外的精灵别致。”吉言摸摸自已后面的小小发辫,有些脸红的望着江婉沐问:“小姐,你帮我绑的辫子,睡一夜散开了。我想着今日起得早,就把后面的发梳理,觉得有空闲时间,顺手织成很多辫子。我这样真的好看吗?”

江婉沐肯定的点头说:“好看。要不我怎会夸你有长进,懂得灵活改变。”吉言欢喜的笑起来,再说:“我绑得辫子,会不会显得太细一束?”江婉沐笑瞧吉言头后无数的小辫子,轻摇头说:“不会,难为我们吉言,亲自动手编自已的发,束束细致无乱发。”江婉沐笑着取笑吉言两句。

这些年,江婉沐每隔几天,都要帮吉言打理一次头发。她每一次都会给吉言换一个新发样,在吉言头上玩些新的样式。江家的人,现在人人皆知吉言的娘亲擅长发艺,经常把女儿打扮得如同花骨朵朵般的俏丽。江家只有江婉沐和吉言知道,这些年,吉言娘亲已很少帮女儿梳理发样,反而她不得不帮闻风而来的旁人打理头发。

江婉沐把小镜子拿起来,顺手塞进床铺下面。她想起昨晚方正偷偷过来,站在院门口,匆忙说的话。她转头向吉言说:“吉言,你把你房间里面打眼的东西,记得收拾仔细。”吉言点点头,小声音说:“小姐,昨日,进我们院子的人。她们想到我们这里来找什么?”江婉沐往屏风边走去,顺口问吉言:“你早上出去,有没有听说,是谁进我们院子,来的有哪些人?”

吉言跟着江婉沐转过屏风,见江婉沐端庄的坐到桌前,优雅的端杯喝水。吉言立在一旁,顺着敞开的房门,望到合好的院子门,小声音说:“昨天大小姐和二小姐回府,因大小姐有喜,特意回来府里,同家里人报喜。二小姐是因为得到消息,万分高兴,跟着过来沾喜。

大小姐和二小姐身边跟来服侍的人,有未曾到过江家的人。她们进府后走着迷路,无意中走错,进到我们的院子,顺带进了我没关好的房间。”江婉沐听得这原因,觉得实在好笑起来,自已院子如此偏僻,如果不是有心进来,怎么也不会迷路到这边。她想着还好自已昨日离开时,顺手把房门用锁关上。她望着吉言问:“你房中有没有少东西?她们翻了那些地方?”

吉言仔细想想后,对江婉沐说:“小姐,昨晚哥哥来过后,我细看瞧出她们仔细翻过我的房间。还好,我听你的话,把小镜子藏在衣箱角落下面,又把小姐给我的头花,放置在冬衣口袋里面。我床上被子给人打开过,我习惯叠被,边角上是一朵完整的花,我瞧过,边角没有花,被子叠得也不整齐。”

吉言说时一脸的嫌弃神色,她想想万分不平的说:“小姐,家里年纪大的小姐,个个都有月钱,现在五小姐每月都有月钱,就你一人没有。她们还能不放心啥,竟然要人来翻我的房间,她们想从我的房间里面翻出啥东西来?”

江婉沐听吉言这话,却微微叹息起来,自已不会为了月钱,同江家主事的人说。毕竟月钱的事情,自已闹闹也不过是刚开始会发上一阵子,隔后同样不会再给自已。还不如装作不知这回事,由着江家人淡漠下去。她只是没想到,忍让到这种地步,那姐妹两人,还是无法对自已放心。难得回来一次娘家,竟然使出这一招,让身边的人,来查自已院子内的东西。

江婉沐那年把江婉娴扑倒在雪地后,已存了心想着撒破脸皮,阻止江婉逸和江婉娴两人打着姐姐的牌子,没事就来招惹自已。那次之后,江婉逸和江婉娴两个同样知道逼得她历害时,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她们想着自已的名声,也没有那份闲心,再来关心她。

江婉逸嫁给连子墨几年,嫁后听说夫妻和睦,她与连家夫人相处的格外融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她迟迟未有孕。这些年,江婉逸夫妻一年要回江家好几次,江婉沐从来没有碰见过他们,只是偶尔一次,听吉言娘亲随意说起‘大小姐这次回来,肤色粉嫩。大姑爷待她一定相当的好。’

江婉沐早已经明白,江家人待她如同陌路人一样,恨不得这世上,从来没有她这么一个人。现在容忍她活下去,因为江家不得不受制于名门的面子,不得不想着众人的目光。江家在衣食上面照旧供需她,别的地方,便由着她自生自灭。

而江婉沐这些年,在外面想着法子,打听宁朝关于这方面的法令条例。她很失望的知道,象她这般情况,现在是生死都无法脱离江家。除非是她嫁人后,夫妻感情不好,她被休或者两人合离,才能换得夫家和娘家各不相管的自由身。

[正文第五十七章春日(2)]

江婉沐因吉言的话,想起许多的事,她想着从前还曾梦想着,挣钱自立后,便离开江家。可惜那梦想,很快就破灭。她不由自主的轻叹起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望一眼身边越大越娇俏的吉言,想着这几年她在自已身边,为自已付出的心力,轻声说:“吉言,难为你一直跟着我。如果没有给她们偷去东西,这事情我们只能就这样罢了。”

吉言望一眼沉静的江婉沐,说:“我听小姐的话.小姐从来没有亏待过我。那么珍贵的小镜子,小姐还赏我和我娘亲一人一面,娘亲说那小镜子要一两银子。我只要想着小姐要帮人写多少家信,才能挣得我手中的镜子,心里就难受。小姐赏我的头花,哥哥说那花可贵,他存了许久钱,都不够买一朵花给我。而小姐给我头花佩戴,自个却没银两买一朵佩戴.”

吉言边说边眼圈微红起来,江家别的小姐,时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在庭院里扑扑蝴蝶、赏赏花。只有自家小姐,年纪小小,就懂得去外面的写字馆里,帮人代写着书信,挣着一个又一个的铜板。稍稍有银两时,便花费银两,买礼物送给她们这些人。

江婉沐自从几年前,以小厮的身份,在东街乱逛时,偶然找到一家写字馆的活做。她年纪小嘴巴甜,性情好,写得字端正大方,而且更加重要的是她嘴巴严,不会对外乱说话。店家瞧多她几天后,也允许她不定期过去做事。

写字馆里的书生们,流动性大。他们本来也只是借故挣些零花用,便没有一个人去眼红一个小厮,熟客比他们多,挣的铜板比他们多。他们容下江婉沐,有空闲时,在江婉沐口甜下,还会顺手指点她一二。江婉沐在写字馆的日子一久,挣了些钱,又开拓了眼界。

江婉沐听吉言这话,想着一年前,她觉察到自已年纪一天比一天大,写字馆的这份事,终究有做不下去的一天。写字馆里的一个好心书生,平日里体谅她年纪小,觉得她的字写得好,时常会照顾她,私下里,便悄悄帮她寻到一份钱多的活。江婉沐在这件事情上面,瞒着所有的人,她现在有心张口想说时,却又想到她还在江家,吉言知道的太多,对她们彼此都没有好处。

她只是抬头望望吉言说:“呆丫头,你们待我好,我心里明白.你年纪小,正是佩戴头花时.你仔细想想,要是我顶着满头的头花,那样子能看吗?”吉言想到江婉沐说的那情形,再细瞧江婉沐几眼,见到她端庄的姿容。‘卟哧’笑出来,说:“小姐,又逗乐我。”江婉沐轻笑起来说:“那头花,你有时还是佩戴上头吧,就让那些小人眼红你比她们年少.”

吉言听这话,有些不好意思的揉搓着手,脸红红的说:“娘亲让我同小姐说,小姐年纪大了,要存些私房钱。还有写字馆的那份事,那里来往人杂,要是能不做就不做。”江婉沐听吉言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江婉逸和江婉娴身边的人,哪是误撞到自已院子里来。想来是江家的人,觉察到自已在外面做事,又找不到证据,才故意来搜查房间的。

江婉沐站起来,在自已房间里随意走动起来.这些年,房间里的桌面上,早已开满无数的小裂缝,屏风已旧得见不到旧时模样。床,只要轻触摸,便会发出'吱哑’的声音,衣箱外面早已让她用纸补过。江婉沐顺手摸下床上的被子,被面冼得发白,她清冼时,非常的小心,还是难免会扯破。

江婉沐转头对紧跟着自已的吉言,笑望一眼担心的她,说:“吉言,你帮我多谢你的娘亲,请她放心。写字馆那活,我已经同店家说好,以后不去了。”吉言听得张口结舌望着江婉沐,隔一会后,她笑逐颜开的点头说:“好,小姐,你以后不出去,我教你做针线活。你画的花样好看,你多练练,我们一起做活外卖,做得好,银子不会比写字少。”

江婉沐伸手轻拍吉言的头,想着自已那一手难看的针线活,她轻摇头说:“我还是要出去,我在外面另找活做,我是要存一些钱。你也不能教我做针线活,你们家人可都在府里做活,要是给人知道你教我做针线活,他们的日子不会好过。你还是象从前那样,做一个受气包子好。那镜子和头花,说好是你爹娘和哥哥为你所买,为我好,这事你要牢记不能说出去。”

吉言望一眼穿着粗布碎花棉衣的江婉沐,咬牙点头说:“小姐,我记下了。我现在去大厨房,给小姐把早餐端回来,我会先在那里吃过再回来”江婉沐点头后,吉言想着江婉沐的那些话,她眼睛红红的快步走出房间,然后打开院子门离开。

江婉沐想着吉言眼红的样子,想着外面多事的人,瞧到吉言这般模样后,能明白自已又给吉言气受.转而想到吉言为自已辩护的样子,她轻轻笑起来。江婉沐行出房间,轻轻合上院子门,拿起扫帚来,清理院子里,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树叶和杂物。

江婉沐慢慢打扫着院子里,想着江家这几年,是喜事连连来。江大太爷在外任期时,任人唯贤,官声非常的好。在江温纶成亲后,他官职提升一级,调职回京城。江安和在京城中小心周到行事,他处事得当,受到上司夸奖重用,面上职位未动,内里实惠多多。江大少夫人因此在家里财物这方面,更加的得心应手,赢得回家居住江大太爷夫妻的满意.江温纶在成亲后,经过考试,因其成绩优异,直接进入皇家尚学府继续深造。江温瑜隔年成亲,江婉逸嫁进连家。江婉娴在这当中,经过江大少夫人的一番努力,为她寻得守城官员家的嫡长子为正室。江婉娴成亲的当年,便传出喜讯,阖家欢喜异常.江安和因此那一月里常宿在她生母房中,还冷落新进门的姑娘.江婉沐想着这些事情,头痛的想起木根娘亲,不久前,她听到四小姐江婉雅的亲事,有合适的人选时,同自已说的话:“小姐,你年纪已大,有虞家在,夫人虽说不会低嫁你,只是那人选上面,一定不会是好人选。”江婉沐对自已的亲事,经连子墨的事后,她已经不抱有任何的希望。江大少夫人不会让她入好人家过好日子,她将来的良人,不如说是狼人还可信些。

她还是宽慰木根娘亲说:“不嫁也好,在这里有吃有穿,饿不了我。你不是说大少夫人好,过些年,她当家时,我的日子就会好过些。”木根娘亲轻叹着说:“大少夫人也是听大少爷的,大少爷一向孝顺夫人。小姐,要是能低嫁多好。我瞧二小姐嫁得好,那人家名第比江家差,他家不敢怠慢二小姐。她嫁人后,日子明显比大小姐过得自在,时常能回家看她姨娘。”

[正文第五十八章春日(3)]

吉言提着饭盒回来时,江婉沐已打扫好半个院子。她的神情显得平淡如水,仿佛之前那些思潮涌起,已如桥下流水,过去了便过去一般,留不下一丝痕迹。吉言笑着走进院子,看到江婉沐额头上薄薄的一层汗水,再瞧一眼院子的地面,她说:“小姐,余下的地方,我来打扫,你去用餐吧。”

江婉沐顺手把扫帚交回吉言手中,打量几眼吉言板着的小脸,无奈的问她:“刚刚又在外面听到啥不高兴的事?”吉言望她一眼,小声音说:“她们说夫人为小姐寻亲事,好些人家都不同意订小姐,反而愿意先订下四小姐的亲事。”江婉沐听这话,接过她手中的饭盒,笑着说:“这是正确的选择,谁家愿意订下一个呆子进家门。”

吉言相当不服气的说:“小姐一点都不呆。小姐没上过一天族学,还能帮着别人写书信,挣钱回来用。”江大少夫人这些年,在明面上待江婉沐相当的不错,可是内里却是啥也不管,由着她自生自灭。幸好江婉沐年纪小小时,凭着在桌面上练字的功底,在外自已寻到一份事做,能够供需日常生活。

江婉沐瞧一眼吉言,说:“吉言,虽说我不会再去做写字馆的活,这事情在外面也一定不能自已说露底。呆子就呆子吧,要和家里的小姐们,论心眼,我是一个没有心眼的人。要斗狠,我心又不硬不黑,下不了死手,还不如当呆子安全。”吉言听得笑起来,说:“小姐还有一样没说,小姐也不爱那些花枝招展的打扮。”江婉沐听得笑起来,直接进房间用餐。

江婉沐用完餐,想着自已的亲事,她的心里对自已的亲事,事到临头同样有些害怕。名门世家夫人们,个个表面风光明艳,可是她们暗地里的手段,同样是让人惊艳。她这些年仔细的瞧着江家的动静,江安和的身边,断断续续又添了几个新姑娘,可是他的妾室们却无一人再添子女。江婉娴的生母,是妾室当中唯一产下男子,可那小小孩子只活几天。

不管江婉沐心里如何的不安宁,江家的日子,照旧顺风顺水的过着.江安和每次都会在休沐前晚,留宿在江大夫人这里。夫妻两人这天一大早,就去给老祖宗请安,他们夫妻都很会说话,很是讨老祖宗的喜欢。两人说着江婉逸昨日带回家的喜讯,喜得老祖宗留两人一块用早餐。

祖孙三人正说得开怀时,江温纶这对小夫妻,红着脸进房内给老祖宗请安。他们两人瞧到江安和夫妻时,江温纶的俊脸上涌现出笑意,夫妻两人先笑着同老祖宗问安,再向父母请安。江大夫人一向把长子看得如同眼珠子般珍贵,她仔细瞧着儿子和儿媳的神情,她的脸上顿时浮现喜色。

江温纶小夫妻请过安,老祖宗自是想留着他们一块共进餐。江温纶瞧一眼桌上摆好的菜色,望一眼身边,正伸手揉搓鼻子的妻子,笑着婉拒老祖宗的好意,说:“她身子有些不爽,我带着她过来,本来想同老祖宗请安后,要去找母亲说一声,请大夫过来瞧瞧她。”老祖宗人老眼不花,瞧着往后躲藏的曾孙媳妇,望到她掩蔽鼻子的动作,她笑着望向江大夫人.江大夫人瞧着大儿子夫妻两人,她满眼都是喜气.她自从江温纶兄妹三人成亲后,三个儿女在孩子这块上面,让她觉得很不顺利。现在女儿刚传出喜讯,一直未有喜讯传出的大儿媳,瞧着这样子,十有是有喜。二儿媳年纪尚轻,这事暂时不用着急.她近来对大儿媳妇的事情,暗急在心里,面上不敢露一丝,就担心一个处理不好,反而影响母子感情.她听儿子这话,笑着瞪他一眼,赶紧说:“这事还要来请示啥,你直接吩咐管事,快去请大夫来府里探望她,你也小心着待她。”老祖宗笑着在一旁点头,赶着这对小夫妻快些出去,还说:“你们回吧,她身子不爽就多休息,吩咐下面,多备些清淡食物给她用。记得,大夫诊后,派人来同我说一声。”

江温纶小夫妻笑着走后,江安和夫妻欢喜的陪着老祖宗用过餐.夫妻二人再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大夫人的院子里听候消息。小江家的服侍他们在房中,打量主子两人的神情,她也不时的听着外面的动静。管事妇人拿着单子过来请示事情,江大夫人很快的吩咐完事。

小江家的一直注视着外面,当她第一眼瞧到大少爷院子里的管事妇人,在外面晃荡时,她瞧一眼在房中,听管事说话的主子夫妻。她赶紧迎出去。一会,她笑着带那妇人进来,她进来向正说话的管事妇人,示意她暂时停下后,她笑着对江安和夫妻说:“恭喜老爷,贺喜主子。大少夫人有喜。”

江安和夫妻两人同时望着那报喜的妇人,见她上前来行礼说:“老爷,夫人,我们少夫人有喜,大夫说一月有余。”“哈哈哈,快,小江家的打赏她。”江安和听这话,高兴的大笑起来,他越过江大夫人,直接吩咐起小江家的,江大夫人也笑着应和说:“吩咐下去,打赏大少爷院子里的所有人,吩咐她们以后要更加用心的服侍大少夫人。”

小江家的凑近江大夫人说话,江大夫人点头说:“好。”小江家的笑着转进房内,不一会她拿一叠红黄绿三色包,笑着让江大夫人瞧过后,她递给报喜的妇人说:“老爷和夫人高兴,多赏你一个红包。另外这些的打赏,你是少夫人房内人,就按少夫人的意思,打赏下去吧。”

那妇人高兴的接过来,笑着说:“我们会听老爷夫人的吩咐,好好服侍少夫人。我代院子里所有的人,多谢老爷和夫人的打赏。”江大夫人笑着说:“你同你家爷和少夫人说,我这里吩咐完事后,立时过去看她。”江安和在一旁说:“我也一块去瞧瞧。”

那妇人走出江大夫人院子一刻钟后,这消息如同长翅膀一样,江家所有的人,很快知道继江婉逸大小姐有喜后,江大少夫人紧跟着有喜的大好事。同样知道江大少爷院子里所有服侍的人,老爷和夫人高兴的一一有赏的大好事.

[正文第五十九章春日(4)]

江婉沐和吉言两人吃着中餐,听着吉言娘亲说着这个大好的消息,瞧到她脸上灿烂的喜色。江婉沐有些羡慕那个她从来没有碰到过的大嫂,在人生的喜事中,连不是她身边的人,都能为她感到高兴。

吉言娘亲望到江婉沐的神色,赶紧解释说:“大少夫人是个好人。”江婉沐听后点点头。每个好女人嫁人的最初,都是一个好女人。吉言笑瞧江婉沐说:“我瞧过大少夫人,她笑起来很温和,感觉很舒服。我听四小姐和五小姐身边的人说‘要是能跟在少夫人身边,日子一定特别的舒服。”她这话一说完,吉言娘亲首先就对她轻‘哼’一声,发出警告。

江婉沐笑听吉言说话,笑着点头说:“那我也希望她一切都顺利。”吉言娘亲细细观察江婉沐的神色,见她分明不介意吉言的话。她松一口气笑着说:“我们家吉言跟在三小姐身边,也是非常的好。”吉言脸红的瞧着自家娘亲,江婉沐掩下眼里的笑意,点头说:“有吉言跟在我身边,对我是幸事。”

吉言娘亲走后,吉言顺便送她离开。空荡荡的院子里,只余下江婉沐一人。她站在院子里,听着春日的风声,眉头却不由自主的轻皱起来。她年纪渐大,亲事已迫在眉睫。江家不会留她多久,毕竟她挡了后面几个人的亲事。纵使江家近期,有着一连串的喜讯,也挡不了江家要把她嫁出去的决心。

江婉沐伸出双手,修长的十指,干净大方线条分明的掌纹线。江婉沐希望那良人不要太差,至少将来能够放她一条生路。江安和夫妻两人从喜讯的中退下来,夫妻两人难得在一起用过中餐,静下心来说着庶女们的亲事。江大夫人一脸为难的望着江安和说:“婉沐已过十四岁了,为了后面的几个女儿着想,她的亲事上面,就不能够再等下去。

她明年初已到可以成亲的时间,为了她的亲事,我寻了好几家好人选,可是别人一个个听说是她,宁愿选择婉雅,或者年纪小的婉清,也不愿意选择她.老爷,要不,在她的亲事上面,我们的要求不要太高,正室,我瞧她这性子,也是做不了,不如当好人家的偏房吧?”

她这话一出口,江安和神色大变,狠狠的瞪她一眼说:“虞家接走虞细细时,让人送信给父亲,说‘她最后的话,就是她的女儿,绝对要做嫡妻。要不她做鬼,都不会放过江家人’。”江大夫人听这话,心里感觉到万分的委屈。当年迎虞细细入门,是江安和自已惹下来的情事。现在提及江婉沐的亲事,听他的这口气,反而怪责到自已的身上,觉得是自已不会处理。

江安和给江大夫人这凄凉的眼神一瞧,顿时醒悟到自已怪错了人,想到自已嫡妻的贤良。他想想对江大夫人说:“你瞧瞧里面那些人选里面,有没有适合婉雅和婉清两人的人?有的话,可以先放话定下来。她的亲事,我先去同父亲说说,看父亲那儿有没有好的法子可想。她早些成亲,也免得虞家盯着我们家的人不放松。”

江大夫人听到自已想听的答案,自然是笑容可掬的望着江安和说:“刚刚是我一时着急了,不想让她的亲事,阻了后面几个好女儿的亲事。唉,现在那种为难的事情,要劳烦夫君操心。”江安和瞧一眼她平和的神色,又听着她体贴入微的话语,突然感叹的说:“温纶都要有长子了,时光过得快。这些年,家里的事情,多亏你打点的妥善。

我昨日瞧着婉逸高兴的样子,觉得当年还是你想得对做得对,女儿高兴幸福最重要。”江大夫人听江安和重提旧事,眼圈一红,想着当日江婉逸痛哭着求她成全的事。那时江安和碍于连子墨和江婉沐的口头婚约,一直未曾松口。直到她去同老祖宗侧面言及此事,老祖宗微笑着说:“没有婚书契约,那亲事迟早会黄掉。如果是这样,为何不成全我们自家的孩子。”

江安和见江大夫人再次红了眼圈,轻笑起来,伸手轻拍她几下,说:“我们立时要有嫡长孙,夫人反而显得感怀起来。”江大夫人听这话,忍俊不禁笑出来说:“老爷你取笑我,我这是高兴。温纶和婉逸都有了孩子,我这一颗心总算可以放平。我瞧着老祖宗和父母大人的身体健康,孩子们个个都好,我就能睡一个安稳觉。”

江家风调雨顺,宁朝的各大名门世家却有些风吹草动,难以平稳下来。朝堂上时时有着小小的波动,朝上无大事时,自有人主动掀起小波浪。虞家和江家一个低调古老的名门世家和一个新贵名门,两家站的立场点不同,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可偏偏因儿女结成死仇。

江大太爷这日回来,听得长孙媳妇有喜,脸上笑容还未平息,跟着迎进来儿子,同自已商量着江婉沐的亲事。旧仇加新恨,为父亲的表面上,恨儿子招惹不应当招惹的人,实际上他背地觉得儿子做得好,让别人家的嫡女哭着喊着,宁愿为妾也要进江家门。

江大太爷听着江安和一脸涩然的提起江婉沐的亲事,他望一眼长子,叹息的说:“你几时把在女人方面的能干,全用在事业上面来,你一定比为父强。”江安和给这话一说,不得不羞愧红了一张并不年轻的脸,他闷声音说:“儿子公事方面,还要请父亲大人时时提点一二。”

江大太爷望着江安和,想想说:“她的亲事,的确是有些不好办,她要长相没长相,一点都不象你和虞细细的女儿。要才华没才华,说不定大字都不认识一二。唉,她的亲事,要能早日订下来最好,以后瞧她夫家如何,再决定还来往不来往。这事情,我会悄悄的放风出去,瞧瞧虞家人对此事的动静,再来决定她的亲事人选。”

江安和得到满意的答案,自是高兴的伴着江大太爷笑着说几句,又打听下朝上的大事情。江大太爷一脸苦闷的交待儿子:“安和,婉逸要是回来,你记得提醒她,行事要小心,最好在家中静养胎。连王爷府清平,连家的旁支却相当的不安分。”

[正文第六十章亲事(1)]

夏日午后微风轻吹,江婉沐穿着蓝布碎花裙,满脸的汗水,从后门进到院子里面。中年管事此时正站在后门口,他望见她后,难得的一脸客气笑容,朝她招呼说:“恭喜三小姐!贺喜三小姐!”江婉沐瞧着他的一脸的殷切劲,强忍着想倒退三步的想法,抬头照着他的话,平淡的重复说:“恭喜管事,贺喜管事。”

管事听后一时愕怔住,他再抬头瞧向江婉沐的目光中,难掩眼中的惋惜和同情神色。江婉沐稍抬眼瞧到他一刹那间的神色,见他立时又恢复平静,笑着再说:“多谢三小姐的吉言。”江婉沐淡然扫过他,缓步掠过他往前走。

江婉沐缓步行在路上,迎面而来的下人们,瞧着她的眼光,少了平日里的漠不关心,多了几分好奇的打量。江婉沐强忍着众人目光强烈关注的不适,按捺下心里不解,她缓步行回自已的院子。她轻推开院子门,一眼被院子里,放置的新桌椅惊怔住。

吉言听到动静,从房内跑出来,见到院子里站着的江婉沐,欢喜的说:“小姐,小江婶子叫人送来的。她说‘夫人知道小姐房中桌椅陈旧,特意嘱咐她从府里库存中,搬来楠木桌椅给小姐使用。’”江婉沐打量一眼吉言的欢喜面孔,她伸手轻摸新的桌椅,心里却有不详的感觉。她冲着吉言问:“吉言,小江家的有没有别的话,让你转达给我听?”

吉言还是一脸欢喜的点头,说:“有,她说恭喜小姐,贺喜小姐。嘻嘻,小姐,老爷夫人为你寻得好亲事,嘻嘻,听说小姐的良人,是高门大户的嫡三子。”江婉沐停下摸桌子的手,她望着吉言一脸的欢容,平淡的问:“是去做那人的第几房妾室吗?”吉言听这话,立时不高兴的收起脸上笑容,朝江婉沐摇头说:“小姐,你是江家的小姐,自是当正室。”

江婉沐听她这肯定的话,有些苦笑的轻笑出来。她瞧着一脸肯定神色的吉言,轻摇头从她身边过。她对江家会让她嫁入好人家,深表怀疑。她轻步往自已的房间走去,打开门上的锁,她走进房间里面,深吸一口气,伸手挪动着旧桌子。

等到她再出房间,她脸上的表情已平静下来。她望一眼院子里,围着桌椅打量不停的吉言,走过去说:“别看了,这太阳虽然不大,也还是有些晒人。走,把它们搬回房间,你再细细的看。”吉言和江婉沐搬动桌椅时,她从兴奋中清醒过来,她一直打量着江婉沐的神色,见她的脸上没有多少喜色,她的眼中微露出惊讶的神色。

江婉沐在春天时,尚对自已的亲事,有三分担心,七分害怕受惊。等到风平浪静的到夏天时,她已经细细的思前想后过,她无法改变将要出嫁的命运,只能淡然的接受下来。江家不管如何,总是还要他们的几分脸面,想来那人的家世,绝对不会太坏,那人自然也不会坏得让人恨不得灭他出气。她这么一想通,心态平和的照旧往外面跑。

江婉沐试坐着新椅子,吉言拿着布擦拭着桌面,感叹的说:“小姐,这桌子靠近闻,还能闻到新木头的香味。”江婉沐笑着站起来,对擦拭桌面的吉言说:“那你慢慢擦,我先去沐浴。”吉言听江婉沐这话,从桌面上抬头,不好意思的望着江婉沐说:“小姐,我今天听到你的好消息,一时太高兴,忘记先烧热水备在那里。你等一会,我现在去生火烧水。”

江婉沐伸手阻止她说:“我自个去生火烧水,我把你的那份也烧上,一会你细细的擦完桌椅,就可以过来沐浴。”吉言欢喜的笑着点头说:“好。多谢小姐。”吉言低头爱惜的擦拭桌角,江婉沐笑着出房间,去沐浴房间的角落处灶台生火烧水。

江婉沐很快的做好这些事,炉火燃起时,她冼净手上染上的灰,顺带把沐浴桶清冼一遍。她出沐浴间,准备回房取干净衣裳时,心若有所感的回头,望到炉子里,燃起的火光。再瞧一眼灶上,装满水的锅。她转回头,想着人生真是无法让人想象,人给命运推着无路可走时,人的潜力自然能发挥到极限。

江婉沐一身干爽,坐在敞开房门的房间里面。吹着渐渐凉起来的夏风,她低头瞧着崭新的桌椅,再转头打量角落里的旧桌子,瞬时觉得入奢易。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她已觉得那旧桌子,实在是惨不忍睹,还是新桌椅瞧着舒服,用着想来同样的舒服。

江婉沐拿来笔,端来水盘,舒服的给笔沾上水,用毛笔在桌面上写着字,感觉如同在平滑纸上书写一般。她的嘴角微向上弯,心情大好的用干布,擦净桌面上的水印,再一次细心的书写起来。吉言沐浴完毕,笑逐颜开的走到江婉沐房间门口时,正望到江婉沐在桌面上写着字,她心疼的皱起小眉头。

江婉沐难得能淋漓尽致的书写,她写了好一会,直到干布已成湿布时,天色渐黑起来,吉言已点起烛火,她才舍不得一般的放下笔。江婉沐就着烛火光亮中,望到一脸心疼纠结的吉言。她瞧一眼外面渐暗的天色,问:“吉言,你娘亲今晚会帮我们拿饭菜过来?”吉言点头说:“嗯。娘亲说今晚没事,她送饭菜过来。”

江婉沐听后点头,顺手收拾好桌面。吉言把烛台放置好后,她接过江婉沐手中的盘。吉言娘亲送饭菜过来时,脸上同样的喜气洋洋,她笑着冲江婉沐说:“恭喜小姐,贺喜小姐,寻得一门好亲事,喜得一个好良人。嘻嘻,今天管事已经吩咐下来,以后小姐的餐食里面,每餐一定要加一个好菜。”

她笑着把菜拿出来,一一摆放在桌子上面。她这时才注意到新桌子,再惊叹一声:“夫人现在对小姐开始用上心,还记得帮小姐换一张好桌子用。”江婉沐听吉言娘亲这话,思索着这亲事,听上去象是已经定妥,才会让江家上下的人,人人皆知人人高兴。

吉言听自个娘亲这话,端菜的手,不小心的轻轻滑一下,菜水都倒出来一些,还好她娘亲眼明手快的接过来。吉良娘亲放好菜后,瞪着女儿说:“小姐明年成亲后,想来夫人会让你跟着过去继续服侍小姐。高门大户的人家,一定比江家更加要事事讲规矩。你以后做事情可不能不当心,不要到时害了自已不算,还害了小姐和姑爷失和。”

[正文第六十一章亲事(2)]

江婉沐听吉言娘亲这一番话,脸上跟着露出愕然神色,随后她顿时又恍然大悟般清醒过来。江家是名门世家,只是听吉言娘亲话里的意思,自已的那门亲事,有些象是江家人高攀别人一样。她转而冷静的一想,自已的这门亲事,只怕是深藏着些猫腻,不会象表面露出来的那般美好.江婉沐的心往下沉降着,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起来。如果是江家高攀人家,而又订下自已这么个名声在外的呆小姐,自已将来的日子,可想而知会多么的惨淡。听上去,两家已经把啥事情,都谈得相当妥当,连成亲的日期,仿佛已定好。现在只有自已这个当事人,还处在茫茫然当中。

吉言的小脸,第一次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第一次感觉到高门大户威严。江婉沐抬头望一眼如同吃苦瓜表情的吉言,听着她有些不相信的追问:“娘亲,我听着小姐会嫁进同江家一样的高门大户,怎么这消息,从娘亲嘴里说出来,象小姐要嫁的是了不得的高门大户。娘亲,你有没有仔细打听到,小姐到底许的是那户人家?”

吉言娘亲听吉言这话,她的脸上也涌现出惊讶的神色。她望一眼平苍白着脸,神色平静的江婉沐,再瞧一眼苦瓜脸的吉言,问:“夫人,她没有派人来同小姐说这门亲事?”江婉沐轻点头,吉言用力的点头说:“小江婶子来时,小姐没有在院子里。她同我说,小姐许了高门大户,是一个好人家。我那时只记得替小姐高兴,一时不记得多问。”

吉言娘亲听吉言这话后,神色略微变后,她一时沉吟起来。她瞧一眼还敞开着的院子门,她对吉言说:“你先去关好院子门,顺便瞧瞧外面有没有人过来?”吉言听这话,连忙跑出去,一会她合好院子门,跑过来对她娘亲点头。

吉言娘亲望着桌前坐着的江婉沐,望到她茫茫然的眼神,她轻声音对江婉沐,说:“小姐,你先用餐。让我再仔细的想想要如何同你说。”江婉沐抬头望着她一眼,瞧着站在桌旁的吉言,说:“吉言过来坐下,一起用餐吧。”江婉沐和吉言两个开始用餐,吉言娘亲坐离桌子远一些地方,她一直背对着她们,眼睛望向房门外。

江婉沐和吉言两人草草的吃过饭,便开始动手收拾起桌子。吉言娘亲听到动静后,才如梦初醒般站起来,过来帮手一起收拾着。当擦拭干净桌面后,吉言转到一旁的房间,拿来三只干净的碗,又提来一个粗水壶,往三只碗里倒上井水。

江婉沐和吉言娘亲坐定桌旁,吉言立在一旁,在江婉沐的示意下,她坐在她娘亲的身边。吉言娘亲打量着江婉沐,沉声说:“我和吉言的爹爹,本来希望自已的儿女,能靠着江家安稳的活下去。吉言出世后,她爹爹非常的高兴,还对我说‘江家待下人一般不错,我们是江家的家生子。等到吉言长大,只盼她安分,到时我们求主子一个恩赐,配一个好小厮。’

吉言自小胆子小,我们夫妻两人想着有我们和她哥哥,也不希望她有多能干。只盼着她长大些,到时经过管事们培训,能跟在夫人们身边,做个粗使的活。只是没想到夫人偶然听到吉言的名字,当既决定要把她派往小姐的身边。”吉言娘亲脸上浮现出当年听到消息时,那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江家三小姐的身边,对江家下人们来说,那是一个绝对不能去的地方。

吉言娘亲说着话,想到当时心里的酸涩,忍不住用袖子擦落下来的泪。她平静后,抬眼望到倾听着的江婉沐,瞧着她平静的神色,她想想继续说:“她爹爹和她哥哥是个粗人,便想着每天早上主动来帮小姐挑水,把院子里的重活做完。小姐能念着这份好,以后待吉言会好些。当吉言从夫人院子里,回小姐身边时,我们还是不放心年纪小小的她。

我每天借着送饭菜过来的机会,过来查看她的情况。小姐,这些年,我们家的人一直感谢你,小姐用那样的法子,护着吉言平安。情愿自已背着恶毒的名号,让吉言在外面,没有多的人注意她。其实从吉言到你身边那天,我们一家人,就和小姐搭同一条船。小姐,吉言的爹爹和哥哥让我同你说‘你有任何事,吩咐一声。他们会尽力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