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沭木然的瞧着这两人,说:“人人都知我是江家的呆子。”她说完这话转头就走。江婉清气极的在后面叫:“哼,要不是连王府确认你的亲事,谁会担心你给江家丢脸。”江婉雅伸手赶紧捂住江婉清的嘴,她笑着说:“三姐,清妹一时冻僵,她说糊话。连王府的亲事,与我们来亲近三姐无关。”

江婉沐听着越描越黑抽黑的话语,头也不回一下,直当自己没有听见。她对江家的人,早巳没有幻想。连王府的人,半十月前,送年礼,来过江家。本来对对江婉沐和连王府的亲事,已不抱幻想的人,再次因为连王府人的来临,激起千层浪花。

第七十二章眼光

江婉沐在连王府人到来的那天,恰巧在江家没有外出。她从欢喜报信的吉言娘亲嘴里得知消息,脸上也没有多的欢容。这些日子,不管是连王府的冷淡,还是江家几位当家人的继续漠视,都让她心里对自已的未来,不得不提前有所准备。

连王府的人,例行公事一般的来过江家,却在江家卷起一阵风浪。江大夫人对江婉沐的心意,在当天没多久就体现出来。小江家的当天下午,亲自把三家陪嫁家人的身契送来。江婉沐接过小江家的递来的契纸,翻出石头家的那份,直接递还给小江家的。在小江家的眼光中,她直截了当的说:“我只认得石头家的样子,不记得别的人。她家的人,我不要。”

江婉沐当日对小江家的提出陪嫁的三房家人,她心里还是有自已的小打算。石头家的当自已伴妇时,对人称呆子的自已,算是相当尽心。只是她把风声放出后,石头家没有一个人来过。沉默便是无声的反抗,江婉沐担心自已是强人所难。随着江婉雅只要两房陪嫁的消息传出来,江婉沐便彻底的放弃石头一家。

小江家的有些愣怔的瞧着江婉沐,劝说:“小姐,连王府家大业大,你多带一房陪嫁过去,有事时,也有人好吩咐。”江婉沐听这话,心里暗自好笑起来,瞧眼前这样子,连王府不会有任何事情,需要劳驾到自已。她面上却不显示出来,嘴里嚷嚷说:“不过是换一个院子住,我有吉言一人足够。到别人家里的院子,我还带了两家做重活的人,不要再多带人。”

小江家的望着江婉沐坚拒的样子,想想点头说:“三小姐,那这事情,我会同夫人说。你要是换了主意,再想要石头家或者别的人家,你尽管叫吉言来同我说一声,到时我会帮着你跟夫人说说。还有丫头的事情,夫人的意思,还是想叫你多带几个过去。”

江婉沐那时还没观察过江婉雅和江婉清身边的丫头们,她只是觉得身边人多,夫人给的丫头们自是心眼多,自已到时行事会受拘束。当既有些不高兴的说:“我瞧着人多,心里烦,就想骂人。我身边有吉言一人就好,不要多的人陪着,烦。”小江家的听她这直白的话,愕怔在那里。她走时,专程叫上吉言送她出门。

吉言回转时,望到屋檐下,伸手接雪玩的江婉沐,走近她说:“小姐,小江婶子让我劝劝小姐,还是要多带几个丫头跟过去。她说,四小姐和五小姐的身边,就有夫人专门瞧中的人。她还说,多一房人,对小姐好。”吉言一边说一边打量江婉沐的神色,见她没有任何不悦的样子,便帮小江家的说多一句话:“小姐,小江婶子是好人,她说这话是为小姐好。”

江婉沐对小江家的没有恶感,那妇人从来没有借江大夫人的势力,顺带做些欺负人的事。纵使对她这样不受江家喜爱的人,小江家的都能做到礼节周到的对待。江婉沐瞧一眼吉言紧张的神色,点头说:“小江家的为人相当不错。只是吉言,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日子,要如何的过?”吉言抬头望着江婉沐,一脸欢喜:“我们全家,以后跟着小姐过日子。”

江婉沐听这话,顿时醒悟过来,自已以后就是两房人的掌舵人。她瞧一眼欢喜中的吉言,不想让她这么让盲目的快乐下去,提醒她说:“吉言,连王府可不是一个好混的地方。你跟在我身边,心里还是要有底才好。那水可比江家深,我们到那边,每行一步都要用心处事。”

吉言一脸惊异的望着江婉沐说:“小姐,你嫁进连王府,是当少夫人的,你是主母,不用处处小心。”江婉沐听吉言这话,把手里的雪水倒掉,拿帕子擦拭干净手。用冰冻的双手,包起吉言的小脸蛋,说:“吉言,连王府放着京城有名的世家女子不要,偏偏选择我这样一个呆子小姐。你觉得我进去后,会是少夫人吗?名义上的少夫人,内在是啥,现在我还想不到。”

吉言最初还想着要闪开江婉沐的冻手,可是听她一番话说下来,她整个人呆立在原处,由着江婉沐暖手。江婉沐松手后,瞧一眼那小脸蛋上的愁惨,轻笑着说:“吉言,夫人瞧中的丫头,未必能入得了连王府主子的眼。我何必多带几个跟我不是一条心的人,到时反而因她们是夫人的人,会处处防我行事。”吉言听后默黓无言。

江婉沐在屋檐下站定,转过身子,盯着院子门处。江婉雅和江婉清姐妹两人,紧跟着她站到屋檐下,距离她稍远一些。她们身边的丫头们,留置在院子里,小声音说着话。江婉沐侧目瞧着眼前这两人,自打连王府的人来过的第二天,她们隔三岔五的自动上门与她亲近。江婉沐的眉棱如山般沉重,自已心事重重,还要分一些心思,对付眼前不相干的人。

江婉沐不说话,却管不了那姐妹两人。江婉清在江婉雅松开手后,直接冲着她说:“四姐,你性子太好,你事事为人着想。只有母亲和大姐那般人,才懂得你的好。你瞧,母亲贴心的为你亲自挑拣身边服侍人。”江婉沐听这话,好奇的快快瞧一眼江婉雅。一瞬息间,望到她眼里的涩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瞧到了院子里,那几个丰乳冶丽的大丫头。

江婉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时笑着说:“四姐,母亲连你成亲后的事,都为你细细打算。”江婉雅听这话,笑起来说:“五妹,母亲一向关心体贴我们。我瞧母亲为你选择的几个丫头,日后也会成为你的一大助力。”江婉沐望向两个年纪小的丫头,望到她们挺立的胸部,不由自主的打量下自已的胸部,立时有种自叹不如的心态。

江婉沐望着院子里的几个丫头,那几人足够证明江大夫人的好眼光。她瞧久后,由衷的感觉到一种趣意。她暗想着江大夫人,经江安和近些年的行事,相当的了解男人的需要。江家随着江老太爷夫妻的回来定居,江安和这两年,在女色上面,渐渐的有些安份下来。江大夫人估计在妾室上面,不用太操心。反而对庶女们,成亲后的日子,多了些担心。

江婉雅和江婉清姐妹两个暗斗两个来回,两人谁也不服谁,谁也没有压到谁。两人的脸上笑意盈盈,眼里已是怒意满布。她们同时瞧向江婉沐,望到她静静的伸出手,接飘下来的大朵雪花。江婉沐浑然忘却身边还有多余的两个人,她的恬淡平静,惹怒两个没地方出气的人。

江婉清瞅着她,说:“三姐,听说你学四姐的样,退了一房陪嫁。四姐是因为夫家地方小,不得不少要一房人。三姐,我听说连王府的地方大,你是为啥事要退那一房人?”江婉沐抬眼望着,这个江安和说最象江大夫人的庶女。她左瞧右瞧,只觉得她样样象她生母,极其的张扬。

江婉沐木然的瞧她一眼,转过头去望院子门口。江婉雅见江婉清吃了闷亏,心里不由地舒服一些,她笑着说:“五妹,小江家的早放话出来,是三姐记不住人,才不要多的一房陪嫁。”她说完这话,冲着江婉沐说:“三姐,其实我这趟过来,是想问你对两房陪嫁家人的安排?我顺带跟着学学,我还听说那两个小子,现在都在外面有名店铺里做着活?”

江婉沐听这下套子的话,望到江婉雅眼里的算计,她直接不转弯的说:“我听不懂你的话。管事们安排他们做啥事,他们安心做事。两个小子没事做,他们去外面找活,吉言说是同管事打过招呼。”江婉沐说完这话,身子挪动好几下,距离她们站得更加远一些。她的脸上明显流露出,你们不要再问我啥事的表情。

江婉雅虽说得到江婉沐的回答,可瞧她这躲闪表情,顿时觉得郁闷起来。她打量一眼木然站着的江婉沐,觉得大姐江婉逸嫁进连家后,对这个三姐用了太多的心思。江婉沐怎么会是装傻子,她明明就是一个傻子。

江婉清听江婉沐的话,又瞧到她直接挪开的动作。她笑着望向江婉雅说:“四姐,我就说大姐在茶居一品时瞧错了人。你瞧三姐这木呆呆的模样,再看她上不了台面的行事,听听她说那些话。茶居一品的包厢里,坐着的可都是些贵人,三姐有那样会赢得别人青眼有加。哈哈哈,这些日子,天天送上门,瞧她木呆呆的样子,我烦腻了,以后不会再来。”

江婉雅打量一下,听了这番话,脸上还是没有表情的江婉沐。她望着江婉清说:“那我们回去吧。这雪下得大,天气冻,还是呆在房里暖和。大姐下次来,你仔细说给她听。你瞧,我们来了这么多次,她要是真聪明,应该知道要同我们多亲近才是。”姐妹两人带着身边人,告别的话也不说一句,直接往院子门口走去。

第七十三章红脸

屋檐下站着的江婉沐,望一眼重新空寂冷清的院子,仰头望着天上飘下来的雪花。吉言进到院子里,没有见到江婉雅和江婉清一行人,她略有些惊讶后,转身合上敞开的院子门。快步走到屋檐下,冲着江婉沐说:“小姐,外面风冻,你快些进房里,用些热饭热菜暖和下身子。”

江婉沐打量她一眼,问:“有没有先用过餐回来?”吉言笑着点头:“我听小姐的话,在大厨房用过餐,顺便听她们说说话。”江婉沐笑着点头,顺手接过她手中的饭盒,说:“你去帮方正做鞋吧。”江婉沐前几天,再去茶居一品时,打量统一着装的店员时,无意中低头瞧他们脚上的鞋子,只有方正的鞋子最旧最烂。

她回来后,买来做鞋用的布料,立时要吉言帮方正和木根两人做鞋,还对她说:“在名店做事,店员的形象最重要。我们不能让小处坏大处,一定要让他们两人从上到下一致。”吉言听这话,想着江婉沐是为自已哥哥和木根着想,立时点头说:“小姐,我会多做几双好看的鞋给他们。”

江婉沐这时转身进房间,吉言望着她的背影,把在大厨房里听来的消息,重新吞回肚子里面,用力忍住不说出来。她快步进自已的房间,把针线布料做鞋子的东西,全拿在手上。出来伸手轻拍江婉沐的房门,说:“小姐,我想在你房间里做事,我不会吵你的。”江婉沐有些笑意的声音传出来:“进来。”

江婉沐坐在房间里用餐,抬眼望着进来的吉言,说:“你几时这么客气。进来前还会同我说,不吵我?”吉言微笑着坐在桌子旁,抬头说:“小姐,我说这话,想让你听后高兴。”江婉沐笑瞅她一眼,吉言这时把正在做的鞋底拿出来。江婉沐瞧到后,停下正要夹菜的筷子,说:“吉言,你把鞋底多做几层。这样鞋底厚些,他们穿起来。脚会暖和一些。”

吉言抬起头,望着江婉沐说:“小姐,我也想多做几层鞋底,只是层数多,鞋底厚起来。我没有那么好的针,可以用来上鞋底。”江婉沐听后稍皱眉头,对她说:“你先多准备几层鞋底。我明天出去,去铁匠店里面,请老师傅帮着打几根好针来,专门给你用来上鞋底。”

吉言听得欢喜起来。笑着说:“小姐,我听说那种店里面。有专门上鞋底的线,好用又耐磨擦。你也帮我买些回来。嘻嘻,我一会把月钱拿给你用。”江婉沐笑瞅她一眼说:“你家小姐这点钱还是有的,你那点钱,自已存起来吧,以后办自已的嫁妆用。”

吉言小脸微红起来,小声音说:“小姐的钱,才是要准备嫁妆用。我在大厨房听过来点餐的四小姐房里人说,‘家里老太太打赏四小姐一块特别好的红布料,让她做嫁裳用。夫人早早把四小姐要用的嫁衣布料。送到她的房中。’”

吉言说完话,抬眼瞧正吃着饭的江婉沐,见她一脸不介意的样子。还微笑着说:“那要恭喜四小姐,喜得嫁裳布料。”她说完这话。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吉言放下手中东西,站起来帮着收拾碗筷,叹息的对江婉沐说:“小姐,夫人到现在,都没往我们这里,给小姐送来嫁衣的布料。我瞧小姐要是有钱,不如自个准备嫁裳。”

这话听得江婉沐‘噗’一声笑出来,说:“吉言,夫人现在又没老糊涂,她知道我不会针线活,而你的针线活,她未必能放心。这事不用着急,想来时间一到,她就会安排针线房的人,帮我赶那嫁裳嫁衣的活。”

江婉沐对自已的亲事,顺其自然的由着江家人安排。她对自已的亲事,对成亲以后的日子,没有奢望,自然不会有期盼,也不会有自已亲手打理嫁妆的想法。她轻笑着想起嫁衣的准备,这关她何事?她到时只要人过去就好,就当做换一个院子,继续过日子。

吉言望一眼站起来的江婉沐,咬咬嘴角说:“小姐,你不高兴这门亲事吗?我听大厨房的婶子们说,这是一门好亲事。小姐,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好。”江婉沐瞧一眼吉言,望着她比自已还要兴奋的眼睛,点头说:“高不高兴,我都要成亲嫁人,不会永久留在这个院子里。希望如她们所说一样,这是门好亲事。吉言,关于我自已有钱的事情,你要牢记得,绝对不可以同第二个人提起。”江婉沐说到后面,记起再一次提醒吉言不要失口。

江婉沐那天拿到吉言和木根两家的身契后,便彻底放下对吉言的防范心。前几天,她从外面回来,顺手把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桌上。吉言无意中撞进来,瞧到桌上那张银票,她的眼睛瞪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嘴巴大大的张开着,好半天合不上去。

江婉沐从屏风后面转回来,瞧到她那神情,伸手轻拍她的肩说:“值得这么吃惊吗?不过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吉言好半天,长舒一口气,小心的伸手触碰下那银票,很快的又缩回手,说:“小姐,这是真的可以用的银票吗?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有这么银子的银票。

我爹爹上次出去购东西,从管事手里接过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我娘亲知道后,追上去同他一再说,要小心拿着,千万不能弄丢。要不,把我们一家人卖掉,都还不了那么多的银两。”江婉沐听她这话后,伸手轻拍她的头,说:“吉言,只要你们跟着我一条心,又能听从我的安排,好好的尽心做事。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不差那些银两用。”

吉言当时听江婉沐的话,笑着点头再点头。江婉沐提醒她说:“吉言,我在外面能挣钱的事情,现在不能让江家人知道,也不能让别的人知道。只有你知道我身上有钱,你要记得,绝对不能说出去。你要说了,我们大家一起跟着完。”吉言那时吐吐舌头,赶紧说:“小姐,我记下你的话。我连我娘亲都不会提这事。”

吉言现在听到江婉沐再次提这话,脸红起来说:“小姐,我错了。我家小姐没钱,什么事情,都只能由夫人来安排。”江婉沐轻舒一口气,瞧着她说:“嗯。夫人对我的嫁妆,心里一定有数。那嫁衣啥的,夫人自会安排。吉言,你不要多想,你就好好的做你的鞋,你家小姐不认字不会写字,只会呆坐着发呆。”

吉言低头做了好一会针线活,抬头望到那个只会发呆的小姐,神情严肃的正在写着字。吉言望着她,眼圈一红,赶紧掩饰的低头做活。江婉沐在江家过得啥样的日子,没有人比吉言更加的清楚。这些年,江婉沐不用跟家中的长辈们请安,江家所有的喜事和聚会,她是永恒缺席的那一个人。

吉言想着自已有爹娘兄长疼爱,而小姐仿佛只有她一人。江婉沐写完一天的计划量,放下手中的笔,随意的走动活动手脚。她打量一眼坐在一旁的吉言,吃惊的瞧到她,对着鞋底,眼泪水往下掉不停。她连忙走过去说:“吉言,这鞋子一时做不完,你不用着急的哭出来。我现在有空,我帮手做中间的鞋底面。”

吉言伸手抹一把脸上的泪,不好意思的抬头望着江婉沐,说:“小姐,我不担心鞋子的事,鞋面娘亲帮我做。我刚刚只是多想一些事,忍不住觉得伤心掉泪。”江婉沐瞅着吉言,想着她爹娘疼爱她,兄长呵护她。如果有伤心事,大约只能是小丫头情怀初开,心上人的事,才能引得她伤怀。

江婉沐细细打量吉言,瞧着她俏丽的小脸蛋,想着她性情温顺,应该是许多小子心目中的意中人。她凑近吉言,笑着说:“吉言,你是不是喜欢谁?你不敢跟他说,也不敢同家里人说,只能躲藏在一边哭。你同我说,让我听听那人靠不靠得住,再帮你去同你娘亲好好说说。”吉言脸一刹那间,红透得可以滴红水出来,她轻跺脚说:“我没有喜欢谁。”

这样子的吉言,更加让江婉沐觉得她有自已的小心事。江婉沐笑瞅着吉言,瞅得她站起来,说:“天色不早,我去外面瞅瞅。”江婉沐望着躲藏出去的吉言,只觉得年少时光,无邪的多美好,她完全忘记自已正是少年时。

江婉沐跟着吉言的身后出房间,站在屋檐下,打量院子里又堆积起来雪,转身去拿铲子。江婉沐正铲起第一铲雪,院子门响起来,传来叫‘吉言’的声音。吉言的房门打开,她大声答:“来了。”

她望到院子里的江婉沐,已经不红的小脸,再一次红起来。她匆忙的跑过江婉沐身边,还悄声警告她,说:“小姐,在我娘亲和外人面前,不许乱说话。”江婉沐用白眼瞅她,轻声说:“快去开门。”

[正文第七十四章嫁衣]

吉言打开院子门,望到门外站着的妇人,她惊讶的叫声:“王婶子,雪下得这么大,你到这边来找我,可是有急事?”那妇人微笑着说:“吉言,我刚得到小江家的吩咐,现在过来帮三小姐量体裁嫁衣。”吉言笑着迎她院子门,对站立在院子里的江婉沐,介绍说:“小姐,这是王婶子。王婶子的手艺,可是针线房里面最好的。”

江婉沐瞧一眼那精干的妇人,顺手放下手中的铲子,转身往自已的房间走去。吉言在后面轻声音向妇人解释说:“王婶子,小姐的意思,就是让你跟着她进房间。”那妇人见吉言一脸的紧张神情,她有些同情的伸手轻拍她的胳膊,安抚她说:“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会好好帮你家小姐量体裁衣。”

吉言和王婶子进房间,江婉沐立在房中间。王婶子笑着向前两步,打量江婉沐好几眼,转头对吉言说:“我瞧三小姐的样子,等到明年成亲时,个子还会有得长。我就估摸着现在测量也不会准,不如我说下嫁衣样子,你帮三小姐做主定下来。”吉言见到王婶子完全把江婉沐当做呆子一样对待,她眼里有几分急色,望向江婉沐时,却见她不在意的点头。

江婉沐自在的歪坐在桌旁,听着王婶子同吉言说着嫁衣的样式。吉言每听一种款式,都要望向江婉沐问:“小姐,你觉得行不行?”江婉沐头都不愿意抬起,简单明了懒散的说:“容易穿脱就行。”这有说同没说一样的话。吉言听后,苦着脸对王婶子说:“王婶子,我家小姐的嫁衣。还要劳烦你多想想。请王婶子帮我家小姐想法子,那样打扮漂亮,你就做那种款式。”

王婶子听吉言这话,瞧一眼闭上眼趴在桌上的江婉沐,转身对吉言说:“有一种款式,我瞧着三小姐会喜欢。衣裳分两层,里面用红色的绸缎,外面用红色朦胧纱布装点。只是那红纱是大小姐孝敬给夫人的,说是宫中恩赐之物。夫人暂时放在针线房里,还没说要做何用?”

江婉沐听王婶子这暗示的话。明白她是想自已向江大夫人开口讨要。她先不去想难要的程度,只想着那红纱的珍贵,已万分的头疼不乐意。她再一细想着红纱披在身上,成亲本是热闹的日子,人来人往。要是谁不小心,往她身边挨近,都会扯下几块纱。到头来丢脸的人,还是只有她。

江婉沐立时抬起头,在王婶子的背后,对吉言用力的摇头。吉言瞧见后。轻叹着说:“婶子,这事既然这样的难办。就不用难为你,为小姐的事这么的费力。小姐的嫁衣,你不如照平常的样式,给小姐做一件,应付那天的大日子就行。”江婉沐听这话,对吉言竖起大拇指,见她瞧到自已的示意,又趴回桌面闭上眼。

王婶子听后望着吉言,见她说话间,望向她的背后。她跟着转身望向闭眼的江婉沐。转回头对吉言说:“吉言。你还是推醒你家小姐,问清楚她要的嫁衣样式。虽说还有几月的日子,可是我们从年头到年尾。府里的主子,有很多的新衣样要我们做。我担心到时三小姐不满意,想换样式,到时针线房,没人有功夫,帮她把嫁衣改来改去的。”

吉言听王婶子这话,忍住胸中一口闷气,对她说:“只要你们做的嫁衣大小合适,款式易脱易穿,我家小姐性子随和,她啥款式都会收下。不过,你刚刚说的那款纱衣,我家小姐不会要,大好的日子,身上的红纱,要是给人扯下来,新衣还没上身半天,就变成烂布衣。”江婉沐听吉言这老实话,她拼命忍住涌到嘴边的笑。

王婶子听吉言这番话,受不了的‘刷’一下子动起来,望着吉言大声音说:“我好心提供新款式给你家小姐,你不领情,还说这话来气我?我这是好心没好报。”江婉沐这时抬起头,望着吉言说:“去,外面瞧瞧,是不是打雷?”吉言赶紧安抚她说:“小姐,大雪天哪会打雷。是王婶子同我说话,一时高兴大声了些。”

江婉沐望一眼转头瞧她的妇人,说:“你好好同吉言说话,不要太大声音,太吵,会吵到我做梦。”她说完后,立时闭上眼,又趴到桌面上。王婶子给她这么一闹,反而对吉言消了怒气,说:“唉,我接下这活做,自是会尽力做好,毕竟三小姐穿出去,要是好看,提起来,我也有面子。”

吉言听后立时笑起来,说:“王婶子,我去拿小姐的新衣,给你好好量量长度?”王婶子摇头说:“不用,我做了几十年的衣裳,刚刚用眼一瞧三小姐,已知她的嫁衣,要做多大多长。”吉言听得佩服起来,说:“王婶子,难怪家里的人说‘夫人最器重你,身上外出的衣裳,一定要王婶子做,才肯穿上身。”

王婶子听得笑起来,连忙开口说:“这话说过了,现在四小姐的针线活做得好,她孝敬夫人的新衣,我瞧后都不得不服,夫人穿上那衣裳,贴身又好看。夫人因此专门打赏四小姐几块好布料,还让我们针线房一个人,帮着她去打下手做嫁衣,顺便同四小姐学学。”吉言听后睁大眼睛,顺手扯着王婶子坐下来,说:“婶子,你难得有空,陪我说一会话。”

王婶子担心的望一眼,趴在桌面上的江婉沐,轻声说:“我在这里,会吵到三小姐。”吉言轻笑起来,说:“婶子,小姐到这时候,都会趴桌上睡一会。我们说话吵不了她。我听小江婶子夸过你好几次,夸得我只想着,有机会见婶子,一定要拉着婶子好好说一会话,顺带我跟着长见识,免得四小姐和五小姐,见我一次骂一次笨。”

王婶子瞧吉言,感叹的说:“你只是跟错主子,你爹娘丢不下你,竟然愿意跟着三小姐一起出府。唉,连王府的那位小王子,听说性情极其不好。你家小姐又不是一个聪明的,你以后还是要长些心眼,忠心耿耿也要分谁是主子。三小姐的嫁衣,里面的衣裳四套,外面两套。吉言,你知四小姐那里的布料,能做多少的衣裳?”

吉言立时摇头,好奇的问:“比我家小姐各多两套?”王婶子伸手比了比,然后说:“夫人给二小姐的嫁衣,比三姐多五套。四小姐会哄夫人和老太太高兴,那些好布料,如同不要钱般的赏出去。唉,吉言,你还是想法子吧,要是紧跟着三小姐,你家人这一辈子没法出头。你瞧三小姐的性子,没有一点逗人喜欢。唉…”

一会,那妇人走后,江婉沐仿佛在房里,还能听到她的‘唉、唉’声音。江婉沐扯着一脸不平的吉言,重新到院子里铲雪。吉言愤愤不平的望着淡定的江婉沐,说:“小姐,你不生气?”江婉沐抬眼望着她说:“有何气可生?嫁衣多少,又能怎样?证明以后的日子会好过吗?”

吉言听这话连连摇头,江安和现在两个嫁出去的女儿,嫁妆都比普通人家的女儿要多。江婉逸是嫡小姐,当年嫁连家时,嫁妆可以排成一条街。可她现在回江家,每次瞧上去兴高采烈的,却少掉从前的那份明媚。吉言从下人们口中早听说,江婉逸生下长女后,连子墨渐渐的极其宠爱一个性情温顺的小妾,那小妾前些日子,生下庶长子。

江婉娴的日子,相对江婉逸来说,在下人们的嘴里,是要好过许多。至少她夫家的人,事事听从她的意见,再加上她连生二子,持家有方,在夫家混得风光。吉言瞧过江婉娴几次,见她还是紧跟着江婉逸身前身后,可是神态明显不同,脸上笑容显得平和。不象她在江家时,仿佛浑身长满了刺一般,时时惦记着要刺人几下。

江婉沐瞧一眼,有一下没一下铲雪的吉言,笑瞧她几眼,由着她去想事。江婉沐和吉言两人,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总算把中间的道路铲宽了一些。江婉沐回转房间,稍稍用温水,擦拭下身子。她刚把衣裳整理好,吉言直接撞进房间,对江婉沐说:“小姐,你的嫁衣,还是要主动同王婶子说说样式。”

江婉沐伸手拍她一下,望着她说:“不用再去费口舌,针线房的人,早已知道我的嫁衣,要做何种样式的衣。她刚刚,只是想瞧瞧,我对嫁衣的反应。你应付的很好,你过完年后,隔个十天半月,去针线房转转,不用说话。”吉言‘啊’一声,望着江婉沐说:“这样她们就会好好做你的嫁衣吗?”

江婉沐轻笑着摇头说:“不,这样能证明你家小姐还是个呆子,还等着打探那件嫁衣的样式。我在江家只能做呆子,才能安全的活着。”吉言望着江婉沐点头说:“我虽然不能完全明白小姐的意思,但是我听小姐的话。”

第七十五章真相(1)

年后,雪花依旧轻飘着从天空降下来,却没有年前,那般的嚣张舒展大朵。想来它是因为过年时,同样的太过劳苦,累得比年前那雪花,要显得瘦弱秀气。江婉沐年后第一次悄然出江家后门,她头上没有任何遮拦的顺着人流走,听着行人们说各家年节时的乐事,她听得喜庆处,跟着咧开嘴无声的笑笑。听到不快乐的地方,她加快脚步离开说得正兴起的人。

她边走边看边听人说话,渐渐的行至东街,再跟着人流,行到茶居一品附近。她远远的望到店员小二满脸诚挚的笑容,站在店门口,喜迎八方来客。江婉沐行到店门前,小二瞧到她时,照例用手势比划数字,然后笑着招呼她说:“小姐,你有些日子没来,过年时,家里事多吗?”

江婉沐这两三年,同楚萧夫妻常约在茶居中一品店内相聚。店员小二自始至终一直是热情待客,招呼的语言,常常就是那么几句,却能说得入人心。江婉沐正因为如此,偶尔听到茶居一品招店员时,她的心动了,想着方正为人灵敏,极懂得瞧人眼色,如果她能来茶居一品,待一些日子,将来一定能大帮。

江婉沐第一次听到小二的嘴里,吐出不是迎客格式化的语言。她自是因为小二的人情味寻问,惊诧的迟缓一下,才笑着点头说:“过年时,家里客多,我不能随意出外。小二哥,我现在同你拜晚年,祝你日日忙碌,时时受到东家青眼有加。”她边说边顺手塞几个铜子给他。眼睛在低头一瞬间,望到他脚上穿的明显是吉言做的鞋子。

店小二顺手接过她的铜子,轻声说:“管事准备再过些日子,让小十上楼招呼贵客。”他说完笑眼对江婉沐瞧瞧,便对她身后客人招呼说:“三爷,外面天冻,快快进店,暖和身子。”江婉沐这时已往店内行去,她一眼望到大厅内的方正,满脸笑容听着客人说话。她往楼上走去。回头时,望到转身的方正,正笑脸招呼迎面而来的客人。

江婉沐进包厢时,楚萧和楚杨氏正说着话,见她进来。楚杨氏热情的伸手要握她的手,给江婉沐躲闪开去,说:“嫂子。我从外面进来,手还冻着,不能冻了你。”楚萧在一旁瞧后,笑吟吟对楚杨氏说:“这是小懒的借口。她不喜肢体上和人太亲近。”江婉沐听这话,眉梢高抬起说:“大哥。嫂子不是外人,我自是极其喜欢与她亲近。”

楚杨氏听这话,却是极其赞同的点头说:“你大哥和你说的都有理。你是不介意与我亲近,可是那也是要坐上一会,你心里明白我是你嫂子后,你才能自自然然与我亲近。”江婉沐听这夫妻两人的话,想着这些年来,她同吉言也难得挨近在一块。

江婉沐眼里有些失意,这些年,江家对她的冷漠不关心。多少还是影响了她,让她的性情沉静冷淡许多。她前世时是有名的人来欢,同相近的同性朋友。说得高兴时常拥抱。与异性朋友,谈得投入时。会对他拍肩示好。而这一世,她没有家人,没有那么多的朋友,在江家接近的几个人,与自已有主从关系,尊重多过亲昵。

她瞧一眼楚萧和楚杨氏,不管当日楚萧是因何原因,认下自已为义弟。这些年来,他和楚杨氏已近乎她的家人。楚萧时常会关注自已的学问,楚杨氏会从礼节方面关注自已,有时会提点自已做得不够规范的动作,惹来楚萧摇头说:“你太过操心,小懒的家里,一定会让她进平常的人家,你不必如此教她多余的事。”

而楚杨氏常会笑着点头听从,过后依旧细心指点她。背着楚萧对她说:“小懒,男人不懂。不管是怎样的家境,你在夫家,最初都是外来人。你成亲后,不管夫家待你如何,你在礼仪方面注意些,行事小心些,夫家挑不了你的大错,将来遇事,想着你的周到,也能容你三分。”

江婉沐对这些事情,前世是来不及了解。这一世是没到懂得年纪,而且身边也不会有人教她这些。她听楚杨氏的这一番话,知她为自已想得深远,心里有着深深的感谢。江婉沐眼里的失意,自是瞒不了面前这两人。楚萧笑着瞅她一眼,说:“小懒,知不知近来京城,流传最广的话语?”

江婉沐给楚萧这话吸引注意力,立时眼光望向笑容可掬的楚杨氏,希望得到她的提点。楚杨氏笑瞅她一眼不语,她笑笑望向楚萧。江婉沐只能仔细想,想一路过来听到的话语,随后她摇头说:“义兄,不如你说给我听,京城这么大,人又这么多。我这要猜测下去,我怕猜想到明天都没结果。”

楚萧听这话,有些没好气的对她说:“小懒,你的名字取得好,你天生就是一个小懒人。”楚杨氏瞅一眼一脸无语的江婉消沐,笑着对楚萧说:“夫君,你不能做人名攻击。要说名字有错,错的也是小懒爹娘,啥名不好取,取一个这样的懒人名字。”

江婉沐听得无语,这名字是前世父母,珍爱她的表达。她在楚萧寻问名字时,冲口说出:“我叫江小懒。江河流水涛涛的江,小懒,是有一点小懒的懒。”江婉沐在名字说出口后,才知道自已对前世父母的思念如此深,只是早已两两相隔,永远不得再相会。

楚杨氏望一眼眉头不展出的江婉沐,笑着提醒说:“你义兄说的不算新事,去年就已流传开的事情。小懒没有想到哪里去,不算怪事。”楚萧瞧一眼揭穿的楚杨氏,笑着说:“你嫂子说得对,不算新事情。小懒,连王府和江家呆子小姐成亲的事,去年我们和你提过两次。今年过年时,我们听到新的事情。唉,可怜的江家呆子小姐,人已是呆子,还被家人出卖。”

江婉沐听这话,对江家的利用她的作法,她早已能认命般的接受。她想着市面上对这事的各种传说,想想只有眼前这两人,会好好的解答,她埋在心底的疑问。江婉沐倾身过去,低声说:“我听人说,是连王府的小王子,有暗疾在身,才不得不娶呆子小姐为正妻,顺带遮掩此事。”

楚萧一口茶水,直接喷射出来。江婉沐立时跳下凳子,闪过迎面而来的茶雨。楚萧伸手指着江婉沐,好半天才说:“这事你也相信。”然后对外面大声音说:“杵,吩咐人进来收拾桌面,顺带换新茶。”楚杨氏捂嘴弯腰笑得抬不起头,楚萧笑起来,隔一会摇头对站在桌旁的江婉沐说:“你从前扮小厮太久,啥混话都听到耳朵里,现在这话也能问出口。”

楚杵带着店员进来,很快的把桌面收拾干净,重新换上新茶具,又添上新的茶水。包厢门合上后,楚杨氏抬起头说:“小懒,你把我教过你的礼节,现在行一遍给我看。”江婉沐听着她的提示,规范的做着礼节动作。楚萧和楚杨氏瞧后,夫妻两人满意的互相点头。

江婉沐重新坐下来后,楚杨氏说:“礼节方面,我能教你的全教给你了。家里主事方面,每家每户都不同,这事无法教你,我怕把你带到岔路,到时反而影响你。你义兄说,你早已懂得算帐,会看帐本。在家里主事,最关键的就是帐目,这事你懂。那别的事情,慢慢摸索也能行。有些可以按夫家的旧例行事,怎么样也错不了。实在不懂,不是重要的事,你放上几天,出来我们商量着办。”

江婉沐点头,笑着对楚杨氏说:“多谢嫂子费心。”她转头对楚萧说:“对不起,义兄上次说的事情,我耽误了一些时间,现在才办好那事情。义兄,你明天亲自去有间书肆找东家拿字副。我把你的相貌说给东家记下,只有你本人到,那东西才能取走。”

楚萧听后惊讶的望着江婉沐说:“小懒,上次我只是顺口说出来要求,我知道那事难办,已经彻底放弃。这次正想同你说,让你不要再去白费劲,为我们去求人。可我现在听你的口气,你同他交情格外好。听人说,除有间书肆的东家外,没人知道那人是谁。你一次又一次拿到他写的字副,那他一定特别的相信你。小懒,有机会你介绍我认识他,大家交个朋友,我同你一样,不会说破他的身份。”

江婉沐抬眼望向楚萧,说:“好。等她觉得安妥时,我一定让她见你和嫂子。”楚杨氏听江婉沐这口气,打量她脸上的神情,问:“他是男子吗?多大年纪?家里有妻室吗?”江婉沐苦笑的瞧着她说:“嫂子,你想过头了。不过,我和她有交情的事情,还请义兄和嫂子为了我的安全,千万不能有风声传出。”

楚萧瞅一眼楚杨氏说:“女人就是多心。”他谨慎的对江婉沐说:“你安心,我和你嫂子不是乱说话的人。”楚杨氏脸上稍稍染上红色,说:“小懒,你当做没听到那话。还好,这里没有外人。小懒行事一向端正。”

第七十六章真相(2)

江婉沐坐在茶居一品的包厢里,畅快的同楚萧夫妻两人交谈。她喜欢楚萧的博学多才,而楚萧历来喜欢江婉沐的好学,对其要求上进一直是鼓励的态度。尽管他偶尔会叹息为何她是女子身,不过回答她的疑问时,还是会从细处为她一一解说。

楚杨氏是典范的世家女子,行事礼节坐姿喝茶,处处都能感受到她的从容大方。楚萧一直对她情有独钟,从来没有正眼瞧过,第二个女子。唯一的意外,只有江婉沐这个假小厮的出现。不过,两人之间相处如兄妹,楚萧几乎是以长辈的身份,俯瞰着江婉沐,笑看着她的成长。

楚杨氏初瞧到江婉沐,心里担心江婉沐是暗藏的狐媚子。随着后来见面的次数多,她瞧到楚萧和江婉沐相处时,两人端正的态度,没有一丝暧昧的意思在里面,她的心渐渐放下。时间久后,楚杨氏心疼起江婉沐的不得已,又喜她的性情直爽,欣慰她由衷的尊敬他们夫妻。反而到后来,她有长嫂如母的心态,对江婉沐许多事情,留意体贴起来。

楚杨氏欣喜的瞧到江婉沐从坐姿到喝茶端杯,件件事情做得优美动人。楚杨氏望着行事端庄的江婉沐,想起她曾经的随意自在的姿态,她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她笑着对楚萧说:“小懒长大了。”楚萧听她口气,仿佛是感叹自家长大的女儿样。他笑睐一眼楚杨氏,想起当年她的多心,笑着说:“她以后不管怎样,都是我们两人的妹子。”

江婉沐打量面前眉目传情的夫妻。笑嘻嘻的站起来说:“义兄,嫂子,那我先行一步。”楚杨氏忙伸手阻她一下,对外面问:“秀,点心打包好没有?”外面的秀笑着说:“夫人,早已打包好小懒小姐喜欢的点心。”江婉沐对着楚萧夫妻行礼,说:“多谢义兄和嫂子的心意。”楚萧笑着摆手说:“你先走吧,下次如果出不来,也想法子请人送信来。”江婉沐笑着点头。

江婉沐心情相当愉悦的回到江府,对院子里迎来的吉言。笑着说:“今天在外面,瞧到你哥哥做事,让人夸,我听着高兴。”吉言笑瞧欢喜的江婉沐,眉眼之间跟着涌现喜意。江婉沐直到几天后。吃过中餐,她见到上门的江婉逸和江婉娴两人,才恍然大悟的想起。自已那日只记得问礼节事,糊涂的忘记大事,她没有向楚萧夫妻,仔细的打听连王府亲事内幕。

江婉沐望着把下人们赶走的江婉逸和江婉娴。她对一脸着急的吉言,微点头示意她跟着旁人一块出去。房内只余下姐妹三人。江婉逸如同主人一般,走到桌子的主位坐下来,她伸手点点身边的两个位置,笑着说:“二妹,三妹,我们难得在一块,你们两人随意的坐吧。”江婉娴坐在左边,江婉沐好半天,从角落里挪到她的右边坐下。

江婉逸瞧一眼端坐着的江婉沐,对江婉娴示意她开口说话。江婉娴瞧一眼木然的江婉沐。说:“三妹,大姐关心你。她刚刚忙完连家的年事,稍稍闲下来。又赶来瞧你,就是想同你说说话。”江婉沐瞧一眼这两次见面。明显温和许多的江婉娴,抬眼望到一脸讽刺的神色,盯着江婉娴的江婉逸,听她冷笑着说:“二妹,你还记得我是你大姐。”

江婉逸话里明显的警告,让江婉沐听后都暗叹。江婉逸自成亲后,扮好人的功力减退许多。反而不如她从前在江家时,能灵活的使用,温存这类的表面手段。那时江婉沐瞧她的行事,深深佩服她如行云流水般自如的装好人。现在听江婉逸对江婉娴说这话,实在是心机太过外露。

江婉娴神态不变,笑着对江婉逸说:“大姐,你永远是我的好姐姐。你有事吩咐,尽管对妹妹直言,我赴汤蹈火都要为你尽份心力。”江婉沐听着这般肉麻的话,胳膊上暗起小疙瘩。她面上不敢露出异色,只能恨恨的盯着桌面。

江婉逸打量一眼,这个从小跟在自已身后的庶妹。近年来,她面上顺从自已,实际上早对对自已的话阳奉阴违。江婉逸瞧着长相越来越显得美的江婉娴,想着早起时,她望到镜中那个神色苍凉如水的女子,陌生的连她自已都不敢认识。江婉逸微微眨眼,掩去她眼里的失意。

她望一眼低垂眉眼的江婉沐,瞧到她温顺的样子。第一次觉得当年自已不应该为情任性行事,结果误了自已,害了眼前这人。不过,她转而想起,连子墨身后那个一脸温顺的女子。她望着眼前的江婉沐,眼里恨意暗生。连子墨当年在她面前流露过内疚的神情,觉得自已亏久了江婉沐。江婉逸一直牢记得两人情深炽热时,连子墨说:“婉沐性情温顺,你是大姐,你帮她一些。”

江婉逸眼里的恨意,让江婉娴瞧后,暗自生惊。她快快的望一眼低垂头的江婉沐,快快的挪开眼光。这些年,她的日子过得好,夫家虽说是小官之家,家境不是太好。可是家里长辈性情宽容,亲戚们来往亲情味浓。夫君待她和孩子用心,还把从前身边服侍的人散去。江婉娴只愿日子,从此就这样过下去。她对江家,除去挂念着生母外,没有别的想念。

江婉逸盯着江婉沐说:“三妹,你可记得当年待你好的大哥哥?”江婉沐依旧低头,江婉娴在江婉逸的目光示意下,伸手推动江婉沐,见她抬眼,把那话对她再问一次。江婉沐望着她们两人说:“我不记得了。”江婉逸给她这话气得头顶生烟,江婉娴笑着对江婉沐,引诱的说:“你再想想,他还教你认字。”江婉沐这下记起来,大声音叫道:“那是大姐夫。”

江婉逸听这话神色缓和,她笑起来说:“他一直惦记着你。”江婉娴听这种话,脸色大变,这话要传出来,江家女儿的名声,还要不要?她的眼中有着忧疑,强自笑着说:“大姐夫人好,原来还记得三妹。”江婉沐对江婉逸的话,却没啥大的反应,对她来说,连子墨与她是不相干的人,惦记和不惦记,都没有区别。她只是没有想到,江婉娴这次没有跟着落进下石。

江婉逸一次又一次听到江婉娴说着不顺心的话,心头火旺起来,对她笑着说:“二妹说得对,他一直记得三妹。上次我们同三妹说的秘密,现在距离三妹的婚期没几月,你为了三妹妹好,现在说给她听听,让她也能高兴些日子。”江婉娴神色郁结的瞅着江婉逸,说:“三妹爱出门玩,那秘密不如等到她成亲前,我们再来说给她听。”

江婉逸伸手轻扣桌面,笑着说:“一个呆子,爱出门怕什么。你放心说,母亲既然提前说给我们听,就没想过要瞒三妹多久。你比我会说话,你快说吧,一会你还要回家呢。”江婉娴想到家中的孩子,望着江婉沐的眼神,冷硬起来,她开口说:“三妹,我和大姐是一心为你好,不想瞒你那样的消息。可是,我担心要是同你说后,你到时一走了之,祖父和爹爹两人,饶不了我和大姐两人。”

江婉沐强忍着心里的冲动,一脸木然的对江婉娴说:“二姐,你们为难,就不要说。”江婉逸乍听笑起来,对江婉娴说:“你说再多话,这个呆子也听不懂。你把连王府亲事的秘密说穿,这呆子只怕也不明白。你何必想东又想西,她这些年,都没有跑丢过,证明她没地方可跑。”

江婉逸这话说到实处,江婉沐最初想过要走,后来才知宁朝的法规,对未出嫁的女子,极其的不平。自已一走,就会是永远的黑户,将来成亲生子,都是相当的难。如果是那样,不如留下来,等着嫁人,等着命运推她往前行。

江婉娴低头说:“连王府和江家商量决定,连王府的嫡三子,愿意娶你为正妻,不过是以三年为期。三年时间一到,王府便会给你一纸休书,放你自由行事。”江婉沐细想起曾经听过的事,听说君上对古老的世家名门,再一次有心想重用,可惜那些人家的嫡系子弟却不肯出仕。

江婉逸一直盯着江婉沐打量,见她神色不变,眼神定定的盯着桌面。她的嘴角泛起笑意,站起来说:“三妹,你至少可以过三年的好日子。这亲事,对你这样的呆子,还是相当的值得。还有,你不要暗自打着歪心。你没地方可跑,你还是乖乖的数着日子,好好的嫁人。”

江婉沐想着三年为期,那时自已年纪不过十八,有了自由身,可以为自已好好打算一番。江婉娴紧跟着站起来,她走到江婉逸的身后,听她笑着说:“未曾想过,有一天我们姐妹两人,竟然会成为妯娌。可惜,换谁做棋子不好,竟然是一个呆子样的人,进王府享受荣华富贵三年。”江婉逸和江婉娴走后,江婉沐却觉得这消息,对自已算得上是一个喜悲参半的好消息。

第七十七章嫁事(1)

亲事的真相,一层又一层的被人剥开,明晃晃的摆在江婉沐面前。连王府的冷漠,江家的冷落,来龙去脉都清晰明了可见。江婉逸和江婉娴走后,吉言冲进房间,细细的打量江婉沐好几眼,见她神情有种说不出的怪异,瞧上去似悲似喜的交杂着。她关心的问:“小姐,你没事吧?大小姐和二小姐对你说难听的话?”

江婉沐努力平静心情,镇静的瞧着她,摇头说:“我没事,她们只是好心来告诉我一桩秘密。”吉言听后微笑起来,拍手说:“小姐,大小姐和二小姐的话,你不要相信。有好事,她们不会来找小姐。那秘密不用听,就知不是啥好事。”江婉沐听吉言这话,笑着说:“她们这次的秘密,对我来说,说不出是喜事还是悲事,大约只能说对半开吧。”

吉言听江婉沐说得这么的复杂,她有些不明白的说:“小姐,那有把喜事和悲事放在一块的事。小姐,那事要是能跟人说的话,你说给我听听。”江婉沐瞅她一眼,说“自然是能说,既然大小姐和二小姐早已知道的秘密,她们亲自解开说给我听,我如何对你说不得。只是,这事关系重大,你听后自个心里有数,却不能从你的嘴里往外传。”

吉言见江婉沐慎重的样子,她点头说:“小姐,我听你说,我现在只带耳朵,没有带嘴巴。”江婉沐想起那事,真要说出来,对人还是相当有冲击性的。她事先申明般的对吉言说:“吉言,大小姐和二小姐她们觉得好的事。对我来说也许就是坏。她们觉得坏的事,相反对我来说,也许反而是桩大好事。”

吉言见江婉沐转着弯子说话,一脸着急的望着她,神色间有些想催促她,又担心她不会往下说的样子。江婉沐瞧她那想探事的小模样,眼底的忧虑,消散一些。她特意把事情,慢慢的从头说起来,把连王府和江家对自已的亲事。约定婚期长短的时间说出来。

吉言听后,惊讶的望着江婉沐,抖动着嘴说:“小姐,大小姐和二小姐妒忌你可以进连王府,她们两人合伙专门说来骗你难过?”江婉沐轻摇头说:“吉言。她们说得大约就是实情。我在外面听人说过,连王府的小王子,性情张扬。行事不受拘束。这亲事如果不是暂时性的,以那人的性情,绝对会翻天覆地的闹一场。不会象现在这般的平静,还在外面默认亲事。”

吉言相信江婉沐的判断。她望向脸上淡然的江婉沐,突然之间哭得稀里哗啦起来。嘴里叨唠着:“小姐,这事那有好处,这不是活生生的要逼着你送死吗?成亲三年,谁还会相信小姐的清白?小姐,三年以后,你的日子,要如何的过下去?你也是江家的小姐,老太爷和老爷怎么能答应那条件?呜呜,我想着心里难受,呜呜…”

吉言哽咽不止。江婉沐瞧着她,脸上微有动容,她拿出帕子。擦拭吉言脸上的泪水,安抚的对她低声音说:“吉言。这是大好的事啊。我只要再忍三年多的时间,就自由了,以后天南海北任我去。不用在江家扮呆子,也不再久江家的养育情。那三年时间,当我还江家的生养恩情。三年后,我做回自已,与江家从此不再相干。”

吉言接过江婉沐手中的帕子,恨恨的擦一把脸,低声说:“小姐,亲事不好的地方在哪里?”江婉沐沉吟许久,沉声说:“我要求并不多,可是不知别人会不会许我平安的活下去,我担心我纵使再顺从,也难免会有逆人心意时候。如果到时别人不容我活下去,他们有千百种方法让我自然死去。”

吉言有些惊怕的瞧着江婉沐,伸手扯紧她说:“小姐,你走吧。你自已会挣银子,不用担心会饿死。”江婉沐见她惊惶失措的样子,轻摇头说:“亲事定下来后,我就没有地方可走。你别怕,也许是我多想事,自已吓自已。我名正言顺的嫁进去,只要在王府里,守着他们的规则,他们会让我平安过三年。只是你家人和木根家人那里,我们要从长远计划。”

吉言紧握着双手,听江婉沐说这话时,抬起哭红的小脸,哑着嗓子说:“我们跟你进王府,能帮你多少算多少。”江婉沐望着吉言说:“王府里面,人越多越不好。我只想低调的过完那三年,那三年里,不用扮呆子,只做一个温顺有礼的女子。”

吉言眼中有一抹希望的色彩升起,她望着江婉沐说:“小姐,姑爷要是知道小姐并不如外面人所说,他也许会待你好。三年后,你还是能留在王府。”江婉沐伸手重重的打她一下,说:“呆子,三年就是三年。那样的人家,是不会改变心意。我们不能有一丝不该有的妄想,那是往死路走的想法。

要想平安的活下去,只能顺从他们的安排。我们争取在他们的眼里,弱小的不值得一提。吉言,要想我们能平安从连王府出来,你一定要牢记得,你家小姐没有好的相貌,人也不聪明,性情除去温顺外,一无是处。一切平平不打眼。这样,以后我们出来后,可以做回自已,挣自已的银子,吃份安心饭。”

吉言望着江婉沐,说:“我听小姐的,小姐说如何做,我就如何做。”江婉沐凑近她,轻声说:“你知大小姐和二小姐对我没安好心,我们偏偏不让她们如意,就当做不知那事一样,平时怎样以后继续怎样,直到老爷和夫人主动对我提那事。”吉言默默点头,心里却不认为老爷和夫人会主动同江婉沐提那事情。

江婉沐瞧一眼心情平静些的吉言,再说:“等到你哥哥和木根两人回来,你叫他们晚上一块来我们这里一趟,我有事要和他们好好商量。”吉言点头,她往外面走时,江婉沐望到她红红的小脸和那双红红的眼睛,叫住她说:“吉言,你从外面装些雪花,把脸好好擦一把。现在可不能让人瞧出你的不对劲,要装得喜气洋洋的样子。”

吉言转身对江婉沐用力咧嘴一笑,说:“小姐,是这样笑吗?”江婉沐瞅一眼她,点头说:“还要笑得自然些,你这样子笑,别人以为你是去找人要债。”吉言听得‘卟’笑起来说:“小姐,我正为你难过着,你说这话,我要如何的难过下去?”

江婉沐白眼对她说:“你细想下,过几月,我们去连王府,可是去享受荣华富贵,是大大的喜事。许多的人,可是连王府的大门都没进过,我们还可以在里面呆三年,多好的事情。自然是要笑得兴高采烈,快去把脸擦干净,想着那大好事,出去对人笑得甜美些。”吉言用力点头:“小姐,嗯,我要笑得美些。”

吉言合上房门,江婉沐在房内,顺势滑坐在桌子边的凳子上面。她觉得浑身无力,前途渺茫中又透出一丝光亮。连王府认下这门亲事,对她是福是祸,还要到连王府后,才能真正的知晓。江婉沐趴在桌面上,冰凉的桌子,令她苦笑起来:“这世给我的是啥悲催的命运,扮完呆子,接着要扮乖顺胆小。

就是演戏,为了戏好看,命运也该给自已一个由苦到甜的角色。怎能让自已如此的挣扎,只求能平安的活着。别人如果有自已这种机缘,凭借着前世记忆,逆天也能活得生机盎然。只有自已,生在名门世家,却在一个偏僻之处,苦苦挣扎的活着。眼看着有转机,偏偏又是出狼窝入虎口的命运。”

不管江婉沐独自如何的在房内颓废,打开房门后,她的脸上,平静如水般的淡然。吉言从外面转回来,望着这样的江婉沐,她的心静许多。她开口对江婉沐说:“小姐,大小姐和二小姐这次回来,主要是为小姐添妆。她们说:‘你很欢喜她们送的礼物,还说正合你的心意。’”吉言边说边瞧着江婉沐脸上的神情。

江婉沐听后,有些愕然的望着吉言,问:“她们说‘我很喜欢她们送的礼物?’她们准备送啥礼物给我?”吉言偏过头去不去看江婉沐,小声音说:“大小姐送小姐吃食连子,二小姐送吃食小姐红枣。她们说‘本来想送些布料给小姐,结果小姐一听布料两字,就嚷着不要,只肯要那两样。’”江婉沐听得大笑起来,说:“好一对空口说白话的姐妹,好一对姐妹情深。”

吉言转回头,望着大笑的江婉沐说:“小姐,江家上下的人,都相信大小姐和二小姐的话。她们是笑着离开我们院子的,外面见到的人,都说大小姐和二小姐,还有四小姐和五小姐,因为连王府的亲事,现在对小姐十分的用心。”江婉沐停下笑后,她的眼神非常的荒凉,淡淡的说:“如此的家人,有何可留恋。”

第七十八章嫁事(2)

江婉沐的房内,烛光微弱的闪烁着。江婉沐微垂着眼,静坐在桌边,双手交握着,神色显得恬淡。许久,许久,房内的人,都未曾等到她出声。木根一脸沉静的坐在桌边,同样低垂着眼盯着桌面.方正打量木根两眼,见其神色不动,他微有些急色,便去瞧自家的妹子.谁知自家妹子的眼光,时不时的正悄悄盯向木根。

方正瞧见吉言小脸粉红,眼里流露出浅浅的情意。他暗自有些不悦的抬头,望一眼不动如山的木根。他瞧来瞧去,一时忍不住,从桌面下伸脚,对着吉言那方向乱踢几脚。吉言被踢后,转头望着方正,她还未出声音。莫名其妙挨了方正一脚的木根,已经冲着方正说:“方正,你有话要对我说?”方正打量一眼吉言,转头有些闷闷不乐的对木根说:“对不起,我伸脚时,一不小心碰到你。”

吉言听后,立时觉得委屈的低声音对方正说:“哥哥,你也踢我好几脚。”方正听她的话,不由的轻抚自已的头,他在木根的注意下,不得不对吉言笑着说:“嗯,对不起,哥哥不会再乱伸脚过去。”吉言听这话,立时笑起来转头,望向江婉沐问:“小姐,我哥哥是轻轻伸脚的,他有没有踢到你?”

江婉沐抬眼望着吉言轻摇头,眼中有笑意的说:“没有。”方正呻吟着抚头,以自家妹子说:“吉言,我的脚没有那么长,自然是不会乱踢到小姐。”江婉淋瞧一眼方正,见到他一脸纠结的样子。再望向吉言的紧张模样。她笑着开口问:“方正,木根,你们在外面,做活这些日子,觉得那两间店的生意怎样?”

木根望着方正,示意他先开口。方正笑着说:“东家舍得在店里面花本钱,店里生意挺好。我们这些店员,时不时还可以拿到客人给打赏。多谢小姐介绍这么好的活给我做。”

方正说完打量一眼木根,他在茶居一品做事,常可以拿到客人打赏。存起来比东家给的月银还要多。而木根同样是由江婉沐介绍进有间书肆做活,却没有他那般好运气。木根那活要吃苦耐劳,做得不好会挨骂受罚,却从来拿不到打赏。

木根瞧一眼方正,见到他眼里的同**彩。他望着正等着他开口说话的江婉沐说:“店里面生意自然好。只是因为我是生手,一定要先学会分辨各类纸张质地,还要学习识别笔墨纸砚的各种优劣处。只有这些都懂得后。才能派到店前面招呼客人。我呆得时间不久,要学的东西多,我现在只能好好做,希望东家能愿意多些时间给我。让我好多学些。”江婉沐听木根这话,深深打量他两眼。

木根和方正一样。他们都没有签长约。因为过年的时间,两间店铺的生意特别好,事情又多。偏偏有的店员家远,要赶回去过年,两间店只有临时请店员。一旦过完年,那两间店铺生意正常后,他们这类店员,通常是第一个被辞退的。方正听木根这话,立时想起现实,想到这些日子挣的银子。有些不舍起来。他已听店小二提过,回去探亲的那几个店员,近些日子。就要回来。

江婉沐瞧一眼他们两人,再望一眼吉言。淡淡开口说:“吉言,你把大小姐和二小姐说给我听的事,细细说给木根和方正两人听听。这里没有外人在,听后你们有啥想法,可以对我直言。”吉言注视江婉沐两眼,点头说:“好,小姐叫我说,我就说。我相信哥哥和木根哥哥两人听后,也不会随意对外传出去。”

吉言自是把江婉沐亲事的内幕,仔细的说给方正和木根两人听。那两人听后吃惊的瞧着吉言,木根不相信的低叫着说:“连王府和江家怎能这样做,这不是害了小姐一辈子。”方正到底年纪大些,他立时望向一脸平静的江婉沐,转头对吉言训斥说:“吉言,你年纪不小了,不要乱说话,不要随意乱相信人。大小姐和二小姐不喜欢小姐,她们的话不能信。”

吉言给他说得委屈万分低头不语,江婉沐见状,对方正轻摇头说:“大小姐和二小姐在这事情上面,一定没有骗我。前一阵子,她们已经同我提过,说我的亲事背后有一个大秘密。只是当时她们不敢对我直言,想来是怕我趁着过年人多闹事。其实她们想太多,我在江家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那敢去闹事。而我从那时起,心里一直猜测着,亲事里面暗藏着什么?”

江婉沐有些苦涩的笑起来,她说起这些事情,只觉得江家如冰窖样,困了她许多年,从来没有让她感觉过温暖。她抬头望着呆滞中的木根和方正两人,想想笑笑说:“其实任何事情,没有绝对的好处和坏处。连王府和江家联姻中,我是那颗看上去最重要,其实事后最无用的一颗棋子。不过这样也好,连王府和江家借此亲事,成全他们的利益。而我,三年后,得到我的自由。”

方正和木根两人互看后,同时明白,为什么连王府和江婉沐的亲事公布后,江家人热闹几天,又继续冷冰冰对她的实情。木根轻叹着说:“行,你自已能想得明白,多的话,我也不会说。你找我和方正来,一定是有事要吩咐我们,你只管说,我们两人听你的。”方正点头在一旁说:“小姐,你说吧。我们以后进连王府,应该如何做,才能帮到你们?”

江婉沐望着他们说:“除去我身边需要吉言外,你们全部不用跟着我进连王府。你们留在外面,我另有安排。当然,你们心里有啥想法,可以直接向我提出来,我能做到,尽量去做。实在做不了,以后瞧瞧有法子没有。”桌旁三人同时惊讶的轻叫起来:“怎能不全部进连王府?小姐,到时会惹来闲话的。”

江婉沐苦笑着说:“如果不是期限三年,你们自是全部跟着我进去。现在却不行,不要到时我能离开,反而把你们活生生的陷在里面。今年年底,方正和木根你们两人,你们一定要想法子存银子,把你们两家人的身契赎出来,只有你们成为自由人,我才没有后顾之忧,能为自已多打算些。”

方正和木根两人一脸惊惶失措的瞧着江婉沐,吉言眼里有着释然。他们三人都望到江婉沐脸上明显决定下来的神情,方正兄妹互瞧两眼,方正伸脚重重的踢木根一脚,木根伸手抚着踢痛的脚,望着江婉沐说:“小姐,妹妹,这事你做得极其不妥当。不说方正一家人会如何决定。就说我们一家跟着你,是爹娘和我的决定。

我从小私下一直叫你妹妹,是因为我心里从来当你是亲妹子。你担心进连王府后,你的日子不会好过。想让我们一家人平安离开,你的心意,我带爹娘领了,但我们还是要跟着你。”木根说完后,望着江婉沐一脸的不肯退让。

方正望着江婉沐接着说:“小姐,我们一家既然决定跟你一块出江家,自然是祸福同享。小姐,那赎身银子,也没有你想的那样少,我和木根两人都没那本事,短短时间,凑足那么多的银子。这事我们家的人,也不能听你的安排。小姐,我们两家既然是你陪嫁,自然是你在哪里,我们在哪里。你到时离开连王府,我们自然跟着你出连王府。”

吉言低声帮着他们两人说:“小姐,哥哥和木根哥哥他们说的有理。自由身这事,你以后休要提起。”江婉沐伸手轻拍吉言的头,说:“呆子,你们恢复自由身,你们愿意跟在我身边,我是求之不得。吉言,你纵使自由了,还是要陪着我在连王府。你那一份赎身银子和奶娘的那一分,自是由我来出。”

江婉沐再望向木根和方正两人说:“你们自由之后,以后你们的儿子,只要有心上进,可以去参加朝庭举办的科考,谋取一份好的前程。你们现在各自的店铺里,好好跟身边人学习。以后我自有事情安排你们去做,到时只要好好做,一定能凑足那些赎身银子。”江婉沐冲着他们两人打包票。

方正和木根两人眼里有喜色,他们从来觉得自由身对他们是妄想,未曾想过,这一时会降落在他们两家头上。木根笑着对江婉沐说:“小姐…”他这一叫,江婉沐白眼对他说:“哥哥,你又不叫妹妹了?哥哥,你是担心我过完那三年后,你以后要多养活一个妹子,会劳累许多。现在不想认我这个妹妹。哼。”

木根一听,连忙摇头又点头说:“我不会后悔。妹妹,我会努力学做事,以后努力的做活。你放心,我一定能养活你和爹娘。虽然我们在一块,吃得不会很好,穿得也不会很好,可是我们一家人在一块,一定能高高兴兴的过日子。”

第七十九章嫁事(3)

江婉沐听木根的话,眼里有着欣慰。江婉沐自从记起前世之事后,又看明白江家人待她的无情,便一直努力着学习适应环境,想着在有限的空间,尽可能的为自已努力。她自知不管前世也好,还是这一世,她从来不是一个强势的人。她的性情在前世便太过随遇而安,这一世只求努力后,未来能够过为自已和身边亲近的人,谋划一份小安的生活。

江婉沐在亲事订下来后,在人前她如若往常。私下独处时,她一直惶恐不安着。现时得知亲事的原由,反而有种万事皆注定,心就此安定平稳。她有心为自已和身边的人,想一条好的出路。当日选陪嫁时,除去两家人与她亲近外,方正和木根两人,深得她的好感。方正为人灵活,极重情义。木根性情稳健,待她如亲人。

方正这些日子,见过的贵人多,眼界比从前开阔许多。他把江婉沐的话,细细思量一番,顿时明悟许多,眼里涌现喜悦和感动。他这时听得木根那话,自小一块长大两人,自是明白彼此的性情。他知道木根没有那奸巧的心机,有些感动的瞧向木根,顺带若有所思的瞧一眼吉言,见其一脸感动的望木根。方正深吸一口气,有种女大不中留的感觉。

方正转向江婉沐说:“小姐,我接受你的安排。小姐愿意为我们打算,是我们两家的大恩人。方正从此以后,愿意敬小姐为一世的主子,也愿意同木根一样,把小姐当亲人看待。祸福与小姐共担当。小姐,以后你有任何事情,尽管吩咐我去做。”江婉沐深看他一眼,说:“好。那我把我的想法仔细说给你们听,你们再帮我想想有何不妥之处,我们…”

那夜方正和木根两人离开,路上方正对木根说:“还是你们家的人会识人,早早识得小姐的好。我们家的人,是借了吉言的光,才能跟着这么好的主子。唉。小姐,她自身难保,还能先为我们打算一二。跟着这样的主子,以后好坏都不亏心。”木根白他一眼说:“我家的人,才没你家的人心眼多。”两人低声音说着话相偕走远。

江婉沐自那日后。便吩咐吉言用心认字,她自已则照旧,每隔一天出江家一趟。春天要走时。在江婉沐成亲前一月,一大早,小江家的招来木根爹娘和吉言爹娘四人,对他们说:“三小姐下月要成亲。她院子里事多。你们从今日开始,去听她的吩咐。府中会提前给你们发下月的月例。”

木根爹娘和吉言爹娘四人是江家的老人,对府里面的旧例自是清楚,知道各房陪嫁,要在小姐成亲前一月,去听从小姐吩咐。他们四人想到江家对江婉沐的冷待,心里早有所准备,以为要事到面前,他们四人才会到江婉沐的院子去。现下听小江家的话,自是感谢不已。四人一起再前去江大夫人院子里,对夫人的恩赐。又好好的感谢表白一番。

木根爹娘和吉言娘亲四人到江婉沐院子时,还未到中餐时。吉言正在院子里,用树枝在地上写字。她听爹娘的呼喊。高兴的跳起来,跑去打开房门。望到门外的四人,吃惊的问:“咦,今天爹娘和叔叔婶子约好过来的日子吗?”吉言娘亲听女儿这话,不客气的伸手招呼她好几下,吉言连忙闪开身子,躲藏到自家爹爹的后面。

她手摸着额头,从她爹的身后,伸出小脑袋,一脸委屈的对娘亲说:“娘亲,你有话好好说,怎能动手打我?”吉言娘亲瞧一眼可怜模样的女儿,想着女儿的不懂事,她有些不好意思去瞧木根爹娘的神色。她轻叹着对女儿说:“你糊涂,小姐下月就成亲,这院子里活多,正是需要人手时。大夫人照旧例,把我们这些陪嫁的人,派来帮忙做活。”

吉言听这话,从她爹的背后站出来,皱眉苦着脸,说:“小姐下月就要成亲了?原来这么快就到小姐成亲的时间。”院子里四人,全看到她的苦脸,听明白她话中的不乐意。吉言娘亲听着好好的一桩喜事,怎么从自家女儿嘴里转圈出来,这亲事仿佛是天下最不好的事。

她伸手一把扯着吉言进房间,在房内大声音说:“你舍不得小姐,你对小姐的心,大家都知道。可是你也不能说那话。你要高兴小姐成亲的事。”随后院子里三人,只听到房内一阵小声音话语不清晰的训斥。院子里木根娘亲,对站在一旁搓着手的吉言爹爹说:“吉言爹,你进去劝劝你家的吧。吉言年纪小,有些事情,要大人慢慢劝着来。”

吉言爹爹脸色涩涩的去轻拍女儿的房门,叫着:“吉言,小姐今天不在吗?”吉言赶紧拉开房门,一把扯着她爹的衣袖不放手,连连说:“爹,你同娘说,‘我知错了。’哦,小姐今天出去了。”吉言说完这话,望到院子里站着的木根爹娘,见他们两人打量地上的字。她忙放开她爹的衣袖,笑着跑过去说:“叔,婶子,你们进我房内坐坐,小姐要晚些时间回来。”

木根爹娘笑着点头,他们抬脚要走时,吉言已笑着快步迎过来。她走到近处,脚步快快的压过地上的字,再回头冲着木根爹娘一笑。木根爹娘两人见后,相视一笑,当着没有看到一般,跟着吉言的身后进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