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了解。

梁寓手里的叉子轻轻敲着盘沿,在记忆里搜刮一阵,这才开口道:“我学过架子鼓。”

郑意眠:“嗯?”

他继续道:“他会的都太大众了,你们画漫画不都讲求新意?所以,别看他,看我。”

郑意眠侧头,笑着问他:“你现在都还记得吗?如果记得,我的确可以看看能不能从你身上取材。”

梁寓点点头。

记不记得?

不管记不记得,都得记得。

这件事已经跟音乐漫画都无关了,关乎的,是他的尊严。

确定了下周梁寓会在社团借来架子鼓之后,郑意眠就开始回寝慢慢构思漫画的大框架了。

市的天气真是变幻莫测,几周前还烈日高悬,一说变天,立刻降温十几度,让人一点防备都没有。

她坐在桌子前想大纲,独自外出的李敏开了门,气若游丝地走进来,头发是乱的,脸颊是白的。

老三诧道:“干嘛呢敏敏?不知道的以为你怎么了?”

“他大爷的,”李敏把拉链拉下一个口,控诉道,“这风也太他妈大了,吹得我发际线都快后移了!”

郑意眠把自己还热着的水杯递给她:“明知道变天,你还出去干嘛呢?”

李敏把手上的袋子扔到桌上:“还不是为了买这个破姜和可乐!我想着不是变天了吗,煮点姜丝可乐防感冒什么的。不出去还好,一出去,我他妈一个没感冒的人差点被吹走了半条命。”

“辛苦了辛苦了,”老三指了指那一大瓶可乐,“你还买了牛饮装的?一个人拎回来的吗?”

“没有,楼下买的,没拎多久。我们人多,小可乐不够喝啊。”

煮姜丝可乐的任务落在郑意眠身上,李敏在位置上跟她说:“你全煮了吧,我当时本来就想着送点给梁寓他们的。一堆男生窝在寝室,哪知道什么预防感冒。”

最后煮完,给大家分好了各自的量,郑意眠就把剩下的可乐装进了保温杯里,准备送去梁寓寝室。

梁寓寝室只跟他们寝室隔一栋楼,很近。

在楼底下的宿管那里登记了名字,郑意眠就上楼了。

找到门牌号,敲门。

门里的赵远刚洗完澡,堪堪套了条裤子,听到敲门声,问道:“哪位高人?有何贵干?”

外面传来郑意眠的回答:“我,郑意眠,给你们送点姜丝可乐。”

赵远正准备走去开门,一辨识出外面的人是谁,立刻识趣地顿住脚步,看向洗手间:“寓哥,我们嫂子来送爱心可乐了,你要不要开门啊?”

下一秒,已经脱掉上衣正准备洗澡的梁寓从卫生间里疾步走出。

走到门口前,他对门外的郑意眠说:“先等一下。”

而后,他回头看向没穿上衣的赵远和老三,厉声道:“衣服穿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赵远嘟囔着套上衣服,刚穿好,一睁眼,就看到梁寓打开了门。

赵远皱着眉问室友:“为什么他让我们穿衣服,自己却不穿?”

作者有话要说:当一个人开始不要脸了之后,他就只会越来越不要脸。——糖吉诃德·灵

第43章 四十三条鱼

门打开的那一刻,一大块细腻又白皙的男性胸膛映入眼帘。

郑意眠托住手上保温瓶, 目光越过梁寓线条漂亮的肩胛骨, 眼神虚晃着往他们阳台看。

她伸出手里的保温瓶:“多煮了点姜丝可乐, 预防感冒的, 带给你们一份, 三个人应该够喝了。”

“好。”他低声应了应。

“还有, ”她舔舔唇,“降温了, 你…多穿点啊。”

梁寓伸手抓住被她紧紧扯着的水壶,淡淡笑了声:“抓这么紧?”

她松手, 做了个手势赶他进去:“好了,你先进去吧,穿太少了容易着凉。”

梁寓:“我把水壶放着, 穿衣服送你下去。”

“没事, 不用,挺近的, ”她挥挥手, “那我走了啊, 拜拜。”

说完, 也没给他强行送自己的机会, 她关好门, 快速下了楼梯。

下楼的时候,想起刚刚的梁寓。

他只穿了条长裤,长裤到腰际, 显得腿更长,延伸进腰带里的马甲线,似乎比之前更明显了些。

郑意眠顺着楼道回了寝室,开始洗漱。

李敏看着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你那个音乐漫画,有点眉目了吗?”

郑意眠鞠了捧水洗脸,水珠从脸颊滚落:“还没有灵感。”

“灵感要多找啊,”李敏,“那什么,不是挺多歌手有音乐梦的吗?你不是喜欢顾予临吗,可以看他的视频啊。”

郑意眠用洗脸巾擦干净脸,道:“梁寓说顾予临会的不够特别,让我看他就行。”

“梁寓?梁寓会什么?”

郑意眠顿了顿,而后道:“架子鼓。不过他应该很久没练习过了,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想起来。”

“我靠,”老三扶着桌子感叹,“他居然还学过架子鼓?我记得我原来学钢琴的时候,有个特别帅的小哥哥喜欢在门口打架子鼓,我觉得太酷了,总是偷偷看他。”

李敏也扶着桌子点头:“架子鼓确实挺符合梁寓的气质,有点酷,又很帅,沉缓时候有点温柔,张扬起来特有爆发力。”

///

那个周末梁寓说不找别人接鼓,就把家里的拿过来。

他回了趟家,郑意眠自然也回去了一趟。

刚到家,郑母就笑着迎上来:“刚给你煲了鸡汤,快来尝一下。”

郑意眠去厨房里盛了饭,抽了双筷子开始吃。

“变天了,衣服带够了没有?”

郑意眠点头:“带够了。”

“专业课什么的都还好吧?在学校一般吃什么?”

“都挺好的,”郑意眠说,“学校吃的种类很多,我还参加了一个漫画比赛。”

郑母笑笑:“什么比赛?”

“就是画命题漫画的,”她答说,“现在还没开始初赛。”

“那挺好呀,”郑母笑,“适当参加一下,锻炼自己。”

吃完饭,郑意眠就进房间画《万妖生》的漫画了。

虽然跟音乐有关的稿子还没画完,但灵感这事也不能强求,更何况离初赛截止还有一段时间

她平时在学校里会抽出闲暇时间画稿子,在家里也不闲着,手绘板都是背来背去,不放过任何一个画画的机会。

她还记得自己上半年的稿费,全都拿来购置那个价格不菲的手绘板了。

父母自然是很高兴,作为给她的奖励,给她在家也买了台笔记本,专门让她拿来画画。

郑意眠电脑正打开,郑母就进来了:“不休息会儿吗?”

郑意眠回头,轻声道:“不用,画完我就直接睡觉了。”

“也不要太累了,虽然希望你有点目标奋斗一下,但是不希望你太累着自己了。”

“知道啦,”她说,“我画完一篇漫画一般都休息几天的。”

郑母关上门出去,郑意眠开始完善线稿里的场景细节。

画完是十点半,跟梁寓聊了会儿洗个澡,她就睡下了。

休息了一个周末,周日下午,郑意眠坐家里的车,动身回学校。

刚到了学校门口,她下车,准备去采购一点吃的。

刚进良品铺子,碰上赵远他们。

郑意眠看他们买了一大袋子,忍不住笑问:“你们平时周末不是不出门吗,今天怎么有这个兴致?”

赵远耸肩:“还不是陪寓哥出来的。”

郑意眠往旁边看了看:“陪他?那他人呢?”

“你还不知道吗,”赵远神秘兮兮凑过来,“他刚走,在音乐教室练架子鼓呢。”

“东西他带来了吗?”郑意眠抿唇,“这么快啊。”

“虽然带来了,但他说他太久没练了,死活不肯给我们看。说自己先去练,到时候再给你看。”

“不过…”赵远继续道,“你可以去教室外面看一眼嘛,偷偷的。”

“什么偷偷的,”室友嫌弃道,“光明正大地偷看一眼不行吗?”

买好东西出去之后,郑意眠临时在微信上收到老徐的消息,让她去一趟艺术楼,拿一下比赛的赛卡。

艺术楼里也有一个简单的音乐教室,在三楼。

去四楼拿完准考证之后,郑意眠本都忘了梁寓练架子鼓的事儿,下楼的时候,忽而听到一阵乐声。

像是想起了什么,郑意眠下楼的脚步顿住,鬼使神差地站在了音乐教室的门口。

音乐教室做了隔音墙,隔着门上一道小小的可视窗,郑意眠看到了坐在教室正中的梁寓。

他做起什么事来都像是漫不经心的,和别人不一样,他的漫不经心,偏偏让人生出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来。

他的头发随着大幅摆动的动作摇晃出一个弧度,蓬起的发顶被碎光揉散,握着鼓槌的手指修长而坚定,骨节分明。

鼓面被或轻或重、或短或长地敲下,迸发出各种抑扬顿挫的铿锵声调。

密集而颇富张力的鼓点下,他微微扬头,侧面轮廓被光描出一个流畅的剪影,喉结处落下一个并不刺眼的小光点。

他动作行云流水似的,手肘每一次停顿,手臂肌肉都绷起一道起伏漂亮的线条。

他身后的各种物体的影子相互错落,恍然间,郑意眠竟然有种自己在看演奏会的错觉。

吉他手、鼓手、钢琴手、主唱…

假如这是一个舞台,那么这些人,要走上多久,才能走上这个舞台?要面对多少的争论、非议、阻止?

想到这里,她似乎有了个故事的大致轮廓,灵感忽来的那一瞬,她失手推开教室的门。

乐声戛然而止。

梁寓抬头看她,郑意眠站在原地,朝他眨眨眼,半晌,才笑了笑:“我…听他们说你在这里练鼓,刚好来这里拿了比赛卡,就顺便来看看。”

梁寓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她面前,却只是噙笑看着她,一言不发。

郑意眠抓住门把把手,声音落低:“要是打扰了你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她正要关门走,手忽然被人覆住,身后传来梁寓松散的嗓音:“人赃并获了,还想跑?”

郑意眠回头,摊开自己的手,声音变柔:“我又没拍照,哪有赃物?”

梁寓不知从哪里提来了一个袋子,挂到她手上,音色里勾着浅薄的笑:“这下有了。”

她手里一沉,不禁看着手里的袋子,略诧:“你又买了什么?”

“商场看到一条裙子,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梁寓缓缓道,“配那条项链,刚刚好。”

“说到那条项链,”郑意眠声音一顿,“其实那并不是通关密室的礼物吧?”

后来,她也有别的寝室的朋友去过密室逃脱。聊天时候说起来,她们都表示,即使费尽心思通关了一次,奖品也是四五百左右的小东西。

梁寓挑了挑眉:“嗯,是我买的,那时候想找个理由送给你,就说是通关礼物了。”

在两个人还是朋友的时候,假如他直接送,按她的性格,大约是不会收的。

郑意眠点点头,继而,又问他:“还练吗?”

“还练什么,”他失笑,“你不是都看过了?”

见郑意眠衣领上的蝴蝶结散开,梁寓伸手给她系好,问一遍:“有灵感了么?”

“有一点了。”

梁寓伸手,用大拇指指腹擦了擦她的右脸颊,指尖隐约滑过她耳垂。

“行了,那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她随口问梁寓:“你小时候为什么学架子鼓啊?”

“那时候不爱上课,他们就想着给我培养点别的兴趣爱好,学了一阵子架子鼓,就又没学了。”

“…为什么没学了?”

“把别人打哭了,从此他看到我就不敢来上课,没办法,我就不去了。”

郑意眠笑了:“你小时候,还真挺混的。”

梁寓颔首道:“是挺混的。”

他这个人,生来就不温柔。

碰上不喜欢的人或事惯用武力解决,喜欢什么就去拿,拿不到就抢。

没想到能为一个人瞻前顾后,柔肠百结;也没想到会有个人让他视若珍宝,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好像…是真的把所有的温柔,全部给她了。

///

回了寝室,郑意眠花了四十分钟,在纸上写好了比赛漫画的大纲。

拿出手绘板,第一幅场景,就是男主打架子鼓的画面。

画面线稿画完,郑意眠伸手揉了揉眉心,在抽屉里找了块抹茶巧克力吃掉。

李敏从她后面经过,看了眼,不由得问了句:“你画梁寓干嘛?”

“没有啊。”郑意眠转回头,再审视了一遍画面。

她登时缄默无言,复又确认一遍。

鼻子、眼睛、嘴巴。

屏幕上男主,居然真的是梁寓的样子。

她一失手,把梁寓…画成了漫画原型?

作者有话要说:日有所思,夜有所画。

第44章 四十四条鱼

李敏看着她:“怎么回事你?你要写画跟梁寓的日常恋爱记录了?”

“没有,”郑意眠撑着脑袋, “我只是从梁寓身上找到了一点儿灵感, 画的时候, 就不自觉画成他的脸了, 我改一下。”

点进橡皮擦, 细节处翻来覆去地改了好几遍, 郑意眠这下被自我催眠,想着应该不像梁寓了吧?

下一秒, 老三端着杯子从洗手台走过来,看着郑意眠的屏幕惊叹了声:“妈呀, 梁寓!”

郑意眠:“…”

老三:“你这形抓得也太准了吧,联考妥妥九十五分啊。看来还是最熟悉的人最容易画。”

再改多了任何一笔都觉得奇怪,没有办法, 郑意眠最后还是只能接受自己把男主画成了梁寓这个现实。

只要不让他知道, 应该就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