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郑意眠就在门口处敲了敲门,进来了。

郑意眠刚进门,张春就笑着看她:“郑意眠是吗?这次拿了特等奖,不错啊!”

老徐说奖金会在三周内打进她的校园卡账户,让她拿了自己的奖杯就可以先走。

郑意眠问:“…画稿呢?”

老徐笑:“画稿我复印一百来份,办公室里交相传阅啊,君子成人之美,画稿你就别拿走了哈。”

后来画稿郑意眠的确没拿走,老徐单独在艺术楼里的展览栏劈开了一方天地,把这个故事给贴了进去。

圣诞节就该有圣诞节的样子,虽然中午才拿了奖杯,但并不妨碍郑意眠晚上的约会。

圣诞节的游乐场布置得很有气氛,虽然天气冷,但并没有办法阻挡大家如潮的热情,郑意眠围了条围巾,穿着大衣跟在梁寓身后。

梁寓指着过山车问她:“坐过山车吗?”

“太冷了,别玩这个了吧,”郑意眠指着远处,“坐摩天轮行不行?”

“好,”梁寓牵着她,笑,“当然行,今天本来就是你高兴最重要。”

他们沿着游乐场的小路往前走,偶尔说一些以前的小事,以郑意眠开口为主,梁寓听她一点点慢慢讲,好像这样就能弥补那些,自己没能参与的时光。

郑意眠手插在口袋里,笑道:“我们每天上午都画素描嘛,因为素描需要画很多块面,线条没办法构成,我们刚开始会用纸巾擦,画到后面就直接用手指抹,他们有的人抹了一手的铅,又忘记手上有东东西,就直接去摸脸摸鼻子,把整张脸都摸得特别黑,跟土拨鼠似的…”

“又或者说我带了蛋糕给他们吃,他们就直接用手拿,吃完之后才发现自己没洗手。”

“后来出去别的画室学画画,有个女生是外地来的,就直接住在画室里,每天我去得最早,开了门之后就去里面叫她,她普通话说得不清楚,想说自己迷迷糊糊,但每天起床的时候都揉着眼睛说‘哎呀迷迷福福的’…”

她一边说,他一边牵着她,防止她被不看路的路人撞到。

她笑着转头问他:“你呢?你以前班上没有很好笑的事情吗?”

“班上没有,网吧里有,”梁寓抬眉,“每次对面打游戏打得很慢,赵远都会质问别人是不是在用家里的洗衣机打游戏。”

“高三快联考的时候呢?也没有吗?”

“那时候请的老师一对一,边上都没人,没你们那么有意思。”

郑意眠点点头:“那肯定很无聊吧,又没有人和你一起,我要是你肯定很难坚持下去。”

“没什么难的,”他语速放慢,转头看着她,“因为愿望和目标太强烈了,所以不会觉得有多累,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那时候知道你要考大,我差得实在是太远了,没办法,只能日以继夜地去学。”

说到这里,郑意眠想起之前某晚闲聊时,李敏问她:“梁寓那时候为什么喜欢你,你不好奇吗?”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老三立刻接口:“因为长得好看。”

那时候郑意眠撇撇嘴,道:“他才不会那么肤浅。”

想了想,郑意眠决定问问,她舔舔唇,问他:“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其实喜欢她的话,她倒也不会那么好奇,只是那时候他们都没什么交集,梁寓能情动到那种地步,她是没有预料到的。

他身子顿了顿,倒没什么思索,很快答道:“因为好看。”

郑意眠:?

半晌,他笑着揽过她肩膀,道:“太复杂了,我没办法讲。喜欢你的理由,如果详细说的话应该是你的优点,但是在我看来,你全身上下都是优点,怎么样都是好的,怎么样都是加分项。”

“与其觉得我喜欢你这事很奇怪,我觉得,不喜欢你,才更奇怪吧。”

郑意眠暗自感叹自己问这个问题约等于白问,又恍惚问自己,他讨她喜欢的能力,是不是一直都这么高?

到了摩天轮,正巧碰上上一批的结束,摩天轮缓缓转动,迎接新旅客一个个上去。

梁寓扶着郑意眠的腰,让她坐在位置上,自己则坐在她的对面。

舱门关闭,摩天轮开始转动,闪烁的霓虹灯在脚底连成一片烂漫的灯海,绰约地摇曳在眼底。

郑意眠往外看,看到远处草木掩映下,隐约透出来一家书店招牌。

她指着那家书店,闲聊似的随口说:“我小时候在书店看漫画书,心里就偷偷想,要是我以后也能出一本漫画书就好了。”

梁寓笑:“你很小就有梦想了啊。”

“谁小时候没梦想啊,你应该也有吧?”

“有。”

郑意眠问他:“是什么?”

梁寓顿了顿,问她:“想听?”

郑意眠点点头。

梁寓:“…真想听?”

郑意眠这下才开始真的好奇了:“怎么,梦想很伟大吗,你搞得这么神秘,我更想知道了。”

梁寓言简意赅,望着窗外道:“娶你。”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一个十分伟大的中国梦了,让我们为寓哥鼓鼓掌。

第49章 四十九条鱼

郑意眠以为自己听错了,侧着头又问了一遍:“…什么?”

梁寓神色隐约有点异样, 但还是看着窗外, 竭力克制着什么似的, 平常地开口:“娶你, 和你结婚。”

郑意眠哽了一下, 说:“这是你的…梦想?”

“是。”

“除了这个, 没有别的了?”

“有。”

她以为他终于要说正题了,不迭问道:“…还有什么?”

梁寓:“生个孩子。”

郑意眠:?

郑意眠摸摸鼻子:“诶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别跟我开玩笑啦。”

梁寓侧头看着她,竟然微微地皱了眉:“你觉得我在和你开玩笑?”

顿了十秒, 郑意眠缩回脖子,轻轻地“噢”了声,靠在椅背上, 手搭在膝盖上, 盯着自己的指甲盖看。

梁寓手指敲着椅沿,挑眉笑:“被我吓到了?”

“也没, ”郑意眠蜷起手指, “就是, 话题忽然跳到这里, 我还没准备好。”

梁寓揉揉后颈, 抬头往上看。

她这么一提, 他才突然发现,自己的人生轨迹中,好像从未明确地出现过一个方向。

从前是想着和她考一所大学, 实现之后,发现自己对于未来,竟然一点规划也没有。

以后想从事哪方面的工作、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是接手家里的企业还是自己创业,或者是做一个普通的小职员?

他没有打算,一点也没有,只是想着顺其自然,总会有办法的。

下摩天轮的时候,看郑意眠伸过来拉他的那双小手,他头一次想,不能这样了。

她已经在往前跑了,他必须站得比她更前,才能为她遮挡风浪。

///

圣诞节过完,终于迎来了众望所归的寒假。

寒假刚开头,郑意眠终于能从无止境的专业课和作业里缓一口气,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

寒假再往后一个星期多一点,就迎来了郑意眠的生日。

林盏本来说叫孙宏他们来陪她一起过生日,但孙宏早就飞到国外去度假了,只是信誓旦旦在电话里说下次一定赶到,这次就暂时以faetie代替。

早上一起床,随着梁寓的消息一同袭击来的,还有林盏的视频通话。

四人的小群里,一人开着一个摄像头。

林盏坐在咖啡厅里,前前后后地晃着小藤椅,戴着耳机举起话筒:“生日快乐!礼物我给你寄过去了,今天下午肯定能到。”

旁边传来一道略压低的男声:“晃这么久不头晕?”

郑意眠笑她:“你跟沈熄在咖啡厅呢?”

林盏托腮,慢慢悠悠道:“…是啊,快把这里住成我的第二个家了。”

语毕,林盏把镜头移到身下椅子上,指了指:“看到没,就这位置,我的专属座位,我十二点没来,没人敢来坐。”

“你怎么把自己说的跟女魔头似的?!”好不容易连线上来的齐力杰皱着脸,面对着镜头怼上一张自己的大脸,“生日快乐啊,我还…”

话没说话,下一秒钟,被一道“喂喂喂”给打断了。

孙宏:“喂?怎么不说话?没声儿了?”

齐力杰:?

齐力杰重整旗鼓:“咳,眠眠啊,我刚刚给你写了一段生日贺词…”

孙宏咆哮:“说话啊!拉我进来怎么不说话?不知道跨国话费很他妈贵吗?!”

齐力杰:“…我们别管他,我刚刚总结了一下…”

孙宏一张脸忽然出现在屏幕上,他大叫一声:“我靠,原来我没带耳机!”

下一秒,窗口弹出通知——

齐力杰已退出该群。

孙宏存疑:“我才进来,他怎么退群了?”

林盏:“…他可能是因为你才退群的。”

孙宏:“…哦。”

孙宏毫无尊严地把齐力杰拉了回来,闹完了,一起围在一块儿聊了会儿天,电话才挂断。

午饭是在家里吃的,郑母给她做了一大堆她爱吃的菜,还很是沾沾自喜:“晚上出去吃什么?吃什么都没有妈妈做得好吃吧?”

“看你说的,”郑父接一嘴,“万一以后结婚了呢?总不能天天吃你做的。”

“以后要是结婚了,我们眠眠周末也会来看我的。”

“万一住得远呢?”

“应该也不会太远,”郑意眠站起身,擦擦嘴,“我先走啦,晚上吃过晚饭就回。”

“路上注意安全,有事打妈妈电话。”

郑意眠长睫垂着点了点头,打开门出去。

梁寓等在她家小区门口,郑意眠一推开单元门,霎时感觉到来自冬天丝毫不友善的寒意。

想着梁寓应该会早到,这时候也不知道在这样的风里吹了多久,郑意眠立刻把围巾拉上去一点,手抓着挂在肩膀上的链条,开始往大门方向一路小跑开。

他倒是很聪明,站在避风口等她。

她跑到他身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他的反问:“怎么不带手套?手都冻红了。”

语毕,他伸出手,碰了碰她的手指。

郑意眠还没反应过来,梁寓就直接抓着她的两只手,往自己脖子上贴。

郑意眠从来只见过有人把手往别人脖子里放的,还从来没见过把别人的手往自己脖子里搁的。

反应过来的当下,她当即要抽手,梁寓的力气却很大,不让她拿走。

“诶,”郑意眠有点着急了,脸颊上浮一层淡淡的烟粉,“你疯了呀?不冷吗?”

梁寓笑着:“不暖和吗?”

她终于抽出手,理了理自己的围巾,小声道:“这才几天没见,你怎么像疯了一样…”

说完,她伸出手,把自己缠了几道的围巾打开,又往梁寓那边扯了扯。

幸好围巾足够长,在她脖子上挂了一道,扯出去也还很长。

梁寓今天穿的毛衣是低领的,郑意眠一眼看过去,就看到他那截修长脖颈。

她剩下那截把围巾递过去:“喏。”

梁寓眼神似有若无地瞟过她的脖子,半晌,又缓缓收回来,任由她把那条浅灰色的羊毛围巾缠上自己的脖子。

他埋头轻嗅,除了洗衣液的淡香,还能闻到一点点她身上的荔枝味儿。

鼻尖忍不住更往下,埋进那团她的香气里。

郑意眠拉拉围巾,看他:“我围巾里有什么吗?”

半晌,他抬头,不轻不重答:“有。”

“什么?”

“仙气。”

///

这趟行程的最终目的地梁寓还是没有透露,坐在车上的时候,郑意眠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好像特别喜欢带着她去经历未知,给她一种类似惊喜的东西。

目的地到达,梁寓熄火停车,下车给她开了车门。

下车进了正厅,郑意眠才发现这是一个游戏活动,名字叫“一感爱人”。

她转头问梁寓:“一感爱人是什么意思?”

梁寓解释:“就是用一个感官去辨认自己的另一半,比如要你去辨认我,你就只能在三个感里保留一个感官。嗅觉、触觉、听觉,你只能保留其中的一个,其余的全部都要屏蔽。”

郑意眠点头,说:“是我们两个都参加,还是一个人辨认另一个人?”

“你辨认我。”

郑意眠点点头,笑着反问:“那为什么不是你辨认我?你没信心认出我?”

“不是,”他看着她,“不想闻除了你以外的女人、不想摸除了你的手以外的手。”

“是我摸别的人,你就愿意了?”

梁寓还没说话,一边就有工作人员开始说明规则了:“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参加‘一感爱人’的活动,现在我的身后有几个房间,我来为大家解说一下游戏规则。”

“首先是女方分辨男方的环节,选择保留嗅觉的,就要蒙上眼睛,戴上放音乐的耳机、双手绑起来,通过对方身上的味道,分辨这是否是你的伴侣。”

“选择保留触觉的,就要蒙上眼睛、戴上耳机、挂着没办法准确闻出味道的香包。靠触摸挡板后露出来的那双手分辨。”

“选择保留听觉的,蒙眼、戴耳机、挂着香包,我们将为你伴侣的声音做变声处理,再播放给你听。”

立刻有人讨论起来:“最后一个太难了,变声之后哪分得清呢…”

“对啊,所以宝贝你还是选前两个吧。”

“那快点,给我摸摸你的手。”

“不如闻闻我的洗发水?”

“可是万一有人和你用一样的怎么办…”

就在一片嘈杂的争议论声里,郑意眠被人潮推着往前。

她最终,站在保留嗅觉的房间门外。

虽然不知道梁寓带她来参加这个活动的目的是什么,但她还是再三思虑,选择了应当是最不会出错的一个。

有黑色的束带一个个发放下来,梁寓站在她旁边,伸手给她把眼睛蒙上。

束带的布料很好,一蒙上眼睛,郑意眠确实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伸手拉了拉束带,而后,手被人绑住。

梁寓又把耳机给她戴好,耳机降噪功能很强,戴上之后,旁边的声音也逐渐离她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