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屹湘伸手捏住董芳菲的手指,“不是的。”

她手心很热。

芳菲叹了口气,一把将她搂住,又笑出来,说:“还行,我叫你,你还能应声,还有救。”

“别说的我跟活死人似的。”屹湘拍拍她肩膀。芳菲个子高,骨架也不小,但瘦的很,幸亏一张脸撑门面。她低声说:“别让我在同事面前丢脸啊,惹我哭你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芳菲笑,也低声说:“同事?除了那老妖婆,都是你下属吧?谁敢笑你?”她说着,到底松开手,站着打量了屹湘一周。“崇碧跟我说了点儿你的情况。不过,我还是想听你自己说。”

屹湘只是微笑。

若能拒绝,她永不会说自己。

芳菲似是看出她心里的想法。摇头道:“你知道我。被我逮到,想要甩脱我,除非你有上天入地的本事。”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屹湘抬了下手腕子,示意自己得进去了。本来这个时候她得一本正经的走进去看看新工作环境了,一下子被芳菲打断,这可真是意外。

芳菲“哈”了一声,抬手指着东边那家瓷器店,说:“这个,我的。”

屹湘惊讶,“你?”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芳菲小得意。

屹湘看着她。可不是刮目相看,这个有一阵子中文都说不利索的家伙,居然会抖古文…

“这下知道该怎么找我了?”芳菲挽着手袋。正经起来的样子,确实带着一股子事业女性的架子和味道。

屹湘晓得芳菲想说的其实是——这下你知道你是绝对跑不掉了?——于是点头说:“出门左转、进去喊‘董小姐’就是了。”

芳菲满意的放她走,看着她拾阶而上,被捧得珠子似的进了店门,才往自己那间店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隔了橱窗,看到屹湘站在里面,对着橱窗里那件最新款的婚纱说着什么…那脸上的笑容轻浅而克制,眼神温暖而稳妥;是湘湘,可还是不是那个会穿着沾满油彩的衬衫仔裤推开她的门就跳上床去打滚儿、进了她的公寓直奔厨房捞起洋葱圈就塞满口的湘湘?

此刻,她不敢断言。

忽然间想起什么,从包里先拿出手机来,看了一会儿,才打电话过去,开口便问:“你晚上定在哪儿请崇碧和潇潇来着?”

屹湘也看到芳菲边打电话边走远了。她站在阔朗通透的店里,继续听冯程程在跟她说刚换上的这件展示品是上个周才运到的,“…一到货就有好多电话来问,可不可以出售;或者可不可以定制这一款;也有问能不能出借的…汪小姐说,这一款是非卖品。”

屹湘走近些。

原来Josephina将展品撤出东京慈善秀之后,特地挑了这件送来北京…

“我们都开玩笑,说这款婚纱大概是被某位公主定下来了,自己不穿,也不让别人穿…谁配得上这件纱呢?瞧瞧,多美丽。会有人为了它付出一切的。”冯程程微笑着。说起这件礼服的语气,就像在谈论一件艺术品。

“但是,想穿这件礼服的新娘,可真也得等得起。”屹湘微笑。

“现在花一两年筹备婚礼的准新娘非常多。为了这份儿完美,她们愿意等。”程程笑着说。

“我们也但愿她们都愿意等。”屹湘转身。

店内空间大,而且切割利用的很合理,陈设的不多,都是精品,装修也并没有沿用LW一贯喜用的银灰色与天蓝色的装饰,而是用了暗红色调。因此并不显得空旷,走进来有种淡淡的喜庆和庄重感。

屹湘想想,可不是,中国人的传统,婚事最好还是跟红色沾边。

Josephina深谙此道。

“公司一贯公平,虽然国内市场还比不得外面成熟,倒也季季都把最新的样式来展示。不过这么快展示最新品,也不多见。”冯程程微笑道。

屹湘心知肚明,若不是她这个所谓的新设计总监空降来上任,何苦来的,Josephina要费劲把这件礼服先单独运来搁在这里…她摸不透Josephina真正的想法,但这个梁子结下来了可是证据确凿。

屹湘看看时间,十点钟刚过,听到外面车子响,冯程程接着说了句“是汪小姐的车子”。她站定了。

不一会儿,店门一开,那中等身材、面容精致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抬眼一见到屹湘,眉尖一挑,道:“Vanessa,你已经到了!”

第五章 没有城堡的公主(十二)

屹湘朝Josephina走去,她伸出手来,不料Josephina早张开手臂,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屹湘的下巴蹭到她的披肩,不知道Josephina用的是什么香水,屹湘几乎立即打出一个喷嚏来,她急忙忍住。

Josephina放开她,问:“我想你已经看过这里了?”

屹湘点头说是,这里很美。

Josephina微笑。

汪氏姐妹都有一对漂亮的眼睛。但Josephina长相跟她的姐姐完全是两种类型。

这么一想,她们三姐妹,真是太不一样了。

Josephina说:“来,先上去,我介绍你给同事们认识。”她走在了前面。

一路上,Josephina只问了几句旅途是否顺利云云,就在走进设计部办公室门之前,倒是说了一句:“啊,昨晚遇到车祸,你受惊了。小冯汇报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我就没有贸然问候。没有受伤吧?”

“没有。还好。”屹湘回答。

Josephina推开了门,里面正在工作的设计师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一时没有发现她们。

Josephina安静的看着他们,轻声说:“看他们工作时候的样子,会爱上他们的。”

屹湘微笑。

可不是。如此投入。

跟纽约的办公室风格不同,这里并不是一个一个隔断的空间,相对来说,私密性缺乏。

也许是看出屹湘的意思,Josephina说:“我喜欢大家一抬头就能看到别人绘图、打版、钉扣子…那样一锅粥的状态。”

屹湘点头。可以理解。

Josephina踏进去,拍了一下手。听到这声脆响,终于有人先抬起头来,随即叫起来,一屋子人都暂时停下手里的工作,Josephina说:“介绍大家认识新科状元——新任设计总监郗屹湘小姐——在纽约总部担任资深设计师数年,两周前在东京的慈善秀上,公司主打推出的‘蝴蝶’系列,就是出自郗小姐之手。我们欢迎郗小姐…谢谢她的到来,我们这个分公司有了最新鲜的血液——欢迎她!”

办公室里十几个年轻人,忽然爆发出来的掌声和欢呼声也是高分贝的。

屹湘笑着,跟大家简单的说很高兴将会跟你们一起工作。

“叫我Vanessa好了。”她补充。

“叫我Vanessa好了。”她补充。

“啊,蝴蝶。”有位棕色头发蓝色眼睛的年轻设计师笑道。耳朵上夹着一支红色的笔,看起来很俏皮,“安德烈?费尔南德斯。澳洲人。”

屹湘对他点头。

陆陆续续的,十来个设计师一一过来跟她自报家门和握手。

“大家继续工作,我们有时间互相认识。”屹湘退出来前笑着说。

Josephina替她打开旁边一间办公室的门,“这是你的。”她指着门上那个金色的铭牌。

屹湘看到,已经刻上了她的中英文姓名。

出奇的好看。

办公室并不算大。她在纽约的那个小座位,放到这里来,都恐怕要占掉半间屋子。但从窗口看出去是一个花园,假山流水都有。宽大的桌子上,新的笔电、新的色板、画笔…最新的时尚杂志也都在杂志架子上了。

“谢谢,样样都替我想到。”她回头,看到Josephina正在用一种淡淡的目光审视她、见她回头也没有掩饰这种坦然呈现的审视,她不由得心头一凛。“我很喜欢这间办公室。”

“应该的。这是小冯的功劳。来,请你到我办公室来坐坐。”Josephina转身先出去。

屹湘提了一口气,跟着Josephina去了她设在走廊尽头的办公室。Josephina的秘书替她们开了门,介绍自己之后,问了屹湘要喝什么,屹湘说咖啡就好。

Josephina请她坐。

屹湘在这间出奇整齐规范的办公室里立即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坐下。Josephina的办公室简直像是一间医生诊疗室,干净的让人有种错觉——这是喜欢看到下属“一锅粥”的工作的Jose?

Josephina正把窗纱推开,她对屹湘说:“工作累了的时候,椅子转过去,看一会儿,会觉得舒服很多——这里工作的压力也不比在纽约巴黎低,不过我相信你会很快适应。”

明亮的光线,让Josephina脸上的纹路纤毫毕现。她有很深刻的法令纹,这让她的面容看上去很不妥协。屹湘这是第一次与Josephina如此近的接触,虽然她并不紧张,但Josephina的确给她一种很深的距离感。

“对公司有什么建议、对设计部有什么不满意、还有其他的意见,随时可以跟我讨论。你权限范围内的事情,尽管去做。”Josephina看着屹湘,她端起秘书送来的红茶。

“我会。”屹湘简洁的说。

“住在酒店习惯不习惯?”Josephina问,“我已经交代小冯替你找合适的公寓。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可以跟她讲。”

“还好。”屹湘啜了口咖啡。最普通的速溶咖啡。“我会跟小冯沟通。”

一边喝着东西,Josephina简单交代了些工作上的流程,“资料我都已经交代秘书给你送过去了。晚上有没有时间?我来选地方,跟大家一起聚一聚,算欢迎晚宴。”

屹湘答应,“那我出去做事。”

Josephina点头。

屹湘走到门口,回头对Josephina说:“Jose,我听说,橱窗里那款‘桂冠’,不准备接受订制,也不准备出售?”

Josephina看她,“你有不同意见?”

“也许,看看市场反应?”屹湘说,“又或者,可以试着将钻石钉缀回去。”

“我是准备测试市场反应。”Josephina说。

屹湘笑笑,撤出来。回到自己办公室,冯程程敲门进来送了两部手机,跟她说已经办好了手续,按照她交代的,公私分明…

她整天都没有出过办公室。下午茶时间,埋头研究资料之际,冯程程进来说,有人送来茶点,说是郗小姐请大家下午茶。

冯程程看着她笑,递给她一张卡片。

屹湘拍脑袋。

她这个猪头,早该想到这一层。

“Jose的秘书过来问您饮食上有没有什么禁忌?”冯程程说。

屹湘摇头,等门关上,打开卡片一看,用自己的私人手机照着上面的号码拨回去,果不其然是董芳菲接的,一听她的声音就说:“我就知道你这个马大哈一定不记得请新同事吃茶。”

屹湘嘴上不承认,“你当哪儿都有下午茶的规矩?”

“别的公司可能入乡随俗没有,你们尊贵的LW就有。我跟老妖婆做邻居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们公司那点儿破事儿?”芳菲在电话里笑。

屹湘听她叫Josephina“老妖婆”,叹口气说“嘴巴还那么毒”,道了谢。

芳菲不肯就放过她,问她晚上有时间没有,要是没约人那就一起吃饭去。

屹湘笑着说改日吧,改日我请你。

听芳菲说了句一言为定,她挂断电话。心想芳菲还说她是马大哈,芳菲也是长年累月的学不来跟朋友迂回婉转;也可能是太了解彼此了,来两小节前奏就知道下面曲子的高潮会在哪儿——幸亏有货真价实的聚会摆在那里,不然会被芳菲带到哪儿去,谁知道?万一呢?

她不想今天在辛苦了一天之后,还要吃一顿辛苦的晚饭。

下班的时候大家果然都聚起来。Josephina的车子在最前面,兜兜转转带着大家去了一间位置僻静的饭店。

屹湘站在这窄窄的胡同里,抬头一看,周围的建筑高耸,顿时有些压抑感。就连高大的杨树也免不了被衬的矮小起来。

门口守门的石狮子已经被摸的头顶光滑,屹湘进门的时候也忍不住摸了一把,同时看到了挂在门边的木牌上几个墨绿的字:缘缘斋。没有落款。但这字写的极漂亮。

屹湘看着字,脚下便停了停。直到程程在里面催她,才发现自己落在了最后面。其他人都已经绕过了垂花门。她便随着走进东厢去。

Josephina应是这里的熟客。老板亲自出来招呼。屹湘坐在Josephina的旁边,听他们聊了几句,老板提到,说上房里叶先生宴客,是老早定下来的,不然上房那一厅该给汪小姐留着…屹湘心里一动。

叶先生?她倒也认识那么一位叶先生。

第五章 没有城堡的公主(十三)

屹湘将面前的筷子摆成对。

湘妃竹筷子,包了银。筷身上部雕的标识也是“缘缘”二字。再看,还是觉得写的好。

Josephina让传着菜单轮流点。屹湘见这当日的菜单上有一道爆肚丝,刚要下手,老板就在这时候特地解释说这道菜没有了,但有两样可替换的,问他们的意见。屹湘无可无不可,也就罢了。

席面精致,菜式却覆盖了从南到北绝大多数菜系。屹湘只觉得这桌佳肴恰似在座的各位,从肤色到背景,各式各样,混搭的也怪有趣的。

也许是因为有她这个新加入的在场,原本大家都有点儿拘谨。但开始上菜气氛便松动起来。说起吃的来真是聊天最好的切入点。

Josephina点了店里自酿的酒上来。

屹湘不喝酒。Josephina也依旧亲自给她斟了一杯放在面前。

竟是上好的桂花酿,即便不饮,看看这淡淡的金黄色,也有些醺然欲醉的意思。不过看得出席间的外国佬们多数并不喜欢这种酒,Josephina谁也不勉强,自斟自饮,酒喝的也大有意趣。

屹湘中途道歉离席,走出去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潇潇嘱咐她每天回家吃饭,照例她不回家,还是要通报一声的。电话接通的一刻,她立刻觉得,电话那头的母亲是一直在等她。心里就是一紧,急忙道歉。

听到母亲愉快的说没关系,又嘱咐她在外面也要吃好,还问她回不回来吃夜宵,家里煮了她爱吃的冰糖红薯。

冰糖红薯,别处绝吃不到的好东西。

这一诱惑不可谓不大。

屹湘拿着电话,低头在廊上踱了两步,问母亲:“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听到说是明天,她便说,明天不出意外就回家吃晚饭,然后说“以后我不回家吃饭会提早打电话的。”

她分明听到电话里有一点点异样的动静,然后才是母亲说好。

其实一家人能聚在一起吃饭,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她知道母亲是在等她这句话…

她站在上房的屋檐下。

春雨似雾。虽然是尚不能濡湿衣服的程度,但让肌肤滋润。北京的春天干燥,不想回来才没两日,竟都下了雨。

不由自主的仰起脸来,深吸一口气。

春雨的味道,寒凉中会有一点青草香…一点…烟草味?

她咳了一下。

竹布蓝帘子落下,屋里的暖黄色的光透出来,成了一片暗影。房里面谈笑风生,就在这暗影中,有一个更暗的身影…“嗤啦”一声轻微的细响,火柴被划着,一小簇火苗映亮了一团空气。

屹湘后退了半步,碰到了放在石栏上的什么东西,指尖刺痛。

“小心。”那人出声。

廊顶的灯亮了,随后有人叫道:“叶先生。”

屹湘甩甩手。

原来低矮的石栏摆着一溜儿花盆,她碰到的那盆,恰好是“银狐”。

听到那人说:“你们老板专门爱这刺儿头,还专门摆在这儿害人。”不愠不火的。

“是是是,我们老板就好这口儿不是?这不下雨了嘛,且说着让都搬进屋里去…这位客人,对不住您。”店里的白衣伙计,微笑着打躬上前,似是真的要搬走花盆。

“别介,是我不小心。”屹湘说着,揉着手指头。吹一下,真的不疼了。素日被针扎也是寻常事,这点儿刺痛不在话下。

那伙计笑了,“您要这么说,那我可就后面忙去了。”

“店大欺客。”站在光影中的叶崇磬低声说。

伙计笑着:“叶先生您就损我们吧…”说着人已经绕到后堂去了。空空的廊下,只剩下对立的郗屹湘和叶崇磬。

屹湘固然是没有料到“此叶先生”竟真的是“彼叶先生”;叶崇磬也没有想到自己出来抽支烟的工夫,竟然就遇到了“故人”——两个人彼此看了几秒钟,不约而同的点了下头。心里也不约而同的说了句“这么巧”。

叶崇磬掐灭了刚刚点燃的烟。

烟草味淡淡的弥漫着,清冷的雨夜里添了一丝暖意。

屹湘打量叶崇磬——西装领带都是深色系,浑身上下都有些全副武装的紧绷感,着实严肃的可以;但也许是背景换了,叶崇磬跟前两次相见,哪里有些不一样…她踌躇了片刻,还是觉得自己现在贸贸然说那句“我是你妹妹未婚夫的妹妹”,不妥,实在不妥…她搓了一下手指。况且这位叶先生,从前次通电话多问了几句他便不耐烦的语气来判断,也不是个太好相与的角色…真糟糕,潇潇以后要对付这么个大舅子呢。

她只顾打量着叶崇磬胡思乱想,却没留意叶崇磬也在打量她,而且发现,她的那颗七窍玲珑心正在滴溜溜乱转。

叶崇磬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就想笑了。

此时东厢有人推门出来,是冯程程,对着她招手叫“郗小姐,快回来,菜都凉了…”

屹湘对叶崇磬点了点头,说了句“抱歉”,从他身后疾步走过。

烟草味被微凉的药香刺破。

叶崇磬待这位“西小姐”回了东厢房,又划了一根火柴,重新点着了香烟…

晚餐之后,同事们七嘴八舌的提议转场子继续玩。有人说去苏丝黄,有人说去钱柜,还有人说干脆苏丝黄和钱柜都去…Josephina走到缘缘斋大门口说了一句“我老人家可不能陪你们年轻人疯了”,惹大家一阵笑,有人就趁机说散了吧,周末再聚好了。

当下Josephina先走,大家便互道晚安,很快三三两两的散去了。

屹湘在回酒店的路上不知道怎么忽然肚子痛起来。

偏巧进了电梯电话响,她接起来就说:“崇碧,我先不跟你说了,肚子痛…”她说着跺了跺脚,伸手揉着肚子。只盼着电梯能跟火箭似的,噌的一下子就到了她住的那一层。

旁边的人一身的烟酒气,她一边跺脚,一边闪避一下。

第五章 没有城堡的公主(十四)

是个身型高大的白人。穿着倒是整齐,气质也属上乘。但此刻除了烟酒气,身上还带了浓烈的古龙水味。偏偏脸上又通红。加上眼睛眉毛团在一处,被酒精烧的也看不出本色来了似的,就像了一只醉醺醺的白猩猩…

屹湘避到轿厢的一角。还是不够远。这股子浓烈的味道一潮一潮的袭过来。

她极讨厌这种烟酒气混起来的味道,尤其在这狭窄的空间里,那热烘烘的气息似是带了刺,刺的她背上起栗。

如果不是腹中绞痛,她真应另搭一班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