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悬崖摇曳的花朵(十四)

屹湘正有些窘,听他这么问,说:“怎么办,还真没有了。”

外面雨还在下,她见叶崇磬也是一身湿气。只不过他像是有备而来,大约是只走了这一点点路,并没有淋湿。他脱了外衣放在餐椅背上,雪白的衬衫上领带被他瞬间拉松些,人立时就放松了下来似的。头发大概因为外面起风了,被吹的有点儿凌乱,他拢了下,就恢复了那份儿利落清爽,听她那么一说,笑着又问一遍:“连点儿汤都没剩下?我可是一直开会到这会儿,只喝了两杯咖啡。”

屹湘手里正拿着一只小巧的青瓷茶罐,这会儿翻过来看了下底款,将茶罐放到台子上。

“倒不至于连点儿汤都没剩下。就是,我碗碟都洗干净了。Sophie点的菜很多。早知道,等你一下。”屹湘说。她刚刚已经将剩下的菜都打包了,料着叶崇磬的家务助理来了,也是替他扔掉的。况且也没有将残羹冷炙留下来给主人家的道理。

“我就这点时间,马上就得走,一下子要出去好几天,特意回来监工的。”叶崇磬看着台子上摞的整整齐齐的饭馆餐具,笑了笑,说:“这可怎么好。”他说着,就真的过来拨开那些餐盒,“你收拾的也太彻底了。这都成了大杂烩了。”

竟然是很觉得可惜似的。

屹湘一边好笑,心说让你吃剩菜…你吃得下去,我也得看得下去。

想着,虽然没想到叶崇磬会特意赶回来一趟,他说是回来“监工”,但照他的做派,回来看顾一下他们,是他的体贴和周到。又绝不肯轻易让人感到尴尬…她慢慢的敛了笑容。

叶崇磬看她一眼,就晓得她刚刚在腹诽,于是说:“那我吃点儿什么好呢…”自言自语的。

屹湘不出声。

叶崇磬就只是看她,她便渐渐的感觉到一股压力。

脚底下那个黑糊糊的小獒犬在起劲的咬着叶崇磬的裤脚,被叶崇磬一把捞进了怀里揉着头,快活的耷拉着粉色的舌头,呼着热气…屹湘就问:“这家伙怎么缩水了?”她分明记得,上次见到叶崇磬,他拉着的是一条巨型的獒犬,威武极了。一对铜铃似的大眼睛,会在夜里发着光。看着挺唬人的,不想却有着挺宽厚的性格。以至于到现在,她想起来,仍觉得可爱。

叶崇磬说:“旺财?那是亚宁的狗。”

“哦…董亚宁来过。”屹湘抽了张纸,去擦毛球嘴边的口水。小家伙忙了半天,口水都出来了。毛球不让她动,却来咬纸巾。她索性一手摁了它的脑袋,趁着这固定住的几秒,迅速的擦了它的嘴角一下。

毛球不乐意的对着她叫,她则瞪着毛球,说:“你小子浇我一身狗尿,我还没收拾你呢。”

叶崇磬攥着毛球的两只前腿,看这俩对峙的模样,忍不住想要笑,看看屹湘身上,又问:“亚宁来有什么事?”

“外面下雨,这边院门开着,他抄近路回家。”屹湘转身把纸丢在纸篓里。在旁边的洗手池洗手。

“懒的呀…还好你在。”叶崇磬把毛球放下,给它添了食物。

他起身卷了袖子,也仔细的洗过手。

屹湘站在一边看着,问:“你会做饭?”

“饿极了,只好自己动手。”叶崇磬开了冰箱,拿出一盒青菜来,说:“虽然没有米其林三星水准,煮碗面还难不倒我。”

屹湘交握了手,看着叶崇磬熟练的撕开包装盒,从里面取出净菜来。那菠菜翠绿的梗和叶子,新鲜欲滴。那青翠在他的大手里不盈一握…她抬手蹭了一下额角。忍住了想要伸手帮忙的想法。是她自己的一点很古怪的念头,有些受不了男人进厨房…她只好去收拾那些瓶瓶罐罐,刚刚被她多手拿下来看的茶。现在想,这么随便动叶崇磬厨房里的东西,实在是很不妥当…已经消退的窘意又来了。她清了下喉。抓紧把茶罐放回去。只是有些茶罐实在是精美,她忍不住多看两眼。

对美好的东西,她总抵不住诱惑。

“墨宝差不多可以喝了。这个时候应该是最香的。”叶崇磬头都没有回的说。

屹湘这才想起,她刚刚是泡了茶的。

“你怎么知道是墨宝?”她脱口问。手心里正掂着的白瓷莲花状茶叶罐,薄薄的胎,光线映进去,看的到里面有半罐茶。摇一摇,叮铃铃的响。

“那是珠茶。”叶崇磬听着响儿,说。

屹湘把莲花罐放回柜子里,问:“那这冰裂纹的呢?”她看着标签上的字。是叶崇磬的字迹。

“冰裂纹那个,武夷岩茶…那茶叶该换了,上回不小心被混了点儿别的进去。”叶崇磬说着,“标签是贴给方大姐看的,贴了也白搭,若是要两种以上的茶,她还是经常张冠李戴。”他说着,倒不是抱怨的语气。

“你这儿茶真多。”屹湘终于把所有的罐子都放了回去,掩上柜门。

“这回出差,我顺路去两个茶场看看。都在深山里,现在,采茶季节快过去了。”叶崇磬说,“你是不是要送水上去?”他把菠菜放进水盆里浸了半晌了,只是不见动手。

“监工大人,”屹湘终于是撸起了袖子,“麻烦您顺道送水上去吧,好看看工程进度,下来,也就可以吃饭了。”

叶崇磬立刻抽了毛巾擦手,干脆的说:“好。”

这分明是正中下怀。

屹湘也不管叶崇磬怎样了,好在一碗菠菜面,简单至极。她只顾了洗菜煮面,并没有叶崇磬什么时候走开、又什么时候下来的,只是中间,她看着锅子里的水汽蒸上来,弥漫了眼前这一片,听到楼上不断的传下来爽朗的笑声…是男人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常常会有的那种酣畅的笑。

叶崇磬,跟高师傅师徒初次见面,竟能详谈甚欢。

她手里的长筷子挑着面试软硬,觉得差不多了才关火。

外面雨下的很大,风也大,雨水吹到玻璃窗上,一阵一阵如鞭打似的响。

她看雨看的出神,冷不防听到一句“好了嘛”?叶崇磬人已经站在她身旁。

第十一章 悬崖摇曳的花朵(十五)

站的距离有点儿近,叶崇磬查看锅子里的面。

“刚刚好。”他说。

屹湘却有点儿懊恼。只顾了看雨,面在锅子里闷的时间稍久了些,吃起来恐怕不那么可口了。她忙用碗盛了,回头问坐下来等着吃的叶崇磬:“芫荽要吗?”

“要。”叶崇磬说。

屹湘把芫荽在面碗里绕了半周,看上去,十分的漂亮。

“谢谢。”叶崇磬接过碗来,“这是我的半生菜。”他微笑着,先挑起了一根芫荽。

屹湘坐下来,跟他隔了一个座位。

“人家说,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半生菜’。前三十年,我极不喜芫荽;不知怎的有一天忽然能接受了它的味道,慢慢的尝试各种吃法,才觉得以前错过了它的那些日子,真是可惜了。”他慢慢的说。

叶崇磬的嗓音本就有些低沉,这么慢的讲着话,就越发有些能蛊惑人心的力量似的,屹湘静静的听他讲。

半生菜…那日,崇碧笑她,说母亲提起过的她小时候吃到一点点的芫荽都会大发脾气的事情,也说到,叶崇磬也有这“毛病”。

只是,年岁治愈了他们…

“屹湘?”叶崇磬一碗面已经吃完,而屹湘也已经愣愣的瞅着他有半晌了。他有些不忍心打扰她的这种状态。他说着琐碎的事情,明明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她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那安静的自管出神的模样,自然而然。

他这么一叫,屹湘坐直了。

“够吗?”屹湘问。

“不够。”他说。

“这么一大碗!”屹湘低呼。

叶崇磬笑了。

屹湘立刻明白叶崇磬这是在逗她。她抿了下唇,有些恼的站起来。

“屹湘!”叶崇磬毫不犹豫的伸手拉住了她的腕子。他身高臂长的,隔了一个座位,只要一倾身,够到她毫不费力。

屹湘像被烫了一下似的,甩手。脸立即就红了。

他松手,看着她。

屹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急了。心里是有些发慌,慌的却不是地方,乱纷纷之间又想起那一晚两人相对的时刻…于是她又后退了半步。碰到椅子。沉重的椅子被她碰这一下,纹丝不动,却让她的腿弯酥麻而轻痛。就好像心尖儿那儿的感觉一样。

她对着叶崇磬,心里是明白他必然也想到了那一刻。

这个忽然间清晰起来的念头,就像悬在峭壁上的石头,随时会随着风滚落峡谷似的,那是一个险险的境地…当她再想后退半步的时候,叶崇磬缓了口气。

她稳住了。

“现在,不是时候,对吗?”他深深的眼里,是温和的光。

这般的深沉与温和,像一张密密的网。

屹湘转开脸。

她的侧脸,像精美的雕塑,带着特别的温度。

叶崇磬就见那柔润而弧度优美的下巴上,不多不少位置刚刚合适的那颗蓝痣,在微微的颤动…他和缓的说:“我得走了。屹湘,”他回身拿了外衣,“楼上房间里有我的衣服,新的,没有开过封的,你可以先换一下;或者让人给你送女装来?我这儿没有现成的。”

屹湘低头,工装裤上那一大团印记,半干不湿的…

“不用。我回去换就行。”她有些生硬的说。

叶崇磬已经换好外衣,看了她一会儿,说“我们过两天见”,才离开。

出了门,叶崇磬撑伞。

雨滴子打在伞上,噼啪作响。

往日他只觉得连绵的雨总会令他心生些许烦躁,此刻却没有,反而有一层说不出的松快。

发动车子的时候,他抬眼看了下窗外——董亚宁的公寓,从上到下灯火通明…

屹湘站在门内,听到叶崇磬车子离开,半点没有轻松的感觉。

她只知道从始至终,她对叶崇磬着恼,叶崇磬并没有道歉。而看样子,他也不打算道歉。

上楼的时候,她腿都有点儿发颤。

高师傅正在给壁画扫尾,拿着软毛刷子轻轻的、一寸一寸的过着画面,动作温柔。她进来,高师傅并没有留意到,只有正在摆弄那架物归原处的幻灯机的小白,对着她笑了笑。

整幅画被裱糊在墙壁上,带着一点点潮湿的味道,像刚刚出浴的美人。

她走向东墙,一步步接近,一步步的似走进了宁谧山谷间,身边是悠闲吃草、打滚、晒太阳的骏马…这是她自己的画,看着也觉得有出乎意表的美丽。

她轻叹一句,“当初是怎么想来。”

高师傅收了软毛刷,也叹一句,“可也是呢。”便没了话。

两人并排站着,细细的查看,再也挑不出别的毛病来了。画没有问题,裱糊更没有问题。

“叶先生懂行。”高师傅简单的说。

屹湘只点头。

“湘湘姐,你来看。”小白忽然叫道。

“哟,你怎么给动上了。”高师傅先回头,只看一眼便责怪徒弟。

小白急忙说:“我就调试一下机器,别挪来挪去的,出了毛病。”他打开了幻灯机,机子里的片子缓慢的自动播放,投影在西面墙上,是清晰的风景画。此时他被师父责怪,束起手,有些不知所措。

屹湘看了,忙笑着说:“应该没事的…这是哪儿,风景真好。”

幻灯机有些年头了。方方的一个,顶部是一个圆盘状,内里一格一个的幻灯片,动一下,往前推进一格,发出轻微的“咔咔”声音,随着这轻微的声音,画面轮转。

屹湘看着看着,便觉得画面里的风景似曾相识。

她轻轻的“咦”了一声。

金色的湖面,晨曦中清冷的森林,延展到湖心的木桥,古旧的游艇,木屋的落地窗…她好像听到了窗子里电话铃在响。

“老橡树。”她轻声说。

没错,她不会认错的,这是老橡树。她无数次流连的老橡树。

可怎么会…

离开的时候她又看了一眼这间屋子。那双人沙发孤单的落在屋子中央。

她关了灯。

出门时雨落纷纷,风是住了的。

刚刚停下来在她车子后面的轿跑离的有点儿近。

一排车子像是刚刚到达,车主接二连三的开了车门下车来,打头的是佟金戈,前后的几位目光灼然的看向她。她觉得眼生,只隐约认得其中一位,大概是叶崇磬的堂弟,于是只对最熟识的金戈点了下头。

佟金戈车子刚停稳,就眼看着屹湘从叶崇磬家里出来的。他表情淡漠的脸上,眉微微一皱。

屹湘并不理会佟金戈的反应。上了车,游刃有余的开车从前后包夹的奢华轿跑中脱离出来,扬长而去。

金戈听着叶崇岩在后面笑道:“还别说,就这范儿,可够带劲的。”他回头瞅了崇岩一眼,想警告他一句,崇岩却没看到,拎着酒就往董亚宁家门口去,走在了前头。

崇岩猛按门铃,楼上灯火通明的,人影不见,大门好半晌才开。

董亚宁刚刚正在他藏烟的窖子里搓烟叶,见人来才出来的。烟窖的门开着,一众人被烟叶味道吸住,纷纷的挤进那扇窄窄的玻璃门去,看董亚宁收的好东西。金戈隔着玻璃看亚宁那些刚完工的作品,笑了笑,说:“你还当真亲自动手啊。”

董亚宁雪白的衬衫上沾了点儿碎烟叶,一对眼睛眯着,吸了下鼻子,脸上有点儿沉沉的郁色。金戈见他这样,进门时准备好的话,也问不出口了。只说:“我们刚刚雨战,崇岩输了东道,琢磨着你这儿清净,今儿晚上就在这儿不醉不休了。”

董亚宁哼了一声,点了支烟,顺手拿起叶崇岩拎进来的酒,说:“这东道输的,可是大出血。”

金戈笑着,叫了叶崇岩他们出来,说咱们楼上去玩儿会牌,吃饭还早着呢,“老叶在家吗?叫他一起?”他是看着董亚宁的,董亚宁正巧朝旁边吐了口烟,对着他的旺财打了个榧子。

“甭叫,肯定不在家,今儿他得开一天会呢。这阵子跟大伯拧上了,有心思出来玩才叫奇事…”叶崇岩笑着出来,嘻嘻哈哈的,说了几句闲话。

一众人上楼,踩的玻璃楼梯铮铮然作响。

金戈看亚宁一眼,亚宁示意他先上去,“我收拾下这里。”

烟窖里温度适宜,有种特别的香味,他将已经搓好的几根雪茄仔细的封了条子,搁进特制的烟匣子里,看了一会儿,在匣子内侧写下了今天的日期…

屹湘进家门的时候,正赶上饺子出锅。

天气潮湿,从厨房到餐厅,水汽弥漫的。

崇碧和潇潇在互相打趣,都说对方饺子包的难看。

屹湘歪在门边看着他们俩,她忽然觉得浑身酸软,必须找点儿什么依靠。站了好一会儿,门内的两位愣是没有发现她。

郗广舒在上房门口也看了女儿的背影有一阵子了,才开口叫她。

屹湘答应一声。

“很累?”郗广舒让女儿进屋子。

屹湘摇下头。

“姑姑今天来过电话,潇潇婚礼她会回来的。”郗广舒说着,握了女儿的手。冰凉冰凉的手,她双手一合,搓着这双凉手。“她大概能住一阵子…先是自己回来,Allen要晚些。”

“嗯。”屹湘靠在了母亲肩上。

她就这么靠着母亲,哪怕只有片刻。

有这片刻的休憩和温暖,足以支撑她走的远些、再远些…

第十二章 玲珑醉心的彩虹(一)

从吉首到凤凰不过五十几公里的路程,因为夜间行车,却走了很久。租来的车子里安静的很,司机也不太讲话,车开的慢。从车窗看出去,并没有什么景色可看了,掠过去的,一团又一团浓重的阴影,是连绵的山峦。车前灯照亮的有限范围里,显见着路并不宽阔。

郗屹湘跟陈金素梅一路上都言语寥寥。

事实上从离开北京往湖南来,屹湘就发现陈太开始变的沉默。

这几日邬家本每日一个越洋电话问候,有一日特别拜托屹湘,说姨妈有严重的关节痛,如果太疲劳可能会犯病,请她多留心,行程的安排,和缓着些。

屹湘跟陈太同住那么久,是知道她有这个病症的。一路同行,她留意陈太的状态。还好,陈太除了较为沉默寡言外,身体并无不妥。她以为,眼下这模样,大概不是疲劳或者病痛的缘故。所谓近乡情怯,到了梦想中的故乡,那便不是怯,而是深深切切的悲伤了。

其实照陈太的说法,她出生在长沙,童年却是在上海度过,也只是随父母回乡探亲过。儿时的记忆,经过半个多世纪时光的打磨已然模糊不清。而她几乎所有的对故乡的印象,皆来自父母隔海相望时在遥想中美化了很多的描述…当想象中的故乡忽然出现在面前,屹湘能了解那种冲击。就像她这一次,公司包机在雨中的黄花机场降落的一瞬,从看到地面飞起的积雨开始,直到离开,两三日间,她无论到哪里,总被熟悉和陌生两种奇特的感觉交替控制着,难以确切形容。

甚至在工作过程中,她都觉得自己像是处在一个梦境里似的。小型的“翡翠之夜”已然璀璨夺目,比起在京城上演的那一场,却有更多轻松和快活的味道,更像一个派对。她能参与其中而又享受其乐的派对。在这个她视作故乡的城市。

屹湘与久未见面的Laura聊天,自称老湘人的Laura与她详谈甚欢。

但Laura说,她有一种很怪的感觉是,离开了也有几十年,这次回来,却觉得这里并没有变。而她刚刚回去自己的老家,觉得家乡也没有变。

Laura说这话的时候,她们在落成不久的LW分店中,刚刚完成了发布会的全部出演,观众还在余韵未了的状态中享受招待酒会上的杯光酒韵。Laura脸上的表情还是一贯严肃。看向屹湘的时候,却目光温和,所以便是前所未有的可亲。Laura跟她说,这连续两场发布会都很成功。没有做进一步的评价。但看了Vincent一眼,半开玩笑的口吻说:“Vincent给四分,还是保守了些。”

屹湘知道Laura甫一抵达京城,只在LW总部盘桓不足半日,便启程南下,在上海做短暂停留即飞抵长沙。那时她正在玉石工场忙的天昏地暗,仅仅是关注这位大老板的行程而已。Laura对着她的时候,心情好像格外的好了几分似的。不但调侃那意外状况,还提起了三月里在日本的事。

Laura问她喉咙是不是还总不舒服。

她笑了。想起上次偶遇,Laura赠药之谊。笑着说如果还有,千万再想着她点儿。

Laura认真的说,我索性给你要来方子吧,你在家中也好调制。

她还没有道谢,Laura接着就问她,是不是家人都在北京。Laura这样问及她的私事看似关心,她也老实的回答了。她想即便她不说,知道内情的Josephina也未必不会跟Laura提。她这么想着的时候,看了眼远处的Josephina,恰好Josephina也看过来。她就听Laura就说,那不正好,给你方子,让家里人照料你。

连正跟她们在一处的Vincent都笑了,说Laura你怎么这么婆妈。

Laura不以为意。她说,她还要在这里住一周,若是他们都不急着回去,改日一起吃饭。她住在了喜来登,足不出酒店,每日就爱在湘飨重复着吃那些她最爱的湘辣菜式…Laura问屹湘跟Vincent喜不喜欢本地菜式。

“非常、非常好吃,比如我每晚一客的酱香方肉。”Laura说。

屹湘听了就微笑。Laura只说菜名她就觉得要流口水了。

可惜Vicent是典型的外国人,他抽空去的是火宫殿,跟陈太搭伴儿,趁着她们工作的时候去吃了个昏天黑地。回来说,极爱的是那里的臭豆腐。倒吃不来这里正经八百做出来的上等湘菜,也吃不来这辣。他笑着说幸亏自己马上就走,再多呆一天,他会脸上冒痘的。

讲是那么讲,半夜里撺掇人跑出去要米粉吃臭豆腐糖油粑粑,最热心的又是他。

她是送了Vincent离开,处理完公务,才与陈太一同做了背包客一路向西行的。

临行前答应了Laura,回来会同她一起聚一聚。Laura并没有明说餐聚时还有谁在座,但她敏感的觉得,大概汪氏三姐妹都不会缺席…她还能记得卧龙梅下那美好至极的一个身影。那个身影,在这次小型发布会进行当中,似乎也出现过。只是惊鸿一瞥,她并没有看的十分清楚。只是Laura一句话,让她猜测至今。Laura说,我们大姐,难得关心下公司的什么事,这次竟然也多看一眼,所以还得多谢你们的努力…

她答应Laura赴这私人宴请,也有她自己的考虑。反正她陪陈太去过湘西,也还是要回来休整两天再回北京。正好跨了五一节假期,她有时间。

倒是Vincent走前,在机场送别的时候,隐约提醒她,汪氏宴请,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