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哥。”芳菲探着身跟叶崇磬打招呼,“叶哥说的是,这早晚还能上这儿来的女人,除了我不做第二人想——有好吃的啊?”

“回来路上觉得饿。”叶崇磬对芳菲点头。

芳菲瞅着哥哥手里那个纸袋,笑道:“闻着这味道就知道是四季斋的。他们家的白粥都能香出朵花儿来。”笑嘻嘻的,看了哥哥一眼。

旺财昂头用它那大鼻子碰了下纸袋的边缘。被董亚宁伸手揉了下头,很不乐意的甩着毛。

芳菲站在一边笑着,问道:“旺财,来一碗粥呗?”

“你要能给它喂进食儿去,我以后不管去哪儿也都放了心了。这小子戒心忒强了。”董亚宁打量一眼叶崇磬,见叶崇磬也看着旺财,问:“你是花了多长时间才喂熟了它的?”

芳菲招呼他们俩进餐厅,手脚麻利的给每个人盛了一碗粥。纸袋里也有两样酱菜,她用小碟子分别盛了放在桌上。

“谢谢。”叶崇磬坐下来。芳菲对他笑笑。他说:“忘了。”

芳菲正端起碗来,喝了一口粥就笑道:“听我哥说过。你为了让它信任,那些牛肉块,都是你先吃一口。”

“旺财跟别的狗不一样。”叶崇磬搅着碗里的清粥。

“我哥连养只狗都会养成跟他一样的德行。”芳菲吃着热乎乎的粥,心情好多了。她看看笑微微的叶崇磬,又看看坐在一边慢慢喝粥的哥哥,捧着碗说:“我去楼上房间里吃。”

“喂,等下要下来洗碗。”董亚宁说。

芳菲正站起来,举高了碗,一边护着粥不要洒出来,一边就踢了董亚宁一脚,说:“想的美!”她单跟叶崇磬打了招呼便离开了。

“芳菲有时候也跟小孩儿似的。”叶崇磬道。

“以小卖小的时候,能气死人。”董亚宁咂摸咂摸嘴,说:“今儿这粥怎么不是味儿?”

叶崇磬尝了尝,说:“我吃着挺好的。”

董亚宁没再说话,把一碗皮蛋瘦肉粥都吃光了,坐在那里。往日他一闲下来,总是点上一支烟。这会儿,手指头敲着烟盒,没有要动的意思。

“你今天去艾师那里,是动员拆迁?”叶崇磬问。他粥吃的慢。半晌,才吃了小半碗。

董亚宁没否认,也没解释。只是默默的,想着一整晚,在师父家里,对着师父和师母,其实他们加起来说的话,大概不超过十句。师父专心的临摹最近收入囊中的抄本,师母在一边看着,偶尔起身去一下厨房,看看灶上炖的汤——书香、纸香、墨香,加上润润的排骨汤香,居所里处处温暖。

“你怎么也说这些有的没的?”他笑笑。终于点上了一支烟。见叶崇磬仍慢条斯理的吃着粥,他往旁边吐了口烟。

“亚宁,”叶崇磬也不抬头,“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可热豆腐放冷了再吃,可能味道就不对了啊。”

董亚宁想了想,说:“是这么个理儿。”

“N37那块地…”

“怎么?”董亚宁眉一展,似笑非笑的。

叶崇磬点了下头,说:“你说放就放了,就很利落。”

“所以,那边捡了那回大便宜还不算,又惦记上玉梨巷了?”董亚宁抬了抬身,将烟灰缸拖过来在手边,却并不弹烟灰,笑眯眯的,细长的眼睛,眼角上扬,看上去,笑容美好而恬淡。

叶崇磬放下瓷勺。

“当我是软柿子呢?”董亚宁笑出了声,看上去是真心实意觉得好笑了。“可小心,捏软柿子不要紧。吃软柿子也不要紧。要是冰了肚,落下病,我可也不落忍呢。”

叶崇磬眉眼间也全是笑意。

董亚宁看他几眼,说:“我明白。”

“我就是怕你太明白了。有时候,糊涂点儿不是坏事。”叶崇磬将董亚宁的碗也收了。

“又给我上课。”董亚宁略有些不耐烦,“糊涂?人太岁头上都敢动土了,我还不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犯太岁?”

“不看僧面看佛面。”叶崇磬洗碗机调到合适的档位。喷溅的水花打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力道十足的。

董亚宁哼了一声,一把将手里的烟盒对着叶崇磬扔了过去。

叶崇磬收了,眼睛却转到别处,扫了一周,问:“有开了的酒嘛?”

“新鲜。你也有半夜找酒喝的时候。”董亚宁撇下嘴,说:“昨儿晚上开了一瓶,我就喝了一杯。太难喝了。什么东西啊,好意思说是03年性价比最高的新世界酒,能酸掉牙——不信?不信你尝尝。”他说着站起来,打开空荡荡的酒柜,拿了那唯一的一个酒瓶出来,放在餐台上。

叶崇磬回手拿了鼓肚玻璃杯放过去。看着餐台上的瓷器,问了句:“又是芳菲送你的私人珍藏?这么好的东西。”

“言下之意,这么好的东西,不拿去淘换钱,给我用了,牛嚼牡丹了是吧?”董亚宁开了酒瓶。两只酒杯里分别倒入浅浅的一汪,一手一杯,递给叶崇磬一只。

叶崇磬笑着,说:“你呀。”

“叮”的一声,两只酒杯碰到一处。有一点嗡嗡的余音。

董亚宁抿了一口酒。

其实这酒没有他说的那么难喝。反而是开始味道淡淡的,余味却是越来越浓,果香之后,有可可香。

“亚宁。”叶崇磬晃着酒杯,看这暗紫色的酒液。

董亚宁又抿一口酒,叶崇磬叫了他一声之后,目光炯炯的看着他,这眼神,令他没来由的有种特别的预感。他听到叶崇磬说:“还真难为情…而且这样有点儿奇怪。”

董亚宁的酒杯又碰了叶崇磬手里的杯子一下。在这余音袅袅的嗡嗡声中,他问:“你看上了个女人?”他将杯中的酒全都倒入了口中,也看着叶崇磬。

第十六章 淡影空濛的山河(二)

叶崇磬微微愣了一下。董亚宁问的如此直白,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中。两人的目光隔了短短的距离,交错缠绕在一起。

“是。”叶崇磬说。他这才喝了口酒。

董亚宁点了点头。

可有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握着空空的酒杯,不发一语。

董亚宁低了头,拿着酒瓶,稳稳的,给叶崇磬添酒,问:“你看上了她,她呢?”酒瓶旋转了九十度,掂在手里。停了一会儿,才往自己面前的酒杯里添酒。

“这酒倒没有你说的那么差。”叶崇磬将酒杯拿起。

董亚宁看着瓶贴。旧旧的色彩,虽是新世界的酒,做出的却是老旧的姿态。矫情也是矫情到了一定份儿上。

“她的事,以后你自然会知道。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叶崇磬说。

董亚宁把空酒瓶放下,询问的眼神望向叶崇磬。

“你的Money,也是匹栗色马。跟暴龙同种同源,又都从英格兰来的。”叶崇磬说。

董亚宁笑了,说:“还以为你要说什么。难怪。没错儿。Money是最好的种马。你看霹雳那小崽儿小霹雳的模样,多俊。活广告。”

“不过,我可听好多马主说,跟你联系,都被你一口回绝了,连商量的余地都不给留。”叶崇磬微笑着,“我倒觉得奇怪。当初不是你跟我说,这门生意一本万利?”

“那是当初。我买了Money回来,是冲着它的纯种儿血统,那可是英格兰top10的种马。在原来的马场,等着让它配种的,就能排到三年后去。”董亚宁笑吟吟的,“可我真得了Money,就没那么财迷了。Money和霹雳是自由恋爱啊…要它跟暴龙嘛,得看Money喜不喜欢暴龙。”

叶崇磬说:“暴龙就脾气不好。”

“Money脾气就好?我头回飞过去看它,见面儿就尥蹶子给了我一下子。说到这儿,暴龙当年也给我过一下子,要不,让Money替我报个仇?”董亚宁说着,似是在认真琢磨。

叶崇磬笑微微的。他回手关了洗碗机。屋子里安静下来。

“Money对霹雳是一见钟情。现在日日黏糊在一起。看着它们一家三口,我就觉得这门生意算是砸了。”董亚宁笑。擦了下下巴,说:“这畜牲怎么也就有这样的。静等着它移情别恋吧。反正暴龙不是没机会。起码暴龙比霹雳年轻漂亮呢。”

叶崇磬有点儿哭笑不得的,半晌才说:“人看马,跟马看马,能一样嘛?”

“那你还替暴龙惦记着Money?”董亚宁将最后一点酒都倒给了叶崇磬,笑着问。

“驯马师说,暴龙还就看Money顺眼些。”叶崇磬看董亚宁瞪眼,摆手说:“不勉强。”他抬腕子看看时间,“我该回了——这事儿你记着啊。”

“忘不了。”董亚宁手抄在裤袋里,送叶崇磬。

叶崇磬出门的时候在门厅里略站了下,电梯上来发出提示音,他慢吞吞的转身,关门前,他问:“亚宁,我是认真的。”

“我也不是随便答应的。”

“还有,崇碧让见了你特地再提醒一句,明天六点整,千万别耽误了彩排。”叶崇磬没等预料中董亚宁那句骂溜出来,便说了句晚安,关了门。

走进电梯,合上门的时候,叶崇磬才放松了一下筋骨。天气热了,他穿了薄薄的亚麻外套,背上还是湿了一个透。黏糊糊的,很难受。

仔细想想,从球场出来,他好像就没有断了出汗。

亚宁公寓里,似乎温度也有些高。

叶崇磬脱了外衣。

电梯停下来。叶崇磬站在里面,靠着扶手,半晌没有挪地方。

董亚宁,从头至尾,没有说出那个名字,只用“她”来代替…

董亚宁想,叶崇磬那句话的味道,很西洋。用英文说呢,就是I’mserious。对。他不怀疑叶崇磬是认真的。但是这么说出来,他到底指的是什么?

“你们两个打一晚上哑谜,累不累?”芳菲的声音忽然冒出来。

董亚宁一回身,看到芳菲抱着手臂,靠在楼梯扶手上。也不知道她在那儿站了多久了。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站在这儿多久了。

“你怎么跟鬼似的,走路都没动静的?”董亚宁晃了晃他的长手长脚,吊儿郎当的。

“我叫你,你也未必听的见。”芳菲说。

亚宁以为芳菲接下来又要呛他几句,却不料从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火药味。这反而让他多看了芳菲一眼。他脚下没有停,预备往书房去。几乎就在顷刻之间,他的状态,已经切换到了工作上。

“哥。”

就在他推门的一刹,芳菲叫他。

亚宁的脸,被屋子里的明光跟廊上的暗光分成了两半似的,看上去,俊美的有些诡异。他看着芳菲,等着她的下文。芳菲却发了好一会儿的愣似的。亚宁就一直等着。

芳菲心里不知道怎么着,就觉得发了酸。她想她也许是被酒给泡了心,今晚憋在心里的很多话都浮了出来。压都压不住。

“他的意思,难道真的是想跟你说给马配种?”芳菲问。

董亚宁的嘴唇蠕动了一下。

“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要不得不与你为敌,事先通知一声,是道义,也是他厚道的地方。”芳菲说的慢。跟她平时同哥哥讲话完全不用组织言辞的作风相比,此时的遣词造句已经显得过于慎重。“我不想说我早提醒过你这种话。毕竟现在,还不算晚。我就想问你句话,哥。”

书房里电话响起来,董亚宁没急着去接。

到电话铃停了,芳菲才接下去说:“谈恩施有她的眼睛,顾嘉琳有她的鼻子,逄晓苏有她的嘴唇…陈月皓有三分像她,莫怡然更邪,下巴上有那么一颗痣,几乎是在同一个位置。”

芳菲一个字一个字的咬清楚,只觉得自己胸口先钝钝的疼起来,哥哥还是静默的听着,看不出也辨不清,他是不是有半点儿情绪的变化。这对他来说,显然是不正常的,如果她戳中了他的心事;然而也可能是最正常的,如果恰恰也是她说出了他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我就想问你,你拼了那么久,可凑起另一个完整的她来了没有?”她问完了,安静的站着。

第十六章 淡影空濛的山河(三)

电话铃恰在这时响了,董亚宁这回毫不犹豫的转了身。

门没有关紧,芳菲听到里面亚宁接了电话,语调平稳而又有力。她走近了些,替他关好房门。默默的,叹了口气。

董亚宁眼看着房门合上,他想叫住芳菲,却没出声。正在电话里讲的事情很重要,他并没办法分神。

****************

早上刚进公司,郗屹湘便在办公室里接待了意外到访的陈月皓。

这场没有提前预约的会面,令她多多少少有些不愉快。

陈月皓甫一进门便满脸歉意的对着屹湘微笑,说:“郗小姐,我对不起您。”

屹湘请她坐,让冯程程给她上咖啡,说:“时间这么早,来点儿咖啡提提神。有什么话,慢慢说。”她打量着陈月皓。看起来,陈月皓的精神有些不太好。

其实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头仍剧烈的疼。疼到令她清楚的计算出自己有多久没吃止疼片了。像昨晚那样难熬的疼痛,她硬是扛了过来…

坐在屹湘对面的陈月皓犹豫了一下,才让自己的助理将带来的袋子放在茶几上打开。她小心翼翼的说:“郗小姐,一切的损失,都包在我身上…但我实在喜欢这件礼服,我希望您能替我修复。”

屹湘的目光随着那手脚麻利的助理在移动,衣袋被打开,助理将用薄纱仔细包裹好的黄色礼服取出来,轻手轻脚的抖开、举高,展示在屹湘面前——屹湘心想这是怎么了,她可不是专门的织补师傅,怎么今年接二连三的,总出现这样的意外?

她黑沉沉的眸子在平光镜后盯着礼服。平光镜柔和,将她越沉越冷的目光过滤掉了一部分寒意。但陈月皓仍然感受到了她身上传递过来的强烈的信号。陈月皓不由得紧张了些。

此时冯程程正端了咖啡进来,她倒吸一口凉气,马上转眼看向自己的老板。

毫无疑问,那脸色是相当的难看。而且,她根本没有想过,要掩饰自己的情绪。

“郗小姐…”陈月皓开口,声音很轻,非常局促的,“我知道,说对不起已经没有用。我愿意把这件礼服买下来…而且,愿意补偿您和公司的一切损失…”

冯程程将咖啡杯放在陈月皓的面前。咖啡不小心撒了一滴出来,溅在茶几上。但谁也没有留意到这一点。大家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郗屹湘的反应上。

“不卖。”屹湘说。她的目光笼罩着面前这件礼服。很显然是被蓄意毁坏的。那碎边有丝丝缕缕的丝线跳脱出来,是轻盈的,却也是带着死亡一般的腐败气息的。

“郗小姐,能不能…”陈月皓被屹湘的断然拒绝弄的更局促。

“不能。而且,从今往后,我的设计,不再提供给陈小姐您。”屹湘说。

“那您能听我解释一下嘛?”陈月皓不死心的问。

“不必。抱歉,我今天很忙。如果陈小姐没有别的事情,我们再会。”屹湘站起来,“程程,替我送陈小姐。”

陈月皓不得不站了起来。她还想说什么,却被屹湘眼神里的冷淡阻止了,于是一言不发的转身往外走,在出门的一刻,她又回身,对着屹湘深深的鞠了一躬。屹湘无动于衷的背对了她。她拦住要送她出去的冯程程,出了屹湘的办公室,迎面却碰上了Josephina。

Josephina见陈月皓脸色极差,迅速的瞥了一眼她身后紧闭的房门,笑着问:“Jessica怎么这么早上来?来见Vanessa?”

明知故问的。

陈月皓原本十分沮丧,见到Josephina这老熟人也不得不打起精神,说:“Jose,千万替我在郗小姐面前美言几句。这一次,是我重大失误。”

Josephina没头没脑的听到这两句,不明就里。可她是多么通透的人,立刻顺着话就接下去了,说:“放心。Vanessa的性情为人,你应该清楚,顶好。即便有什么事,Jessica,我们是这么久的合作关系了,对不对?互相都担待些。”

陈月皓只得笑着说是。有些勉强,但看向屹湘的办公室门,不由得轻叹,说:“Jose,这一次,是要郗小姐多担待了。我改天再来。”她跟Josephina道了别,匆匆离开了。

Josephina催促冯程程送一下陈月皓,自己倒站在原地良久。她这会儿,也有点儿犹豫。只是想想自己来的目的,她在门口轻轻的踱了几步,敲了门。

“请进。”屹湘背对着房门,没有立刻回身。

Josephina也没立刻出声,只看着屹湘独立的背影。薄衫长裤,闲适优雅。窄窄的背,看上去,柔美极了…她看的有点发呆,一时忘了开口。

“走了?”屹湘边问着,边回身,见站在门口的是Josephina,“Jose,是你。”

她们俩这段时间在公司里总是错开。Josephina出差的时间比在公司多,即便是在,她们也仅有在开会的时候碰过面。

屹湘隐隐的觉得,Josephina看向她的眼神慢慢的多了一层探究,也有些回避的意思。她总以为是那晚陈太大闹汪家宴席落下的后果,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是我。”Josephina看到被挂在衣架上的礼服,立刻明白了。她走到衣架前,戴上眼镜,仔细的看着。剪刀切上去的切口、撕碎的纹路…“下手真狠。”她说。收了眼镜,看看屹湘,“难怪你生气。”

屹湘不语。

她知道自己目前并不冷静。而该说的,对着陈月皓,其实已经说尽。

她只觉得心疼。尤其,是有些原本不该做出的猜测,不由自主的从心底冒出来的时候,更令她觉得疼痛不已。

“Jessica是性子最温柔的人,这一定不是她做的。你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来惩罚她。”Josephina说着,坐到了屹湘对面的椅子上,并且示意屹湘也坐。待屹湘坐下,她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说呢?”

“她还是公司的最重要的客户之一。”屹湘说。干脆的,也是不留余地的。

Josephina淡淡的笑了笑,说:“你跟公司怎么能分开?不要这样。你在气头上,说什么都可以理解。我能理解,Jessica更能理解。她刚刚还拜托我替她说几句好话…不过,如果你实在是不愿意,那么这段时间Jessica这边只好仍由我负责。好在我们也有几年的合作关系了。”

屹湘注意到Josephina今天对她特别的耐心。

Josephina也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失常,她沉默了片刻,才说:“我过来占用你一点时间,是想跟你说件事情。”

屹湘点头。

Josephina看着屹湘的眼睛。看着看着,不由的想起另一双眼睛来。她激灵灵的,感受到心尖儿一颤。

第十六章 淡影空濛的山河(四)

“Jose?”屹湘见Josephina走神了,轻声叫道。她桌子上一堆的文案,Josephina想必也日程满满。跑到她办公室来发呆?这不是Josephina的作风。何况,她们也不是没事闲聊的关系。

Josephina点了下头,说:“我来,是为上次的事情。我对那晚自己的态度跟你道歉。”

屹湘看着Josephina。

“我是来告诉你,有人想单独见你一面。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

屹湘抿了下唇。这才明白Josephina为什么态度是如此之迂回婉转。她在心里笑了一下。骄傲不羁的Josephina,有她在意的人呢。

“是…”她拖了一点音。倒是并不难猜出,这位想见她的人究竟是谁。她只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汪瓷生那对美丽的慧眼出现在她面前。她的意识有短短的凝滞感。耳边也同时交替出现着陈太那歇斯底里的和凄然的声音,一头是控诉,一头是叙述。每一样都挑着她额前的神经。她忍不住抚了一下额头。

“是我大姐。她原本想尽快跟你见面。但,美国那边出了一点点事情,她当时必须赶回去处理。所以直到今天才拨出时间来,希望能跟你见见面。”Josephina看着屹湘的小动作。屹湘今天的脸色很不好看。她细细的看着。不得不承认,自从郗屹湘调职来这里,她每一次的打量,起初是出于职业或者是挑剔的目的,并没有真正认真的看过她,直到不久前。

越看,越觉得惊心。

她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只觉得自打进了这间办公室,她的气一直提着,甚至是有些提的过高了,以至于心肺都不堪重负似的。

她暗暗的笑自己。这似乎是有些过于紧张了。很多惊心,都可能因她的敏感而牵强附会。

“Jose,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屹湘不太理会Josephina的打量。她不是不知道Josephina在探究她,但是她并不在意。

“我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但是,既然她坚持,我还是替她转达她的意思。她是十分固执的人。而且,越来越不习惯被拒绝。”Josephina照直说。

屹湘心里有些异样,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汪瓷生要见她、汪瓷生要见她…为什么一定要见她?怕她误会了她?她误会与否,对汪瓷生来说,真有那么重大的意义?她这么一个毫不相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