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支离破碎的夕颜(四)

从这边往外面要穿过一个室内庭院,小巧玲珑的假山流水,意趣横生的。他慢走着,脚下卵石小路湿润润的,靠近水的地方,还生了青苔。

远远的就听到一阵笑,抬头,前面两个并立的身影,背对着他,正是叶崇磬和罗焰火——罗焰火跟叶崇磬的个子差不多高,这会儿勾着肩、在叶崇磬身边低头说着什么,叶崇磬难得的大笑,罗焰火就笑的更厉害…罗焰火一阵风似的走了,叶崇磬站在原地。

董亚宁看着叶崇磬松了松肩膀,转回身来对着他的方向,看到他,不意外,摊了下手。

亚宁走近了,崇磬问:“这是要走了?”

亚宁点了下头。

“还想叫你再喝几杯。”他说。

董亚宁见他脸膛红彤彤的,知道他是喝了不少,就说:“改天吧。改天好好儿喝。”

叶崇磬倒笑了,看着他,说:“怎么了这是?”

他一问这句出来,两人都沉默了一下。

“生分的。”叶崇磬解了下衬衫钮子,“我刚跟小罗只是随便聊了聊。”

“他是看见我了才跑那么快的?”董亚宁往旁边长椅上一坐,也笑吟吟的。

叶崇磬跟着坐下来,说:“嗯,他怕你放旺财。”

“哈哈!”董亚宁笑两声,点了烟,“你做什么又蹚这浑水?”

“我有么?”叶崇磬仰头一笑。

“没有么?”董亚宁反问。

“没有。我脸没那么大。一处坐下来,是他自个儿先说的,没意思。”叶崇磬说,缓缓的,也点了支烟,“就是他说了没意思,我才觉得有必要给你提个醒儿。”

“知道。这事儿吧,若是照我这么弄,让我过去了,别处还不定下什么绊子给我呢。”董亚宁皱了下眉,随即舒展开。一晚上的郁结,放下了好些。“怕他呢!”

“留神吧。”叶崇磬也想着自己的心事,半晌不言语。他看看董亚宁,这人,只火爆脾气一样就要命;至于罗焰火…“说起来你们俩还有点儿像。”

董亚宁没接茬儿。

叶崇磬呼了口气,头也有点儿沉了。按说今天的酒不应该让他成了这状态。他捶着眉心,说:“这点儿小事儿闹的满城风雨,想想也真是奇了。”

董亚宁心里一动。他总觉得叶崇磬今天每一句话都是话里有话。虽然他往日也不总是把话说特别透的脾气,但今天是格外的。他皱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只说:“这些天你也够操心的。”

“可不是。乏了,就容易醉。”叶崇磬笑了笑。

他不常笑。今天笑的有点儿多。

董亚宁又觉得不寻常。

“我今天晚上见过屹湘。”叶崇磬说,没看亚宁。

“是吗。”董亚宁应着。

“她刚从艾老那儿回来。也挺担心的。”叶崇磬仰了头,靠在椅背上。穹顶上虽是人造的天幕,星星也在闪烁。只是没有月亮。是了,月朗星稀。星空璀璨的时候,月总是不见踪影。

“她找你?”董亚宁问。一共三个字的问句,重点咬在了那个“你”上。

“不是,是正好我约她。”叶崇磬说。搭在椅背上的手臂晃了下,烟灰随着便往下落,掉在池中新生的莲叶上。照往日他是不会这么做的,可这会儿他借着酒意,就想这样。“吃了顿饭,聊了一会儿。”

“哦…都聊什么了?”亚宁问,闲闲的,不在意的。叶崇磬没说她担心的是什么…担心么?她说的,没什么舍不得。还有神马担心,也就是师父了。

他晃着颈子。

是啊,就算是担心,她也跟他说不着。

“没什么,一些琐碎的小事儿。”叶崇磬的表情淡而柔和。

董亚宁看着他,半晌之后,说了声“先走了”,便站了起来。

“亚宁。”叶崇磬在董亚宁身后叫了一声,亚宁顿住脚步,但没回头,“这些年,你有不如意的地方;她也不容易。”

他知道董亚宁不会回应。亚宁果然没有。也没有明显的反应,只是大步流星的走了。脚底下是虎虎生风发步子,普通的衬衫西裤把他细瘦高挑的身姿勾勒的挺拔,但也是火爆而倔强的姿态…看着这样的姿态心里难免不安。

他也许不该揭开这个伤疤…他今天是醉了。

“叶哥。”佟金戈走过来,坐到叶崇磐旁边,“借个火。”

他把打火机递过去。金戈看了,笑笑说:“终于鸟枪换炮了啊。”

“戈儿。”叶崇磬有些醉意朦胧。喝下去的酒,劲儿在慢慢的发散。

“咹?”金戈还在看着手里这个打火机。翻过来看看底部刻的字样。“也就是董哥,什么玩意儿也喜欢个古意儿…咹?”

“早觉得我不地道了吧?”

“没有。”金戈立刻说。他是见董亚宁就那么走了,有点儿不放心便跟了出来,远处看着董叶二人坐一处聊天,直觉的他们是有什么话要说,便没有早过来打断。

叶崇磬一笑,慢条斯理的说:“有。”

金戈想着,说:“我多咱还那么说过?你不是那样的人。况且,有些事,外人难明白,也难说。”

“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叶崇磬扶着脑后。

佟金戈烟叼在嘴里,只看着叶崇磬的表情,却忘了点烟。

叶崇磬拿过打火机来,“噗”的一下摁出火苗子,金戈这才反应过来,忙吸了一口。

“她有什么好的,这何苦来的呢?”金戈说。

叶崇磬看看他,却问:“那芳菲有什么好的,让你念念不忘?”

金戈哑然,苦笑一下。

状似迥异,情同一理。确然。

叶崇磬见金戈无话,拍了下腿,站起来。也不道别,轻走几步,已经绕过了水池,迅速的,人便消失在了那玲珑的假山之后…

闪电一样的监控摄像头在拍照的瞬间,高光照亮了路面,董亚宁的眼前顿时被耀的一片花白。

随之而来的,脑中也有瞬间的空白,空白里又印着一张张的照片——车子里的她,驾驶位上坐着,一手撑在门上,一手扶着方向盘,脸被光打的雪白,唇都紧紧的抿着,表情严肃的很——罚单和打印出来的照片证据摆在办公桌上,他死死的盯着,盯了好久。

那张脸看上去是那么的可恶。

一巴掌拍上去,顿时揉成碎片…

他降了车窗。

车速太快,风就更大。凉风贴着头皮,吹不掉他的心头渐渐聚拢的狂躁。

他猛的又一踩油门,人像被猛推一下,心脏那悬空坠下的感觉,扯成一股说不出的难受。车速已经飙升到很高,他却觉得不够,仍是不够,前面十字路口处他闯过一盏红灯果断右转…后视镜上系着的那一线莹白被甩过来。

他扫了一眼,颌骨再次磕巴磕巴的响着,可耳边似又被玉坠子摇摆的煽起的海浪声充满了…

她柔软的手臂紧紧的箍着他的腰,身子贴着他,小小的团团的面孔印在他后心的位置,不出声,只有呼吸带着温热潮润,让他背上的肌肤骨肉开始小幅度的紧缩、却又不敢动,生怕一动,哪怕是微风拂了兰叶的力,蝴蝶也会飞走的…他低了头看她扣在一起的手。

月光下,细细的手腕子白净极了。

他的手在大裤衩布兜里,握着一样东西。洗澡的时候从原先的衣服里取出来的,还没来得及给她。温润的玉坠子攥在手心里久了,会把人的体温吸了去,变的发热发烫,于是让人心里发慌…他轻咳了一下,说:“回去睡觉吧。”抓着她的手腕拉开。

从她紧紧的拥抱中脱离出来,心立刻空了一下。他嘴巴有点儿发干,也闹不清眼下自己到底是想被她抱着,还是不想。只是隐隐的觉得再这么下去,恐怕会,糟糕…她仰头看着他。

那清澈的眼神里有种无惧无畏,让他心头一凛。

推着她走进堂屋,一东一西,是他们俩分别的临时卧室。

“…晚安。”他说。

“…”她不说话。

走了两步,布兜里玉坠碰到腿,他站住,一回身,她刚刚推开、房门。

“喂,你等等。”他叫住她,“这个还在我这儿。”

他走过去,低了头,从布兜里拿出玉坠子。暗暗的堂屋里,几乎是靠着他的感觉,准确的给她挂在颈上。他手是绕到了她颈后的,系的仔细,一扣又一扣的,细碎的柔发随着他的动作,蹭到他的手指,痒痒的。等终于系好了,他又仔细的拽了一下,说:“好…”她的小下巴撞在他的下巴上,柔软的唇齿咬着他的,趁着他发愣,灵巧的小舌头灵蛇一样钻进了他的唇间…

第十九章 支离破碎的夕颜(五)

他明明觉得眼下、在这里、还是这种状况,很不妥当,好像什么还都没有说下,怎么就这样开始了?可胸口的鼓噪就像只有这一种方式才能赶跑,那鼓噪追着甜蜜和幸福感,满满的充盈着心…于是力气就越来越重的使出去,是种呼吸也不要了的生猛。

也许是劲儿用的狠了吻到她疼,她抓着他手臂,抠的特别死,让他也疼。

终于停下来猛喘气的时候,他已经将她挤到了门板后。木门板被他们挤的咯吱乱响,在暗沉的夜里和旖旎的气氛下,有些惊心动魄,又让人心旌乱动…有海浪声、远远的也有汽笛声,近处还有如雷的鼾声…这些都存在着,又似乎都不存在。

他们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呼吸平稳了些,心跳依旧猛烈,她的手怯怯的却又坚定的,挑起他的棉衫,放在了他柔软而强韧的腰间。

身旁,只有月光洒在宽大的炕上,一领簟子泛着柔光,凉凉的,可是凉不透两个人如火一般的心。

他背对着月光将她搂在怀里,她的手臂就环住了他的腰身。两具身躯从未如此紧密的贴合在一起,她的每一寸,都在他身上。体内的热是已经达到了从未有过的程度,他身子像弦一样绷的直直的,只差一点儿就会不顾一切的断开似的…他轻声的问:“湘湘,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她点点头。鼻尖下巴搓揉着他的胸口。

“那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嗓音哑的厉害。喉咙已经被身体里的热烘的发干了。

她停了一会儿,才又点点头,翘了脚,在他耳边用极低极低的、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想要你。”

他抱起她,小小的柔软的不盈一抱的她,被他放落在簟子上。温柔的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像是自己了,就好像,她是世上唯一能让他将自己的温柔袒露出来却不用觉得难为情的人…几乎是完全靠着本能,他摸到了藏在她背后的胸衣扣子。她背上也细细密密的冒着汗,让他手指间有些湿湿的,她的衣衫沾了汗水,涩涩的,贴在他手背上。他捏住挂扣,好一会儿才解开——这比他想象中容易,接下去要做的,却比想象中要难。

面前这一幕在他的绮思遐想中出现过很多次,每次却都止步于她明亮闪烁的双眼的注视,和沉稳漫长的睡眠,梦境幻化成现实,美的仍然像梦。

手颤抖地抚摸着她的脸、她的颈子、她的锁骨…隔着薄衫的,她的胸…手下的她跟他一样的在颤抖,这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不知是激动,还是感动,还是什么。

她忽然说你等等。

溜滑的身子从他手底滑出去,他僵在那里,看到她起身——原来是拉上窗帘。那窗帘很薄,那晚的月光又格外的好,透过窗帘,仍能模糊的看到她的面孔…就在他发愣的时候,她坐回到他面前,轻轻的将身上的衣服褪掉,包括刚刚那件让他为难的胸衣。

眼前清洁的、干净的、小小的、没有一点阴霾的身子,玉一般月一般。

他忽然有些伤感。

就那么静静的坐着,简直是发起了呆。

她柔软的小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手,紧紧的攥着,攥了一会儿…他抚摸着她的手心、手腕、小臂,有些发凉。就像身下的簟子,凉凉的。心里就疼了一下,他将她推倒,毛巾被被他抖开,小帐篷一样蒙住两个人。

其实他热的要死,汗水顺着鼻尖儿都滴下来了,却怕她冷,于是就一直紧紧的抱着她,整个过程里,都紧紧的抱着。怕她冷,怕她疼,还…怕她跑。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怕她跑。

后来并排躺着的时候,他的手还扣着她的。手背贴着簟子细细的纹路,心里澄明的就像外面的月光。她自始至终都很安静…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湿湿的,紧张的问:“你哭了?”

她扯着他的手至唇边,轻吻了一下,说:“没有。”

她柔软的唇瓣润润的。

是的,没有哭。也许是那几天哭够了。

可那样的冷静,还是让他意外。

“喂,你该过去了。”她说。

他正撑着手臂趴在她身边,听到这句话,顿了一会儿,才说:“我想…”

“想什么想,快走。”她的小腿在被底踢腾,有些着急了。

他翻了个身卷着毛巾被,拉不动,回头一看她,也正扯着呢。他一用力,她也用力,说:“给我!”

“给我!”他声儿有点儿大,她急忙的过来握他的嘴。

被子被他趁机扯开,见她顿时窘了,又急忙还给她。

“不想走…”喃喃的,他抱着她说。

热乎乎的,偎在一起。身体的热度又在重新上升,难以控制的。比起先前的不知所措,他镇定从容的多了…

在那么一个什么都已经不在心上的时刻。

他记得她说:“你是我的。”

而他也说:“你是我的。”

只不过,他在这句话后多说了两个字:永远。

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这家打鱼的人出航了。

他悄悄的回到自己房间里。

一夜没有合过眼,总警醒的听着她房里的动静,簟子越睡越凉,脚底的伤口可能发了炎,也开始疼。他索性坐起来。直到听到她房门响动和细碎的脚步声,他心跳猛的加快,拉开窗帘的一角,看她在院子里的水井边,轻轻的压着水,好像有点儿使不上力气,水好一会儿也没压上来…晨光中她的侧影映在那金色的墙上,好看的不可思议。

他跳下去炕,趿拉着拖鞋跑出去,见她还在跟压手柄较劲呢,他的手便覆在她手上,只两下,清水便涌了出来,清凌凌的水冲进水池里,水声欢快。她急忙抽了手,用铁盆去接,回头看了他一眼,毛茸茸的短发甩开来,轻灵乖巧的,对着他,羞涩的一笑,让他忘了压水。

“喂,董亚宁…”她蹲在地上,看他。

他就听见外面有车响,愣了一下。

她最先反应过来,站起来便往外跑。

第十九章 支离破碎的夕颜(六)

跟出去一看,大门外停着的车子上下来的是郗广舒,劈手就是两下,照着她身上便打…他急忙转了下脸,远处,是潮水退开后,露出的通往岸上的通道来。他想,这就该回去了…

郗广舒阿姨叫他上车的时候,特意的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虽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但是看得出来她很感谢他这几天照顾女儿。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睡觉。回北京的飞机上他也是睡,湘湘趁她母亲在前面开小会不注意他们,过来掐他。她可真会掐人,只掐一点皮肉,拧着筋儿的疼,还不让他发声儿,瞪着无辜的大眼问他:“要吃樱桃嘛?”临走前祖父特地让人摘了几筐子新鲜的樱桃,别处吃不到的好东西。

他揉着被掐的地方摇头,又要睡。

她就说:“你怎么回事儿啊?哪儿不舒服嘛?”

“你睡的倒是好…我一宿没睡呢,累死了。”他闭了眼,嘟哝。没别的意思,他说的是实情。确实一夜没睡。再说那几天,他精神紧张的程度,只有比她严重——以为带着人离家出走不担责任呐?

她好一会儿没出一点儿动静,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胁下一阵钻心的疼,让他条件反射般的蹦了起来,隔座儿正在开会的郗阿姨吃惊的看着他,他忍着疼说没事儿没事儿,我急我去卫生间。一回身她已经猫着腰偷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忍着笑还浑身打战,手里一碗樱桃歪了大半,掉在米色的地毯上,滚出来,过道上也有…红莹莹的,红的刺目。

她不知道怎么脸就涨红了,对着要过来收拾的空乘摆手,低头将樱桃一颗颗捡起来。

他过去帮忙,拿了空碟子,让她放下。

手指尖碰到手指尖,通了电一般的酥麻…两人像隐身在了一个私密的空间里,四周围都是飘荡的粉色空气,他忍不住迅速的在她唇边亲了一下,又闪电般的跳开,将盘子放回桌上,往后面的卫生间跑去。

进去了好一会儿他仍站在那里,心跳快极了。看着镜子里,那是个会脸红、会心跳、会不知所措,也会在一夕之间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少年的少年…

玉坠子在空中摇摆着、摇摆着…董亚宁伸手一把握住,车子便刹住了。

屹湘听到楼下有车响,看了眼时间。

凌晨一点了,她仍毫无睡意。

楼底的铁门响了一下之后,便再没有声响。她以为是底楼的邻居。偶尔见着那窗灯晕黄温暖,并不曾打过照面。这楼平日里安静的很,仿佛住户都是隐形的。

却不料一阵脚步声传进来,似乎停在了她的门口。

窗开了一道缝隙,透进来的风吹动了帘子。她忙将窗子掩了,再听,脚步声没有了。

她想也许是自己连日休息不好,听觉视力都有些不正常了。

靠在沙发上,她拥着一条羊羔绒的毯子,细手揉着颈间温润的玉坠…慢慢的,眼里就有些潮润,于是她松了手,转身向里,脑海中各种影像在翻腾,总不让她合眼。她索性坐了起来,开了电视机。

电影频道在放一部多年前的武打片。电影里那飞檐走壁的女侠很眼熟。起身倒了杯水,忽然反应过来,竟然是陈月皓…热水溢了出来,烫到她的手。手指红了,她吹了吹。手指微微的灼痛,她吹了又吹。关了电视,心里仍莫名的不安定,总觉得外面有些什么,她翻了一会儿手边的杂志,又看了眼门口。

门厅的感应灯忽然亮了,她心一惊。扔了杂志,一把将手机握在了手里。

灯熄了。

她站起来走到门边去,听了听,有呼吸声,是她自己的。

她略放心些,待要转身,又扶了门往外看——门外的灯也亮着。她心不由自主的又跳的急起来,手心就冒了汗…她猛的拉开了门,走出去。

“什么人?”她大声问。

走廊上空空的,并没有人。

是松了一口气,她左右看看,便预备回房。

走廊的尽头突然的又闪亮了灯,模糊间,似有丝竹轻调、女声低唱。

她问道:“谁在那里?”背上寒毛都竖了起来,手指已经按在一键上。

走廊尽头的灯光仍亮着,门开了一扇,那乐声稍大,没人应答,却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从远处的灯光中,那个黑色的影子移动的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轮廓渐渐的明朗,雪白的衬衫、黑色的长裤、轻便的皮鞋,身材颀长,高大瘦削,一头短而硬的发,被廊顶的灯光耀着,细看都能看到铮亮的头皮,泛着青光。原本甚是俊美的脸,在此刻一丝也显不出美来,只有让人心里生出慌乱和恐惧来的冷…

屹湘的手藏在了背后,看着董亚宁,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想要看看四下里,是不是有什么缝隙是她没有发现的,怎么他就凭空的冒了出来,但是没动,只是定定的瞅着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