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当然知道爷爷这样子,全赖刚刚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依着哥哥的意思,不单是他不要见Allen,连带着家里人谁也不准再见Allen的。可世上的事,哪能都依着人心走。就像这次逆了哥哥心思的意外,让人觉得幸福。哪怕是极少极少的。

“湘湘现在在北京吗?”董贤贵问。

“不在。您干嘛?”芳菲警觉的反问。

董贤贵说:“问问。”

“问这干嘛?”芳菲追问。

“那你这么紧张又是干嘛呢?”董贤贵也反问。一对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芳菲,让芳菲哑口无言。“你不用怕。我连他老邱家的门儿都摸不着。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不先问明白了,去讨没脸嘛?我越琢磨越觉得这里头曲里拐弯儿的道道儿多了去了。”

芳菲脸红了。爷爷这么讲,或许是无心。她却是知道,细究起来,谁去找湘湘,都是讨没脸吧。她看着爷爷,讷讷的。但爷爷应该是例外的吧,芳菲想。她眼圈儿也有点儿发红,急忙的想要摆脱这种尴尬,就问:“我送您回去吧?”

“你不是说亚宁很快就回来?我在这儿等着他。”

芳菲再次哑声。

董亚宁这一去,恐怕是不能“很快”回来的。

她不能硬撵爷爷走,又被董亚宁交代了,不准跟爷爷交实底儿,一着急,绯红的脸上就一层薄汗。她掩饰的微笑着,不住的擦着鼻尖。

董贤贵问:“我在家的时候,这阵子闲言碎语没少传到我耳朵里来。要不我稀罕你们这大京城呢,我在家里蹲着不挺好么。怎么你三叔一直不见人影?我琢磨着在家见不着他,在这儿该见着了吧,还是不见人。你看着他了没有?”他说着从胸前的口袋里掏摸出一只老旧的手机来。拿远了看看,一个未接来电没有。“还有你爸,忙什么呢?你跟我说说,我倒是能见着这两个人不能?”

“爷爷,他们确实脱不开身。”芳菲解释。其实她母亲也没见爷爷,但是爷爷从来不挑媳妇的理。

董贤贵长长的寿眉抖了两下,眉下那对眼睛注视着孙女。

芳菲在爷爷的面容上,能看到父亲、叔叔和哥哥的特征。这些遗传特征在爷爷的脸上是布满了皱褶的,而得到了最充分的表达的是哥哥的脸。她忽然觉得这两张面孔重合了。目光是一样的犀利敏锐,让人心里那点慌乱会不住的扩大。

还好她早预料到会这样,于是笑着,再次勒着爷爷的脖子,说:“不过他们再忙,还敢不来拜见老寿星?”

董贤贵被孙女摇晃着,一时说不出什么来,只是看着她。

芳菲笑嘻嘻的,说:“刚还跟我哥说什么,马上回老家去,这会儿露出老狐狸尾巴来了吧?明明就盼着一家人都团聚在一处儿,吃一碗您的寿面,干嘛嘴上说不想?告儿您啊,时间久了,他们就真当您不用了。不肖子孙也就是这么给惯出来的。”

董贤贵被芳菲这么打着茬儿,指了指旁边被董亚宁临走时说了句“蹲这儿别动”便真的不动的蹲着的旺财,问:“这家伙能在这儿等着?”

芳菲愣了一下,才笑道:“爷爷您可真是…好吧,我陪您在这儿等哥哥回来。”

日影西斜,天色渐渐的晚了,芳菲和旺财各据一边,陪在爷爷身旁。

董贤贵一烟袋锅子接一烟袋锅子的抽着烟,直到那袋旱烟下去半袋,也没再说话,似乎是在考虑什么事情。

芳菲也不时的看看表。

董亚宁离开的够久的了,可一个电话也没打回来,这让她不安。

她借着去卫生间,抽空给董亚宁电话,通了,但是没人接…

董亚宁此时正在会议室里,目光若点兵似的,从自己最左手的一位董事,一一的望过去,直到最右手的一位。这次的临时董事会召集的颇为紧急,还好会议上讨论的事项很顺利,这让他觉得轻松些,于是从进了这间办公室开始便很严峻的脸色,有了一丝缓和,甚至有一丝微笑浮上嘴角。长久的沉默让会议室的气氛有些凝重,他说:“散会吧。”

没有像往常一样,散了董事会,例行的便是一起找合适的地方大伙儿聚一聚,吃喝玩乐一番。董事们分别跟董亚宁握手,鱼贯而出,最后留下来的就是刚刚通过决议接任永昌总经理之位的杨东方。董亚宁对坐在身旁的杨东方微笑了下,说:“东方,永昌的挑子,我撂给你了啊。”

杨东方欲言又止。

董亚宁拿起手机来,摆手。看到有电话进来,是芳菲的。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电话了。

会议室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便是急促的敲门声。

董亚宁说了声“进来”。

进门的是他的秘书,还没站定,气喘声已经传过来,“董先生,您办公室里来了…”

董亚宁脸色一沉,喝道:“慌什么?”

董亚宁先看向杨东方,见他稳稳的坐在那里,很满意的露出笑容来,然后才对秘书说:“你先出去,我马上来。”

会议室门一关,董亚宁也拿起桌上的手机来,示意杨东方。

杨东方伸手过来,与董亚宁紧紧一握。

董亚宁点头微笑,说:“你先去支应着。”

第二十五章节 雕栏画梁的崩塌(十四)

手机屏又在闪动,他终于接通了电话。接通的同时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芳菲略带焦急的声音传过来,他则看到了这把坐了很久的“交椅”。他有种王者的骄傲感。尽管他其实是个刚刚从王位上走下来的王者。但这丝毫不损他忽然而至的骄傲。

芳菲的语速很快。令他有种是在听芳菲讲日语的错觉。那连串的问题他根本没有办法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一一作出回答。

他只是简短的回答:“目前事情和我预计的一样。我这边,已经安排好,不会出现大的动荡。”

芳菲的话语和呼吸似乎都停顿住了。

“照我之前和你说的,你知道下面该怎么做。另外,如果爷爷那里瞒不住,你就告诉他部分实情。反正到这个地步,消息迟早会出来。我以为能挺到给他过了这个生日的。”他听到外面有说话声,知道时候差不多了。他伸手将会议室的灯掣关掉,室内一片灰暗。正因为灰暗,外面高楼大厦上的灯火遥遥的耀着,有些光芒。他说:“别担心我。眼下我反而是没要紧。”

他把手机握住,拉开了沉重的木门。

外面的光线极强。

他出现在外面等着的众人面前的时候,稍稍的有点眯眼。只是他平时微微笑的时候,细长的眼睛便这么有一丝飞起的样子,因此看上去,整个人透着轻松和乐呵,白净的脸上,还有淡淡的红晕。

杨东方站在最靠近会议室门口的位置,他知道这层淡淡的红晕是因为长时间开会的疲劳和焦躁导致的。

他也微笑着,对董亚宁说:“董先生,这几位是公安局的警官,来见您的。”

董亚宁矜持的笑着点头,面对着这几位陌生的面孔——白衬衫深色长裤,看上去整洁干练,一半以上带着金丝边眼镜,更显得斯文——他说:“我是董亚宁。什么事?”

几人中站在最前面的一位也是最年长的开了口,他从容的说:“我是经侦总队的毛晓琨。有一个案子,请董亚宁先生到局里协助调查。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

董亚宁伸手过来,说:“原来是毛政委,久仰大名。”

毛晓琨握住了董亚宁的手,冷冰冰的手,略一用力,恰到好处。

董亚宁微笑着,说:“废话不多说,这么着,咱就抓紧办正事儿?”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正对着电梯的方向。

在电梯门口,董亚宁最先走进去,随后跟进的便衣警察,当然的拦住了杨东方和李晋等人。董亚宁略点了点头。电梯门合拢,毛晓琨在这个时候问了董亚宁一个问题:“我们的车停在正门,董先生,您看?”

董亚宁微笑着,说:“在永昌,我永远是从正门出入。”他看着毛晓琨。彼此都知道,心理战已经开始了。

轿厢在迅速下行。静的简直能听到紧绷绷的站立在内的这几位便衣警察高低不同的呼吸声。

董亚宁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前后左右卡住最佳位置的人,他们中至少有两位,竟然是带了枪的…他微笑了下。

这种气氛中,他的微笑显得诡异且挑衅味道十足。

毛晓琨立即看了他一眼。

董亚宁颔首,脸上保持微笑不变。

背着手,摩挲着小手指。

待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他的小动作停了一下。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有了这么个小动作?哪怕此时,他已经手指空空?

董芳菲接完哥哥的电话,本来有些乏力的她,精神反而振作起来。

她噔噔噔的下了台阶,对正在抽烟的爷爷说:“爷爷,我哥开会要通宵了,来电话让我送您回去。走走走…我先带您吃饭。送了您还得送旺财呢,还是把您跟旺财送一处儿去?”

董贤贵有些不高兴的说:“走前糊弄我说,知道身体重要。一开始工作就没谱儿了。通宵开会,身体还要不要好了?”

芳菲牵着旺财,拉起爷爷就走,说:“明儿散了会就把他抓回来养着,不养肥了绝对不放出去,行了吧?”

董贤贵拗不过芳菲,被芳菲塞进自己的车子里。又硬是从后排换到前排,跟芳菲说:“我坐不了你们这小卧车,坐后面我晕车。”他坐好了,芳菲给他系安全带。

平时手脚利索的芳菲,今天安全带扣了好一会儿没扣上。

董贤贵忽然问:“你三叔这回是不是给你们闯了大祸了?”

“咔哒”一下,安全带系好了。

芳菲坐好了,开动车子。

她回头看一眼趴在后面的旺财,轻声说:“没有的事,您别多想。”

董贤贵默默的坐了一会儿,说:“菲菲,跟爷爷说实话吧。”

芳菲沉默。

“你要是不说也可以,现在就送我去火车站。我自己坐车回去,不在这里给你们添麻烦。”董贤贵继续说。

芳菲果断的在前面路口转向,她说:“爷爷,我马上让哥手下靠实的人送您回去。”

****************

郗屹湘临出门前,把屋子里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在一处。比起她当初两个包入住陈太家这阁楼的时候,要带走的东西也并不算多。她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确定并没有落下什么,才背起自己随身的包来。这次回来,她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带,就只有这个随身的大包。

陈太听到她的脚步声,在厨房高声道:“快下来,来杯咖啡。要不要替你叫车?”

屹湘坐下来,说:“等下有朋友来接我。”

陈太坐在她对面,说:“家本刚刚有电话来,说你电话打不通,要我转告你,祝你一路平安。”

“应该恰好是我打电话回家的时候。我等下传短讯给他。”屹湘说着,啜口咖啡。温度适宜,“咦?”

“不能给你留下坏印象,说在我这里喝咖啡,总是烫破嘴巴。”陈太微笑着。见屹湘下巴上沾了曲奇饼屑,伸手过来替她擦掉,嗔怪的说:“还是这样,邋里邋遢的,不会照顾自己的外表,也不会照顾自己的身体。”

屹湘笑。

“屹湘,”陈太看着屹湘的眼睛,说:“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第二十五章 雕栏画梁的崩塌(十五)

屹湘又拿了一片曲奇饼。陈太的曲奇饼烤的有点焦了,但还是很美味。她心想这样的香甜可口,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品尝到。

只是陈太说完了那句话,便沉默了。

屹湘看着她,知道对于这位旧式的女子来说,有些话还是很难启齿。她擦了擦手,才来握陈太的手,说:“你别说了,我应该猜得到你想说什么。”

门铃响了。

屹湘侧身从厨房窗子往外看去,在院门口处,一个俏丽的人影晃了一下。她起身推开窗户,扬手先打了个招呼。回头对陈太说:“接我的朋友来了。”

陈太在位子上停了片刻才起身出去,屹湘看到苗得雨从院门得以进来。她出来站在陈太旁边,手上已经挽了她的包。

没等得雨敲门,陈太已经开了房门。

得雨站在门廊下望着她们微笑,被屹湘介绍给陈太,她有礼貌的打着招呼,然后等在一边。

屹湘与陈太沉默相对了片刻,跟她拥抱告别。只是一句再见。

走出来的时候屹湘低头跟在得雨身后。

得雨手里晃着车匙,晃的她心烦。

出了门她一把抓住得雨手上的车匙,水晶扣磕着钥匙,一声脆响。

得雨嘿嘿一笑,回头对着院内,说:“老太太还看着你呢。”

屹湘按下车匙,丢过去让得雨先上车,自己对着陈太站立的方向使劲儿挥了下手,让她回去。

只是陈太也站在那里挥手让她上车,并没有动。

隔了大老远,两人打哑谜似的对彼此催促着。

屹湘听陈太喊了句:“再不上车要误飞机了。”

她笑了下,点头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才走。

“难舍难分的,又不是男朋友。”得雨看了眼慢慢的走下台阶,走到院中小径上的陈太,鸣笛离开。

后视镜里影子一晃,换了内容,陈太的身影消失了。

屹湘呼了口气,说:“从她那儿的得到的照应,别说是男朋友,亲阿姨也不过如此。”

得雨笑笑,说:“的确是好房东。”

屹湘摇了下头。

不止是房东。不过她不预备跟得雨这样从小四海为家、把不断搬家换学校交新朋友看的再正常过的人辩论。

“情绪不错?我以为今天仍会看到一张哭丧着的脸。”得雨说。

“你呢?最近工作有什么新鲜事?很久不回来,不知道这边的进展了。”屹湘避开了得雨提出的问题。

“新鲜嘛,倒确实是有那么点儿新鲜…”得雨慢慢的,似乎在斟词酌句,看了看屹湘,说:“是你跟Laura举荐我出任Vincent的位子。”

屹湘见苗得雨没有用问句,显然是很笃定,便说:“你的能力,还需要我举荐?怎样,你决定了吗?”

“我还在考虑。”得雨说。

“哦,你还在考虑。”屹湘笑了。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出任?”得雨问。

屹湘说:“我的情况不允许。而且,我还记得,我离开纽约回国前,在你的party上,你跟我说过,你立志在LW做三朝元老。”

苗得雨轻轻点着头,看看屹湘,说:“那晚你重新成为Ball场女王。”

屹湘轻笑。

Ball场女王。得雨总爱用这个形容她。

“你的志向这么快就变了?这个职位公道的说,是非常的有诱惑力的。”屹湘说。得雨的犹豫,让她有点儿意外。

“的确很有诱惑力。只是我设计上,从学生时代开始,就不是顶尖的,也已经没有更大的提升空间。我的特长在营销推广,你知道的。坐这个位子我有压力。”

“设计上并不需要你事事亲为。这个位子又完全可以发挥你的特长。”屹湘说着,皱眉,意识到什么,问:“得雨?”

“我想我大概会离开LW。”得雨回答。

屹湘这才真正意外,脱口便问:“哪儿比LW更能让你实现梦想?”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梦想反而变成了最不重要的。”得雨说着。

车子已经到了机场外的停车处,得雨把车子停了,说:“湘湘,谢谢你。”

“你恋爱了?”屹湘冒出一句听上去傻里傻气的话。

得雨怔了怔,笑着伸手过来,拥抱屹湘,在她耳边说:“怎么办哟,你还是老样子。有时候真是幼稚的吓人。不过,我是多麽喜欢这样的你。”

“能告诉我你下一站去哪儿?”屹湘问。

得雨说:“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她松开屹湘,替她把包拎过来,放在她腿上,“Josephina在等你了。”

屹湘下了车,看到对她挥手的Josephina。只有Josephina。她松了口气。前一晚她拒绝汪瓷生来送机的态度婉转而坚决。甚至连Josephina说要同机返回北京,她都有点儿抗拒。也许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开始在汪家细雨无声似的攻势下渐渐松懈的防御工事了。

直到她办完了登机手续,跟得雨正式告别、同Josephina走进候机厅后坐下良久,都在专心的想着事情。Josephina在忙着打电话谈事情。两个人像偶尔碰到一起的旅人,各自忙各自的。屹湘也不去打扰Josephina。

起飞后不久,耳边有咯吱咯吱的细响,屹湘略一转头,便看到手里拿着一小片仙贝在吃的Josephina。

“要不要?”Josephina问。问罢也不等着屹湘说要,就把搁板上剩下的两包仙贝递过来,“很好吃。”

屹湘看看包装袋上的歌舞伎徽记,又看看Josephina,她正按了呼叫按钮,坐在前面的空乘站起来向她们走来。

“给我杯果汁。你要什么?”Josephina问屹湘。屹湘说什么都不要。Josephina却对空乘说:“给她杯西瓜汁。”

屹湘皱眉。

第二十五章 雕栏画梁的崩塌(十六)

“吃仙贝当然配果汁。就像吃大闸蟹一定要喝花雕酒。”Josephina把仙贝咬的咯吱咯吱响,全然不顾头等舱内其他的乘客,在各自的位子上有意无意的看她一眼。屹湘有点尴尬。Josephina不在意的说:“你看,你这个人,就是那么在乎别人的眼光。”

屹湘喝着西瓜汁,心想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也得活到一定的境界才行。

真正不在乎别人眼光的人,她还没有遇到过——就连她认识的人当中,最可以称得上不在乎别人眼光的叶崇磐,不也撞到铁板,一样落下风?

“想到谁了?”Josephina问。仙贝依旧咬的很响。

屹湘等她这块吃完了,才说:“一个朋友。”

“不是Vincent,就是叶崇磐。”Josephina说。

屹湘也打开一包仙贝,咬了半块,说:“这东西想偷着吃简直办不到。”

Josephina略略一顿,反应过来,爆出一阵大笑。

“喂!”屹湘叫道。

Josephina忍住,点头,笑道:“OK,OK我不笑…说到朋友,你现在是不是在担心另外一位?”她问着,真的忍住了笑。

“得雨嘛?”屹湘饮着西瓜汁。得雨的反应的确让她心里不痛快。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得雨是她念书时便认识的。从同学到朋友,从朋友到同事,这些年无论她起起伏伏,得雨算是不离不弃。她对得雨是有一份特别的感情的。但是得雨眼下似乎是另有心思,并不想对她明说。这并无不妥,只是…“得雨以前跟你共事过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