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打开PAD电源。等候的工夫,看了看表。

纽约时间下午四点半,北京时间的深夜。

“我以为你会申请人、权保护,争取到时间好在国内多呆一些时候。”邬家本抱着手臂,斜靠在沙发上。“你不但没有申请,还这么快回来应诉,让我意外。说实话,我很佩服你,在这个时候,能舍下他。他被收押了,你知道吧?”

邬家本紧盯着屹湘。

她纹丝不动,对他说的充耳不闻。手里的PAD已经打开,她灵巧的手指在屏上迅速滑动着,音乐盒里舞蹈着的精灵似的…大约是找到了她要的东西,她凝眸看了一会儿,才抬眼望着他。清凌凌的眸子,亮的有些透明。他简直听到自己的心落下去的声音。

“有些事必须做,没理由拖延。”她说着,将PAD调转方向,对着他。

视频里她浑身血浆,尖叫着跟人扭打在一起。

邬家本点头。

屹湘将PAD放在一边,拿起那本证据副本,随意的翻开一页,展开在他们中间。她的手指点在上面那幅图上,“这是51Woo的出品,下面那个是我去北京之后,为LW做的设计。没错吧?”

邬家本看着她。

屹湘继续往后翻,找到另一幅图,说:“这是在东京慈善展之后的拍卖会上,被你的堂妹邬家齐拍走的蝴蝶系列6号,没错吧?”

“没错。”邬家本回答。

屹湘的手指点在那图上,望着他,问:“你会不会太卑鄙了些?”

邬家本仍斜靠在沙发上,看着她,目光深邃。

“…在今年LW的秋冬发布会之后,我遗失过一本画稿。”屹湘轻缓的说。

几十个小时的连续工作,将Josephina的桂冠压轴作品修补完成,她站在后台看演出。

她有随手画稿的习惯,那一本素描本,是那一阵子灵感的缩影。

得雨说你得看着你修补的作品上T台、得雨站在她身边说她批评Josephina的设计言重了、得雨让她看JessicaChen身边的那个俊美的男人…苏格兰风笛声哪怕在此刻,照旧能穿透她的鼓膜让她痛苦难耐。

画稿的遗失,应该就在她落荒而逃的时候。

神不守舍的那段时间,遗失的又岂止是那一样东西呢。

“稿子丢了,也不知道丢在哪儿,找不回来了,但是设计还是在脑子里的。所幸脑子并没被我丢了。”屹湘说着,轻轻翻动这叠图纸。“那之后我重现了一部分设计。有的被用在了翡翠之夜。有的被用在了客户定制…蝴蝶是临时被公司召唤替代Josephina的设计出席东京慈善展,那么仓促,居然…也跟51Woo提前一周在米兰发布的一组设计惊人相似,而且6号还被作为商品买下;之后翡翠之夜的那两件就更不用说了…时间上咬的这么紧,相似度这么高,再加上证人证言…这是意图置我于死地。”

邬家本从屹湘手里抽出这本证据资料,放在膝上。

他并没有去翻看里面的东西,跟屹湘对自己的设计烂熟于心一样,他对自己公司的出品闭着眼睛也能重现。不同的是,他对她的设计,同样熟悉。

私下里,他不知道已经看过了多少次。就连她下笔的小习惯、她用笔的轻重…都能揣摩出来。熟悉了她的套路,他甚至常常觉得自己能够看到她就坐在面前画图。

尽管,他只看过一次。

就那一次,她画图一挥而就,潇洒利落。

设计,让他惊艳。

“我的目标起初不是你。只是你出现的时机太正了。我没法不注意你。注意到你之后,也没法不把你当成目标。”邬家本终于说。

第三十章 蒲苇磐石的誓言(五)

他从监视器里看到那个为了自己的设计稿跟人拼命的、不屈不挠女孩子,在甚至还没有看清楚她的模样之前,突然有了一种全身通了电一般战栗的感觉——这是个有趣的女子。隐隐的他觉得这么有斗志的女子,如果跟她较量一番会更有趣。于是他当机立断,原本应该继续潜伏的幽灵一般的他,过早的现身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他是人,不是机器。他以为自己绝对有能力,可以把这个,当成小范围的误差。完全可以调校回来。就像他以前总是能够为了达成目的,把自己的喜怒哀乐都往一个方向搁置那样。他以为自己能做到。

“你的目标应该是Vincent。”屹湘说。

邬家本没有否认。

“只不过近一两年,Vincent已经很少亲手出什么东西。原因你当然再清楚不过。要想动Vincent,就得从其他方面下手。”屹湘跟邬家本斜斜相对。她不动气,邬家本也很沉稳。

“Vincent的事情,是个意外。”邬家本说。

屹湘看家本。

这是邬家本的解释。

他应该是清楚的,这种私下里的会面,万一是个圈套,一旦被她使手腕揪住了小辫子,他的全盘计划就会崩溃。但是他看起来并不担心。也许是根本就不怕她,也许是他了解,既然她选了来见他,必然以她一贯的坦坦荡荡的态度。

郗屹湘,不是搞小动作的人。

“但是Vincent有他自己的问题,除了他自己,谁也救不了他。不是我,还会有别人。”邬家本说。脸色是暗淡了些。

不是不愧疚的,只是嘴硬。尤其不能对郗屹湘说出来。他受不了。

“如果这么想能让你心里好过,尽管这么想。”屹湘说,“但是这笔账,我记着。”

邬家本翻了下手。

“对极端动物保护主义组织的支持鼓动,针对LW的连续的暴力示威游行,是一连串周密计划的一环,目的是从舆、论上开始让LW处于不利境地。但是很可惜,Laura和Vincnet应对得体,这些并没有奏效。可也没关系,还有后招。”屹湘喝口茶。凉了。威尔斯王子也并不总是令人着迷。眼下这凉茶就有点儿砸牙。倒未必真的是凉透了,是从心里觉得冷意层出不穷。“而且,得雨并不是你一开始就想动用的吧?”

答案如何,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

邬家本从骨子里亦是十分骄傲的人。只是用这样的招数,他心里有没有过挣扎,她倒是很想知道。

她看看邬家本。

邬家本斯文俊秀的面孔上,此刻并不见十分明显的表情变化。

“在警察局是你第一次见到我?”她问。

她还以为是自己先注意到的他。

他的打扮并不算惹眼了,是他的气质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那大概应该算,同类很容易认出同类…她笑了下。

邬家本默默的,看到屹湘的笑。很单纯的一笑,不是讥讽,也不是嘲笑。

其实她笑起来很好看。但印象里最深刻的,却是她怒气冲冲发火、或者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那样的她,更活更让人心动。

他几乎能立即感受到自己心尖儿上的刺痛,整个人立即惊醒。

“比那稍稍早一点。”邬家本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在叹息,“但那应该避免。我的计划里,没有你这一步。”

多出来的一步,也许就是多出来的这一步,让他再往前一步,万劫不复。

“Benson,你的计划,几近天衣无缝。”屹湘并没有留意邬家本的神色,她说着,将面前的资料,一一的摆开。“日积月累的,不但要做好自己的这一摊子,从上到下的打点好——你的场内功夫一流,场外功夫,也是一流的。在跟LW的竞争中从处于绝对的下风,到可以分庭抗礼,你用了最短的时间。五分制,你可以打四点五分。我想想都替你觉得辛苦,怎么能在这么艰苦的过程里,还不断的对LW进行隐蔽攻击?你废了多少心力?如果不是这一次我成了被告,我是不太会把之前公司几起泄密事件特意的串联起来。我掉进坑里才知道有问题。不过Vincent、Laura…他们是什么人呢?”

邬家本一个姿势保持不动。

屹湘将这一摞资料扔到邬家本面前。

“Vincent错在哪儿?错在他为LW服务二十多年?错在他对Laura忠心耿耿?还是错在他生为男人,却爱男人?”她拨开第二卷资料,看一眼,说:“Josephina的‘桂冠’为什么会出事?那小贼忒不开眼,细小的钻粒有那么大价值?整件礼服出手才价格高昂…嗯,他们的目的原来只是毁损财务。”

资料顺着柔软的沙发垫子滑到地上,家本并没有理会。

“这一件一件的麻烦,累计起来,也真够让LW上下手忙脚乱的。一旦LW自乱阵脚,你就有机会使出杀手锏——不信这一次不会重创LW,重创汪陶生姐妹。至于取得多么大的成功、赚到多少钱,你未必在意。你要的,是给父母讨回一个公道。”

“是为我母亲,讨回一个公道。”邬家本纠正屹湘的措辞。

屹湘如此的叙述,他也没有被激怒。还能注意到她措辞中对他来说构成漏洞的东西。

“我母亲受到的不公,我必须讨回来。不然妄为人子。”家本说着,捡起落在脚边的资料,放到身前,淡淡的说:“就像你今天之所以要见我,也有为了你的亲生母亲的地方。”

“你找错了报复对象。”屹湘说。

“错了么?”邬家本眯下眼。

“错了。你也找错了着力点。我是你以为的最佳着力点,但事实上不是。”屹湘将面前最后一摞资料往前推。“如果我没猜错,你是看到我丢的那枚玉佩之后,知道我的身份的。从那时开始,你锁定我,在确认我就是汪瓷生的女儿之后,全盘计划的着力点便放在了我身上。你相信,毁掉我坚信的东西就会毁掉我;而我受到重创,做妈妈的不可能不心疼,只要她被卷进来,不将公司和我做出切割,也就很难全身而退。最低限度,LW会赔上名誉。从此这个黑锅,就是抹不去的阴影,伴随我、伴随LW…Benson你对人性的理解,不可谓不深刻。”

“若你小小年纪由高峰跌下,从此尝尽人生百味,你也不会理解不深。”邬家本没有去动屹湘推过来的资料。

他小心翼翼的接近她。

跟着她在大都会博物馆转一整天。看着她喂鸽子,看着她发呆,看着她穿着他设计的衣服四处乱晃…说到那件衣服,她竟然敢改动他的设计!并且,该死的她竟然改动的那么好!

他正经动过心思把她挖到自己手下,反正LW缺了她也少不了什么。

而她才华横溢。

可是,她竟然,会是他最憎恨的那个女人的女儿么?

他至今记得她看到那玉佩时脸上莹洁的光芒,美丽至极——那美也让她的脸和深深刻在他脑海中的另一张脸开始重合…不是的,并不是非常的相似,但是那神气,就算是她们今生从未在一起度过一天,神情气度,竟仍然那么契合。

契合的让他气馁,让他难受,也让他恨不得她们咫尺天涯、生死永隔。

那天晚上、后来又有很多晚上,他怎样的辗转难眠?只因为,她确实是汪瓷生的女儿…

“我一步一步走回来的,Vanessa,现在跟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上法庭,讲证据。”他清清楚楚的说。

“Benson,先撤退的是你。”屹湘也清清楚楚的说。

回来就是应战的。

可以不回来,可以采取拖延战术,可以庭外和解,这些都没有选,那是因为,她必须上庭。

“你可以说从策略上来说,上庭跟你们硬碰硬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对我来说,这是非黑即白。选了面对,我赢得了,自然也输得起。”

“我最欣赏你的一点,就是永远不缺少勇气。”邬家本说着,往后倒了倒,歪在沙发扶手上。整个人仿佛瞬间放松了似的,不再紧绷绷的。

那是即将掀开底牌前的一刻,有人会紧张,有人反而放松,那是因为已经知道底牌是什么。

屹湘和他一样,心知肚明。

“的确有点儿遗憾,我本来可以做的更完美。”他说。

第三十章 蒲苇磐石的誓言(六)

“正是因为你把整个计划做的太满了,Benson。其实不需要补充这些新证据。”屹湘直视着邬家本的眼睛。邬家本点头了。她抽了一张图纸出来,端详了好一会儿,说:“怎么会弄错了的,我百思不得其解。是你提供的设计图出了错,还是你根本就忘了这幅是我的不是你的?”

她手里拿了张单独的图纸,上面画的式样简洁而独特的婚纱。正式她当日在警察局,为了感谢女警官的善意,替她绘制的礼服。

只能算即兴的创作。但灵感来的就那么是时候。回头想想总觉得会有小小的得意。打心眼儿里觉得有人穿上自己设计的礼服去嫁人,是多么幸福的美事啊…她亲手复制了设计图存档。细节修改之后正在加紧制作的一件白纱,被钢铁大亨的女继承人订下来,即将亮相她九月中旬的婚礼。

没想到会在一堆所谓的证据中重新看到。

“当我发现,这件礼服也成为证据被列明在目录里,也就意味着,这一仗,我真的绝不会输。”屹湘将图纸放下,轻拿轻放,这是她的东西。被盗走了,当成武器攻击她的东西,但还是她的东西,总归还是要属于她的。“你的团队应该刚刚发现这个致命错误,才要撤回对我的指控…现在我倒是要考虑,要不要反咬你一口呢?”

邬家本静静的看着她。

郗屹湘,也是会露出这么毒辣的面容的女人。并且这样毒辣的面容,仍然是很好看的。

长久以来,尽管他不会对任何人承认,内心里他极渴望会有这样的时刻,能看到她这样的面容。

他的目光忽然变的柔和了些。

脑海中似乎有那么一张白纸,铅笔细细的滑过,图样渐渐清晰,还有一个秀气的签名…郗屹湘,对的,是这三个字。

“你明明可以不给我这段时间。”他说。

“对。就冲着你算计Vincent,就冲着你拿我的朋友对付我,我也应该即刻反戈一击。”

“你没有,是因为你眼下只求快速脱身?”邬家本问。

“是因为我确信,另外一桩诉求,不管从法律上是否判汪瓷生有错,事实上她都并没有。我把这些都摆在你面前,要怎么做,看你的。而我是不希望你滑的更深,这是真心话。”

“真自信。她没有错?”邬家本微笑一下,说:“没关系,商标权的提告,我不会放弃。那才是正道。属于我们邬家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

屹湘点头,家本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她说:“当年的事,我的身份让我有选择听或者不听、相信或者不相信的权利,但没有选择站在这边或者那边的权利。我只能说,Benson,这一部分的诉求,如果我说你全无胜算太过分,那么是你仍然没有多少胜算。”

邬家本脸色变的阴冷。

屹湘看了看腕表,说:“我还是希望你能看看这些。”她再次将面前这叠薄薄的资料强调了一下。

“我不需要看。”邬家本说,“走到这一步,已经不可能和解了。”

“就算结果得不偿失?”屹湘扭着手。

“不战而降怎么可以。”邬家本微笑,“你是怕我伤害到Laura和汪瓷生?”

“恰恰相反。”屹湘停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话说出来,“我是不想她们这些年的心血白费。”

邬家本侧了脸。

他原本在专注的望着屹湘,听她这么说,目光不禁转到屹湘身前的那叠纸上。

心头猛跳。

“你说从少年时,跌入低谷。一步一步走上来,吃过苦,挨过穷,那没错。我听说过。那时候金阿姨想要帮你,都帮不上忙。可你真的一点点都没有怀疑过,后来的路你走的那么顺,只是因为你够努力?当你想要考进设计系的时候,发愁没有合适的导师给你写推荐信,马上就有了;没有足够的钱交那昂贵的学费,想考奖学金的时候,就考到最高奖;出来大公司应聘,什么经验没有,可是人家就用你…到你开始想创业,居然就有投资肯给你。在你以惊人的速度扩张版图的时候,资金还源源不断的供应你。也许你可以说,天道酬勤,后来的顺利都是应得的——你应得的也真多,还真巧。”屹湘慢慢的说。

邬家本被晒出太阳瘢的脸,终于变了颜色。

“这些连Josephina都不知道的内情,由Laura给我提点了之后,我还是觉得很有可能,是汪瓷生本人出于内疚,而对你匿名资助。于是我亲自向她求证,我要确信她并没有用卑鄙的手段获得不属于她的财富包括感情。这就是为什么,我今天有脸来见你。”

邬家本没有立即出声。只是看着屹湘。

在这种情况下,他仍然能这么冷静,屹湘觉得自己真要佩服他。

“选了和解,也不是不战而降。Benson,我希望有一天,能跟你公平竞争。”屹湘说着,将面前所有的资料“唰”的一下全部掀翻在地。一片狼藉中,她将手边的包拿好,站起来说:“那我先告辞。”

“你等等。”邬家本声音有些沙哑,他也站了起来。

屹湘站住,看着他。

“你说的这些…我需要证实。但是无论如何,对于过去的所有,我有理由相信汪瓷生对我母亲的过世,难辞其咎,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后悔这些年来我的所作所为。”他说。

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更别说刻骨的恨意。

这跟屹湘曾经的设想有些差距。

她静静的等着邬家本说下去。直觉这并不是邬家本真正想要说的。

“对你指控的撤诉,即便没有那个愚蠢的错误,也会做出。”邬家本说。

屹湘看着他。

“屹湘小姐。”邬家本这样叫她。

这是从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时候开始,他便会固执的对她使用的一种称呼。

斯文,有趣,不失亲切。她认识的人里,大概只有他能把这样的称呼用的让她听起来既不生疏,又不别扭。

“是我。”她说。

“你跟你的生母一样,也有一样非常好的运气。”邬家本看着她,“那就是总能遇到真心实意想要帮助你的人。就算他们无利可图。就算他们要不择手段。这是天生的好运,屹湘小姐。”

屹湘皱了眉。

“你的确是LW那堆垃圾里开出的一朵勉强像样的花。如有可能,日后我们一定好好过招。”

屹湘怔住。

邬家本亲自送她和崇碧出门。

然后,将店门关好。

铜铃声住了,他仍站在那里没用动。

扶着门柄的手,攥的太紧,以至于皮肤看上去有迸裂的危险。

“家本,和解吧。不要再跟自己过不去。”陈太终于说。

好久,她看着家本的背在微微的动。

这一关有多难过,她只能想象。并不是靠着屹湘一番话就能化解的。远远不是。

“你欠屹湘一句对不起。”她拍着家本的背,给他适当的安慰。

“我知道。”邬家本说。

但是他永远不会说了。

她说有一日希望能和他公平竞争。

她不知道,在她这里,他要的不是会和她公平竞争…

屹湘同崇碧走出了这间古董店。

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她站在路边,风吹过来,热乎乎的,这时候才知道自己身上除了出来大量的汗,竟然浑身酸痛。

实在是面对邬家本的时候,她绷的很紧。

而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更让她百感交集。

“我们去吃顿好的。去66好不好?”崇碧上车之后问她。

“好。”屹湘点头,又问崇碧:“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崇碧琢磨了一下,问:“邬家本公司的幕后金主,确实是Anna?”

屹湘笑笑,说:“难不成我这个时候还会对他使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