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知道,圣上没有龙阳之癖。

安肃在圣上身边多年,他也为了圣上这毛病犯愁。他和汝宁长公主私下里猜测过,圣上是否偏爱男色?

故而,他们也偷偷弄过男孩子进宫。

圣上大怒。

所以,为什么他对内宫的事那么怪异,连安肃都不太清楚。

“咱们家又没人进宫,内宫之事,与咱们不相干。”最后,小景氏笑了笑道,“若是真的过继纪王的儿子,立为皇储,将来你们家姑奶奶就是太后,岂不是你们的运道?”

小景氏知道纪王妃对娘家颇为照顾。

以后,凌家就是太子的母族,从而平步青云了。所以,过继皇储的话,对晋国公府是有好处的,特别是景氏他们大房。

“能成么?”景氏问。

“很难,朝臣不会答应的。”小景氏回答,“可万事总难有定论,万一成了呢?那就是你们家的时运啊。”

“也是呢。”景氏心底,隐约有了几分兴奋。

若是真的能成,那么以后的凌家,就非比寻常了。

她儿子的前途,也有了保障。

回去的时候,景氏唇角微翘,带着淡淡的喜悦。

而她的女儿凌青菀,却好似被什么击中了,一个人出神,秀眉紧缩。

第016章雪中送炭

第016章雪中送炭

小景氏的一番话,让景氏心里起了涟漪。

若是纪王的儿子真的能立为皇储,该有多好啊?她憧憬了一会儿,惊觉自己可能有点失态,连忙收敛心神。

她回眸,就见女儿在愣神。

“菀儿…”景氏轻轻喊她。

凌青菀恍若不觉。

她紧紧蹙眉,拧成一道褶皱,神态痛苦。

景氏吓了一跳,拉住了凌青菀的手,高声道:“菀儿!”她攥着凌青菀的手,很用力。

凌青菀吃痛,瞳仁里缓慢有了些神采。

“你怎么了?”景氏担忧问道,“哪里不舒服?”

凌青菀的心,好似拧成了一团,闷闷的疼。这种情绪,来得莫名其妙。

她非常难受,心都堵住了。

“…娘,我好像见过汝宁长公主。”凌青菀道,“为何她那么熟悉?”

景氏不解:“在姨母家见过几次啊…”

“不是,不是…”凌青菀也解释不清,“在其他地方见过。很久之前…”

景氏疑惑看着她。

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

上次的病,还没有好吗?

烧坏了脑子吗?

这可怎么办啊?景氏心里着急起来,好好的姑娘性情大改,因为变得更加可爱了,景氏也没有多心。

如今看来,还是应该找个太医,再认真瞧瞧才好。

“明日请龚太医,给你诊脉可好?”景氏柔声道,“娘瞧着你不太舒服…”

母亲对凌青菀很好。

她的好,凌青菀甘之如饴。凌青菀内心深处,很渴望这种感情。她心疼母亲,不忍母亲担忧,就点点头,顺着母亲的意思道:“好。”

十月二十一,又是一夜的雪。

早起推开窗棂,极目望去,积雪盈丈,皑皑白色。庭院的树木,好似被轻柔细腻的纱幔轻拢,整个世界浮华敛去,素净纯洁。

凌青菀坐在妆台前,揉了揉发疼的头,无精打采。

她又做了一夜的梦。

梦的开端,仍是那个女孩子,撕心裂肺喊她姐姐。

“除了姐姐,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吗?”凌青菀又急又难过,忍不住回应。

说点别的,凌青菀才知道她到底是谁啊。

可是,那个声音听不到凌青菀的话。

那个声音里的绝望,似张漫天洒下的大网,罩住了凌青菀,然后勒紧,勒得凌青菀只剩下一口气。

她听到那个声音,就好似昨日瞧见长公主的眼睛一样,心里一个劲发酸,眼泪止不住。

她自己哭得厉害,惊动了值夜的丫鬟踏枝。

踏枝把凌青菀推醒了。

那时候才刚刚丑时初。

凌青菀望着空空的账顶,久久难以入眠。一个时辰之后,还是睡着了。

入了睡,仍是在梦里。

这次,她梦到了一个男人。

她立在书案前,整理自己的医书。

她有很多医书,堆满了屋子。

男人从背后抱住了她,他手背强壮有力。他的呼吸,醇厚清冽,就在她的耳边。她脖子被他温热的呼吸弄得酥痒,让她整个人似踩在云端,有点眩晕。

她的心都醉了,四周有桃蕊的浓香浮动。

“这些书,都看完了?你若是不用心,下次又要把我治死了。”男人的声音磁腻低沉,在她耳边暧|昧说道。

“我没有治死你,不过是腹泻。”她道。

“…太医给我用药,怎么不腹泻?单单你的药腹泻。”男人回答。

“下次不给你治!”她不悦。

“不行。”男人低笑着,板过了她的肩膀,让她对着他。

他身后,是敞开的大门。春日骄阳明媚,落在大理石的地面,泛出谲滟的光。

男人的脸逆着光,看不清楚。

他一直在低笑,很温柔。

他看着她说:“除了我,谁敢让你治?治死了,我也乐意。我这条命,是你的,你要不要?”

“不要…”二个字尚未从她口中说完,男人的唇就落了下来,紧紧搂住了她的腰。

他重重吮吸着她,让她透不过来气。

透过彼此薄薄的衣衫,她能感觉到他肌肤上的温热,轻轻阖上了眼帘。

梦到这里就断了。

凌青菀叹了口气。

太滑稽的梦,特别是那个男人。

她一个待嫁闺中的女子,哪里来的男人?

“太医,太医…”凌青菀轻声呢喃着,手敲着梳妆台。

正在给她梳头的挽纱好奇问:“姑娘,什么太医?”

凌青菀回神,说了句:“没什么。”

她记得梦里男子那句话。他说,太医不会治坏他,但是凌青菀会。饶是治坏了,他仍愿意让凌青菀治。

凌青菀有医术,这个是真的。

那么,那个男子也是存在的吗?

京里能请到太医的门第太多了,到底是谁?

凌青菀揉了揉疼得欲裂的脑袋,没有答案。

梳妆洗漱完毕,她去了正院,跟母亲用早膳。外头仍是大雪纷飞,她穿了木屐,丫鬟踏枝打伞。

“二姐!”一进门,就瞧见她四弟在院中嬉耍。他没有穿蓑衣斗笠,只是套了件灰鼠鹤氅。

雪浇了他满身。

母亲的两个丫鬟站在屋檐下看着,没有阻止他。

四弟已经堆了个不小的雪堆。

“不冷吗?”凌青菀问他,“还在下雪呢,别弄脏了。”

“我要堆匹雪马。”四弟道。他不再理会凌青菀,只顾去把雪堆起来。

凌青菀无奈,站在那里等了下,又问:“今天不去学堂?”

“今天休沐。”四弟抽空回答。

这时,大哥进来了。

他笑着问:“都站在院子里作甚?”

凌青菀指了指四弟。

大哥高声道:“桐儿,进屋吃饭!”

“不。”四弟道。他回答的时候,从来不高声,就是很平常的告诉大哥,我不听你的。

大哥只得哄他:“吃过饭,我帮你堆。”

四弟这才直起腰,站在那里疑惑问大哥:“真的?”

大哥点点头。

四弟终于肯进屋了。

母亲一直立在门后,冷眼看着他们。他们进屋,母亲依旧是一脸清冷的神色,低声说了句:“摆饭吧。”

母亲生气的时候,从来不吼骂,而是冷着脸不开口。

方才凌青桐进屋就去玩雪,母亲说先吃饭。凌青桐不听,母亲就生气了。

吃饭的时候,母亲一直沉默。

大哥试图缓和气氛,说了好些有趣之事。

“大哥,你今天也休沐吗?”凌青菀问道。

大哥道:“正是呢。”

“今儿的雪这样好,咱们出去玩,如何?”凌青菀道。

母亲终于开口了,道:“天寒地冻的,冻坏了可如何是好?今天哪里都别去,就在家里说说话,岂不安静?”

凌青菀哦了声。

大哥也笑了笑。

凌青桐呼呼喝着米粥,没理睬。他和母亲,两人谁也不理谁。对于母亲的冷漠,凌青桐不知道是不明白,还是不在乎。

他今年十三岁,介于懂事和不懂事之间,有时候能把母亲气得半死。

母亲神色更冷了。

凌青菀埋头吃饭。

大哥还会不时缓和下。

早饭毕,丫鬟收拾好了碗筷,又端了热茶上来。

四弟捧着热茶,喝了一口,放下就说:“娘,我走了。”

大哥一把拉住了他,笑道:“整日到处跑,都野了。今天哪里也不许去,跟着我!”

四弟蹙眉。

母亲的神色更冷了。

“…上午,咱们先把雪马堆起来,做事难道半途而废么?”大哥笑着说。

四弟无奈,只得答应了。

果然,他们上午真的堆雪。

院子里的雪,越来越深,却被他们踩的乱七八糟的。

凌青菀立在屋檐下,捧着小暖炉,看着他们,不由轻轻挑了挑唇角。

“菀儿,你进来。”母亲道,“别吹了寒风。”

凌青菀只得进了屋子。

半个时辰之后,来了位太医,给凌青菀诊脉。

太医说凌青菀有点血虚,开了些当归、黄芪等益气补血的药,就告辞了。

没什么大病。

今天凌青菀气色甚好,肌肤红润白皙,景氏也放心了。

太医走后,院子里的雪马已经堆好了,足有一人高。

凌青菀又笑了。

景氏无奈摇头,脸色却缓和了些。

二门上的小丫鬟,跑进来告诉景氏:“大奶奶,姨太太家的表少爷来了,拉了两车东西…”

景氏不由笑了。

她连忙叫人将表少爷请进屋子。

“是三表兄吗?”凌青菀也问。

景氏微笑,道:“多半是檐儿吧。”她觉得来的是老二。

凌青菀立马就明白了。

母亲的笃定,带着几分不言而喻的暗示。母亲和姨母只怕早已商量,将她许给二表兄的。

所以,有机会到凌家来,姨母都会派二表兄,让二表兄和凌家多有接触,将来好结亲。

凌青菀的心底黯了几分,她没说话。

片刻后,果然是二表兄安檐进来了。

安檐是大内御前侍卫,长得高大英武。他曾经在太原府的舅舅军营中从军五年,今年五月份才回京的。

听闻圣上很器重他。

因为从军的缘故,他今年十九岁,还没有说亲。

他不苟言笑,眉梢带煞,让他看上去比真实年纪大两三岁,像个成熟的男人,而不是稚嫩的男孩…

凌青菀袖底的帕子,紧紧攥了攥,她眼神微凉。

“青城。”安檐进了院子,先看到凌青城和凌青桐还在堆砌雪人,先喊了凌青城,“这是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