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下来,你一辈子都会分不清,你永远像个旁观者。日子久了,你付出越多,你会愈不平衡,你会生怨。所以,你得离开,你得变成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这样,她就不用去猜忌,他到底是喜欢她,还是她肉身的那个女孩。

她会对安檐和自己有点自信,她会过得更加乐观开朗。

她会觉得那就是她,而不是凌青菀,她没有凌青菀的责任。

“你应该做回卢九娘,拥有你自己的生活,而不是成为另一个人。”安檐心道,他没有说出来。

否则,卢玉永远会觉得生活是凌青菀的。爱人是凌青菀的,甚至将来的孩子也是凌青菀的。

时间久了,她会慢慢生怨,慢慢被逼疯。

因为她先入为主以为凌青菀没死,她一直在努力替凌青菀过日子,现在哪怕知晓凌青菀死了,她明知自己没错。都会有点内疚。

只有换个身份。卢九娘才能重新开始!

她一开始就知道原主是寿终正寝,她才能对那个身体有归属感。

现在她没有,她对凌青菀的身体。没有归属感,她小心翼翼在替凌青菀过日子。

唯有换个身体,她才能真正重生,要不然一切对她而言都没有意义!

只是。她自己明白这点吗?

她好似当局者迷,看不清自己的想法。哪怕看得清。她也不敢承认。

她考虑太多了:安檐、凌家上下,甚至凌青菀已经死去的灵魂......

“嗯。”凌青菀应道。

她这次没有睁开眼,从唇齿间旖旎出这个轻不可闻的字,回答得非常敷衍。

安檐就知道。他的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九娘!”安檐就紧紧捏住了她的胳膊。

他捏得她的骨头都疼。

她却仍是半晌才懒懒睁开眼,眼神森森看着安檐。继续敷衍道:“我明白的。”

“你明白?”安檐气结。

他觉得她半分都不明白。

“卢九娘,你究竟是哪里有问题?”安檐暴怒。“做鬼久了,脑子坏了,心也坏了吗?”

凌青菀惶惑看着他,眼神冷冷的。

她很冷静。

安檐倏然就明白。

相对于安檐的话,她更相信石庭的。她把石庭的每个字都听进去了,所以安檐现在的解释,她半分都没有明白。

或者说,她不相信。

“到底是我重要,还是石庭重要?”安檐突然之间就没了自信,“她对我那么好,是因为内疚吗,想要替菀儿补偿我吗?”

安檐松开了她的胳膊。

“停车!”他大声呵斥。

马车陡然而停。

安檐跳了下去。

接下来几天,安檐通过各种方法,去查证石庭的话。

石庭见安檐如此理性,只是想弄清楚石庭是否诓骗他,并非失态悲伤,石庭就全部明白了。

安檐的心是怎样的,身为男人的石庭,一清二楚。

卢九娘又是那副样子!

石庭微微叹了口气。他便知道,自己不能再轻敌,否则卢九娘人和心都要被安檐霸占去了。

“我得下点狠心。”石庭想。他要改变自己的计划,哪怕把所有事都打乱,他也要告诉九娘实情。

石庭去了凌家。

他先见到了凌青城。

凌青城这些日子都在家里,去宗学比较少,他在自家读书。

他好似准备明天下场去考学。

石庭跟他说了片刻的话,就想去拜见景氏,顺便看看凌青菀。

凌青城对石庭不设防,将他领进了内宅。

景氏屋子里欢声笑语。

凌青菀也在,她坐在她母亲身边,她妹妹蕊娘斜倚在她怀里。

凌青菀倒也还好,没有特别的颓废。她正在她母亲跟前,不知谁说了什么,大家都在笑,凌青菀也跟着笑得开怀。

她妹妹蕊娘剥了瓜子,将瓜子仁塞到凌青菀的嘴里,凌青菀顺势吃下去,一脸的幸福。

看到石庭,她神色敛住。

“我们在说孩子的名字......”景氏笑着告诉凌青城和石庭。

说起孩子,景氏是非常高兴的。

石庭替陈七娘把脉,觉得她应该是双胞胎。可是他也不知凌家是否忌讳,故而他没有点破。

回去的时候,石庭找了个机会对凌青菀道:“明天出趟门,我有话告诉你。”

“有什么直接说!”凌青菀蹙眉道。

“九娘,你时日不多了。”石庭声音轻不可闻,“你没空耽误了。”

说罢,他转身离去。

凌青菀就知道,他是想告诉她关于报仇的事。

凌青菀咬唇。

第二天,她果然出门,去了他们时常见面的酒楼。只是今天,她没有通知安檐。

石庭早已等候多时。

看到凌青菀。石庭轻笑,有种炫目的浮光在他周身流转,让他的笑容格外妖冶。

凌青菀神色收敛,坐到了他对面。

“什么事?”凌青菀开门见山问道。

石庭却斟酒。

他自己慢慢喝起来。

凌青菀耐心等他喝了三盏,才再问一句:“你是消遣我么?”

“怎么会?”石庭道,“我不知是否该告诉你,这才犹豫不决。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九娘。我怕你出卖我。”

凌青菀坐正了身子。严肃看着他。

石庭仍是端起酒盏,缓缓饮了半盏,这才将酒盏放下。

他的唇被酒色染得鲜艳。

“九娘。石家的确是前太子的余孽。”石庭声音轻不可闻,“我进京的目的,就是完成石家交给我任务。我不想算计你,但是安檐......”

凌青菀的脸一下子就变了。

她眸子里涌出浓郁的火。那是种希望之焰。她似乎知道石庭要说什么,所以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希冀。

“我姐姐......”她声音哽住,“他不曾害我姐姐,是么?”

他,是指官家。

“是。”石庭道。

他算是豁出去了。

石庭原先有很多计划:帮石家把这件事做好。扶持九大王上位,然后他自己功成身退,和九娘去过些简单的日子。

否则。石家不会放过他的,他后半辈子不得安宁。

安檐说他愿意帮九娘报仇。石庭就想顺便利用安檐和九娘,让他们帮忙,早点完成他的计划。

如今看来,他想得太美好了。

直到现在,九娘爱上了安檐,一切出了他的预计,他就知道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他需得放弃一样,要么九娘,要么石家。

所有,他打算放弃石家了。

他和九娘越长越像原来的自己,他想等九娘的事情完了,他去深山老林躲四五年。等他出来,他的容貌可能改变得连石家都不认识了。

他在石家的时候,偷偷存了下来很多钱。

和石家完全断绝关系,他后半辈子也不愁吃喝。况且他一身医术,可以养活自己和九娘。

“那么,你之前是骗我的?”凌青菀站起身,走到了石庭身边。

她靠近他,居高临下逼视他。

石庭点点头,道:“是的!”

凌青菀的眸子,噙了风暴,她倏然抬起手,纤瘦的皓腕用力一挥,一巴掌掴在石庭的脸上。

那么瘦的手腕,力道却不小。

石庭的脸上顿时显出五指痕。

他没有动,连眼神都没有闪一下,静静看着她,满眸愧疚。

“你现在为什么要告诉我?”凌青菀眼底的怒意,并没有缓解,“这是另一个骗局?”

石庭沉默。

他脸上火辣辣的疼。

凌青菀方才那巴掌,打得很用力,没有半点留情。

“你对我,可有过半句真话?”凌青菀问,“为什么你总是满口的谎言?”

“我心悦你,这话是真的。”石庭道。

凌青菀满脸的失望。

她缓缓坐回去,冷声道:“你的话,我半个字都不信,可我又必须相信你!”

凌青菀没有时间对付皇帝和王太后两个人。

她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皇帝没有害皇后,是石庭骗凌青菀和安檐的,这话凌青菀愿意去相信。

她黑暗的心境里,终于有了点亮光。

她记得官家看卢珃的眼神。假如拥有那种眼神的男人,是虚情假意,凌青菀觉得会绝望,不知该相信什么。

如今看来,她并没有错信官家。

她看到了希冀,让她有点信念。

“带我进宫!”凌青菀对石庭道,“你不是给官家治病,和宫廷有点关系吗?你带我进宫去,我已经没时间了。”

“不行!”石庭道,“你想去鱼死网破吗?”

“我傻吗?”凌青菀冷笑,“你以为世人都跟你一样无情吗?我去刺杀太后的话,会让凌家九族遭殃。

他们都是我的家人,我的栖身之地,我不会毁了他们的,我只是想去见官家。”

官家对卢珃的感情是真的,他就是卢玉另一个亲人。

卢珃把卢玉当女儿,官家也是看着她长大的。

“好。”石庭答应了。

他果然去斡旋,让凌青菀去面圣。

第198章进宫

第198章进宫

凌青菀让石庭安排她进宫面圣,石庭答应了。

他找了九大王。

石庭和九大王越王关系密切。

越王是皇帝的弟弟,今年十九岁。他和皇帝的出身类似,都是低等宫妃所生,先皇在世时不受宠,是被先皇遗忘的儿子之一。

皇帝的诸位兄长也都不是嫡子。

长子被封为太子之后,其他兄弟各自不服气,觉得他的出身不过如此,凭什么由他做人主?

所以他们为了皇位混战时,全部被卷进去,最后失败被诛,只留下了年幼的越王和身体特别差的沐王。

沐王和越王没什么交情。

所以,皇帝登基之后,越王也不受重用,整日在京里吃喝玩乐。

越王至今未婚。

太后不管他。对太后而言,越王是弃子。哪怕皇帝真的无嗣,要选人继承皇位,太后亦不会选择越王。

越王年纪大了,不容易掌控。太后真的要选择新主,也会有其他人选,越王绝非人选之一。

皇帝也不管越王。

这些年,皇帝体弱多病,自顾不暇,又一颗心扑在卢珃身上,求而不得。他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和卢珃有了短暂的恩爱,结果卢珃被害,让他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

所以,皇帝更没有心思去顾及越王。

越王乐得逍遥自在,从来不主动提及婚事。一旦朝臣启奏,主张给越王选妃,越王就要“生病”一回。

然后,他的婚事不停往后拖。

石庭的祖父。是前太子的余孽,一直蛰伏在东南。太子去世之后,他的势力和家产,全部转移到了石家,交到石庭祖父的手里。

所以,石家一时间暴富。

这些年,他们四处活动。利用钱财已经收买了不少的望族和官员。

京城和地方。都有石家收买的人。

皇帝登基十一年,至今无子,身体越发差了。这让朝中人心惶惶。官员和望族皆担心一朝易主,越王会继承大统,他们会失去拥护的机会。

所以,这个时候石家再去收买人心。变得特别容易。

而越王,看上去闲云野鹤。实则很享受石家给他筹划的未来。

他和石庭关系很好,甚至对石庭格外殷勤。

九月初十,皇帝发病。

原本越王还在想怎么带石庭进宫,不成想皇帝发病。正巧是个机会。

皇帝从小就是全身的毛病,前几年还好,一来年纪小。二来太医们尽心。

可是,最近这两年。他失去了卢珃,这令他悲痛欲绝,身上疾病越来越多。他肠胃不好,心脏不好,肺不好,每一处都不好。

皇帝隔几天就要病一回。

从今年开春以来,他眼睛又开始不好了。

他想要掌控朝中局势,想要收回兵权,无奈身体抱恙,让他有心儿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