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氏没跟纪王妃说过蕊娘是她的女儿,但是蕊娘长得像凌青城,纪王妃以为和凌青城有关,就是和她哥哥有关,没有疑心到景氏身上。

景氏也不想多提,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小景氏却赞同景氏:“姐姐,你是蕊娘的母亲,你自然是为了孩子好。你考虑妥善了,我没有异议的。”

景氏突然发现,小景氏很信任她,不管她做什么决定,小景氏都支持她。

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吗?

原来,不止是蕊娘对凌青菀信任依靠,小景氏也是如此。

景氏有点感动,轻轻拉了下小景氏的手,像小时候一样。

“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要不然总以为毁了孩子的前途。”景氏拉住小景氏的手半晌不放,似乎寻找一点安慰。

这件事,最后是景氏自己想通的。终于觉得眼前那繁华盛景凌家抓不住,还是老实本分过日子要紧。这是最好的结果。

若景氏一意孤行,非要让蕊娘进宫,难道真的要安檐去违逆她?

安檐以后逢年过节也是要走丈母娘家的!

所以。景氏自己想通了,对大家都好,对安檐和凌青菀更好。

凌青菀松了口气。

“大伯母,这是我给您做的鞋。”蕊娘把一双鞋子给景氏,笑容娇憨。

“唉哟。怎么又给我做鞋?”景氏接了,惊喜交加。

“姐姐说大伯母对我好,疼我!以后,我也对大伯母好!”蕊娘笑道。

景氏摸了摸她的脑袋,心想“菀儿那个鬼精的”,虽然这样想着,却也心满意足。

还有什么比一家人团聚更要紧的?

这些日子,凌家也比较忙碌。

凌青城准备去扬州,已经万事俱备,就等着三月初六动身。其实。他那边很着急,但是凌青城要等凌青菀出阁之后才走。

“舍得吗?”凌青城这些日子,两个孩子抱在怀里,丝毫不在意父不抱子的规矩,左一个右一个,跟摸西瓜似的,心里美得冒泡,陈七娘就在旁边笑着调侃他。

“舍不得!”凌青城放下孩子去抱陈七娘。

他们屋子里,总是欢声笑语。

凌青城要走马上任了,心里一半是跃跃欲试。一半是不忍离别,情绪复杂,陈七娘常就逗逗他,哄他开心。

凌青城能体会出陈七娘的好意。故而将离别的小伤感收敛,整日在家里和陈七娘、孩子们逗趣。

等他下次回京述职,孩子该周岁了。不过,最多三年,他要么把孩子和妻子接在身边,要么回京。三年前。孩子仍是幼童,不太懂事;等他们到了三四岁,才是刚刚懵懂懂事,最是好玩。

这样想着,凌青城也不太遗憾。

“桐儿这两天,在葛氏武馆拜了师,这事娘知道吗?”凌青城悄声问陈七娘。

他弟弟凌青桐从小就爱玩,特别叛逆。可这几天不知怎的,收了性子,想走武举那条路,找了家武馆拜师学艺去了。

凌青桐没有告诉家里人,还是凌青菀说给凌青城听的。

“知道。”陈七娘说,“菀儿昨天提了,娘很高兴,不过桐儿还是没影,找不见他的人。”

“你还指望找到他的人?”凌青城笑了,“有点上进心就不错了,随他吧。”

凌青城对他弟弟很宽容,总觉得弟弟不容易,家里的人都和他没有血亲。假如再对他不好,他就孤立无依了,所以凌青城很疼爱他、纵容他。

凌青桐这件事,凌青菀也很满意。

上次那个契丹女人,让凌青菀受了些伤,手遭罪了半个月才好,凌青桐很内疚。

他一内疚,就学会了反省。

他告诉凌青菀说:“我前世颇有遗憾,不过二姐说得对,难道活着就是为了弥补遗憾吗?弥补来弥补去,反而辜负了今生的光阴。”

他能让有此顿悟,凌青菀松了口气。

所以,凌青菀建议他自己闯分功业,不愿意念书就习武。

他同意去习武了。

因为安檐是武官,将来安置凌青桐很容易。凌青桐活了一辈子,安享晚年,心态很老,惰性比孩子强多了,让他真的去钻营,他懒得弄,唯有依仗安檐。

因为活得久了,凌青桐也没有少年人的自傲,觉得依靠别人丢脸,他反正随缘,自己舒坦就行。

整个二月,时间过得很慢。

凌青菀头一回觉得光阴慢腾腾的,急死人。

在这个慢悠悠的光阴中,凌青菀见到了卢珞的孩子和妻子。

凌青菀从前和这位大嫂敬而远之,没什么感情,如今再见,亦是同样。

倒是卢珞的女儿,越长越漂亮。

卢珞比卢玉大十岁,卢玉又比凌青菀大四岁,所以卢珞的长女今年八岁了,活泼可爱。

“她是元娘。”卢珞告诉凌青菀。

卢珞是同辈兄弟中最大的,所以他的女儿也是同辈中的嫡长女。

家里叫她元娘。

“她长得像我姐姐。”凌青菀私下里,偷偷和卢珞说。说起卢珃,她的心里很平静。静得像再说隔世的人。

她教会凌青桐放下往事,正是因为她自己也放下了。

“是啊。”卢珞也感叹,“她是越长越像珃珃了。对了九娘,婶祖母他们可能又要争新后之位......”

凌青菀愣了愣。

王家已经败了。在西北却是死而不僵,照样威风;卢氏渐渐衰落,子弟们无法替补,唯有走后族这条路。

哪怕选不上皇后,卢家也会送女儿进宫为妃的。

“婶祖母看中了元娘?”凌青菀问。

卢珞不置可否。

“哥哥愿意吗?”凌青菀又问。

卢珞立马摇摇头。没有半分犹豫:“我已经搭了两个妹妹在宫里,难道还要让我女儿重蹈覆辙?只是,我也是卢家的人,婶祖母的手段你也知道,我怕挡不住他们。假如安宰相能帮我一把......”

他希望安肃可以帮忙,拒绝和卢氏联姻。

凌青菀听了,微微颔首:“我去告诉我姨父,这件事我帮你挡住!”

顿了顿,她又问卢珞,“大嫂和元娘呢。她们是如何打算?”

凌青菀不知道卢珞的妻子是否愿意。

儿女亲事,不是一个人做主。

卢珞犹豫了下,说:“她是内宅妇人,不懂什么!”

他不打算告诉妻子。

没有希望,就没有盼头。

可能是因为卢珃死在宫里了,让凌青菀觉得做宫妃甚至皇后都是与虎谋皮的危险事。后宫的生活,是惨无人道的,夫妻不成夫妻,母子不成母子。

这条富贵路,一步一血痕。

卢家是经历过富贵的。就像老树,曾经枝繁叶茂、花开绚丽,如今百年之后还是干枯落寞,也是顺势而下。

已经在走下坡路。搭多少女儿进去也无益,不可能逆天改命。

“跟大嫂说一说吧。”凌青菀临走的时候,对卢珞道,“这毕竟也是她的女儿,我不能替你们做主。”

卢珞点点头。

他沉吟片刻,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妻子。

卢太太顿时面如人色。惨白一张脸对卢珞说:“我养这个女儿,吃了多少苦头你是晓得的。她天真可爱,送到那个阴森恐怖的地方去,半人不鬼的活着,还不如先一刀杀了我!”

卢珞就把妻子的这个意思,告诉了凌青菀。

凌青菀听罢,起身去找了安檐。

安檐听了,微微一笑,对凌青菀说:“皇后一事,无需忧心太多......”

“怎么,已经定下了吗?”凌青菀问。

安檐摇摇头,说:“你瞧见了,天下望族为了后族要挤破头,斗得头破血流,此事可利用,所以我跟我爹爹说,让两三年之内别定下了,让他们蹦跶,趁机整顿朝政!”

朝政全在安氏父子手里,所以选哪族作为后族,也是全凭安氏父子做主。

安檐觉得,朝臣对他和他父亲多有不服气,所以选后未定,巴结他们的望族就很多,能利用的势力也就越多。

凌青菀想到,安檐以后能有那么大的本事,掌控朝堂几十年,不是偶然和机遇的,而是他的睿智。

她轻轻握住了安檐的手。

她得到了安檐的话,转身去告诉她哥哥卢珞:“已经说妥了,元娘没事,不过,你们也该早点给她定亲,以防有变。”

卢珞大喜。

卢珞的妻子听说了,非常高兴,特意到凌家感激凌青菀。而后,她和凌青菀慢慢熟悉起来,凌青菀觉得她嫂子也没有那么冷漠,两人的关系反而比从前好。

转眼间就到了三月。

凌青菀和安檐的婚礼,终于如约而至,没有再波折。凌青菀紧绷着的心,也慢慢放松了。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生出几分待嫁的忐忑来。

第249章备嫁

第249章备嫁

三月初二,子夜下了场桃花雪,薄薄的白白的,落在凌青菀的窗台上。

等凌青菀醒来,日头已经爬到了树梢,放出红灿灿的光线。窗棂上已经贴了大红的喜字,家里处处张灯结彩。

陈七娘一早就来了:“快起来,今天催妆礼要到了。”

她满面笑容,喜气洋洋的。

她要帮凌青菀梳头。

祁州的风俗,姑娘出嫁的前三天,都要嫂子和姊妹陪着睡,长嫂要每日替姑娘梳头挽发。

京里没有这个习俗。

不过,陈七娘说了,景氏仍赞同陈七娘用祁州的风俗。

所以,陈七娘一大清早就来给凌青菀梳头。

“怎么还这样冷吗?”凌青菀推开了窗棂,一股子寒气扑面而来,庭院薄薄的一层桃花雪,在朝阳里融化。

春雪化得很快,慢慢变得稀薄。

“今年是比往年冷些。”陈七娘笑道,“不过,这场雪过后,就该暖了。”

“真的吗?”

“真的,我院子里的桃树,昨日开了花。”陈七娘笃定说,“只要桃花一开,冷的日子就算过去了。”

她颇有生活经验的样子。

凌青菀笑起来。

陈七娘帮她梳妆,然后不知怎的,手指在她脸上滑了几下。

“怎么了?”

“你怎么白得这样,没什么气血。”陈七娘说,“苍白苍白的。”

凌青菀除了肌肤长得像卢玉,已经没有其他的变化了。她瘦了,下巴就比较尖,像卢玉;再胖一点,下巴重新圆润,像凌青菀。

所以,基本上是没有变化的。

凌青菀立马俯身去找胭脂,说:“那胭脂擦得厚一点。这样是不是好些?”

陈七娘笑了笑,

她看了几眼凌青菀的胭脂,都是些普通货色。因为凌青菀装扮的时候不多,不太讲究这些东西。

陈七娘喊了自己的丫鬟。让她去拿几盒陈七娘的胭脂过来。

陈七娘用的胭脂,米分底细腻,颜色鲜艳柔嫩,抹上去特别自然。

“这个不错。”凌青菀有点惊喜。

陈七娘就笑了下。

这是京里最著名的胭脂铺子卖的,一盒五十两银子。价格非常昂贵。

陈七娘有钱,又特别喜欢这些昂贵的胭脂,所以买了很多。可是她怕她婆婆念叨,平素很少拿出来。

“你喜欢就送你了。”陈七娘大方说。

蕊娘这个时候已经起床了。

陈七娘干脆帮蕊娘一起梳头。

梳好了头,陈七娘发现蕊娘肌肤嫩白,长得一团喜气,很像个散财童子,就拿着胭脂往她眉心点朱砂痣。

如此一看,竟有几分像庙里散财童子的模样,凌青菀瞧见了。笑得东倒西歪。

到了巳初,安家的催妆礼送到了凌家。

催妆礼是有定制的,无非就是冠帔花米分之类的东西。

安家送过来的礼单,凌青菀也看到了:“销金盖头,花扇,花米分盝、洗项、画彩钱果等。”

看完之后,凌家的答礼,凌青菀也一一过目:“有金银双胜御、罗花璞头、绿袍、靴笏等。”

她似乎什么都要看,什么都感兴趣。

景氏等人就笑她:“没见过你这么不矜持的姑娘!”

凌青菀不以为意。她就是不够矜持,她的喜悦也不加掩饰。

催妆礼送了。婚事正式拉开了序幕,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婚礼都要正常进行。

凌青菀觉得这天,也没有那么冷了。反而凉滋滋的,舒爽宜人。

上午的时候,莲生照样去看石庭。

一个时辰之后,莲生回来了,脸色却不太好看。她对凌青菀说:“主人,那个越王爷又去了。送了好些补品,还让石公子搬到他府上去住,石公子很生气。”

凌青菀也脸色微敛。

说起来,越王对石庭是有一番情意的。

越王知道石庭生病,非要去探望。他从前爱慕石庭的好容貌,死缠烂打的,石庭烦死了他,恨不能一刀将其捅死。

他要探病,石庭忍了再忍,想到自己现在这幅样子,也许能吓吓越王,就让他进去了。

不成想,越王没有吓到,反而更殷勤,想给石庭治病!

越王心疼死了,都快对着石庭哭出来,石庭恶心得隔夜饭都差点吐了。

石庭气得要死,甚至让安檐帮他杀了越王。

安檐却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他一个落魄王爷,从前还想争皇位,我满手都是他的把柄,随便寻个借口就能杀他!”石庭说。

“官家很器重他,整日把他叫到宫里,还授予他刑部郎中的官职。不知是官家自己的主意,还是纪王教的,官家大概是保全越王,以备后手。”安檐说,“朝事未定,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和官家兄弟拼得鱼死网破的好。”

官家知道,孝宗朝政无能,给他留下了一个烂摊子。现在朝政把持在安氏父子手里,将来要对付安氏父子,那是一场硬仗。

所以能拉拢的人,官家都在拉拢,而且行事小心翼翼。

越王到底姓赵,并非纨绔,而且韬光养晦,颇有才能,所以官家极力提拔他,希望将来他可以成为自己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