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一下:“没见过这么狼狈,却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季莘瑶朝他努了努嘴,喂他喝粥,须臾护士来查床,又给他量了体温,做了其他一系列检查,确定已经没什么事了,但医生建议他在医院休息两顾南希却说一点小病没必要休息,如此一来,医院也没人敢强留他,即便季莘瑶劝他休息,他仍是坚持去上班,最终,她也还是妥协了。

他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他旁边,她歪头看着他:“怎么,不嫌弃我狼狈的满头凌乱像个疯子了?媲”

他微笑,眼神却是略有几分严肃:“季莘瑶,以后别再任何情绪激动的时候横穿马路,记住没有?”

“你怎么像个老妈子似的,现在生病的人是你好吧?”她瞪了一眼。

他却只是轻笑。

她是不是真的逆生长了,怎么此刻的心情像是一个小萝莉,这浅浅的一笑竟让她心头不住的悸动,她轻轻靠过去,终于咧嘴一笑:“我记住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想到单萦酒意酡红的脸颊,和那双水眸望向他们时,低低的说的那句:“顾南希,我们认识了九年。”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连续两季修黎的电话都是无法接听的状态,季莘瑶急的趁着午休的时间去各大酒店查找他的入住记录,最后实在没办法,正想托人去机场查查看他是不是已经当接买机票飞回了F市,却忽然被苏特助的一个小助手堵在了公司门口。

“季小姐,这是市长叫人查到的记录,说是对您有帮助。”那个小助手将一叠A4纸交给她。

她低头一看,竟是季修黎这两G市内酒店下榻的的记录,他没有回F市,却是在G市军办的一处国际型酒店入住,因为离近郊区,所以她一直没有去这家酒店去查过。

她叹了口气,对那助手友善的笑了笑:“谢谢。”

那家酒店的名字叫绿林酒店,待她到了绿林酒店时,以政务报道部的特权以及言语施压,查到季修黎的房间号,更又直接拿出户口本道出两人姐弟的关系,酒店的工作人员才敢将他房间的房卡交给她。

终于找到季修黎时,他身上正裹着有些松散的浴袍,和一个年轻女人靠在酒柜边亲吻,满房间的酒气是第一个侵入季莘瑶神经里的东西,她不敢置信的盯着那抱成一团靠在酒柜边皆一身凌乱的男女,骤然咬牙切齿的走过去,恨恨地一把将他们分开。

季修黎似是喝了很多的酒,一身的酒气,被她这用力一拽,顿时脚步不稳的向后踉跄了两步,直接跌坐在床边。

那个衣衫凌乱的打扮的像个狐狸精似的女人顿时尖叫出声:“你谁啊?”

“滚出去!”季莘瑶面无表情,手指向门外:“滚!”

“你他妈叫谁滚呢?哪来的疯子?跟老娘大呼小叫的!想抢男人想疯了吧你!”那女人顿时急了,伸手就要来抓她的头发。

季莘瑶深呼吸一口气,侧头冷冷看了一眼坐在床边不动的季修黎,反手握住那女人向自己头上招呼过来的手,一个反转就将她擒住,在那女人尖叫出声时,从包里掏出几百块钱扔到她身上,骤然将她推向门口:“滚!马上滚!”

那女人一看就是个不知从哪个夜总会粘着季修黎过来的小姐,一看见钱,当即不再撒泼,却还是不怎么甘心,低低骂了她一声,却是在对上季莘瑶冷的几乎能冻死人的眼神时,一扭头转身就跑了出去,走之前还骂了句:“神经病!”

房门被那女人跑出去时随后重重关上,瞬间,满是酒气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季莘瑶气的心口起伏渐大,双眼死死的盯着那坐在床边闭着眼睛不动的和她相依为命二十几年的季修黎。

“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两”她拧眉,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却仍是忍不住想要发火。

他不动,静坐在床边,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的充耳不闻。

“这两就住在这里?和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她咬牙:“季修黎你发什么疯?你从来都不是这样!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

见他不动,她急的直接大步走上前,两手死死揪住他浴袍的领口:“你说话!别跟我在这装死!有什么你都跟我说出来!少他妈跟我藏着掖着!你说话!说话啊!”

她用力揪着他的领口,使劲儿的摇晃:“你说话!”

终于,他微微动了动,略略抬起头,幽暗的眸光淡淡扫了她一眼,却是毫无温度,抬起手将她的手挥开,便旋身到酒柜边给自己开了一瓶酒。

季莘瑶惊愕的看着他开酒的动作,骤然冲上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瓶,忍着想要一瓶子砸死他的冲动,双眼直对着他的眼,严肃而绝然的吼道:“季修黎!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终于,他欲再去拿酒的动作顿了顿,略有些迟疑的偏转过头,不冷不热的看了她一眼。

见他终于肯看自己,季莘瑶吸了一口气,把手酒瓶放在一旁,目光直瞪着他并没有醉的太过,仍然十分清醒的脸:“你想喝酒?可以,你姐我无条件奉陪!但这之前你必须给我说清楚,你现在这种种做法究竟是在干什么?我是你姐姐,你难道连我这个唯一的亲人都不要了?!”

“唯一的亲人?”他仿佛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忽然的就笑了,鄙夷的看他一眼:“季莘瑶,你确定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在这里跟我装什么傻?”

她一时语塞,就这样不可思议的瞪着他:“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和道。”他沉声说了这么一句,便拿起桌上那支酒瓶,转身仰头便打算直接一饮而尽。

她伸出手用力去抓住他的手:“别喝了!修黎,无论如何你都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不许再喝酒!”

“你凭什么管我?”他骤然回头,冷冷看她。

“废话,凭我是你……”姐姐两个字还未出口,她便被他眼份冷凝和嘲讽激的说不出这两个字,不由的直瞪着他,仍坚定道:“你曾经说过,我们两个是互相的唯一,谁都无法代替!这是你自己说过的话!”

结果季修黎只是冷哼了一声,仿佛不置可否。

见他这种态度,季莘瑶气结,伸手去掐他的胳膊:“你个臭小子!转过身来好好和我说话!少跟我闹别扭!”

季修黎被她掐的一疼,却是没甩开她,只是站在原地,漠然不语。

这房间里满是酒气,季莘瑶被熏的不舒服,走过去打开窗子,想把酒味散去,回头时,便看见季修黎正淡淡看着自己,眼神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她一顿,不由的蹙眉:“季修黎,咱不闹了行吗?我找了你整整两我还以为你回F市了,打你电话你一直关机,结果现在才知道你在这里鬼混,你从来都是学校里的优等生,成绩优秀人品也素来没差,为什么忽然要这么放纵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你已经知道了什么,也不该这样做!”

季修黎默不做声。

“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她没好气的说。

他紧抿着唇,偏转过头去。

“你说啊!”她提高了音量。

“说什么?”他冷着脸:“说我是被妈从孤儿院带回来的?说我前几年来往于Y市,在一些故人口道了过去的真相?说我因为知道自己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之后开始渐渐收不住自己的感情?说我几年前就已经对你季莘瑶有了非份之想?说我看着你现在的幸福,除了退避三舍不去打扰之外别无它路?!”

他骤然凝眸冷眼看着她,字字句句如泣血,亦如深藏心底许久的东西骤然被她逼的脱口而出。

季莘瑶忽然觉得自己的掌心渐渐变的有力,仿佛忍不住想要上前直接煽他一个耳光,却是硬生生的忍住,站在窗边,身后是自外面吹进来的微凉的风,让她的脑子时刻保持清醒。

说我因为知道自己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之后就开始渐渐收不住自己的感情……

说我几年前就已经对你季莘瑶有了非份之想……

这样的两句话,彻底的轰塌了她心里所有的稳固的城墙,双眼死死的瞪着他坦然的却明显是在自嘲一样的表情,半不出一个字。

“是你逼我说出来。”见她的眼神是无法接受,甚至竟染了几分惶然,他落落失笑,将身上的浴袍拢了拢,闭上眼叹了口气,仿佛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季莘瑶,我本来想给我们互相至少留一分余地,你不必我,我也不必让你难堪,可现在,你把我的余地都挤走了。”他笑的有些怅然,落寞而萧索:“如你所说,我们二十几年相依为命,在最困难的时候一起险些在地下室里像乞丐一样的饿死,一起喝雨水,一起吃着一锅锅白菜汤却幸福的笑的像两个傻子,你猜猜看,在我知道自己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之后,我的心境是经过了多少变化?才能几年来都这样坦然的面对你?”

“还有……”他皱眉:“在我前几年打算和你说破这些时,你和安越泽走在了一起,尽管很小的时候你就知道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可你依然把我当成亲弟弟去看待,我知道有些东西或许不该戳穿,一但所有事情都说破,我和你之间,恐怕所有的情分都变转变,以你的性子,必定会躲的我很远,所以我忍受这么多年,只想拼命的工作为了你做些事,只想等你离不开我的时候,说穿这一切,我以为总有一们会顺理成章的走在一起,可我没想到……”

他长舒了一口气,似笑非笑,终究没有再说下去。

她盯着他,一句话不说。

他亦是靠站在酒柜边,沉默的望着她。

许久,季莘瑶才恨恨的握紧藏于细拳头,冷静冷静再冷静,才正色的说:“季修黎,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顿了顿,才坚定的看着她:“我当然知道。”

季莘瑶忍着心头的恼怒,不去发火,沉默了许久,才压抑着嗓音道:“无论如何,你也不能这样放纵自己,以后离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远一点,别喝这么多酒,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好好谈,无论我能接受还是不能接受的事情,我都可以平静的来听,修黎,别这样伤害自己。”

“我和那女人没什么,还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被你打断了。”他沉声道,却似是因为她这般的冷静而有几分讶异。

她蹙了蹙眉,被他这满不在乎的语气的心肝儿疼,但知道自己现在无论如何都要忍,至少她不能和修黎真的从此形同陌路,二十几年一起走过来的亲人,她就算失去一切,也不能失去季修黎。

季莘瑶想了想,觉得自己的思绪已经乱成了一团麻,怕自己一时间搞不清方向,便压抑着自己的火气,轻声说:“你先在这家酒店休息,我过两来找你。”

她需要,先让自己的思绪不再这样凌乱,或许才能找到解决这一切的方法。

说罢,便径自与他擦身而过,浑身都在紧绷着,一刻都不停,打算直接离开。

却是刚在他身边走过,手腕便骤然一紧,她一惊,还未开口,人便已被他扯了回去,身体被他轻轻压向酒柜,他的头慢慢的俯下来,认真而专注的看着她,眼神里的挣扎那样的显而易见。

不!

季莘瑶心头急呼,抬手就要推开他,却反被他擒住,牢牢将她的手按在她身边,目光直视着她眼惶然,眼神愈加的深暗。

这是季莘瑶第一次在面对季修黎的时候感到害怕,这个曾经与她一起互相依偎着取暖的人,仅仅比她小了几个月的修黎……

他忽然紧紧握住她的手臂,俯首便要吻下来,她低呼:“修黎!”

她这一声急呼,使得他的唇在她唇上一指之外停下,深邃的目光牢牢锁着她的眼,许久,似是终究被她这样亲切而理智而呼唤而找回了神智,不再因酒意而迷醉,猝然向后退开身子,放开了她。

从绿林酒店出来时,季莘瑶抬头望只觉得眨眼之间,的颜色都变了。

为什么会这样……

开车驶向公司时,路过检察院附近,她下意识的向检察厅瞟了一眼,却陡然看见那个恶心的徐督察满脸堆笑的上了一辆红色的宝马车。

她眯起眼,迟疑的看着那辆远去的红色宝马,索性将车停在附近较隐蔽的地方,直接打了一辆计程车跟了过去。

这个徐立民会忽然升到检察院督察的位置,背后的靠山恐怕背景是真的不小,她倒要看看,这混蛋的靠山究竟是谁。

待到那辆红色宝马在距离检察厅两条街开外的一家咖啡厅停下,季莘瑶让司机将车停在离他们有一百多米的地方,悄悄的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盆栽后边,盯视着他们走进咖啡厅的方向。

不需要靠近,她便直接看清了从那辆宝马车的驾驶位走出来的带着墨镜的年轻女人。

那是……季程程……

季家在军区政界的地位自然不容小觑,季程程因为家族的关系,人脉甚广,想将一个人提拔到某市做督察,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在一看见季程程的背影后,季莘瑶便已是了然,握在盆栽枝叶上的手紧了紧,看着那徐的王八蛋跟在季程程身后,那卑躬屈膝的恭恭敬敬的样子,不必靠近的去听什么,便已经清楚。

看来这位徐督察帮季程程做过不少事,近年来季程程的人脉越来越广,恐怕她借着季家的权利偷偷提拔起来的这些为她做事的人,不仅仅是徐立民这么一个。

季莘瑶忽然很想笑,心如潮涌。

这么多年,表面上看起来撒泼无脑的季程程,竟然在手下培养了这么多条势力与途径,怪不得她什么消息都知道的这么快,这个徐督察,该不会是她安插在G市盯着自己的眼线,还是……仅仅是单纯的提拔?

从小就在何漫妮的熏陶下变的如此利欲熏心,小小年纪就知道为自己铺路,甚至会利用季家的权利而做太多太多的事。

这样的季程程,她不知道是可笑还是可怕。

然而就在她回身正要离开时,骤然,眼角的余光瞥见对面的花坛对面,两个神情鬼祟的男人盯着,在她转过头去时,那两个男人便若无其事的转身,仿佛刚刚只是她的错觉。

她顿了顿,脑子里恍惚闪过小暖的身影,忙给她打去电话,在确定小暖没事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看到这两个人,想起顾南希曾说过,身边发现任何可疑的人都要及时告诉他,她不确那两个男人究竟是不是跟踪自己,也不确定究竟是谁派来跟踪的人,看了一眼时间,便直接打车回了检察院,找到自己的车子,开车去了市政厅。

到了市政厅时,苏特助说顾市长不在,两个小时前就出去了。

她打电话给顾南希,问他在哪的时候,他滞了一下,就是那么一下,已足够让她猜到他在做什么。

……

季莘瑶去了儿童医院门口,顾南希的车就停在医院的路边,他站在车旁等她,目光沉静。

直到她看见单萦牵着小鱼随后在医院门前走出来时,季莘瑶承认自己当时有种被万箭穿心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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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鱼这几拼命码字,准备过几一次大爆发的三万字加更,嘿嘿~~~马上清明节假期了,祝亲们假期里玩的开心撒~)

第143章 【6000字】

直到她看见单萦牵着小鱼随后在医院门前走出来时,季莘瑶承认自己当时有种被万箭穿心的感觉。

顾南希朝她迎了过来,没让她靠近小鱼和单萦,直接轻声解释:“最近儿童流行性感冒严重,小鱼在单老那里突发高烧,单老给我打来电话让我帮忙……”他温声安抚她,似是不想她误会。

她看着他,不说话。

他伸出手臂半拥着她:“莘瑶。媲”

他的眼神定定的看着她,并未去看身后的静静伫立的单萦,小鱼正站在单萦腿边,胖呼呼的小胳膊紧紧抱着单萦的腿,大大的眼睛却是盯着她们的方向,有些不懂的眨着眼,然后一直看着顾南希的背影,白白嫩嫩的小脸上满是开心的笑。

小鱼看见顾南希,开心的就像是女儿看到爸爸,那种近似依赖的带笑的眼神,让季莘瑶说不出话。

莘瑶陡然勾起唇,笑了笑。

可她的这一笑,却使气氛瞬间僵住。

小鱼站在单萦身边,不解的轻轻拽着她妈妈的裙摆,嘴里喊着:“妈咪,不是说要去儿童餐厅吗?小鱼想吃布丁,要菠萝味的!”

单萦不说话,俯下身把小鱼抱起来,走过来,站在顾南希身后,看向季莘瑶,道:“我白有在酒店,小鱼在我爷爷房间里玩闹,忽然又发了高烧,因为是在G市,我爷爷又比较相信南希,就给他了一个电话,让他送小鱼来医院,我也是刚刚才到,莘瑶……”

她的这番解释,终于将季莘瑶的目光吸引了过去,然而莘瑶只是淡淡看了单萦一眼,才转眼对顾南希道:“顾南希,如果真的是我在这插了一脚,耽误了你们什么,你不好意思跟我开口的话,那现在请你明明白白的给我一句话!如果你是真心和我走下去,就别在这里利用你一市之长的博爱和伟大!”

莘瑶是真的不想和单萦撕破脸,但是她的婚姻,她的人生,也有属于她自己的尊严!她也有她的底线!

顾南希皱眉,按住她在他怀里轻轻挣动的身子,眸着一抹严厉的忧色:“我们回去说。”

他的脸近在咫尺,薄唇微抿,眼神凝视着她,那是一份坦荡诚恳和认真。

“莘瑶,你别怪南希,是我爷爷找他来帮忙,南希他只是……”单萦却在一旁插了话。

孰不知她季莘瑶等的就是单萦的这句话。

“单小姐。”她缓步走过去,目光无澜:“这里是儿童医院的门口,不是办离婚手续的民政局大门外!请问你,以着什么立场什么角度去说出这种话?想要替谁去维护和辩解,也要在他没有家没有妻子的时候你才有资格,不是吗?”

单萦的脸瞬间僵硬,泓月般美丽的双瞳近乎诧异的直盯着她,明明那么巧舌如簧的人,此时此刻却被她季莘瑶一句话噎的回不了嘴。

说的没错,无论她与顾南希有多少过去,怎样的过去,此时此刻,季莘瑶才是他的妻子,而她单萦此时所说的任何话,除了娇情之外,仍然是娇情!

单萦抿了抿嘴,并无要在顾南希面前有任何软弱无助的样子,仅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季莘瑶的脸。

季莘瑶却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若非她们都是经过二十一世纪良好教育的人,恐怕此时已经互相大打出手,当这边小鱼似是半懂不懂的为了保护自己的妈妈而伸出小手要去推她的腿时,顾南希直接拉住她:“莘瑶,我们先回去,先回去好吗?”

他的声音近似温柔的轻哄,耐心的看着她,紧皱着眉头,拉着她的手腕,其实他无非就是不想现在忽然这般盛气凌人的她对单萦或者小鱼动手是吧?

当然,季莘瑶也无意拉扯,正如她曾经对季参谋长所说,大家都经过十几年的教育,好不容易披了一张人皮,何必一定要弄个原形毕露呢?现在,也一样。

单萦的目光却是看着顾南希坚定的去拉季莘瑶的手,始终站在原地,目光静静的看着他,不说话。

季莘瑶忽然微笑,转眼看向顾南希:“南希,是不是只有已成回忆的东西才值得你珍惜?”

他深深看着她:“不是。”

他的回答如此坚定。

他直接将她带上车,回到日暮里后,顾南希哄了她一夜,一直抱着她。

其实季莘瑶当然知道,单老在G市做客,单老的曾外孙女发烧,又打电话直接找顾南希帮忙,电话打的如此直接,于公于私顾南希也无法婉拒。明知他和单萦不可能有什么,可是她依然难以释怀。

一直到凌晨四点多,他们还没有睡,季莘瑶的脑子有些恍惚,朦朦胧胧的起身想要去阳台吹吹风,却被顾南希拦住。

“冷,你身体抵抗力太差,会感冒。”

她笑了笑,二十几年自己一个人都走过来了,感冒了那么多次也死不了,她怎么能放任自己在他怀里继续娇气下去呢。

至少,她永远都不会让自己做第二个单萦。

她的耿耿于怀虽是整夜未消,但季莘瑶不是会因为一件事而一辈子不放的人,第二周末,何婕珍和雨霏会过来陪他们一起去看婚纱,当第二太阳在凌晨照常升起时,她站在窗边看日出。

日暮里这个小区,是个很特别的环境,尽管城市高楼叠起,想要看日出日落是难上加难,可是在日暮里这边,打开门便是朝向西方,直接就能看见傍晚日落的全景,而落地窗的这一边是东方,亦能完完整整的看见日出。

那时候已经是1月,还有八九就是他们的婚礼。

她倒了杯水,坐在窗边看日出,水很烫,放在手里烫的她发疼,正想着要不要把水杯放到旁边,顾南希走过来,接过她手水杯。

彼时他一只手半揽着她的腰,眸光温和,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坚定而有力,她靠在他身上,听着稳健的心跳,忽然抬头看他:“南希,我们会始终都在一起的吧?”

他放下水杯,用力的抱住她:“会。”

“关于单萦……”

“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那小鱼……”

“如果小鱼真的是我女儿,你认为我会放任自己的女儿在外生活?”

其实这些,她又何尝不懂:“还会有下次吗?”

“不会了。”

*

第二午,季莘瑶是被噩梦惊醒的,她梦见自己被逼进了死角,被人拿刀扼住脖子,鲜血顺着她的脖子一点点向下流,陡然睁开眼,却见是雨霏正坐在床边,拿着一只尺子在她脖子和锁骨处也不知道是在量着什么东西。

季莘瑶嘴角抽了抽,翻坐起身:“你这是在量什么?”

“嫂子你今是要去试婚纱吗?虽然我哥说婚纱设计和珠宝设计都已经找好了人,我最近对珠宝颇有研究,想看看你脖子的粗细,以后我要是设计出第一条项链,干脆直接找你做模特。”雨霏一边说着,一边在旁边的纸上记下了尺寸,同时瞥了一眼时间:“都快了,你怎么现在才醒?”

莘瑶是凌晨看了日出才睡,见已经是上午点多,记得顾南希说与婚纱设计师那边约好的时间是上午1点半,便赶忙起身,却是刚一翻身而起,就直觉似乎是自己起床的动作有些大,肚子上一阵若有若无的抽痛,她猛地坐回到床边,倒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雨霏忙伸手过去扶她。

季莘瑶坐在床上,摇了摇头:“没事,可能刚刚起床的动作太急,扭到了哪里,肚子有些疼。”

“那你坐一会儿,我叫我哥进来。”

“不用,已经好了,刚刚就是起床的动作太急而己。”季莘瑶拉住她,低下头揉了揉肚子,感觉好像没什么大事,但是忽然瞥了一眼雨霏身上这宽松的衣服,顿时想起这几己仍然有一点恶心的状况,但却不怎么明显,只是在吃饭时胃口不大而己。

她一边揉着肚子一边起身,想着看来是得找时间去医院去检查检查。

下午拍婚纱照的时候,季莘瑶有点不大好意思,然而顾南希却俨然是习惯了这些镜头,每一个镜头下的微笑与眼神都是那么的自然,看不出来哪里是被摄影师建议的动作,摄影师也确实仅仅一直在矫正季莘瑶的姿势,至于顾南希,似乎每一次眼神与表情都是真情流露,根本都不必摄影师去说。

“新娘子来,往左边歪下头,靠的近一点~”

“对,笑的再甜美一点……”

“新娘子身体不要这么僵硬嘛,来,抱在一起,贴着,对,就是这样,不要动,不要动……”

这边季莘瑶被摄影师摆弄着,身体僵的不行,顾南希忽然低头贴在她耳边说:“老婆,笑一个~”

季莘瑶一顿,感觉到他的手在她腰间轻轻搔了一下她的痒痒,顿时咧开嘴扑哧一笑,本来因为摄影棚里这些专业摄影的东西和那边正围观的雨霏与何婕珍而尴尬僵硬的要死,这会儿忍不住笑出来,抬起眼嗔怪的瞪他一眼:“干吗搔我的痒……”

然而他却骤然俯首在她唇上温柔的一吻,她愣了一下,那边闪光灯接连的闪烁。

“好!好!太完美了!真情流露!又自然又完美!”

她没料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娇憨多明媚,只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这样恩爱,任是哪个人这会儿也都会不好意思,何况那边雨霏跟何婕珍正手捧着手笑的开心,她更是悄悄将手伸到他衬衫上在他胸前用力一戳,却只见顾南希向来沉稳的俊容上溢满了笑,抬手握住她的手,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道:“这么不习惯?就快结束了,这是人生必经的过程。”

“怎么说的好像你特别有经验似的……”季莘瑶低声嘟囔。

顾南希低笑:“婚纱照没经验,但平日被你们这些小媒体也没少拍,不过是因为政府原因而不敢将照片发布出去罢了,你以为我被拍的很少?”

“拍个婚纱照还能亲亲我我的,哥,我怎么才发现你居然有这样一面?”那边雨霏在拍摄间隙给他们递来两瓶矿泉水,不住的嘀咕。

笑意从他脸上溢开,拧开一瓶矿泉水先拿给莘瑶,莘瑶接过,喝了一口,其实她本来没什么心情,但有些事情过去就算了,她也不喜欢无休止的去算那些陈年的旧帐,其实她季莘瑶不是一个太执着的人,她也不会勉强自己去隐忍太多无法隐忍的事。

说白了,无非就是她确实相信顾南希。

于是她迎上他坦诚的视线,语气诚恳的说:“我想要婚礼布置的简单点,只是一些亲朋好友,至于那些军政界的政要,我们另改时间邀请他们赴宴,也是对他们同样的尊重,好吗?”

顾南希淡淡一笑,手将她额前的柔软的碎发向上轻轻撩起:“当然,我本也是这样打算。至少我也不希望自己的婚礼,演变成一群政要围在一起阿谀奉承的庆功宴。”

想法不谋而合,季莘瑶嫣然一笑,伸出手臂,圈抱在他的颈,想趁着没人注意,在他脸上亲一下,却结果骤然听到那边一声拍摄的声响和闪光灯的光亮,猛地转过头,只见那摄影师嘿嘿一笑:“这张不错~”

季莘瑶一窘,接着就听到顾南希的笑声亦是自头顶传来,他抱住她,免得她一个不爽直接找去把摄影师的相机抢过来翻看。

季莘瑶回抱住她。

其实顾南希,你真该庆幸,如果你遇到的是七年前刚刚从季家走出来,独自闯荡的季莘瑶,你现在估计已经被我咬的遍体鳞伤脸外加变成一头熊猫了。

她已不再是十七八岁那容易冲动的年纪。

时间与岁月,真的会改变很多东西,比如价值的取向,比如性格修养,又比如爱的方式和底线。

**

夜色正浓,季莘瑶下午回来时已经睡了一觉,最近越来越嗜睡,起身看见二楼的门开着,想着顾南希该是在,她随手拿起手机想给医院打个电话,虽然挂号排队无所谓,但是据说妇科还有男医生,虽然这是正常现但,但她实在接受不了,想打个电话约个女医生给她全方面检查检查。

打了电话预约明午的妇科看诊后,她便低下头,看了一会儿报纸,待到喜欢的版块都看完,刚一起身,便骤然看见顾南希从二楼走下来,正在接电话,目光是一抹凌厉,声音亦夹着几分冰冷:“把人给我看住,我马上到!”

说罢,直接挂了电话便要出门。

“南希?”季莘瑶愣了一下。

顾南希的目光转向他时,渐渐转为柔和:“政府最近一个要案,截到了潜逃的犯案人,我去现场处理一下,你乖乖在家,我很快回来。”

“要案?危险吗?你注意安全。”季莘瑶忍不住叮嘱。

“这么担心我?你还怕我跑了不成?”他挑眉。

她纂着手边的报纸嘀咕:“担心你还不好?”

“我处理过这件案子就会回来,你早点睡,我保证在你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就躺在你身边,嗯?”

顾南希轻笑,不等她回答,拿起外套放在臂弯里,便直接出了门。

之后季莘瑶便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喝过牛奶后直接去睡了,因为知道,明早醒来就会看见顾南希躺在自己的身边,因为知道每上起来都能看得到他,所以,她完全不必有任何顾虑。

生活如此的温馨平静,对于每一个女人来说,其实这才是最想要的幸福。

凌晨时陡然惊醒,莫名的出了一身的冷汗,莘瑶起身时才发现顾南希整夜没有回来。

她一顿,回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手机,有两个未接来电,因为不知什么时候按了静音,竟然没听见,拿过手机一看,竟是苏特助的号码。

来电时间是凌晨两点,现在已经是凌晨五点了,季莘瑶犹豫了一下,这个时间会给她打来电话一定是有什么急事,何况顾南希整夜未归,她不禁有些着急的直接给苏特助拨了回去。

电话响了十数声,才终于被接听,刚刚接通时,那边传来一阵杂乱声,听起来似乎有不少人在。

“季小姐?”苏特助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疲惫。

“苏特助,你给我打过电话?发生什么事了?”

季莘瑶在问这句话时,看了一眼时间,心下开始忧虑。

而当苏特助说出接下来的话时,她的脸瞬间一白,猛地掀被而起抓起外套胡乱的套上便匆匆奔了出去。

因为她不熟悉东郊那附近的军区医院在哪里,开车也只会无头无脑的乱转耽误时间,索性直接冲出小区去打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