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祠堂那边有灯光,一路安全的走到祠堂后,莘瑶关闭了手电筒,直接走进去。

其实顾家祠堂她从来都没有进来过,这里边倒是没有像她想像那样,没有电视剧里的那种一排又一排的灵位,也没有什么蜡烛,只是精致而简单又不失庄严的祠堂墙壁上挂着几幅顾家列代先人的画像,从清代末期到民国初期,到抗日战争再到后来的近代,十几幅先人的画像栩栩如生,虽年代不同,但唯一相同的是,每一个画都是所着军装,早年就听闻顾宅是几代军人世家,皆在国内战功显赫,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这祠堂先人的画像,不由的肃然起敬……

在左边那一侧的墙壁上竟还有毛主席与那一年代几位国家领导的肖像。

像老爷子这种年纪的人,对这些已故的英雄仍念念不忘,季莘瑶承认这几十年的代沟确实不小,不过身在这祠堂里,她也确实由衷的泛起敬重之感,便放轻了脚步,缓步走进去。

果然如何婕珍所说,老爷子在祠堂里的躺椅上睡的正香。

季莘瑶嘴角抽了抽,走过去,俯下身看看老爷子,呵,这老爷子倒是精明的很,一个人躲在这里寻个清静,睡觉前也不忘抱着一条毯子免得着凉。

“你这贼丫头怎么过来了?”结果莘瑶刚要去碰他身上的毯子,顾老爷子便睁开眼,瞥了她一眼,似是大梦初醒的样子。

“爷爷,您自己一个人跑来这边说是想要坐一坐,这黑了,您还不回去?”莘瑶蹲在躺椅边,笑眯眯的说:“您就别一个人憋着气了,要生气也该是我呀,温晴那是针对我呢,又不是针对您,我都没怎么样,您倒是气的不轻~”

“你个贼丫头,爷爷这是护着你,你反过来教训我来了?”顾老爷子哼了哼,坐起身,把毯子扔到一边。

季莘瑶嘿嘿一笑:“我就是知道爷爷您现在疼我,这不,怕您老人家错过晚饭,就跑过来叫您了嘛,现在外边风大,马上就要下雨了,妈刚风回去取伞,一会儿您可得跟我们一起回去啊,祠堂这里太冷了,您老身体受不了。”

“看看你这甜言蜜语的,都是跟谁学的?”老爷子瞟了她一眼,却似是心情不错,抬手抹了抹嘴,然后杵着拐杖,站起身。

莘瑶正要扶着顾老爷子,却是忽然,门前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老爷子当即皱起眉:“贼丫头,你听没听见什么声音?”

“好像是……有声音。”季莘瑶亦是谨慎的看向门口那边。

外边的风声阵阵,祠堂门前的声音跟着稍显诡异,老爷子瞟了瞟门前,杵着拐杖正要走过去,莘瑶却是拉住他,轻声问:“爷爷,这后山没有什么外人能进来吧?”

“当然没有,这后山是封闭的,只有从顾宅后院才能走过来。”

“那可能是门前的什么东西倒了,我去看一眼,也不知道外边有没有下雨,您岁数大了,可不能淋着雨。”说着,莘瑶便直接走向门口。

“哎,贼丫头……”

季莘瑶刚走到门口,便直接先谨慎的朝外看了看,见没什么人,便走出去,环顾四周,也不见有什么人。

这时前边的草丛里像是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只猫,在草丛那边跑过,灵活的小猫的身影忽然跳过去,却吓了莘瑶一跳,直接快步走到前边,看了一眼那草丛。

是不是她多心了?

怎么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正想着,忽然,她听见身后一阵碎裂的响声,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她猛地转过身,只见祠堂门前搭建的屋檐竟不知怎么裂开一条缝,随着这诡异的狂风,墙壁上竟有像是被地震影响的那种即将垮塌的裂纹。

“爷爷!”季莘瑶大惊失色,本能的旋身便往祠堂跑。

“爷爷——”

怎么这屋檐会忽然松塌,这么结实的墙壁怎么会出现裂纹,虽然现在狂风乱作,但根本也没有地震的迹象,墙怎么会忽然塌了!

季莘瑶的声音充满着惊惧和颤抖,脚下加快了速度,直接冲进了祠堂:“爷爷,快出来!祠堂要塌了!快出来——”

顾老爷子在里边似乎没注意到屋檐的垮塌,只听到了声音,正缓步向外走着,听见莘瑶的声音,愣了一下,然后一脸严肃的挥着拐杖指向她:“你先出去!别进来!”

“爷爷……”

“别进来!”顾老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见莘瑶为了救自己而跑进来,顿时气的狠狠用拐杖杵着地面:“你这丫头,快走!别管我!”

“爷爷,您腿脚不方便,走的慢,我扶您出去!”莘瑶目光清亮,眼神坚定,用力握住老爷子的胳膊:“快走,爷爷!”

见她已经跑进来了,老爷子无法,只好无奈的摇头:“这祠堂年久失修,我上个星期就看见房梁上有裂纹,不过也没到垮塌的地步,派了人去叫工人过来修一修,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到现在也没人来,怎么就忽然要塌了呢,不应该啊!”

老爷子一边匆匆的跟着莘瑶向外走,一边疑惑的说着。

这房子是从屋檐那边开始出现裂缝,那边的房梁忽然落下一根,老爷子猛的拉着莘瑶向后退了一步:“小心点儿!”

季莘瑶迟疑的看了一眼前边,门前此时已经是灰尘漫随着外边的狂风和诡异的风声,什么都看不清楚,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现在逃命要紧,她紧抓着老爷子便要跨过刚刚落地的那根房梁。

却是忽然,旁边斜下的一根房梁同时断裂,两人刚听见那道“喀嚓”的声音,粘着灰的房梁便直直的向他们砸了下来,因为此时临进门前的地方已经尘土飞扬,他们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头顶那根房梁刚落下来,莘瑶便惊呼一声预感不好,但等他们看清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眼见房梁就要砸到老爷子,她惊叫:“爷爷——”

她猛的用力将老爷子向前狠狠一推,接着便只觉额头上一阵巨痛,腥红的血瞬间便沿顺着头上的某一点落了下来,遮住了她的双眼,她眼前一黑,耳边只隐约听见顾老爷子心痛的低呼:“贼丫头啊——”

她勉励让自己别晕过去,但是脑阵混沌,眼前又是一片血色,她咬牙,抬起眼,见老爷子还没能离开祠堂,便忙要向前,却是刚向前一步,脚下便被地上的房梁绊住,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地上栽倒。

“贼丫头——”

“莘瑶!”

千均一发间,一道身影迅速冲了进来,在季莘瑶心惊的以为自己即将摔到地面的那一刻猛地将她接住,她亦是同时松了口气,以着最后的力气,将手覆在肚子上。

还好……没有摔到孩子……

“莘瑶!季莘瑶!”抱住她的那人痛心的叫着她:“莘瑶!你怎么样?”

她感觉自己同时被抱了出去,由是勉强睁开眼,在混沌约看见是修黎的脸,她一怔,却是想也不想的直接用尽所有的力气掐住他的衣领,哑声说:“救……爷爷……”

修黎有一瞬间的怔愣,季莘瑶却是狠狠揪住他的衣领,染血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他:“我不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只要你救……爷爷……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咳……你……你快救他!!”

修黎瞬间脸色一白,惊愕的看着她:“莘……”

“快去救爷爷……”季莘瑶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完全再也没有任何力气,她的头很疼……

“莘瑶!啊!这是怎么了?”匆匆赶来的何婕珍身后还有同时奔来的顾远衡和王妈,看样子是顾远衡忽然从军区回家,何婕珍被临时牵住了脚,是听见这边有动静才又赶过来的。

季莘瑶额头上是汩汩不断向外流淌的血,半边的脸都被鲜血染红,整个人无力的被修黎抱在怀里,她却是双眼一直瞪着他,手始终紧抓着他的衣领。

终于,修黎神色黯了黯,猛的将她交给赶来的何婕珍,须臾转身冲进了垮塌的祠堂。

“莘瑶!”何婕珍忙扶住她,季莘瑶却是浑身都没有力气,险些倒下去:“老爷子人呢?莘瑶……你怎么样?这祠堂怎么会……”

一旁的顾远衡顺手过来一起扶住她,严肃的问:“怎么回事?!”

那边修黎冲进祠堂,没一会儿就把老爷子扶了出来,老爷子没被任何东西砸到,也没受什么伤,唯一险些砸到他的东西也被季莘瑶挡去了。

他似乎只是被塌陷时那些落下的灰土呛着,连连咳嗽着,一边被季修黎扶出来,一边急急忙忙的杵着拐杖过来,担心的去看莘瑶:“贼丫头怎么样了?贼丫头!”

修黎放开顾老爷子,转身直接快步走了过来。

季莘瑶见老爷子没事,才松了口气,双眼堪堪的闭上,若不是何婕珍跟顾远衡扶住她,她此刻恐怕直接就倒在地上了。

“爸,你怎么样?”见老爷子安全出来,顾远衡问。

老爷子摆摆手:“我没事,死不了,贼丫头刚刚帮我挡住了房梁,快看看她怎么样,叫医生过来!”

“莘瑶啊……”何婕珍心疼的伸手擦去莘瑶脸上的血:“来,妈扶你回去!”

季莘瑶却是在意识全无之前低声说:“不要……告诉南希……”

“什么?”

“我只是小伤……不要告诉南希……别告诉他……”话落,她便只觉得头疼欲裂,再也支撑不住。

眼前血光漫彻底跌入黑暗。

不如意外的话,明更哦!顾大是回来呐,还是没回来呐~

第196章 【加更一万五千字】

在季莘瑶的身体软软倒下去的那一瞬,修黎陡然上前将她接腰抱起,匆匆赶回顾宅。

莘瑶的意识时有时无,只是眼睛完全睁不开,但却能感觉得到是修黎在抱着自己,耳边风声呼啸,她勉强抬起手,手无力的捉住他胸前的衣料,睁不开眼,只是本能的蹙起眉,便觉得一阵地转。

“别动。”修黎的声音有些发哑,似是被什么东西遏制住了喉咙,抱着她时的手臂隐隐竟有几分颤抖丫。

季莘瑶没有力气说话,只是在一片黑暗里,听见在他们身后,顾老爷子被一群人扶着,正匆匆的跟着一起走回来媲。

“陈医生到了没有?”

“到了到了,陈医生刚刚就在附近,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

“快,快,把莘瑶送回房间,快看看,有没有事,还有孩子,孩子有没有被伤到……”

季莘瑶这时候怕的就是肚子里的孩子受到影响,心下也跟着一起悬了起来。

这是她和顾南希的孩子,如果保住了爷爷,却反而失去了孩子,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原谅自己,最开始进祠堂的时候,她怎么就没看出屋檐那里有问题……

可现在什么都比不上脑袋上那火辣辣的疼,身体在被修黎抱着一路赶回顾宅时她只觉得那半边脸上温热的液体越流越多,晕眩感也越来越强烈。

“快,把少夫人放到床上,先别让她平躺,让她靠在那里!”

是陈医生的声音。

莘瑶的身体刚刚粘到柔软的床面,便陡然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抬起手拽住一个人的衣袖,双眼勉强睁开一条缝:“别告诉南希……别让他担心……”

她的声音嘶哑而低弱,何婕珍俯下身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心疼的说:“好,好,我们不告诉南希,只要你没有事,我们就不告诉他,好孩子,很疼吧?”

莘瑶吃力的摇摇头:“没事,不疼……”

她很怕南希在上海知道自己受伤,会影响原本的工作进度,更不想耽误他。

一听何婕珍这样说,才松了口气,再也说不出话,只是意识开始变的模模糊糊的,闭着眼睛,感觉到有人用冰凉的东西在擦自己额头上的伤,还有她的脸。

“墙怎么会忽然垮塌?”隐约听见顾远衡有些疾言厉色的声音,猛的问向王妈:“上星期让你们打电话叫来的工人呢?上星期我去军区之前,不是已经叫人打电话派工人过来了吗?”

“这……当时电话没有打通,前几们又联系过他们一次,他们说这个星期就会过来,但是……还没有来……”王妈的声音即无辜又忐忑。

“当时屋檐上不就是裂了一条小缝?怕到夏季会漏雨所以才找工人来维修,就那么小的一条缝,怎么可能说塌就塌了!幸好老爷子没被砸到,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顾远衡怒斥。

“远衡!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爸是没受伤,不也全亏了莘瑶这孩子!现在莘瑶都伤成这样了,你就少说两句!”何婕珍不满的开口:“要是想发火,你出去发,别吓着莘瑶!”

这时缩在王妈身后的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女佣战战兢兢的说:“今风太奇怪了,打雷闪电这么久还没有下雨,刚刚咱们一起赶去祠堂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动静……”

“阿菊,别乱说!”王妈小声说她一句。

“王姐,是真的,刚刚你们没听见声音吗?好恐怖的,刚刚在后山的时候,你们明明也都听见了啊,是不是二十几年前的那些冤魂要来索命了呀?会不会是……”

“闭嘴!”王妈骤然拉过阿菊。

莘瑶看不见众人的表情,但似乎感觉到房间里瞬间安静了许多,只有陈医生一边替她清理伤口一边替她检查身体。

“虽然伤的不轻,但所幸只砸在头部发际之间,没有伤到其他地方,胎气平稳,孩子平安无事。”陈医生说道。

陈医生的这句话让徘徊在昏迷边缘的莘瑶仿佛吃了定心丸一样,陈医生又同时给她打了少量的局部麻醉,她才渐渐睡去。

那期间季莘瑶只觉得在黑暗浑噩噩的度过,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是觉得脑袋里仿佛被塞满了千斤重的东西,沉沉的,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

沉睡间又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是被什么人移动,她不知自己身在哪里,耳边只有沙沙的模糊不清的声音。

**

等她终于从那阵黑暗的与剧烈的疼痛出来时,勉强动了动双眼,却只觉得眼皮也犹如千金重。

终于勉强睁开眼,瞥见一丝清亮的光,却是同时痛哼一声,额头上剧烈的疼痛让她难耐的抬起手。

“醒了?”

一道略有些耳熟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莘瑶一愣,猛地转过头,却见坐在床边的竟是单萦。

这是怎么回事?

她在做梦吗?怎么会看见单萦?

季莘瑶抬起手,试着去触碰一下额头上的伤,单萦却是陡然出手按住她的胳膊:“别乱动,你额头上缝了七针,麻醉药效过去了,一定会疼,你如果用手去碰,反而会更疼。”

额头上那剧烈的疼痛让季莘瑶反映过来这不是在做梦,她不禁有些错愕的看着坐在自己床边的单萦,再看看四周,发现这是一间有两个床位的高档病房。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医院?”她开口,嗓音却是极沙哑的。

“你前上被顾家人送来医院,春病患多发季,医院病房人满为患,单人的VIP病房没有空位,只剩这一间双人的VIP病房,本来这里只有我女儿住,我也没允许医院让其他病人住在这里,但那见病人是你,才勉强同意医院把这床位给你。”

单萦的口气淡淡的,眼神却是有些疲惫,似乎是几没有睡好,整个人看起来不再似前段时间那样容光焕发。

季莘瑶一听,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床位,却没看见小鱼。

“小鱼脑肿瘤恶化,三的晚上刚又做了一次手术,这两重症加护病房,明可以转回这间病房了。”

单萦站起身,转身走到那边空着的床位,将那床边摆着的几个不知是谁送来的娃娃放在一旁。

莘瑶忍着额头上的痛,缓缓坐起身,再看看自己四周,床边的白色桌子上还放着何婕珍拿来的保温杯,看来顾家人是刚刚出去,凑巧在她醒来的时候只看见单萦一个人了。

明明本来是情敌,明明无论是单萦之于自己,还是自己之于单萦都不会有太好的脸色,平时相见都不过是表面上的平静而己。

但一想到小鱼三肿瘤又一次恶化做手术进加护病房,莘瑶这颗心便也冷不下来。

她坐起身,扶了个枕头让自己靠着,低头见自己手背上正打着点滴。

单萦将那边小鱼的病床收拾了一下,又把一些鲜花插在旁边的花瓶里,须臾转头,见季莘瑶正靠在那边看着自己。

单萦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她,以着略冷漠却又平静的口吻说:“前上你被送来的时候,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干净了,但是顾家的那位家庭医生建议你来医院缝几针,又因为你头上被砸的不轻,就顺便留你在医院观察。”

“不过你昨为伤口不小心发炎而发烧,一直在昏迷,顾爷爷他们在这里守了你一夜,昨上才被大家劝着离开,何阿姨今人熬了鸡汤过来给你喝,看你还没醒,就把鸡汤放在那里了。”

说着,单萦用眼神指了指莘瑶床边的保温杯:“一会儿你打完点滴自己喝,不用我喂你吧?”

“不用。”

单萦难得这么心平气和又看起来没有太多锋芒的面对自己,再加上心疼小鱼的病情,莘瑶倒觉得自己此刻有些不太自然。

由是季莘瑶扯了扯唇,露出一丝还算友善的微笑,客气的说道:“谢谢你,单小姐。”

单萦一顿,面无表情的瞥她一眼。

“谢我干什么?何阿姨见你挂着点滴还没有醒,刚刚要下楼去取药,见我回了病房这边,就让我帮忙看着你的点滴,才不过十几分钟而己。”

说完,她一边摆弄着手芳的鲜花,一边冷淡的说:“别以为我是好心在这里照顾你,季莘瑶,别说你我之间的关系很不同寻常,就算是普通朋友,让我照顾你,你也不够资格!”

季莘瑶只是笑笑,没有反驳。但好在是单萦说的这些话,也能让她知道自己目前的状况。

看来她是在医院睡了两醒。

单萦将鲜花弄好,然后便站在那里,双手握着花瓶,看着那些花瓣,不知是在想什么。

季莘瑶现在毕竟也是个准妈妈,见单萦现在这样子,大概能体会她这时候的心情,想要开口安慰,却发现不知要如何说。

按雨霏所说,小鱼就是单萦当年和那个纽约男人的孩子,但无论单萦在爱情这一方面有多骄傲又有多失败,至少她对这个女儿的教育是很用心的,记得自己曾经见过小鱼,那么可爱又懂事,自立又不娇气的小姑娘,只可惜身体不好,让人想到就心疼。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关心一下,却又在考虑以单萦的个性,会不会反被惹恼,莘瑶好歹不想在这种时候和单萦有争执,便也只是一边看着她,一边在心里权衡。

这时何婕珍推开病房的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些药盒,见莘瑶醒了,顿时松了一口气,笑着走过来:“莘瑶啊,你可算是醒了,感觉怎么样了?”

“妈,让您担心了,我没什么事了,就是一点小伤。”莘瑶咧嘴笑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还说呢,当时陈医生替你处理伤口的时候才看见,你额头上的伤口虽然小,但是被砸的太重了,伤的很深,必须要到医院缝几针才行!老爷子可担心坏了,昨顾宅后,他也没怎么睡好,就怕你为了救他而有个三长两短。”

何婕珍走过来,将手几个药盒放下,接着说:“这些是医生刚刚开的类的消炎药,没有药物刺激,对孕妇没有影响,你头上刚刚缝过针,打针吃药同步进行才能好的快,也免得再感染。”

季莘瑶点点头:“谢谢妈,反正都缝过针了,应该也没什么事了。”

“你这孩子,谢我干什么,你昏迷了两都快吓死我了,幸好当时修黎身手利索,把你和老爷子救了出来,不然这后果可不堪设想,祠堂塌了一半,要是晚了一步,你和老爷子都被埋了可怎么办!”

何婕珍仍一脸后怕似的,伸手拍了拍莘瑶的手:“不过你别担心,虽然额头上缝了几针,但是老爷子怕你以后看着不舒服,特意叫医生给你做的无痕的,不会留下什么疤。”

莘瑶对这些倒不是很在意,反正也只是伤在发际那个位置,但见何婕珍这认真的表情,便也只是恬静的笑笑。

她刚刚醒过来,也没有太多力气说话,这里没有镜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怎么样,但想也能想得到,先是流了那么多血,昨因为发炎而发烧,这会儿的脸色肯定不怎么好看。

“哎,别动,你要什么,妈给你拿!”见莘瑶抬起手,何婕珍忙拉住她的手,轻声说。

“妈,我想喝水……”

“等等,我给你倒水去,正好喝点水后把这鸡汤喝了。”何婕珍起身去倒水,拿水杯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单萦,便对她笑笑:“单小姐,刚才真是麻烦你了。”

“何阿姨,您说的是哪里话,这不都是应该的么。”单萦歪头笑了笑,眼笑意很深,明显对何婕珍很尊敬。

是啊,何婕珍毕竟是顾南希的母亲……

季莘瑶径自微微翘了翘嘴角,忽然间很庆幸自己遇见的是顾南希,这辈子能遇见顾南希这样优秀而温暖的男人,是她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和幸运了,而有些人,却在年轻之时不懂得珍惜,现在回过头来想要争取,却也是每一步都行的这样小心翼翼。

“来,喝水吧。”何婕珍笑着将水杯递给莘瑶。

季莘瑶这会儿嗓子里干的难受,接过水杯便喝了一大口,却是呛了一下,何婕珍忙伸手在她背上拍了拍:“慢点儿,你这孩子,昨想喂你喝些东西,可你昏迷着,怎么都喂不进去,这会儿知道渴了吧?”

然而莘瑶却是抬手擦了擦嘴,冲着何婕珍憨憨的一笑:“对了,妈,修黎呢?”

何婕珍怔了一下,须臾看了一眼时间:“修黎昨老爷子回顾宅,今没过来。不过我看他也很担心你,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来了。”

莘瑶点点头,沉默的低头又喝了一口水,目光沉静,脑忆起那里祠堂屋檐倒塌时忽然冲进来的修黎。

这时有护士进来,叫单萦去加护病房,单萦便对何婕珍客气的打了声招呼,然后无视了季莘瑶,转身跟护士走了。

直到单萦走了,何婕珍才坐在莘瑶身边,在保温杯了些鸡汤,眼神却是偶尔瞟了一眼对面的病床,若有所思。

“哎,现在是春季,医院这边人满为患,本来是让你单独住一间病房,但是没有空的单人病房了。”她叹了叹:“后来我想让你住私人医院,那边环境好一些,空的病房也多,但陈医生说这家军区的附属医院对脑伤这一方面比较专业……”

“妈,我哪有那么娇惯?住哪里都一样,何况那张病床住的还只是个小孩子,单萦也是咱们的熟人,住着也不会太尴尬。”莘瑶不以为然的笑说。

何婕珍看着她,温和道:“你不觉得尴尬就好,妈就怕你会不舒服。”

季莘瑶勾唇,轻声说:“妈,南希和单小姐的事我已经知道了,都已经是过去了,您不必怕我看见小鱼的时候会不开心,在婚礼那一们在酒店里发生的事情,也都是阴差阳错,我能理解那时南希的难处,毕竟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不忍心当着小鱼的面说什么。”

何婕珍点点头:“说实话,那鱼的那一声‘爸爸’,把我也吓着了,我毕竟也在美国这么多年,知道单萦和南希那时候的一些大概的事情,大家都清楚小鱼和南希没关系,可那孩子忽然在你面前这样喊他,妈那时候就怕你受不了,那一时没忍住,在临走前说了单萦几句。哎,单萦这孩子啊,从小被惯出来的大小姐脾气,但好在本性不坏,就是太骄傲了些。”

“她也确实有值得骄傲的东西。”莘瑶说罢,便若有所思的看向病房门前。

只见修黎不知何时来了,正站在病房门前,手里拿着一只精致的果篮,里面都是她平时最喜欢吃的水果。

但见何婕珍还在这里,他便站在门前,没有进来。

“修黎来了。”何婕珍起身,走过去:“莘瑶刚刚还问起你呢,你们姐弟聊,我去看看单萦和她女儿。”

修黎没有看何婕珍,目光只是淡淡的凝视着季莘瑶。

何婕珍早已习惯修黎对自己的漠视,便也只是笑笑,旋身对莘瑶说道:“妈一会儿就回来,你小心些,伤口刚刚缝合,千万别乱动。”

直到何婕珍走了,莘瑶才目不转睛的盯着修黎。

“你来了?”她率先开口,目色幽沉的看着他。

修黎站在原地,表情有些冷,却又似是拗不过心里对她的担心和心疼,终是隐隐动了动眉心,直接走了进来。

“还疼吗?我昨老爷子回去后,打电话问过医院,知道你已经没什么事了,所以今理了一些事情后才赶过来。”他放下果篮,随即伸手便撩起她额上柔软的碎发,仔细看了看她头上那一块儿贴着白色药布的地方,以手指轻轻的抚了抚在那周围还隐约可见的红肿。

季莘瑶没什么表情的将头转开了一些,避开了他的手,语气有些发凉:“那么重的一根房梁掉下来,砸你一下试试,看你疼不疼?”

修黎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看了许久,才坐到床边,只是无声的看她。

季莘瑶凝眸,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正在挂着点滴的针,想了想,才转过脸,严肃的看着修黎那旁若无事的表情:“季修黎,现在我叫你一声季修黎,我以你姐姐的身份在等着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不语,只是看看她,神色没有什么波动,见她目光严肃而认真,带着深切的质问,才不由笑了笑:“解释什么?”

“你想要我说的更清楚一些吗?”季莘瑶冷眼瞪着他。

修黎起身,从果篮里掰了一根香蕉过来,很是耐心的剥了皮,递给她:“这鸡汤你怎么不喝?是不是胃里空的难受?要不你先吃点水果,我去给你买些米饭和清淡的炒菜送来?”

季莘瑶只是瞪着他,见他存心做的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便也没采取太强硬的态度,漠然的抬手接过香蕉,却是没有吃,只是握在手里,坐在病床上,沉默着,若有所思。

其实有很多东西,她也宁愿是自己猜错了,想错了,宁愿是自己多心了。

至少在她的角度,她不愿意这一切与修黎有任何关系。

她宁愿相信修黎永远都是曾经跟她相依为命的弟弟,那个干净,纯粹,善良,阳光的大男孩儿,到如今,她宁可他也只是一个简单爽朗的男人,没有那么多的恩怨情仇藏在心底,也没有那一晚祠堂屋檐倒塌的一幕。

她低下头,不看他脸上的笑,干脆直接拿手里的香蕉撒气,张口便要狠狠咬一口,结果修黎却忽然伸手拉过她的手,把她手里的香蕉拿了开。

她不由的抬眼瞪他,却只见修黎一边自己吃着那根香蕉一边说:“我差点忘了,你才刚醒过来,空腹吃香蕉对胃不好,还是先喝鸡汤吧。”

季莘瑶的注意力成功被他分散了一些,却在心里气的要死。

这个死小子!

“这瓶药快打完了,我去叫护士。”见她那恨的牙痒痒的表情,修黎明显是因为在她身边一起长大,熟知她的性子,趁机嘻皮笑脸的转身出了病房。

看着他矫健的背影,季莘瑶只能坐在床上磨牙。

没一会儿护士进来,拔了针,修黎顺手替莘瑶按住手背上的医用酒精棉,按了大概有一分钟,莘瑶才瞥了他一眼:“用不着跟我献殷勤,这世上我除了我,没人更了解你。”

修黎沉默,继续替她按着手背,莘瑶却是抬起双手便用力去推他,但因为刚醒过来没多久,又没吃多少东西,这一会儿没什么力气,根本就推不动他:“你放手,不用再按了!”

“你以为你了解我多少?”他没有动,依旧按着她的手背,却是低垂着眼,以着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沉声说。

季莘瑶一怔,惊愕的看着他的侧脸,他的与顾南希有几分相像的侧脸,但她能清晰的辨别出来他们的不同,完完全全的不同。

修黎缓缓抬起眼,目光静静的看着她,须臾放下她的手,转而向后退开了些许,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她的脸上。

季莘瑶看着他的眼神,渐渐的有些不敢置信:“你……”

然而他转瞬间却是一笑,仿佛刚刚那沉沉的目光并不是他,抬手在她胳膊上轻抚:“别乱想,好好养伤,女人想的太多,可是会老的很快!”

“这鸡汤有些凉了,我拿出去叫医院食堂的人热一热你再吃。”说着,他便旋身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正要离开。

“祠堂为什么会塌?”在他即将走出病房的那一刹那,季莘瑶陡然开口。

修黎的脚步倏地僵住。

季莘瑶眼渐蒙上一层水雾,在朦胧着那个曾经她借以做生命唯一支点的男人,那个她想要一辈子守护的弟弟,双眼死死的瞪着他僵硬的背影。

“说啊!季修黎!祠堂为什么会塌!爸和爷爷说过,一个多星期前祠堂的屋檐只裂开一条无关紧要的小缝,那么坚固的墙怎么就会莫名奇妙的在一个星期之后就塌了?!”

他沉默,没有说话,只是背对着她,握着保温杯拉环上的手渐渐握紧。

莘瑶狠力的咬着唇:“现在这里只有你和我,我需要你的解释!你解释给我一个人听!把话给我说清楚!祠堂为什么会塌?为什么你当时也在那附近?如果不是我也险些被埋,你是不是根本不打算救爷爷?”

“季修黎,你说啊,你为什么会在那里?既然你想做,你想报复,为什么不干脆把我也一并埋进去,让我也跟着一起死掉好了!反正现在我也是顾家人,我也是你痛恨的人的其一!”

见他不动,季莘瑶气极,陡然揭起身上白的刺眼的被子,转身下床,却是刚迈开两步便因为没有什么力气而腿上一阵发软。

听见身后的声音,修黎猛然回过头,见莘瑶靠在床边,忙旋身快步走了回来:“季莘瑶!你这是干什么?不是告诉过你别乱动!快回病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