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骤然抬起眼,看向那边仍旧在远处的墓碑前静静的背对着自己的黑色身影,心头没来由的一颤,心更也陡然悬到了嗓子眼儿。

她将手一角纸纂在手心,举着伞,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人,每走一步,她仿佛都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离自己越来越近,有什么要破茧而出一般的向自己而来。

直到她走近,那个坐在轮椅上举着黑色雨伞的身影仿佛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和她停下时的声音,仍旧一动不动的静坐在那里,并不回头。

季莘瑶盯着眼前被伞遮住的身影,但仍能看出那人身形消瘦,黑色的衣服下露出的半截胳膊比一般男女都要白上许多,那是一种不健康的白,但这种白她很眼熟,再又看看这人身下的轮椅……

季莘瑶深呼吸一口气,一步一步绕到那人身前,直到看见那人的脸时,她才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被哏到了心口。

“石……阿姨……?”季莘瑶不可思议的看着坐在轮椅上静默的女人。

石芳缓缓抬起头来,目光不复以往的呆滞无神,而是凝视了她许久,才叹笑了一下:“到底还是被你发现了。”

莘瑶有些不明白,转头再看看单晓欧那边的墓碑,再又看看石芳眼前的这个墓碑,这墓碑上刻的名字她没有听说过,但是石芳应该是坐在这里许久了,她不禁盯着石芳那与正常人无异的眼神:“你……?”

石芳看看她:“很惊讶?”

“没有。”莘瑶摇了一下头:“早在美国的时候我就隐约猜出来你是装疯,但又找不到证据,但是你没有伤害过我,我一直相信你一定是记得什么,所以才坚持把你接回国,只是没想到……石阿姨,你竟然会来这里?”

“今她的忌日,我既然被你这孩子接回了国,又怎么可能不想办法逃离疗养院那些人的视线,过来陪陪她。”

石芳没有提及单晓欧的名字,只是说“她”,但莘瑶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只是没想到,我在她死后的第二十一年才赶回来能看她一眼,写了祭文给她,正烧着,同时陪她说说话,就看见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这里。”

说到那个不该出现的人时,石芳的眼神微微泛着冷,嘴角亦翘着几分冷笑。

对于眼前的石芳忽然变的如此正常,虽然莘瑶本来就隐约猜想到,但是现在面对这事实,仍是有些震惊,特别是看见石芳眼丝淡淡的冷意和嘲讽一般的笑意,更是不敢置信的一直看着她。

“你说的是单和平?”莘瑶轻声问。

石芳眉目一顿,忽然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这孩子,倒是比我想像要淡定。”

季莘瑶默然,抬头看了一眼墓园之外,看不见顾南希和单老的身影。

“石阿姨在美国这么久,应该算是被囚禁的吧?在美国那些,你这些年实在没法逃得出来,而回了国之后,我和南希都只是想让那些人照顾好你,别让你乱跑,但没有让人监视你,所以你多少还是有了一些自由。”

莘瑶轻声说。

石芳笑了,她静静的坐在轮椅上,歪头看着莘瑶,又似是深深的打量着眼前的季莘瑶,许久,才道:“瑶瑶,单和平想要认你?”

没想到石芳居然连自己和单老的关系都这么清楚,莘瑶心头暗暗一惊,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个石芳装疯的时候有一套,现在如此的正常平静,却又看起来这样精明,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控的。

莘瑶微微眯起眼,却是没说什么,只是抿着唇,之后岔开话题:“石阿姨是来等我的?还是只是想来陪陪我妈妈?”

当她说出妈妈二字时,不知怎么的,石芳的眼神似是微动,等莘瑶再仔细去看她的眼神时,石芳已经又是一副笑脸。

“我来看看她,如果等你,想让你这么早就知道这些,我完全不需要奔波到Y市这个肮脏的城市……”石芳的声音淡淡的:“你这孩子总是抽空去看我,我若想让你知道,何苦等到现在。”

“那石阿姨,现在我知道了,您不怕我说出去?”

“说出去?”石芳冷笑:“你能说给谁呀?说给你丈夫顾南希?还是说给什么人?说我没有疯?让他们再继续将我关到美国去,真的被活活逼疯么?”

“他们?”莘瑶以着媒体工作者本能的敏锐和抓住重点的习惯,当即微眯着眼,仔细观察着石芳的表情。

而石芳却是笑呵呵的看着她:“瑶瑶,你在观察我?想在我身上看出什么来?”

季莘瑶沉吟了一下便如实道:“我想,知道您现在在想些什么,或者,您现在想要做什么?”

“不止吧?你这丫头,看起来既简单,实际自己心里早就有些定数,如果没有万全的准备,你此刻也说不出来这样的话。”石芳举起伞,正色的看着季莘瑶平静的脸:“你想在我这里知道,二十几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想知道她当年跳楼自杀的原因,你想知道季秋杭究竟是因为什么而负了你的母亲,你想知道我是不是回来报仇的!”

季莘瑶依然平静,只是平静着笑:“石阿姨,被人一眼看透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我看不透你,还有谁能看得透你?你可是我身……”石芳笑着说了一句,却是话刚说了一半,在季莘瑶疑惑的皱起眉时,便陡然停下了话风,而是迟疑的看了看季莘瑶的脸。

莘瑶不明白石芳这话是什么意思,话又只说了一半就似乎是不想说了,她观察了她一会儿,才说:“石阿姨,人家都说好姐妹在一起时间久了,都是有姐妹相的,就是看起来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您看起来,就和我照片里的妈妈很像,似乎……和我也有些像……”

虽然石芳老了,瘦的皮包骨一样,有些脱了相,但仍能看得出来一些相似之处。

石芳不说话,不知怎么的,她看起来似乎是很不开心,而且,有些不悦,她侧过头,冷冷的看着这墓地周围的一切,冷淡的说:“季秋杭只把她葬在这种地方?这些年,他可有来看过她一眼?”

莘瑶迟疑了一下:“只有十几年前来过一两次,之后再也没来过。”

“二十几年,只来过一两次?”石芳的神情愈加的发冷。

莘瑶见她这么为自己的妈妈打抱不平,虽然心这个石阿姨存着太多疑虑,但心里还是感动于她们的姐妹情深,便由衷道:“现在计较这些又有什么用?我妈妈早该对季秋杭死心了不是吗?既然因他而绝望到自杀,又何苦还计较他这些年是否有来过?”

石芳一听,转头看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对感情这方面的事,倒是豁达,只是不知道真让你遇见什么难以启口或者是无能为力的事,还能不能这么豁达。”

“石阿姨是话里有话么?”季莘瑶注视着她。

石芳蹙了蹙眉:“如果你不想你地下有知的母亲对你失望的话,瑶瑶,离开顾家吧。”

季莘瑶本来带着笑的脸色微微一僵,视线的温度也降了几分,谨慎的看着眼前仿佛好心规劝自己的女人:“什么?”

石芳抬眼:“你真想知道二十几年前的恩怨?如果你知道了,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你会直接为自己怀上顾家人的骨肉,嫁进了顾家而感到羞耻和恶心!”

莘瑶的脸渐渐发白,向后退了一步,陡然瞥见外边的单老似乎是打算向里边走来,她顿了顿,也不问石芳这话的意思,只是低声说:“抱歉,今我妈妈的忌日,我先去陪陪她,石阿姨,您回G市的时候注意安全,我先失陪了。”

说罢,她便也不再等石芳说有关于顾家的任何事,便急匆匆的快步走向墓园的门前。

在顾南希和单老走进来时,因为莘瑶的脚步有些急,在他们走进来的瞬间她也行至墓园的门口,只是因为这黄泥的土地淋了雨后又粘又不好走,她脚下顿时一个踉跄直接向前扑倒。

顾南希适时的一把扶住她:“小心。”

他更在扶住莘瑶后,就势将她往怀里一带,温声说:“怎么走的这么急?有没有又扭伤脚?”

莘瑶轻轻摇了一下头:“没有,我没事,南希,我们走吧。”

他们如果再同时进去,没多久恐怕就都会注意到那个一直静坐在角落墓碑前的石芳。

莘瑶心里没来由的害怕,忽然间只想离石芳远一点。

“你手怎么这么凉?”顾南希搂过她,碰到她的手,当即握在手里,关切的看着她:“是不是刚刚自己没有好好打伞,淋到雨了?可别着凉了,来,这个先披上。”

说着,顾南希便脱下自己的外套,不容分说的在莘瑶的背后,再又以温暖的手心抚过她的脸:“真的着凉了?”

“没有。”莘瑶还是想离开:“不早了,我们离开这里。”

“这孩子脸色不大好,估计是被风吹着了,你们两个一早赶飞机过来,是打车过来的?我听说这附近很难拦到计程车,上我的车吧。”单老在一旁说了一句,便转身走向那边的一辆军绿色吉普。

本来莘瑶还在犹豫,顾南希却是贴近她耳边缓声低语:“这里确实不好打车,你和孩子主要,别在这种时候置气,先上车再说,嗯?”

莘瑶点点头,见顾南希将外套脱下来穿在她身上,他身上只有一件衬衫,也不忍心让他着凉,便听话的跟他一起去了单老的车上,坐到车上时,才注意到这车前有一位司机。

“去酒店,先让这丫头换一身干爽的衣服。”单老对司机说了一声后,便坐在前边,回头看了一眼正低下头双手交握在一起的莘瑶,见顾南希握着她的手,将她身上的衣服拢的严实,笑着说:“肯上车了,算不算是又跨出了一步?”

季莘瑶抬头,看了单老一眼:“我们到了市区就下车。”

在单老当即不悦的眯起眼时,顾南希将正哆嗦着的莘瑶搂在怀里,平静的说:“到市区也好,我先送她去医院看看,如果真的着凉了,也好在感冒发烧之前控制住。”

单老皱眉:“你这丫头这么固执?就算是我打算带你回季家,让季家上下看清楚,你季莘瑶是我单和平的外孙女,你也不打算去?”

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对季程程是狠虐还是小虐,这也是一个问题,么么亲们,剧情已经走进正式的轨道啦~求月票~

第223章 【5000字】

单老皱眉:“你这丫头这么固执?就算是我打算带你回季家,让季家上下看清楚,你季莘瑶是我单和平的外孙女,你也不打算去?”

季莘瑶眉头一挑:“单老的意思是,现在想回头替你自己那无缘得见的女儿和外孙女正名?您不觉得一切都晚了吗?何漫妮再怎么样,也是他季秋杭结婚二十几年的合法妻子,在你们军政界,圈里圈外的都认识,您带我去了又能怎么样?”

“我自然有我的目的,也当然不会亏待着你这孩子。”单老正色的说丫。

季莘瑶却是笑了:“不必了。”

她转头:“南希,我们一会儿在市区,找一家酒店门前就下车吧,我想换一件干爽的衣服,咱们就别麻烦单老送的太远了,好不好?媲”

顾南希满眼宠溺的看着她,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怎样都好,我是怕你着凉。”

“没事,去酒店洗个热水澡,再换一身衣服就好了。”

莘瑶笑着说着,两人的对话亲密无间,更也将单老完全排斥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单老见状,虽是有气,却是没说什么,只是又看了她一会儿,才咽着气,叫司机找到合适的酒店再停车。

到了市区西边的一家酒店门前时,军绿色吉普车停下,两人下车后,单老也跟着下了车。

顾南希表面上对单老较为客气的说了几句后,便直接扶着莘瑶进了酒店,两人并未在意单老随之进来的举动,只叫工作人员开了间房间,之后两人便进了房。

莘瑶其实不是特别冷,只是Y市的春G市的确实要凉上许多,再加上身上有淋到一些雨,顾南希担心她着凉,便直接让她先进浴室洗个热水澡。

待莘瑶洗过热水澡,身上暖暖的出来,换好衣服时,这时有酒店的工作人员过来敲门。

顾南希前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酒店的客房服务,客房服务很是礼貌的对他们点点头:“对不起,打扰二位了,单老先生在本酒店定了竹字包房,请二位下楼一同就餐。”

顾南希淡看了一眼眼前的客房服务,道了声谢后,关上门。

季莘瑶已经穿戴好,走过来说:“单老这纠缠的手段倒还真是执着,我还在想他一起进酒店来是干什么,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

顾南希却是沉吟了片刻,轻声道:“我来Y市出差过几次,这家酒店是Y市的一家较为特殊的酒店,在这里能订得到房间的只有部级以上的领导,而在此的竹字包房定价过五万,若非宴请到两三位部级以上的领导,这家酒店一般是不会将竹字包房轻易订出。”

莘瑶一听:“那岂不是说,单老还请了别人?”

顾南希不语,走到落地窗边,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外边的停车场。

莘瑶想了想:“要不,我们去看看吧,单老这样做,明摆着是权大势大,以宴请之名请你顾市长和夫人一顿饭局,如果不去,最后为难的倒是我们。”

“你若不想,我可以处理。”顾南希转过身来,温和的说。

“没事,正好现在也快到了,有人请客,干吗要拒绝?”

莘瑶其实并不想跟单老接触的太多,也隐约能猜得到单老宴请的其他人会是谁,但现在她也不想去猜,无论是谁都好,既然这下马威都已经到了,她就不能只考虑自己的感受,而任性胡来的让顾南希遭受到任何非议。

待两人收拾妥当,在客房服务的引路下,乘坐专用电梯到达竹字包房所在的楼层,而就在竹字包房的门被工作人员恭敬的打开时,季莘瑶的脚步当即便顿住。

只见单老坐在东边的位置上,而季秋杭与何漫妮皆是一身便装,似是也才刚刚赶到,正客气的与单老寒暄着。

“我们这正准备去公安局那边看看程程,谁知道就接到单老您的电话了,这忽然在这里宴请这么一大桌,看来是还有其他人要来?”季秋杭正好说到这一句。

而包房的门刚一打开,在坐的三个人便向这边看了过来,一看见门前所站的季莘瑶与顾南希,季秋杭的神色顿时冷凝住,何漫妮亦是脸上的笑意直接褪下,掩住惊讶之色,略有些迟疑的望着他们。

“呵呵,你们季家人该是这家酒店的常客,我就知道你们对这里的规矩了若指掌,这不,刚问我是不是还有其他人要来,咱们的顾市长和莘瑶就到了。”单老笑呵呵的指了指这边,示意顾南希和莘瑶过来坐。

莘瑶有片刻的怔愣,但也只是一瞬间,在顾南希风轻云淡的微笑之时,也随之露出笑脸,之后便随同自己的丈夫走进去,在单老的另一边落坐。

“单老特意宴请,结果倒是巧了,没想到刚来Y市的第一就遇见漫妮姨和姨夫。”顾南希笑的有礼有度,眉眼间更是让人看不透的一种淡薄之色。

近几个月季家为了把季程程救出来,一直煞费苦心的四处走关系,结果没想到顾南希将这里里外外层层环环的关系早就搞定,如密不透风的墙一般让他们无从下手,几个月来顾南希更又对他们两人避而不见,从未给他们如此坐下攀谈的机会,今也是真的个机会,单老既然知道季程程被关,也知道徐立民的事,那也就是说单老此时在装傻。

他特意摆宴,当然也不会是给季家向顾南希再度求情的机会,反倒……

季莘瑶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季秋杭,心想,自己不打算去季家,单老就请他们过来,看来这亲,单老是认定了。

“哟,我倒是忘了,你们顾季两家还算是半个亲戚,对对对,记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季参谋长你可是带着一家,跟我一同去的顾家。”单老忽然笑着说,再又指指莘瑶那边:“但是你们二位有一点绝对想不到。”

季秋杭暗暗皱眉,看了一眼神色淡漠的莘瑶,似是对她这个女儿如今的种种态度十分的不满,却又似乎是因为想起了她今Y市的原因,而神情略有些诡异的沉默。

何漫妮却是沉得住气,没有说什么,在单老说这话时,便将目光转向单老,笑道:“哦?单老是说什么事情让我们夫妻二人想都想不到?”

“单晓欧。”忽然,单老淡淡的说出这三个字。

当即,本是刚刚摘下帽子放在桌上的季秋杭面色一僵,何漫妮亦是眼神微变,愣然的看着单老。

“是我的女儿……”单老挑眉,在看见季秋杭与何漫妮两人瞬间大变了的脸色时,继续似笑非笑道:“想必季参谋长早年在军区,也能听说过我这个部队里的长辈年轻时办的一些浑事,当年我妻子离开时所怀的孩子,就是单晓欧,我找了晓欧这么多年,也一直无缘得见,终于,我找到了晓欧的女儿。”

说着,单老的目光转向季莘瑶:“莘瑶啊,这声外公,你还是不打算叫吗?”

在季家人面前,季莘瑶不知如何开口,顾南希似是了解她现在的处镜,便笑道:“单老,传言您年轻时便特例独行,如今一看,果然不假,这认个外孙女,都要这么大费周张。”

他这话并未替莘瑶排斥单老外孙女的这一身份。

顾南希必然是知道,当年单晓欧在那场感情里败退,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许就是因为单晓欧只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而何漫妮的背后不仅仅有姐姐所嫁的顾家,还有家大业大的何家。

而此刻,季莘瑶的身份,和单晓欧的身份,活活的煽了季秋杭跟何漫妮一个大大的耳光。

果然,季秋杭的脸色始终僵硬,何漫妮皱起了眉头,犹豫了许久才勉强笑道:“单老莫非是在开玩笑吧?也许此单晓欧非彼单晓欧,单老您的女儿,哪会如此屈就甘心给别人做小呢?”

单老当即似冷非冷的瞟了一眼何漫妮:“做小?”

见单老那表情明显是已经将当年的事情查出了一个大概,何漫妮便也不再回嘴,闭上嘴,悄悄的在桌下拽了拽季秋杭的袖子,示意他说点什么。

季秋杭看了一眼单老,再看了一眼季莘瑶:“单老是如何认定,莘瑶就是您的外孙女?不过,如果这其有这一层关系,那看来以后我对单老您可是要改口了!”

“哎?改什么口?莘瑶的DA我已经查验过了,还有晓欧的照片我也有,她和晓欧年轻的时候长的很像,难道你这个做父亲的真的看不出来吗?”说着,单老又冷笑:“至于改口嘛,我看还是算了,毕竟我女儿很不幸的给你季秋杭做了‘小’!你若是改口,恐怕贵夫人也会不干吧!”

那一个“小”字,被单老咬的略有些重,季秋杭当即面色紧了紧,回头看了一眼板着脸不说话的何漫妮。

眼下这处境,明显是得罪了单老,本来还打算开口请他帮忙处理一下程程的事,结果现在倒成了他们两人自身难保。

何漫妮虽然不说话,眼神却是时不时的看向季莘瑶,似是怎么都想不到,当年那个单晓欧会是单和平的女儿。

季莘瑶忽然抬眼:“漫妮阿姨这是什么表情?您是在暗暗憎恨自己当年没有把我活活弄死,让单老找到我这个所谓的外孙女,害得你这位真正的‘小’此时抬不起头来,还是在怪我妈当年跳楼的时候没有把我一起抱下去?”

同时,单老手在喝水的杯子重重的被放在桌上,单老淡淡看着何漫妮:“看来季夫人在莘瑶住在季家的这些年,对她并不是很好啊……”

何漫妮本来也是去拿杯子想要喝点水压压惊的手当即一顿,手杯子险些翻了,她忙扶住杯子,诧异的看了一眼单老,随即便换了笑脸:“单老说的这是哪里话,莘瑶这孩子啊,就是小时候不懂事,太淘气了,我做为长辈的,有时候在她太淘气的时候打了她几下,但是现下的父母,对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能下得了手去打呢,其实也不过是教训一下,没有真的下过狠手,可能莘瑶就对这些记恨了吧,毕竟我不是她的亲妈妈,她可能心我有所排斥,所以,哎,您也知道,现在后妈哪有那么好当的,现在的孩子心思可都独着呢……”

“是吗?那季程程是为什么被关起来?徐立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又是怎么惹到了顾家了?轮到要注射死刑的地步?”

单老仿佛是真的在问一个问题,而非在逼问,他的眼神依旧带着几分笑,却是笑的有些冷。

“这……”何漫妮不确定单老究竟知道了多少,忽然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眼神暗了暗。

季秋杭这时开了口:“漫妮毕竟只是个女人,单老现在如果有什么想要怪罪的,全都算在我头上吧,对于晓欧,我……”

“啊!”忽然,何漫妮手来扶稳的杯子忽然就这么翻了,杯里的热水全洒在了何漫妮手背上,成功打断了季秋杭要说的话。

季秋杭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几分不满,何漫妮却是趁着单老看不见她这边被季秋杭挡住的脸时,偷偷对他瞪了一眼,眼神有些发狠,季秋杭当即皱起了眉,随手拿过餐巾纸递给她。

单老虽然看不见这一幕,但季莘瑶和顾南希却是看见了,顾南希若有若无的弯了弯唇:“姨夫,也许站在我妈的角度,有些话我不该说,你们老一辈之间的爱恨纠葛前尘往事,以莘瑶的性子,其实她不计较,不过今然在这里见过了,我想,我也该表明一下态度。”

一听见顾南希终于开口,何漫妮当即便忍着手上的剧痛,急急的看向他,似乎无论现在他们二人面临怎样的处镜,最担心的终究还是季程程这个女儿所要面临的遭遇。

季秋杭也忍不住看了顾南希一眼。

看看,这一家三口的感情多深啊,同样是女儿,他季秋杭偏偏就可以像小时候那样,抱着季程程哄着季程程,却把她季莘瑶当成一个小女佣一样无视。

如今依旧是这样。

既然如此,她还能有什么对季家人可说的?

“首先,程程在莘瑶十七岁那年主谋所犯下的事,因为莘瑶孤立无援,秦慕琰又被其不愿惹事的父母支开到美国,修黎被你们强行压制,于是将那件事情隐瞒了多年,或许这件事情姨夫你曾经不知道,但是你现在知道了,而你的态度却与漫妮姨一样,虽说我们之间有这道亲戚关系,不过,莘瑶现在是我的妻子,我有权利有义务为她当年与数月前曾发生过的那件事而起诉季家,但我没有。”

顾南希目光淡薄,沉静的看站面色有些发灰的何漫妮:“程程目前在公安部门接受教育,其之后会受到怎样的处决,只会按法律的规程来走,是轻是重就看她自己犯过的罪孽是深是重,当年的程程可以以未.成.年的理由来轻判,那么数月之前她背着你们向徐立民的帐号汇的三百万,与其私下往来的信件与内容,都可确定她的主谋之罪,且莘瑶那时已经怀孕,其罪更重,我想二位应该十分懂得法律,四面求情没人肯出面相助的原因,你们可有自己仔细考虑过?”

说到这里,顾南希随手给莘瑶夹了一些菜放进她碗里,对她温和的笑笑,示意她吃东西,不必听他说这些。

莘瑶恬静的看着他,再又看向那边沉默的听着顾南希说话的单老,没有开口,只是接过筷子,默默的低头吃东西。

我爱顾南希……

第224章 【5000字】

“另外。”

见莘瑶低下头默默的吃东西,顾南希才将视线重新移回到何漫妮身上:“漫妮姨,纵使您此刻我这个亲外甥寒了心,那您可曾想过,程程是否对我这个表哥的妻子和孩子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

“程程她只是……”何漫妮想要开口辩解媲。

顾南希却是沉静的望着她:“她只是年幼无知?还是心智不正常?”说话间,顾南希眸笑意已经渐渐变冷:“季程程如今已经二十四岁,她早已成年,也早已在暗手你们季家私下的一些小企业的营销策划,她的思想是否成熟,恐怕已经不需要漫妮姨你再来替她辩解了!丫”

“她毕竟是你的表妹,你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你程程从小都被你.妈疼爱着,程程从小也很粘你,就看在这些亲情,你就不能放过她吗?更何况,莘瑶这不是没事吗?”

说到这里,何漫妮忽然看向单老:“再说,现在单老也在这里,说实话,莘瑶会和单老有关系这一点我跟秋杭真是没想到,但是说实话,如果我对小时候的莘瑶真的做过什么,她怎么现在还能这么健健康康的活着?她十七岁时离家出走,但她从四岁到十七岁的教育与学习环境,季家都有提供给她,没有亏待过她一分,否则她后来也没什么机会上大学!更也不可能当什么小总编小主编的!”

“莘瑶,你试想想,我当年的确对你冷淡,也许不像一个亲妈妈那样的足够热情,但你现在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想你应该能理解我一个女人的心情,我没有伤害过你!”何漫妮忽然瞪向莘瑶:“你的身上一道我留下的伤都没有,现在你只空口说的一些白话,又有谁能证明?”

骤然,竹字包房的门被人推开,久日未见的秦慕琰与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修黎在正站在门前。

一看见他们两个,季莘瑶本来是刚咽了一口菜,便陡然呛了一下,连连的咳嗽。

顾南希似是也没想到他们两个会来,见莘瑶咳成了这样,递过餐巾纸,同时拍着她的背:“喝些水,来。”

看见门前的两人,何漫妮到了嘴边的辩解当即便咽了回去,惊诧的看着他们,再看看季莘瑶:“好啊你,你这丫头居然联合从小就在你身边跟你玩的好的人现在出来做伪证?”

“我们来的目的您老还没搞清楚呢,谁稀罕给你做什么伪证?何阿姨当我这秦氏的负责人这么闲,有这闲心来做证人?”秦慕琰淡淡的扫了一眼何漫妮,然后与修黎互相对看了一眼:“今莘瑶母亲的忌日,我正好有事回了秦家一趟,就顺便去了墓园,巧合的在路上遇见了修黎,又在墓园遇见了单老。”

修黎亦是冷笑着接着开口:“更巧的是,单老托我们帮他们找几件东西,现在这东西找到了。”

说着,修黎走进来,将手一叠档案袋放在桌上。

秦慕琰没有进来,只是双臂环胸,一脸吊儿郎当的模样靠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睨了一眼因为咳嗽而满脸通红的季莘瑶:“看见我不用这么激动,再说你现在激动也晚了,再过不久,连我都要叫你嫂子了。”

季莘瑶握着筷子的手一紧,当即狠狠的瞪了一眼秦慕琰,却是嗓子难受,又咳嗽了两声。

结果秦慕琰却是笑的欢。

之后她没注意到秦慕琰跟顾南希两人很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只是咳了半才转头看向桌上的那份档案袋,哑声说:“这是什么啊?”

修黎站在桌边,打开档案袋,从出很厚的一叠A4纸,看起来有点像是病历资料和医院的一些证明。

“也没什么,不过是单老问我们你十七岁之前在季家所遭受过的待遇,我和秦慕琰巧合的都是见证人,我们知道你每一次病重住院,每一次因为身上的皮肉伤而住过的医院和一些季家私人的诊所,只有我们知道这些医院的名字和诊所的位置,我们这一上午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把季莘瑶当年因为各种被冻出来的毛病和受的重伤而留下的医疗记录都找了出来,很不幸的是……”修黎笑笑,看了一眼何漫妮僵白的脸色:“这些都还在。”

季莘瑶没想到他们会把这些东西找出来,有些发愣,更也对自己曾经隐藏了太久的过去即将被翻出来而有些恐惧。

顾南希知道她在季家受过太多不好的待遇,但却因为那时候并未互相走进对方的世界而从未真正面对过她的这一切,眼看着那厚厚的一叠东西,莘瑶明显感觉得到,他握在自己手上的手,在一点一点收紧。

季秋杭不说话,显然有些东西他也不是十分了解,只是迟疑的看了一眼何漫妮。

单老没什么表情,伸过手:“拿来,我看看。”

修黎冷笑,将那叠东西向前一抛,之后便转身走了:“我跟单家没关系,跟你们季家也没关系,这场合不适合我,先走了。”

“哎,修……”莘瑶忙要起身。

结果秦慕琰亦是挑眉,没有看他们,只看着季秋杭与何漫妮:“两位,慢慢玩。”

说罢,便抬手在修黎肩上拍了拍,两个男人一副哥俩好的架势搭着肩膀出了门。

莘瑶完全不理解这两人怎么笑的比她还开心,好像这二十几年来她的一切都终于守得云开,最开心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他们一样。

这时单老忽然将手一张A4纸扔在桌上:“五岁,高烧感染肺炎!十就医!送到医院的时候险些直接烧成了傻子?”

莘瑶本来要起身的动作被单老这怒气冲一句话而拉了回来,迟疑的看了一眼单老。

何漫妮当即嘴唇一颤,解释道:“那时候,我们没有发现……”

“七岁,左手腕骨骨折!十一岁,锥体骨折……”单老不可思议的扫视着面色平静的季莘瑶,再又看向何漫妮,重重的将手资料摔在桌上:“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身上多处重度擦伤,这里还有她当然被打过的一些伤痕的照片,是医院里一些医生在检查时不得己拍下来,保存至今的,季夫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季莘瑶低下头,感觉到顾南希的手放开她的手,轻轻转向她的手腕,轻轻的握住她曾经小时候骨折过的地方,力度虽是很用力,但却没有弄疼她。

她仿佛能从这样的触觉传递觉得到他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安抚与心疼,她在桌下悄悄抬起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上,轻轻的以着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南希,都过去了,我没事了,那时候小,伤都愈合的很快,现在我有你,我一切都好,你别这样……”

顾南希仿佛没有听见,他只是静静的坐在她身边,目光直视着何漫妮,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一个他叫了太多年阿姨的怪物。

“我怎么都不知道?”季秋杭转头,同样是不可思议的看着何漫妮:“你不是说过,莘瑶小时候太淘气,你看不住她,实在受不了,才偶尔打了她几下当做教训?怪不得每一次我回家,看见的都是这孩子躲在一旁或者躲在房间里不敢靠近,怪不得程程直到现在都对莘瑶的怨恨这么深?你是怎么当妈的?怎么教育女儿的?你不是说程程是小时候被莘瑶欺负,所以现在才记恨着吗?”

何漫妮脸色煞白,更又因为自己的丈夫忽然这样一问,当即有些孤立无援,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季秋杭,小声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追究这些!你不想程程出来了吗?!”

“你……”季秋杭看着她,却是咬牙切齿:“我回家再跟你算帐!”

何漫妮面子上挂不住,只能冷着脸开口:“医院的这些证明都有夸大的嫌疑,我还是那句老话,莘瑶现在活的好好的,哪里都没有什么病,骨骼也都正常发育,我看她现在出落的也挺标致,没有任何受过伤的痕迹,单老你又何苦只相信这些在医学上过于夸大的东西,您难道不知道,现在的医院比什么地方都黑,人一点小病被送进去都能被查出个大病来,其实无非就是想骗钱……”

“够了!跟我回去!”季秋杭似是都已听不下她这些解释,陡然站起身,面色冷峻的瞪着她:“走!”

“季秋杭,你跟谁这么大声呢你?”何漫妮陡然站起身撒起了泼。

“你还嫌不够丢脸?这些解释连我都不信,你当单老和南希是傻子?没看他们连话都不说,听你一个人在这里演猴戏?跟我走,马上走!”

说着,季秋杭仿佛一刻也呆不下去,转身便快步向外走。

“季秋杭!”

何漫妮咒骂着追了出去:“季秋杭,你……”

无视他们落荒而逃的身影,单老始终只是坐在位置上,眯起眼,冷冷的看着关上的包房的门。

顾南希缓缓拾起桌上那些病历与医疗证明,泛黄的纸页上仿佛写满了季莘瑶过去十三年在季家所受过的每一道伤,他握在她手腕上的手力度渐渐加重,视线始终只是盯着那上边的一字一句和医院的盖章。

包房气氛闷的可怕,这是一个曾经在权利之颠的老人与如今政界手握强权的顾南希同样因为愤怒而沉默所导致的冰冷。

莘瑶伸手,将顾南希手那些资料拿开,转而拉住他的手:“南希,别看了,别看了好吗,都过去了,真的,全都过去了!”

顾南希不说话,她能感觉得到他的自责,可他又有什么可自责的呢,那时候他们根本都不认识。

曾经顾南希说,若有神灯可许愿,他想回到二十年前。

那时候,是她妈妈跳楼的那一年。

也就是说,他想在那个时候就出现在她的身边?

一想到这里,莘瑶便心间一暖,用力去抓住他的手:“南希,有些经历都是人生赐予我们的,如果没有小时候的那些经历,也许就没有现在在你身边的这只小刺猬,我也不会拥有你的疼爱和关切,因为现在,所以我过去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别在意这些好吗?”

顾南希不说话,只是沉默的回握住她的手,转过脸来,深深看着她,因为她的笑,他唇角微弯,对她温柔的微笑。

“这件事情不必你们顾家出手,南希,你也不必出手。”单老忽然开口。

在他们看向单老时,单老捏着手一张病历单,沉声道:“让我为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做些什么,即便莘瑶仍然不想认我,但这事,我会让季家知道什么叫得不偿失!”

莘瑶不说话,看向单老,许久,才说:“单老,我想我应该把自己的立场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