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必然熟悉他的铃声,她当然也熟悉,虽然声音很小,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但她还是清清楚楚的听见了,因为熟悉,因为敏感。

那时候她还在想,如果他走进来,她要对他说什么?

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转院?还是问他季莘瑶现在怎么样了……

除了这些,她似乎没有什么话还能和他说,该说的,也已经让林启城转达过了。

幸好,幸好他没有走进来。

林启城没有再多问她,只是看着她的脸,看着她淡笑的神情,在心里感叹。

这个丫头,仿佛只在一夜之间,真的长大了。

*******************

三天后,东郊**事故的事件已经演变为三死一伤,唯一幸存的是那家人的孩子,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儿,但全身大面积烧伤,小小的年纪,却是面目全非。

在处理这件事情时,顾修黎和白必然都没有针对这几天的事情说什么,依旧合作默契,全力投入工作,直到建设局那边的王处长在合同中悄悄做的漏洞被找出来,直到土地局脱离了干系,直到那家人的亲戚将仇恨的矛头指向建设局,直到李局长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不眠不休的几夜,终于算是熬过去了。

【高·潮在即,鲸鱼就不说废话啦,这是本书最后一个番外,鲸鱼写的很用心!很喜欢评论区里一个读者的话:陌芯又何尝不是修黎的救赎呢,没有陌芯,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对莘瑶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番外《愿得一芯人,白首不相黎》(93)

刚一从东郊撤离,一行人靠近车子,连续几天都精神紧绷的白必然直接钻进商务车里,倒头就睡他个天昏地暗。

同样是几天都没怎么休息的顾修黎却是站在车外拿出一包烟在抽。

“嘿,这个老白,把领导扔外边,自己进车里睡觉去了!”旁边有同事笑着过来打趣,顺便一脸讨好的跟顾修黎讨了几根好烟抽洽。

顾修黎没什么情绪,将烟递了过去,连续三天紧锣密鼓的侦察和寻找为土地局脱罪的证据,这期间他的确没有闲暇的心思去考虑儿女情长,可现在一闲下来,即使倦意席卷,却仍是睡不着。

烟雾缭绕中,只觉得林陌芯脸色苍白的坐在病床上吃着粥却笑的很开心的样子刺着他的眼钤。

觉得刺眼的并不是完全因为她的苍白憔悴,也并不是因为她的开心。

而是……

她的笑容里带着一股放下的坦荡,一种心思透彻的轻松,没有一点因为他而伤心难过或者委屈迷茫的表情。

这让他确信那天林启城所转达的话是真实的,那的确是林陌芯的意思。

一想到那个平时总是喜欢刻意在乎他的感受,即使想念即使着急也不打电话来打扰,即使这么多年在外边野习惯了却也因为他而变的稳重,即使做饭难吃但也因为他的一次生气而不放弃的研究着各种食物,即使难以下咽也会自己悄悄的吃一些好记得下一次要多放些什么材料,下一次火候要怎么弄的林陌芯……

想到那个曾经大言不惭的在自己面前耍狠威胁着讹钱,更又敢跟他勾肩搭背的表示着她对他有兴趣时的那个样子。

想到那个在酒吧里在林启凡面前顶着爆炸头一脸无赖的钻进他怀里大喊着她怀了他的孩子的林陌芯……

从美国回来后,她似乎将生活的主题完全的都放在了他的身上,这也并不奇怪,因为他的确是她回到g市的理由,而林启城说,在g市,他顾修黎才是她最亲近的人。

“顾副局,也许你才是那个傻丫头真正的救赎,你的存在,让她清醒。”

林启城的这句话他当时就听懂了,可那时他莫名的夹上一丝怒意和莫名的一丝恐慌,那恐慌从何而来,他不清楚,只是又想到这句话时,更又想到林陌芯全然轻松的带着笑的脸时,只感觉指间一烫,他立时看了一眼手中不知何时燃到指间的烟,扔下烟头,有些心浮气躁的又拿出一根烟点燃放在嘴里。

闻到从车外外边飘进的烟味儿,好不容易睡着了的白必然皱了一会儿眉,睁开眼淡淡的看着车外的人,看了一会儿,才懒懒散散的坐起身,打开车窗,不冷不热的说:“人都要走了,你他·妈还有心情在这里抽烟?”

顾修黎的手一顿,接着,身后的车门打开,白必然下了车,伸了伸胳膊和腿,然后一脸没睡好的老大不爽的表情走过来,直接从顾修黎风衣口袋里拿出那包烟和打火机,点了一根后放进嘴里,然后依旧是懒懒散散的样子,靠在身后的车门上,一边抽一边转眼看向已经转过身来看向自己的顾修黎:“怎么?抽烟能解决问题?”

顾修黎没说话,只是随手掐熄了烟头,皱了皱眉:“是你自做主张带她转院的?”

白必然冷笑:“林陌芯的脾气你应该知道,我自做主张?可能吗?”

这一点虽然顾修黎早已经清楚,可真真实实的听见真相,还是觉得心口被莫名的狠狠的撞了一下。

“老顾。”白必然掸了掸烟灰,一脸不咸不淡的表情看向他:“以前我一直觉得你是个人物,无论从智商还是手段上绝对不逊色于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顾南希,你只是比他晚出来几年而己。可是有一点你真的不如他,你没有他懂得人情事故,更也没有他那样善于自省自查的个性,所以你从来都没有好好问问自己的心。”

顾修黎立时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似是并不屑于和顾南希做比较。

而他的不屑,只因为顾南希是季莘瑶的男人,是季莘瑶深爱的丈夫。

“那个季莘瑶有什么好?不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何况现在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顶多是和你一起在小时候共患难过,除了这些之外,她还有什么值得你眷恋这么多年放不下的?”白必然又掸了一下烟灰。

顾修黎不答,但眸色已渐冷。

知道顾修黎是不想听他聊季莘瑶的事情,白必然更是斥笑:“再说了,有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是,她永远都不会爱你,她只爱顾南希!”“闭嘴!”顾修黎忽然蹙眉,结了冰似的黑眸冷冷的盯向他。

“你对林陌芯的那些挑剔虽然她没说过,但我猜也能猜得出来,你一定挑剔她不会做饭,因为季莘瑶的厨艺是一流的,你挑剔她曾经在酒吧卖酒,因为季莘瑶小的时候肯定是在酒吧被人欺负过,你挑剔她不上班不工作,因为季莘瑶虽然是顾家的长媳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放弃他热爱的工作,你挑剔她幼稚从小被娇惯坏了,因为季莘瑶从十几岁就抗起供养你这个‘弟弟’上学的责任小的时候她的身上没有一丝温暖,而你挑剔的林陌芯正是和季莘瑶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够了!”一声火大的爆喝。

骤然,白必然的衣领被人狠狠揪起,顾修黎的眼中燃着火光:“你他·妈再多说一个字?!”

呵,怒了。

这么多年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将自己藏在城府之下,善于隐忍的顾修黎终于怒了。

白必然却是冷笑着甩开烟头,然后出其不意的忽然抡起拳头就向他脸上砸了下去。

顾修黎一时不查,没料到他会忽然袭击,虽然及时转开脸,但下巴还是被狠狠的擦过,白必然的手劲很大,顾修黎转头朝地上吐了一口因为牙龈撕裂而淌出的血沫,看了一眼地上的血沫,直接反手还击,却是在刚要打到白必然的脸颊时,白必然没有躲,而是一脸嘲讽的冷笑着看他:“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你是怎么做到的?能把一个无辜的林陌芯牵连进来?就因为她喜欢你?还是因为她太单纯好欺负?不然白露追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都没有回应?因为我是白露的哥哥是吗?你下不了手是吗?”

“放屁!”顾修黎甩开他,却是怒不可歇。

“生这么大的气?”白必然依旧是不怕死的冷语嘲讽:“我还以为这世上只有季莘瑶才能让你能失态成这样!原来林陌芯也能让你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顾修黎不再说话,只是面色沉冷的站在车边,却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现在才反省?”白必然径自抖了抖身上的摺皱,转头看了他一眼:“晚了,如果我猜的没错,她很快就会离开,也许会像上次那样,悄无声息的就这样走了,为什么不打招呼就离开?因为你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人……”

他话音刚落,眼前的黑影便倏地一闪,接着,身旁的黑色suv便以着离弦之箭般的速度绝尘而去。

白必然站在原地,沉默的望了一会儿,便转身望向傍晚的天空,长长的叹了口气。

*******

市中心医院。

林启城正在病房里交代护士收拾干净做好消毒工作,接下来会有一个重点病人住进来,就在这时,身后的病房门便骤然被人推开。

回头见是顾修黎,他像是从哪里急匆匆赶来,额上还沁着一层薄汗。

“她呢?”看着空无一人的病床,顾修黎看向神色淡然的林启城,按下心头那丝不好的预感。

林启城回头示意护士先出去,然后淡笑着看向顾修黎:“陌芯那丫头固执起来的时候我也没办法,我告诉过她要养好了病再走,但她体力刚一恢复就要出院,你也知道,那丫头其实本来的性子就很野蛮,我拦不住她。”

顾修黎耐着性子:“我问你她在哪儿?!”

看出来他这是急了,林启城却觉得很爽。

只可惜,真的太晚了。

“走了。”林启城语气轻松的说:“并且,她应该不会再回来,顾副局,恭喜你自由了。”

看着眼前被狠狠甩上的门,林启城想,既然都这样了,总也该让他更痛一点,便索性走出病房,转眼看向正在不停按着电梯的顾修黎挺拔的身影,冷淡的说:“今天是陌芯二十四岁的生日,你其实并不知道,对吗?”

果然,电梯前那道背影隐隐有一丝僵滞。

☆、番外《愿得一芯人,白首不相黎》(94)

黑色suv疾驰在机场高速公路上,顾修黎神情紧绷,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握紧,一想到林陌芯那个小女人竟然会连争吵都没有就这样绝决的和他分手,连一丝一毫的迟疑都没有就打算离开,眼前恍恍惚惚都是那天林陌芯喝醉酒后在他面前撒娇,撅着嘴说:“修黎你回来啦……来……亲亲……亲一个……”的娇憨模样洽。

那么一个直爽热情的丫头,怎么可能会就这样选择沉默的离开,不应该,太不应该!

他不知道胸口里究竟有什么堆积涨满,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却是在行驶了一半时,忽然看了一眼时间,犹豫了一下,随手拿起电话打给秘书:“查一下半个小时内直到明天早上飞往北京的航班,还有二十四小时内由北京飞往洛杉矶与波士顿的航班,告诉我登机时间。”

秘书正在电脑前,很快查了一下回答说:“副局,今天晚上至凌晨,从g市飞往北京的航班共有三个,最早的是晚上10点05分,然后是凌晨1点25分,还有凌晨4点40的,而由北京飞往……”

秘书的话音还没落,顾修黎陡然急刹住了车,刺耳的刹车声惊的电话另一边的秘书有一瞬间的怔愣。

顾修黎看了一眼时间,现在不到晚上7点,以林陌芯肺炎还没痊愈的情况下,她不会太早到达机场钤。

****

水苑名城。

再次走进这个带给她一个多月如梦中生活的公寓时,看着地上和沙发上的凌乱,还有沙发上的那条毯子,就知道这些天顾修黎都没有回过家,这里的一切还和她那天被白必然抱走时一样。

竟给她一种仿佛这些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她做了一场噩梦的错觉。

怔怔的看了一会儿,她忽然叹笑,这么多天以来,她只给自己那一晚上失眠的时间来伤心难过痛苦。

还记得她以前特别二的问过顾修黎是什么星座,他说是十一月八号,天蝎座。

林陌芯那时没有说的是,她是十月末的生日,她也一样是天蝎座。

这个星座的人一但认定了一个人则会很专情,专情到痴,专情到傻,而对其他人却是可有可无,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有与自己有关的人和与自己无关的人两种类型,但他们唯一无法忍受的,就是背叛和欺骗。

林陌芯高看了自己,在顾修黎的心里,除了季莘瑶,恐怕谁都没法真正走进去,即使有另一个女人在身边,可他的心却不在这里,也许他只是为了结婚,也许他只是对她有点好感,也许只是不讨厌,又也许……当初,是季莘瑶也开口撮合过他们的。

其实她和顾修黎是同一类人,曾经也许真的执着过,试着把这个男人牢牢栓在身边,甚至在高烧昏迷中醒来时没有看见他出现,她也一次次告诉自己,他只是工作忙,知道真相后,也在逼着自己原谅他,两个小孩子毕竟是他的侄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会无心顾及到自己也是情有可原。

直到,他听见季莘瑶晕倒的刹那,毫不犹豫的放开了她的手的时候,她才知道,现在这个林陌芯和五年前的自己其实没什么两样,太蠢,也太自以为是。

他根本不爱她,他只是需要一个看着顺眼的女人在身边而己。

十月末的g市,初冬的风在窗外瑟瑟的吹。林陌芯一边咳嗽着一边走进卧室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她来的时候拿的东西就不多,就是两个行李箱,一些衣服,一些生活必须品,还有一些是回到g市后她去街上买来的新衣服。

在收拾到柜子的最边缘时,看见角落里放着的那两套情侣睡衣,这是她有一次悄悄买的,想在过生日的时候和他一起穿,做为一个二十几岁的成年女人,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只是这样就会轻易满足,幼稚的只要他肯陪自己穿情侣睡衣就好。

其实,只因为他给的感情始终不冷不热,始终太少吧,所以她才会那么小心那么紧张的想要争取每一个暧昧和温暖的瞬间。

手指掠过睡衣,没有停留,拿过抽屉里的一些自己比较喜欢的内·衣,收拾好后看了一眼时间,7点50,去机场的公路有些远,现在出门打车赶到机场的话时间刚刚好,便拉着行李箱直接走向门口,出门前随手将这里的钥匙和门卡放在一旁的实木架上,低头穿上鞋子,须臾伸手正要推开门,眼前的房门却骤然被人在外边拉开了。

她的手在半空僵了一下,有些错愕的抬起眼,看见不知道是从哪里着急赶回来,呼吸间还夹着几分急促的顾修黎,他先是看了她一眼,她还没看清他眼里的情绪,他便陡然低下眼看向她手边的行李箱。

在她发愣的同时,顾修黎抬眸看她,向来冷静自持的眼中透着几分焦躁和阴沉:“林陌芯,不告而别是你的专长吗?”

林陌芯只出了一会儿的神,才定睛看向他的眼睛,本来她也想过要不要和他坦然的告别,然后再离开,可后来她发现,一但真正爱过一个人的话,到了最后你其实是没办法真正做到坦然的,而且,她根本没有什么话想跟他说。

看见她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丝淡淡的弧度,顾修黎眸色一紧:“真要走?”

林陌芯笑笑:“对不起。该说的我都让林启城转达给了你,我也是为免尴尬才会想要就这样静悄悄的离开,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那我道歉,可以让开了吗?”

她的眼神晶亮,虽然嗓音比平时哑了许多,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落进他耳里。

说完,她也不等顾修黎再说什么,便直接低下头提起行李箱自他身边走过,刚要从他身边擦过,手腕骤然一紧,她一顿,人便被他拽了回去,他没有用很重的力道,只是让她转过身去,她被迫看向他。

“我为这些天对你的疏忽道歉,你有委屈可以跟我说,哭也好打也好骂也好,关于季莘瑶的事情我可以解释,你有任何疑问我们都可以坐下来好好谈,无论是心结还是误会,或者……”

林陌芯却是将手从他手里轻轻的抽了出来,抬眼对上他的眼睛。

“我不委屈。”她说。

顾修黎正要去夺她手中行李箱的手顿住,抬眼看着她的表情,仿佛瞬间懂了她的意思。

“我们之间也没有误会,只是不爱而己,人嘛,生活总要开心着来,把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勉强留在身边不觉得很受束缚吗?连我都挺讨厌自己这么久以来的自做多情的,现在多好,看清了,也就不再那么疯疯癫癫的纠缠着了,以前我总是对你勾肩搭背的纠缠你,一脸自信的笃定你肯定会喜欢上我的,你当时一定觉得我特白痴,嗯……确实有点白痴。”她一边说一边笑,一双眼睛丝毫都不闪躲的看着他:“既然被你堵在门口了,也就不能不告而别了。那么,就来个正式的告别吧。”

看着她眼中的笑,顾修黎忽然间发现自己有些害怕她接下来的话,迅速偏开眼:“别站在门外,我们进去说……”

“顾修黎,再见。”她看着他。

高大挺拔的身影在转身要将门开的更大时,动作有一顺瞬间的迟缓,直到停住。

在离别之前,他给她的,依旧是背影。

林陌芯却是释然的弯了弯唇,转身便走。

顾修黎没有转身看她,听着她坚决的脚步声,皱了皱眉:“也许,我只是刻意把自己包裹在过去的执念里,不肯接受现在的一切,包括你……”

林陌芯脚步一顿。

“林陌芯,其实我对你……”

“我小的时候,一直有个梦想。”林陌芯打断他,两人都是背对着对方,没有回头,她握着行李箱的拉伸杆,平静的说:“我想做个钢琴家,在世界的舞台上弹我最喜欢的绿袖子,更或者是全球的巡回演奏,我的手指还好好的,我才二十多岁,我还可以坚持我的梦想……”

“我爸给我准备的那些书我都看了,对于成人自考我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努力,就在不久前,我把我人生的方向走错了,现在总要转回来,人不怕走错路,就怕不肯回头。”

顾修黎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动。

她只听得见他的呼吸声,清浅,却有力。

“所以顾修黎,再见。”电梯在她面前打开,林陌芯抬步走进去。

在电梯门即将关闭之前,她听见他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声:“生日快乐。”

林陌芯抬起眼,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电梯门关闭,风驰电掣的将他们分开为两个世界。

☆、番外《愿得一芯人,白首不相黎》(95)

g市的供暖时间来的很晚,初冬的天气,屋子里同样冷的如同坠入冰窖。

只是这个冬天的伊始似乎不如往年那么冷,因为这一个月以来,有一个怕冷的小女人每天晚上都会悄悄把冰凉的小脚丫塞到他的怀里,这也是这些日子以来,林陌芯对他唯一的撒娇,唯一的蛮横。

顾修黎安静的站在门前,良久,才微微动了动,却是没有转身去追,而是缓步走进门洽。

白必然在接到林启城的电话,得知林陌芯是真的要走,而且就是今天晚上的飞机时,匆忙就赶到了水苑名城,却是刚一赶到他们家门口,脚步放缓,只见电梯外的走廊里洁净无尘,门敞开着,顾修黎站在客厅的沙发边,仿佛许久未动钤。

看着沙发上那些凌乱摆放的杂志,看着茶几下边被偷偷塞着的两个薯片的袋子,因为顾修黎不同意她胡乱吃零食,但是林陌芯有时候嘴谗的受不了,就买两袋薯片偷偷吃,就在发烧的前两天,她刚吃完薯片他就下班回来了,匆忙之下将袋子塞在茶几下边,直到现在,顾修黎才看见。

林陌芯就是这样一个小女人,喜欢吃麻辣烫,喜欢啃鸭脖鸡爪,喜欢吃薯条薯片,喜欢吃各种各样的小零食,还有泡面,她说这五年在g市吃这些东西习惯了,如果这五年是在美国,估计很少会吃得到,她说她会尽量克制,因为顾修黎说过,这些所有的归类都是垃圾食品,劝她尽量少吃。

“她走了?”白必然赶来的时候路上正好堵车,他知道林陌芯是晚上10点多的飞机,但他以为顾修黎应该是把她拦下了,即使她不肯,他也会把她强制的留下来,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幕。

顾修黎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只是凝视着茶几下边的那两个袋子,藏的很好,透着她那些侥幸的古灵精怪的小心思。

天已经黑了,屋子里很暗,没有开灯,白必然伸手摸到墙上打开灯,瞬间客厅里大亮,他拧眉走过去,见顾修黎始终无动于衷的站在那儿:“为什么不追?以你的速度不可能没见到她,为什么不拦住?为什么不去追?”

顾修黎没看他,视线一直盯着茶几下边,直到白必然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直到顾修黎渐渐俯下身,伸手把那两个空空的薯片袋拿了出来。

想也想得到这是谁吃的,又是谁偷偷塞到下边的,白必然有些哭笑不得,可如果不是怕被他发现,又怎么会这么匆忙的就塞在茶几下边?可见顾修黎已经将她的一些生活上的小习惯限制成了什么样。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他·妈有洁癖。”白必然不想他再因为这么两个袋子而觉得林陌芯哪里不好,一边骂一边伸手就要把袋子拿出去扔掉。

结果手还没碰到袋子,顾修黎便将手移开了,同时将那两个袋子团在手里,没有扔,也没有说话。

似是感觉得出来,他并不是想要扔掉,白必然斜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时间,已经8点半了,从这里以最快的车速赶到机场也要一个小时,但至少还能在起飞之前赶到。

“现在8点半,林陌芯先飞北京,再转机去美国,起飞时间是10点多,顾修黎,你真不追?”白必然有些恨铁不成钢,虽然他现在恨不得现在跟林陌芯有这些爱恨纠葛的是自己,如果是自己,他早就去把她给拦下了,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先把人留下,因为林陌芯是铁了心要走,是心冷了是放弃了,这一走,是真的不会再回来,可他毕竟不是顾修黎。

“她不会留下。”顾修黎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平淡,听不出多大的情绪起伏。

白必然眼神一冷:“你……”

“她说和我之间没有误会,甚至说她不委屈,连解释都不需要。”顾修黎看向窗外的夜:“你说的没错,我对她来说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人,她不会留下,因为没有她值得留下的理由。”

白必然自然是懂,这些天他照顾林陌芯,看得出她情绪的变化,看得出她眼中由期盼到疑惑到迷茫到呆滞,直到最后,她竟然笑的比所有人都开心,比所有人都释怀。

两人都没再说话,直到白必然又看了一眼时间,转眼看他:“顾修黎,后悔吗?”

顾修黎没答,但手中的两团薯片的袋子却被他倏地握紧。

***************************************************************

白必然没有久留,即使林陌芯的态度他很清楚,可那丫头要是真就这么走了就绝对是一去不回,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他终归是不希望她就这么离开。

一路开车疾驰赶到机场,见还有二十分钟才是起飞时间,估计她现在已经准备登机,连忙拖关系找人让他从其他通道进入候机室,可在登记口附近找了半天也没见到林陌芯的身影,他来之前一再的确定过她的航班,林启城也在电话里漏了口风,说过她的登机时间,可为什么找不到?

最后他叫人进机舱里找,可是最后的结果是,飞机上并没有叫林陌芯的这个人。

白必然半喜半忧的离开候机室,以为是那丫头不想走了,没有来机场,可赶到机场大厅查了下,工作人员却告诉他:“先生,您说的这位林陌芯林小姐已经乘坐半个小时前飞往上海的航班离开了,飞机已经起飞半小时。”

“怎么可能,她明明是去北京的飞机。”白必然拧眉。

工作人员一脸歉意的说:“这个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们这里显示的是,林陌芯小姐到机场就将机票退回了,直接办理了最快飞往上海的机票,当时正好那趟飞机有一个空位。如果她是想要去美国的话,上海同样有直达洛杉矶和波士顿等地的航班,她应该也改签了,不过航空公司不同,我们这里目前查不到她究竟会乘哪一个航班飞往美国……”

听着工作人员耐心的解释,白必然只觉得周身渐冷。

顾修黎站在客厅里说“她不会留下”时,他只以为是顾修黎爱的不够,连争取都懒得,可这林陌芯是真的连一点余地都不留,她根本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谁追过来,但到了机场后竟然是第一时间就改了机票改了航班,杀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真的是一点余地都不留啊……

要赶去上海阻拦她吗?

似乎已经没了意义了。

去意已决,过多的挽留和阻拦就真的多余了,勉强留下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可顾修黎是怎么知道她会这么绝决的?在她临走之前,他们究竟说过什么?

回市区的路上,车子已经不再那么拼命的加速,90迈的速度将路边的风景迅速掠过,白必然只觉得浑身都透着疲惫,他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忽然觉得很累,可就是很累很累……

将车开回到市区后,已经是两个小时后,就在白必然有些茫然的开着车不知道究竟要去哪儿的时候,手机忽然传来一个短消息的声音。

他拿出手机一看,竟然是林陌芯发来的。

‘已安全落地上海,勿念。手机号卡会直接作废,把我的号码删掉吧,白必然,谢谢你,祝幸福。’

会在飞机落地后给他报个平安,更也没有继续隐瞒自己在哪里,她是真的把他当做最亲近的朋友。

白必然忘了自己上次哭是什么时候,只是将电话给林陌芯打过去,却听见电话里冷漠的提示对方号码无法接通的声音时,放下电话,脸上已然湿了一片。

他忽然狠踩油门直向前冲去,直到车子在前方一个急转弯,后边传来一阵咒骂声时,将车停在路边,无视车门外边有人来敲车窗,白必然凝视着前方迷一样的黑夜,忽然再度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响了很久,电话才被接起,白必然一个字一个字的冷声骂道:“顾修黎,我再问你一次,你后悔了吗?!”

他执着于这个答案,只他·妈因为他为林陌芯不值!

回答他的依旧是对方的沉默。

可良久之后,白必然忽然就懂了他的沉默。

白必然冷笑着握着手机,想要说什么,却是说不出来,最后骤然将手机狠狠摔向车窗咒骂:“活他·妈该!”

☆、番外《愿得一芯人,白首不相黎》(96)

两天后,顾悠然和顾绪然被绑架案的主谋者亲自送回了顾家。

其原因的确与顾南希近来参与的一起政事有关,对方没有过多的恶意,只想威胁其合作,但最后还是在顾南希的手段下被迫将两个孩子安全送了回来,两个孩子没有受伤,只是受到点惊吓,而主谋者也承认了自己手下的人和一个叫温晴的女人联络过,给了温明一笔钱,得到了一些与顾家有关的内幕消息,所以才会进行的这么顺利。

同日,温晴仓皇出逃,早已经不再将温晴这个名字当一回事的顾家人再一次对这个女人进行大范围通缉。

另一边,土地局钤。

顾修黎接到顾南希打来的电话,顾南希将两个孩子已经平安的情况告知,并简单的说了一下原因。

李局长忽然推开他办公室的门走进来笑着说:“哈哈,修黎啊,你小子现在可真是咱们市里重点培养的人物,年底我去省里工作,这局长的位置,真是非你莫属了!”

顾修黎微微勾了勾唇:“蒙您抬爱,修黎怕是无法胜任。”

“哎?好好的谦虚什么啊?现在市里各领导都对你这几年的表现竖大拇指,都说你不愧是顾老将军的孙子,更也有当年顾南希的风范,我看啊,现在只是土地局,不出十年,你顾修黎在咱们国内政坛的地位,绝对不输给南希。”李局长笑着将一份推荐涵放在他桌上:“我这推荐涵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你是人心所向,加上我的推荐,是万无一失,这么多年,我也是看着你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如果你不能胜任,还有谁能胜任?难道是白必然?那小子这两天压根儿就没出现过,找时间我真要找白老好好聊一聊了,他这个儿子啊……”

顾修黎看着眼前的推荐涵,没有伸手去拿,只是眸色微低,不知是在想什么。

见他似乎没什么兴趣,李局长顿时有些奇怪的看了看他:“你该不会是不想在土地局干了?难道是另有打算?”

“李局。”顾修黎的声音顿了顿,轻声说:“当年我被老爷子推荐给您,安排进土地局时,还是个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您对修黎有知遇之恩,也是看着我逐渐变成今天这种状态,在您去省里高就之前,有没有什么话想要送给我?”

李局长定睛看他,半晌,才笑了笑:“是啊,现在的你和你当初刚进土地局的时候,是真的不太一样,那时候你也才二十几岁,是个倔脾气,虽然性子严谨,但偶尔也会出些小差错,可起码那时候你给我的感觉是真实的。”

“真实?”顾修黎若有若无的笑了。

“是啊,不像现在,我根本看不出来你这孩子究竟在想什么,可仔细想想却又欣慰,身在官场,能做到滴水不露,做到无喜无悲,做到轻易不被人看透,也是一种自我保护,所以,这样的你,才会走的更远。”

顾修黎失笑:“是吗?”

“你问我有什么话想送给你,还真的有,却始终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说,有没有必要说。”李局长说着便叹了口气:“修黎啊,你是我最看好的一个,也是让我最忧心的一个,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可总是觉得你把自己封闭的太深了,这样的你即使会在官场走的更高更远,但你会越来越孤独,越来越累,加上你现在这种性子,早晚有一天都会体会到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你不像白必然那小子,他太自由了,不受拘束,可正是因为他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才会这么放纵,可你……修黎……”

李局长忽然停下,似是察觉自己说的有些多了,但确实是这些年看着顾修黎一步步走过来,眼前这个他最看好的小辈,对他来说和自己儿子也没多大区别。

李局长虽然没有说完,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顾修黎却是很明白。

可你……修黎……

你把自己的欲·望压的太重,已经把自己逼的喘不过气,你把自己藏的太深,深到连自己都找不到真正的自己。

而他的欲·望是什么?

是为早死的母亲石芳报仇?是抗拒姓顾?是想离开这种身在政位被捆绑式的生活?是想带着季莘瑶离开,哪怕再次一无所有,哪怕两个人继续缩在地下室里吃了这顿没下顿,哪怕……

可仔细想想,这些似乎都是他许多年前的欲·望,被他压的太久了,久到现在重新拾起,却没有一样是他可以去坚持的。

而真正的自己又是什么?

是曾经在篮球场下和高中大学的伙伴意气风发的投篮的身影,是每逢假期就跑到季莘瑶那里偷偷穿她的小熊睡衣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一派悠闲的臭小子,是成绩永远名列前茅但却因为心高气傲脾气太差常常打架而被教务处整天用广播以反面教材警告全校师生的大男生,是收到各种情书直接扔进垃圾筒,因为被学妹索要手机号码结果被人家从教学楼一楼追到五楼的固执的修黎学长,是一心一意坚持着早点毕业早点工作可以靠自己的能力让季莘瑶过上好生活的那个曾经的季修黎……

还记得当年因为他直接毕业工作,没有考研,没有继续进修,没有去拿各种学位,季莘瑶生了他的气。

于是前些年即使工作再忙,他也会趁空学习,直到如今,他拥有着双学位,他终于变成了季莘瑶一心期待的那种人。

可是季莘瑶已经不再是那个季莘瑶,季修黎也……不再是季修黎。

他忘记几年前究竟是谁在自己耳边说过:修黎,为什么会这样?你已经变的面目全非了……

似乎是某一天他喝醉了,似乎是开车回了顾家,似乎是季莘瑶在给他送上一杯醒酒茶的时候特别特别失望的在他耳边说了这么一句。

想到这些,顾修黎笑了笑,看着桌上的推荐涵,忽然伸手一推,在李局长有些惊讶的目光下淡淡的说:“李局,推荐涵收回去吧。”

李局长有些费解的看他:“修黎,你这是什么意思?”

但顾修黎没有很快给他答案,李局长临时有个电话,先走了,临走之前没有拿走推荐涵,只是语重心长的让他再考虑考虑,在中国这种体制社会,多少人想要走上政路都失败,用尽了手段也难以实现,这样好的机会不能为任何原因而错过。

在李局长离开后,顾修黎没有去碰那份推荐涵,他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站了一下午,直到下班之前,他给白必然打了电话。

白必然正在酒吧里泡着,这两天他一直都没离开过酒吧,喝多了就在这里睡,醒了继续喝,他真的很佩服顾修黎,都他·妈难受成那样儿了还能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去上班,去工作,去开会,一丝不苟的仿佛林陌芯真的对他没有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直到忽然接到顾修黎的电话,听见顾修黎问他:“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