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警告性眯起眼来,“进去贴。”

向歌手臂一软,人直接趴在吧台上,声音听起来很虚弱,“行行抱我进去吗?”

什么叫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周行衍冷笑了声,“我给你贴?”

向歌身子直起来了,眨巴着眼,盯盯看着他,“可以吗?”

周行衍没说话,直接垂头,又翻出了一个暖宝宝,撕开,“啪叽”一下贴在她脑门上。

暖宝宝开始发热,向歌“啊”的一声,赶紧趁着还不太热的时候抬手撕下来,虽然他拍的时候没用力,但是粘得也有点紧,向歌扯着额头疼。

她撇嘴揉了揉有点红的额头,略带不满抬眼,“医生现在都是这个态度对待病人的啊。”

周行衍弯了弯唇角,没接话,翻出姜来,洗净放在案板上,切片儿。

刀法熟练得让人有点惊讶。

向歌还记得高中的时候,少年切个黄瓜土豆都切得东倒西歪参差不齐。

他本就是不紧不慢的性格,也不急,土豆切丝儿就一片一片的切,少女像个嗷嗷待哺的小雏鸟,在屋子里一圈一圈的转,隔一会儿就探头去厨房瞅一瞅,“还没好吗?”

少年手里捏着一片土豆,神色认真,每次落刀似乎都要思考半秒,“马上好了。”

“……”

这哪里像马上好了的样子?

她想着,突然就笑出声来了。

周行衍抬眼瞥了她一眼。

向歌单手拿着暖宝宝贴在小腹上,歪头半趴着,“周医生,你要不要考虑转行当厨师啊?”

“切两片姜就能转行了?”他手下动作没停,姜片切好下锅,倒了两碗冷水。

向歌苦着脸,“诶,你少放点姜。”

周行衍没理他,开火。

向歌也没什么精神坚持,人重新趴回去,看着厨房里的人又切了一块红糖放进锅里一起煮。

他外套脱掉了,里面穿着衬衫,袖子一圈一圈卷起,露出小臂肌肉浅浅线条。

头低着,厨房明白色的灯光下,脖颈处裸露在外的肌肤显得白的过分。

她撑着脑袋看他,下腹热源不断,疼痛感减轻了不少,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困意就上来了点儿。

向歌勾了勾脚趾,悄悄打了个哈欠。

周行衍就像脑后长了眼睛一样,突然出声,“困了就回去躺着。”

“不要。”向歌懒懒说,“你没听过一句话叫厨房里的男人最帅吗,我肯定不能错过啊。”

周行衍关了火,从旁边抽了个杯子出来,倒满,转身放到向歌面前,“喝了去睡觉。”

向歌指尖触了触杯壁,秒缩回来,“烫。”

周行衍不为所动,“烫也得喝。”

向歌一本正经,“周医生,你做医生的难道不知道吗?太烫的东西不能吃的,对食道和胃都有伤害。”

周行衍点了点头。

现在和他讲起道理来,还一套一套的了。

他妥协,“行,那等一会儿喝。”

“那你把里面的姜弄出来么。”向歌观察着玻璃杯地的姜片,“一直这么泡着就越来越辣了。”

周行衍这次好一会儿没说话,手撑在吧台边缘,微微倾着身子。

向歌抬睫,透过玻璃杯上边看他,面色比刚刚看起来好了不少,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小动物,“行吗?”

他还能说不行吗?

周行衍认命地直起身,回头抽了把长柄汤匙,走过来把杯子里面的姜片捞出来,丢进旁边垃圾桶里。

向歌此时肚子已经舒服了不少,虽然还是痛,但是已经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于是对这杯比夏唯煮给她的姜味重很多的红糖水无比排斥。

超级不想喝。

但是已经没有其他理由了。

她又等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端起杯子来,捧在手心里捂了一会儿,吞药似的咕咚咕咚大口大口灌进去了。

喝完,她皱巴着表情,放下杯子。

周行衍没忍住笑。

向歌辣得直伸舌头,瞪了他一眼。

周行衍含笑,“不是困了,去睡一会儿。”

向歌没好气,“辣醒了,不困了。”

“那去躺一会儿。”

向歌没动。

半晌,她突然问,“我睡了,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周行衍表情微动,有片刻的凝滞。

厨房灯光明晃晃的,她头发有点乱,看起来软趴趴的,一边别在耳后,露出圆润洁白的耳廓和饱满耳垂。

唇上还沾着点儿红糖水,饱满晶亮。

红红的小舌尖伸出来一翘,滑了一圈,舔掉了。

周行衍有的时候觉得,这女人真的很过分。

偏偏他就是没办法。

周行衍叹了口气,“去睡吧,我不走。”

向歌仰着头,从下往上看他,眨眼,“但是你明天还要上班。”

他今天坐班一整天,肯定已经很累了,她又拉着他一直到这么晚。

向歌想到这儿,又抿了抿唇,“你回家吧。”

周行衍说,“明天轮休。”他停顿了一下,又问她,“脚冷不冷?”

向歌耳朵可疑的,莫名其妙的红了一下,羊毛拖鞋里露出一点的脚尖往里缩了缩。

人慢吞吞地蹭下了椅子,小声嘟哝,“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周行衍站直了身子,靠在吧台旁瓷砖上看着她。

向歌往卧室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突然没头没尾说,“我没有男朋友。”

周行衍挑了挑眉。

向歌想了一下宋执那个浑身上下连头发丝儿都写着“老子巨有钱”的土大款形象,又补充道,“也没有金主什么的。”

“……”

周行衍扶着额角笑了一声。

向歌莫名其妙。

周行衍低笑着抬头,舔了舔唇,“行,我知道了,去吧。”

红糖生姜水效果不错,向歌躺进被窝里没多久就开始发汗。

再加上下腹贴着的暖宝宝,整个人暖洋洋的,困劲儿跟着上来,人却始终睡不着。

她门半掩着,周行衍人还没走,外面灯光从敞开着三分之一的门缝进来一点,隐约有声音,搅得她心神不宁,总想跑出去看看他在干嘛。

想了想,向歌抓起床头手机,给他打电话。

响过几声,周行衍接起来了。

向歌人缩在被窝里,声音不自觉的就压低了点儿,“你在干嘛啊?”

周行衍没说话。

十几秒后,她房间门被人推开了。

周行衍一手拿着手机,倚靠在门框上,声音顺着电流和空气两道一齐爬过来,“你就是不睡是吧?”

第25章 不快乐

向歌“诶”了一声, 拽着被子往下拉了拉,从上头露出一双眼睛和一截鼻子出来。

卧室里面没开灯, 窗帘也挡着, 唯一的光源就是门口过来的光,周行衍逆着光线站, 只能看到一个朦胧深色轮廓。

向歌把电话挂了, 重新塞回到枕边,手臂撑着床坐起来一点, “我睡不着呀,你总在外面勾引我。”

她房间不脏, 有点小乱, 单人的小沙发背上搭着几件衣服, 今天穿的衣服随手丢在床尾地毯上。

一团名为周行衍的影子把手机揣进裤兜里,人走进来,站在床边, 声音在黑暗里被衬的清晰,“睡不着起来, 去把剩下的红糖生姜水喝了。”

“……”

向歌手肘一塌,身子软下来,直接软绵绵重新滑下去钻进被子里了。

她拉着被沿埋进去小半张脸, 只露出一双眼睛,显得亮晶晶的,“你都不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吗?”

周行衍弯腰,随手把她丢在地毯上的裙子捡起来, 搭在旁边沙发扶手上,人顺势坐下了,

“你几岁了?”

“女人对童话的执着和年龄无关。”向歌说,“你别往后靠啊,别把我的衣服压皱了。”

“既然怕被压下次就收拾好了挂进衣柜里。”周行衍快速接道,似乎就是等这句话等了很久了。

向歌嫌平躺着不舒服,人干脆就直接转过来,侧着身躺在床上,枕着小臂看他,“你讲个小美人鱼的故事吧。”

周行衍眉角一抽,“你幼稚吗?”

“不幼稚啊。”

周行衍虚眸警告,“你不睡我走了。”

向歌“哦”了一声,“好的,那你走吧,不用管我,就让我一个人吧。”

“……”

周行衍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脑袋侧着。

好半天,向歌以为他已经彻底不想跟自己说话了的时候,他突然开口,“美人鱼,住海底,她们都是海王女。”

向歌差点屏住了呼吸。

男人的声音清冷又沉静,不急不缓,低低淡淡的,“小人鱼,最美丽,喜欢天空和陆地。”

向歌“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

周行衍不说了,隔了半天,压下嗓子叫她名字,“向歌。”

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能能听出一点恼羞成怒的沉沉警告。

向歌咬着被角拼命憋住笑,忍得身体裹着被子一抖一抖的,她掐着嗓子咳了一声,咬了咬嘴唇,声音保持淡定以及漫不经心,“没想到行行还挺童真的。”

周行衍直接站起来转身就出了卧室,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声音硬邦邦,像是挤出来的,“睡觉。”

*

向歌痛了三天。

前三天每一天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弓着身子捧着个杯,下腹贴着好几个暖宝宝,疼得厉害了她跑去客厅翻出了她的小药箱,准备吃片止痛片暂时压一下,结果里面只剩下感冒药了。

她的小半箱止痛片,一盒都没有了。

想也知道是被谁拿走了。

向歌皱巴着表情蹲在地上,欲哭无泪,翻出手机发短信,

【我恨你。】

周行衍那边回的也快,【哦。】

向歌弓着腰回到沙发里窝着,正思考着再说点什么,视线不经意扫到茶几上的剧本上。

她愣了下。

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把剧本放在茶几上的了。

她把手机丢在旁边沙发上,伸臂把剧本抽过来了,随便翻了一页。

宋执之前又给她打了次电话,中心思想很明确,这次机会千载难逢,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能摊到她身上的,转行进娱乐圈,第一部 片子就是大荧幕女主角这种事儿几乎是不可能再发生第二次,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

宋执二世祖做习惯了,好像说话的态度什么的也一直没什么作为宋老板的自觉,只是这次却也难得严肃认真一次:“向歌,我再跟你说一次,我是个商人,现在不是在陪你玩儿的。”

“你想不想红我不管,但是事情你必须给我做到位,如果你依旧是以前那种态度,那我就换人。”

向歌没说话。

他给她资源,给她机会,给她配助理经纪人,亲自带她走代言,当然不仅仅是一时兴起的“我觉得你长得好看,想捧着你玩玩”这么简单的事情。

所有的给予都无非是被利益两个字连着,想得到一些,就要有付出,也没有人会一直惯着她,容忍她的任性。

向歌手里捏着本子,仰靠进沙发里,手背搭在眼眶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哪有人能逃一辈子呢。

有些事情总要面对。

向歌终于结束了为期一周的煎熬重新复活第二天,就直接去找了宋执,接下了《茧》这部电影。

原本被她丢在地上角落里的剧本现在每天端端正正放在茶几上。

第一遍看下的时候是最难的。

等一遍大致看下来,再去看第二遍的时候,好像就比想象中要简单一点了。

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封印起来的碎片,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拼合完整。

家庭暴力摧人最深的是什么呢,疼痛吗?

好像是绝望。

是那种孤立无援,毫无盼头的绝望感。

没有人能帮得了你,报警根本一点用都没有,家庭纠纷本就难以辨别,更何况是父女关系。

韩非说过,强家无恶奴,慈母有败子。旧约也有“愚蒙迷住孩童的心,用管教的杖可以远远赶除。”这种言论。

棍棒之下出孝子,好像也没有人觉得不对,除了一顿警告训话以外,得不到任何效果。

这才是最让人无可奈何的地方。

向歌甚至一点都不意外白远道导演会选择她作为这部戏的女主角,因为实在太像了。

太过于类似的经历,甚至有的时候会让她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她和沈静,原本就应该是一个人。

*

一个礼拜后,周行衍再次轮休,久违的回了次家。

他家在郊区,离第二人民医院很远,再加上本身医生就忙,回家的频率次数也就越来越少。

周行衍提前给家里打电话,确定了家里会有人以后人才回去,到家差不多上午十点多,四层的小洋楼门前,一个穿着浅色连衣裙的女人已经站在铁门口欢快的冲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