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歌说不下去了,低垂着眼,不敢看他。

周行衍好一会儿也没说话,看着她耳尖的绯红色调一点一点蔓延开来,才缓慢开口,“那个房间没有洗手间,你睡这间方便点。”

“……”

哦。

他瞧着她一脸复杂死死闭上眼,低低笑了声,捡起她之前的话头来:“我们俩又不是什么?”

“……”

“嗯?不是什么?”

“……”

向歌最终还是没好意思霸占房主的房间,去了客房睡。

虽然鸠占鹊巢这种事情,她八年前就做过了。

她翻出了睡衣和卸妆的东西,洗漱用品,抱着出了房间去洗手间,准备洗个澡。

然后,她就知道为什么周行衍会说,这间方便点了。

因为他家客厅里的这个洗手间,没有浴室。

没有浴室,没有花洒,只有马桶和大理石的洗手台,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

向歌无奈,人出来了,蹲在洗手间门口盯着主卧房门,纠结的咬了咬指尖。

这个澡洗还是不洗,是个大问题。

她正犹豫着,紧闭的房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周行衍穿着睡衣走出来,垂眼。

向歌指尖还含在嘴巴里,仰着脑袋看他。

男人黑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头上顶着条毛巾,单手抓着,胡乱揉了两下。

“进来洗澡。”

第29章 不快乐

向歌自觉自己其实是个很怂的人。

有些时候嘴巴上是可以一套一套说的, 但是事情真的实践起来,好像就有哪里不太一样。

比如此时此刻。

她怀里抱着睡衣和洗漱用品, 人蹲在地上, 仰着头看他,干巴巴说:“周学长, 你们家的洗手间好独特, 和别人家的好不一样。”

“嗯,怎么不一样。”

向歌努力寻找着合适的措辞, “我以为,就算干湿不分离, 至少能有个花洒的。”

她指的是他家客厅洗手间的浴室。

周行衍瞥她, 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我家我一个人住, 为什么要弄两个浴室?”

向歌一噎:“有客人朋友来住呢?”

“没客人。”

“那你客厅洗手间是用来干什么的?”

“洗衣服。”

“……”

行,两个洗手间,分工明确, 各司其职。

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方式去思考问题吗?

什么毛病啊这人到底。

向歌蹲在地上默默腹诽,周行衍单手把头上的毛巾扯下来, 拎在手里,小幅度地晃了晃头发。

向歌觉得好像有细小的水珠甩到她脸上来了,凉凉的。

周行衍手里抓着条毛巾, 垂眼重复:“去洗澡。”他看了眼墙上挂钟,“十点了。”

向歌站起来了。

她其实蹲了没多长时间,此时却觉得脚和腿都有点不听使唤,细细密密地发麻。

她小幅度地转了转脚踝, 慢吞吞地进屋。

一边还忍不住默默嘟哝。

只有主卧里的洗手间有浴室,这是一个何其神经病的设计。

向歌人进去,锁了浴室门,脱衣服放在了洗手台旁边的藤编架子上,那上面一块大大的白色浴巾已经准备好了,向歌眨眨眼,把它抓过来,放在洗手台边从浴室里面一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

周行衍刚洗完澡,于是里面还充斥着热气和干净的沐浴露味道,深灰色的瓷砖冰凉,向歌赤脚踩上去,人缩着脖子哆嗦了一下。

她拉上浴室门。

玻璃的隔断里雾气蒸腾,水蒸气凝聚,顺着浅灰色瓷砖墙面上滑下去。花洒开到最大,热流冲刷而下,温度攀升。

连带着这一整天的疲惫惊措也被刷掉了个七七八八。

今天这一整天,好像确实是发生了太多事情。

想到宋执向歌又有点头疼。

要不要给宋老板发个红包勇敢诚恳的承认一下错误?

算了吧,怕是要被他活活打死。

向歌平时其实洗澡很慢,但是这次好歹用的是周行衍的浴室,她不好意思太磨蹭,洗了个在她看来已经算是战斗澡其实也已经有二十来分钟了的澡,换了睡衣出来了。

回去拿衣服的时候,她纠结了好一会儿。

向歌平时没工作的时候就喜欢宅在家里,睡衣比裤子还多,砸下了大笔的钱,怎么舒服怎么来,性感诱惑的有,平淡朴实的有,低龄幼齿的也有。

到底带个什么样的睡衣这问题太重要了。

她手指勾着那件黑色半透明蕾丝吊带半分钟,最终叹了口气,带了套棉质的长睡裙。

所以说,平时表现的再积极,怂包的本质好像无法更改。

她忽然又不知道哪来的不服气劲儿,把那条要多短有多短的黑色蕾丝也装进去了。

向歌头发长,在周行衍的浴室里又没找到吹风机,无奈,只得扯了条毛巾把头发包起来塞进去,套上睡衣出去了。

她踩上拖鞋,洗手间门一推开,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周行衍。

男人半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个本书在看,厚得像砖头,压在他身上向歌看着都重。

见她出来,他侧过头来,手指捏着书脊,视线从上往下滑。

她穿一件浅色棉质睡裙,荷叶边,泡泡袖,娃娃领,看起来像是十九世纪宫廷款。

裙子很长,裙摆一直到小腿一半的位置,露出来的小腿凝白,脚踝的线条十分精致好看。

领口扣子一直扣到最上,头发被卷着顶在脑袋上,上面包着块毛巾,摇摇欲坠的顶着。

她脸颊有点红,眼皮微微耷拉着,似乎是累了困了,周身带着沐浴过后的,懒洋洋的柔软热气。

周行衍把手里的书合上放在了床头,掀开被子翻身踩上拖鞋下地,绕到床另一边俯身,拉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个吹风机出来,走过去递给她。

向歌怀里还抱着衣服和卸妆的东西,没手接。周行衍顺手把她怀里的东西抓过来,怀里女人的裙子因为一直放在浴室里沾染着点点湿气,仿佛还带着她的温度。

人越靠近,那股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就越清晰。

他的味道。

周行衍喉结滚了滚,把吹风机塞进她怀里,“去吹头发。”

向歌单手抓着吹风机的线,困倦抬眼,乖乖“哦”了一声,转身又进了洗手间。

因为只是吹个头发,向歌门没关。

周行衍手里拿着她的衣服,人就倚靠在门边,通过镜子里面看她。

她困得半阖着眼,前半身懒懒倚靠在大理石的洗手台边上,抓着吹风机开到最大风力,举到脑瓜顶胡乱的扫。

长发发梢滴答滴答往下滴着水,棉布睡裙后面被打湿了一片,像是水墨画,颜色浅浅晕染开来,微微透出里面的颜色以及——

她里面什么都没穿的事实。

周行衍眼皮直跳,视线别开。

向歌乱七八糟机关枪似的扫了一会儿,把吹风机关了,刚要拔下来。

周行衍突然说:“后面。”

向歌“唔?”了一声,手指搭在吹风机插头上,弯着腰,茫然转过身来。

脊背弓出好看的弧度,背后睡衣的布料和背脊贴合,她很瘦,隐约可见微凸的脊椎骨形状。

周行衍垂着眼,没做声,人直接走进去,把衣服重新塞进她怀里,抓过吹风机。

她刚刚自己吹得敷衍,长发发梢一片都还湿着,周行衍开了吹风机,捏着她发梢帮她吹干,顺便扫着濡湿的睡衣背后布料。

向歌眨眨眼,从镜子里看着他,“行行。”

“嗯。”

“你轻点。”

拽我头发。

周行衍动作一顿,抬眼深深看她。

女人表情挺无辜,长睫眨巴眨巴的。

行。

好样的。

周行衍把她头发和背后睡衣扫了个半干,干脆利落拔了吹风机,电线缠上去,偏了偏头,示意她可以走了,“好了。”

向歌没动。

周行衍说:“睡觉去吧。”

向歌还是没动。

周行衍挑了下眉。

向歌歪了歪脑袋,声音放轻了点儿:“你不跟我说个晚安吗?”

柔软的身子前倾,人靠近,长睫扬着看,浑身上下全是他的沐浴露味儿。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他的卧室。

就敢这么放肆了。

胆儿肥。

周行衍眯了下眼,没说话。

“你跟我说个晚安。”向歌不依不饶,顺便把疑问句给换了。

周行衍敛睫,下颚微收,黑眸沉淡:“向歌。”

向歌应了一声,也不在意,“那行吧,我说。”

“行行,晚安呀。”

她说完就往门口走,走到一半又停住了,扭头看他,懒洋洋弯着眼,“礼尚往来,既然我说了晚安,你就应该给我一个晚安吻的。”

第30章 快乐

怂包不怂了, 站在卧室门口朝他绵绵的笑,跟他讨亲亲。

眸光潋滟, 唇瓣嫣红, 气息温软,他指尖甚至还沾着那头长发发梢的湿度。

她怀里抱着的那一团衣服里, 有一小件, 内衣细细的肩带垂下来,在阴影下一荡一荡的。

周行衍这下完全确定了, 她里面确实没东西了。

卧室里灯光光线稍显的有些不足,像蒙了层昏黄的雾, 她旁边就是柔软大床。

何止一个吻。

有那么一瞬间, 周行衍想过去把人直接扛起来丢上去。

磨人。

磨的人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太对劲。

周行衍眸底黑沉, 身体里有几乎压不住的燥意直冲而上。

向歌舌尖抵着牙膛,安安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唇边的弧度一点, 一点扩大。

“行吧,没有就算了。”她转过身去, 压开卧室门把,轻快说,“好梦啊, 行行。”

周行衍到底做没做个好梦向歌不知道,只不过她自己是没梦见什么好东西。

向歌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很多很多年没在梦里见到过积极正面阳光让人能够身心愉悦起来的东西了。

她醒的依旧早。

房间里沉淀了一晚的睡意,枕头和被子上都是干净的洗衣液柔顺剂味道,向歌把被子拉过头顶蒙住脸, 深吸了两口气,才抓着被边“唰”地拉下来,人撑着床面坐起来,发了会儿呆。

越像夏季靠近,天就变得越长,清晨五点钟已经有薄阳冒头,床尾一小部分的窗帘没拉,那光线淡淡的,看起来冰冷又温暖。

向歌人重新滑进被子里,弓身整个人缩成一团,盯着墙角的一块浅色墙纸开始了新一轮的发呆。

她隔一段时间就抬眼看一眼表,掐着时间数,六点五十五,向歌把脑袋再次埋进了被子里。

五分钟后,七点整,周行衍准时敲响了她的房门。

声音由大到小,不紧不慢敲了几下,而后再次陷入寂静。

向歌没理。

又过了五分钟。

周行衍隔着门:“向歌,起床。”

向歌还是不理。

七点十五分,敲门声过去后,是门把手被压下推门而入的轻微响动。

周行衍走到窗前,抬臂“哗啦”两下先是把窗帘完全拉开,而后回到床边,垂眼看着床上那鼓鼓的,根本找不到脑袋在哪里的一坨。

床上两个枕头,横着放在床头,向歌将那两个枕头拉得距离近近的,中间就形成了一个凹陷。

她头就塞在了那柔软凹陷里,被子拉得高高的,脑袋蒙在里面,只能从被边看见散在枕头上的凌乱发丝。

周行衍俯身,抓着一边枕头的边缘,一点一点把那枕头抽掉了。

就看着那一坨上面一块鼓出来的地方,随着他的动作,一点一点往旁边斜。

周行衍舔着唇无声笑了下,把枕头抽掉,看着蒙在被子里的那个圆圆的凸起“啪叽”一下掉在了床面上。

然后,他把手里的枕头压上去了。

向歌:“……”

向歌扑腾着手臂伸出被子,脑袋还蒙住被压着,只得胡乱向前摸索,一把抓住男人手腕,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