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了点头。

萌萌和纱纱很想听八卦,可是碍于陆宸和,只能远远地看着办公室门,障隐约约也听了一些事情的缘由。眼见着Boss—脸阴沉地拖着侍漪云出来,她们只敢乖乖地离得远远的窃窃私语,各种猜测各种幻想。

侍漪云想用开侍漪晨的手,可是她从没想过,侍漪晨的力气原来那么大,几乎差一点要将她的衣服撕坏,硬拖着她往门外走。她再也受不了的挥开她的手,怒道:“你放手!我自己会走!”

侍漪晨放开她,她没有再闹腾,从头到尾一直静静的,直到车子开向脑科医院。

脑科医院的夜晚,没有想象中的宁静。夜幕下的寥寥星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寒风吹得枝叶交错,不时发出声响,越发显得初冬之夜的寂寥。

住院处大楼的窗户里时不时传来病人不知所谓的嘶叫声,听得人发毛。

侍漪云突然拉住侍漪晨,惶惶不安地道:“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难道谢绍文他疯了?”

“如果你心里还有尊师重道这四个字,请叫他一声谢老师。”侍漪晨冷冷的甩开她的手。

乘着电梯,侍漪云没来由地一阵发寒,双臂下意识地环抱住身体,

侍漪晨冷着-张脸,蓦地,冰凉的手被握入温暖的掌心之中,淡淡的暖意自指尖蔓延开来,直达心间。她抿着唇看向陆宸和,他的目光沉静温暖,给了她满满的加油。

谢绍文坐在窗前,为妻子罗明慧讲着故事。罗明慧不知在何时进入了梦乡。他轻柔地替她掖好被角,刚转身,看到侍漪晨带着一个高高帅帅的男人出现在病房门外,他高兴地起身招呼:“哎?漪晨,这么晚了,你怎么突然有空过来?这位是你男朋友?”

“是。对不起,谢老师…”她来不及介绍陆宸和,身后的侍漪云已推开她。

谢绍文看到忽然出现的侍漪云,微笑的脸庞在一瞬间暗沉下来,他下意识地看向病床上的妻子,生怕她一见到侍漪云,情绪失控。他忘了妻子已睡着,只是条件反射,其实他不必担忧,忘记所有一切早己疯了的妻子现在连他都未必认得清,又能记得起谁。

侍漪晨向谢绍文深深鞠了一躬,道:“对不起,谢老师,本来不想打扰你的生活,但是我觉得还是要把她带来。对不起,我不能让她再错下去,她必须要认识到自己当年做的错事。”

时隔近十年,侍漪云凝望着两鬓斑白眼角爬满皱纹的谢绍文,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当年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意气风发,那个不论是在课上严谨教学还是课后温柔魅力,凭借国标舞迷倒多少少女芳心的谢老师,如今被无情岁月折磨成了眼前这副模样。她的眼泪在一时间涌了出来。

谢绍文的笑容十分僵硬,叹息一声:“没事,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该面对的始终都要面对。有什么话,出去说吧,我不想吵醒明慧。”

谢绍文走出病房,侍漪云望着他消瘦的背影像个没有魂魄的木偶一样跟着他。

侍漪晨守在病房门口,没有跟过去,两只眼睛一直望着病床上熟睡的罗明慧,心中难受万分。如果当时她能够早点并彻底地阻止侍漪云的迷恋,也不会导致谢老师家庭的悲剧。

“你知道我跟高明扬的事吧。”她有些哽咽地对陆宸和说。

“嗯,差不多能猜出来你跟你表妹之间发生过什么。如果你觉得难过,不想说就不要说。”陆宸和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曾松开。

她的眼泪在一瞬间也落了出来,道:“没事,埋藏了十多年,早己经生根发芽,是时候要连根拔掉,彻底铲除。”

久远的记忆就像被尘封已久的地下储藏,一经拨开来,露出腐朽的表面,散发着霉腐呛人的味道。她望着窗外如墨的夜空,漫天璀璨的星星,就像是回到了当年那些无法入眠的夜晚。

若是不经历高三那年那件事,在侍漪云的眼里,她永远都是值得信赖的好姐姐,而在她的眼里,侍漪云永远都是美丽活泼可爱的好妹妹。可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现那件天翻地覆的事情,在她和她的心中烧出一个这么多年都无法愈合的伤痕。

那年,她和侍漪云都只有十六七岁。因为是表姐妹,年纪又相仿,从幼儿园开始,两个人就分在了一个班级,后来上了小学、初中、高中,两人依旧被分在同一个班。两人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感情十分要好,常常钻一个被窝,是班上人人都羡慕的一对姐妹花。

从高三那年开始,所有一切都慢慢发生了变化,而她们两个的这份姐妹之情,也只维持到了高三毕业前几个月。

就在要高三毕业的那年春天,有一天放学,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她打扫完卫生,将洗干净的拖把拿回教室,瞧见侍漪云神神秘秘地正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接着又从信封里抽出一张漂亮的信纸,嘴里念叨着像是在读信,眉心一直皱着,似乎有什么事让她很犹豫。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决定吓一吓她:“哇啊!”

“要死啊你!”侍漪云真的被她吓到了,猛拍着胸口。

“又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怕死的给我们家大美人写情书啊?”

侍漪云从小长得就很漂亮,从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开始,就有男孩子没事往她们家跑,到了初中更是时不时收到男孩子塞过来的情书。而每次替侍漪云当挡箭牌的当然会是她这个表姐,所以在初中的时候,她很不幸地获得一个美名,人称母大虫,搞得那些想追她的男生都望而却步,这一直是她的遗憾。

她以为侍漪云又收到了哪个不怕死的男生塞来的情书,随手抢过来准备英勇杀敌,当看到情书的抬头和落款时,她吓了一大跳,差一点说不出话来,结巴地问她:“你你你…怎…怎么能给谢老师写情书?”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侍漪云居然会给物理老师谢绍文写情书。

当年的谢老师约莫只有三四十岁,长得英俊又潇洒,身形修长,走起路来,在她们当时那个年纪看来,就像是T台上的模特走秀。他身上所散发的那种属于成热男人特有的气质,绝不是那些和她们同龄的小男生所能比拟的。元旦晚会上,谢老师在其他老师的游说下与另一位女老师跳了一支热情奔放的拉丁舞动作潇洒帅气而又充满魅力,与平时他在讲台上的严肃冷唆,完全是两个人。此舞一出,不知迷死了多少春心萌动的少女,原本就很红的谢老师再一次成为全校上下所有女生的话题人物。

“为什么不能写?我喜欢他。他长得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上课的时候虽然不苟言笑,但是你不知道他笑起来有多迷人,还有他跳舞的时候,更是让人陶醉。”

说到陶醉,侍漪云的脸上立即绽放出陶醉的神情,“你帮我看看,写得好不好?”

那时候的她们,没有任何秘密。

捏着手中充满了一颗少女浓浓爱意的情书,侍漪晨不仅是手,就连整颗心都在颤抖。

“怎么样?写得还不错吧。”侍漪云收回情书,满意地看了又看。

虽然她也很喜欢帅帅的谢老师,但那也仅限于师生之间的感情,而不是像侍漪云这样迷恋到给老师写情书。暗恋自己的老师,每个女生在少女时代也许都有过这样的事,但也只是放在心中而已,而像侍漪云这样给老师写情书,在她看来,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

“这不是写得好不好的问题。你是他的学生呀,你才十六七岁,他都己经三十多岁了,年纪上在古代他都是能当我们爸爸的人了,而且他己经结过婚了…”她越说越急,想劝导侍漪云,却不想被她打断。

“自古以来,老夫少妻的多了去。我又没有要他跟他老婆离婚,我只是喜欢他,想天天见着他而已,只要能天天见到他,跟他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这样做,是做第三者,是有违社会道德的。你现在这种样子,就像生理老师说过的牛犊恋情,冲动、盲目、不理智。”她不能理解,侍漪云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侍漪云的脸色一凛,连忙将情书收在身后,有些动怒地说道:“我又没偷又没抢,又没杀人又没放火,不过是喜欢一个人而已,被你说得就像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做第三者,在我们侍家就是大不赦的罪!你现在是没有做,但是你想要去做就是不行。作为你姐姐,我不能让你这么做,情书拿来!”她必须要阻止侍漪云做出让人无法原谅的事。

“姐姐?你不就比我大一个月吗?还有,我们俩又不是同一个爹妈生的,是表姐妹。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走开!”侍漪云有些生气了,开始划清界限。

“我不走!你快把情书给我,不可以交给谢老师。”她伸手去抢侍漪云手中的情书。

“不给!”侍漪云抓着情书,死活不让。

一翻抢夺之后,只听“刺啦”一声,漂亮的信纸被撕成了两半。

侍漪云看着被撕破的情书,差点没气疯,伸出手用力地将侍漪晨一推,侍漪晨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侍漪云瞪着漂亮的眼睛,怒道:“侍漪晨,我讨厌你!你要是敢把这事告诉我妈和班导,我就跟你没完!”说完拎起书包眼睛红红地跑开了。

那天开始,侍漪云再没有跟她一起回家、一起做作业,也没有跟她挤一张床,就连晚上吃饭的时候,都不肯跟她说一句话。家里人也没有太在意,只当两个小孩子为了些琐碎之事闹别扭。

她的内心一直隐隐地有些不安,她怕侍漪云再写一封情书交给榭老师所以只能每天密切地关注着侍漪云和谢老师两人。

通过一周的观察,谢老师一切都正常,上课时认真严谨,下课时温文和蔼,看不出什么问题,完全不像是受到收到学生情书困扰的样子,然而反观侍漪云却不一样了,原本精神硕硕,每天横斜鼻子竖瞪眼地与她赌气,却突然有一天,变得颓然,连跟她赌气的力气都没了。

她知道完了,侍漪云一定是又写了一封情书交给了谢老师,而谢老师一定是拒绝了她,否则这几天她不会这么沮丧。

每当她想跟她说话的时候,侍漪云一见着她,便直接一句话封死她:“我不想跟你说话,你走开。”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早就不见了侍漪云的踪影。

又过了一周,一天放学,她急着追侍漪晨,却刚好在楼梯间碰到了谢老师,她低低叫了一声“谢老师”。

谢老师剑眉微挑,眉心微蹙地看着她,那神情似乎欲言又止。

她猜想谢老师这副表情该不会是因为侍漪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吧。

她正想离开,谢老师忽然开口叫住她:“侍漪晨,你回去好好跟你妹妹说一说,还有一个多月就要高考了,让她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还有,让她不要再跟踪我去我们家了,太晚了,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谢老师的话,让她心惊肉跳,侍漪云不仅又写了一封情书。居然还思踪谢老师到他家去了…原来这半个月侍漪云不跟她一起回家,她以为是跟她赌气,原来是跟踪谢老师回家了。

她低下头,深鞠了一躬:“谢老师,我替漪云跟您道歉,给您添麻烦了。”

“不是你的错,你也好好复习,考出好成绩。”

她冲着谢老师点点头,然后撒开腿就往校门追去。她跑了很远,终于追上了侍漪云,她将侍漪云拉到街边一处僻静的角落:“你是不是疯了?居然又写了一封情书给谢老师?你还跟踪到他家去?”

侍漪云斜睨着眼看她,甩开她的手怒道:“要你管!”、、

“你。。。。。。”她怔然,她从来不知一直温柔如水的侍漪云居然变得这样蛮不讲理,“我这都是为你好!”

“侍漪晨,你别张口闭口为我好!喜欢一个人有错吗?难道你就没有暗恋过?我知道你有喜欢的男生,为什么就不明白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呢?再过一个多月我就要毕业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那种喜欢却得不到的心情你能了解吗?”

“我暗恋人家男生,只是放在心里,不代表一定要说出来。你这不仅仅是早恋暗恋的问题,你这是师生恋,是第三者插足!”

“师生恋怎么了?有什么不可以?鲁迅和许广平不也是师生恋吗?许广平不也是因为主动给鲁迅写了信才有的结果?为什么我不可以?我没说我要当第三者,我只是喜欢他而己,这也不可以吗?”

她不知道要如何去跟侍漪云解释,侍漪云的脑子就像突然之间一根筋搭错了一样,一直扭着那股劲:“许广平跟你不一样,她比你年纪大,他们那个年代现在也不一样。谢老师是有老婆的人,你这样给他写情书,又是跟踪他回家,想干什么呀?漪云,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不管什么时候,师生恋是不被允许的。你这样做不仅会害了你自己,还会害了谢老师。”

“你要是真心为我好,就别插手这件事!”

“你别再这样执迷不悟,好不好?谢老师不希望你再打扰他。”

侍漪云先是一怔,眼神中露着疑惑,紧接着是愤怒。她就像是失去了理智,变得抓狂起来:“原来是你从中作梗!我是疯了怎么样?你现在高兴了。原来他对我很好,现在却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上课回答问题不选我,下课见了我就像是见了瘟神一样。你说,是不是你在他面前说我什么坏话了?所以他才这样对我?!”

“你…居然认为我从中作梗?”这一刻她真的觉得侍漪云是疯了,“你不要一错再错了,你这样会毁了自己和谢老师的。”

无论她说什么,侍漪云都听不进去:“侍漪晨,我再跟你说一次,这件事我不要你管,若你再插手这件事,我跟你连表姐妹都没的做!”

她看着侍漪云跑开的身影,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站在原地揪心难过。

知道侍漪云是在恼她,本来期望着事情快点过去,也许过去了,气也就消了。可是眼看着还有一个多月就要高考了,侍漪云再这样胡闹下去,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她想了又想,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妈妈和小姨。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跟妈妈和小姨说这件事,第二天一场让人招架不住的狂风暴雨突然袭来。

狂风暴雨的天气,一个穿着长裙高高瘦瘦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披头散发,全身都被雨淋湿透了,突然冲到班上,尖锐着声音叫道:“谁叫侍漪云?”

当时全班人都惊住了。

不知谁指了指侍漪云,那个女人快步冲到侍漪云的面前,扬起手就是一记耳光。这一巴掌,将侍漪云打蒙了。当那个女人还要打第二巴掌的时候,她再也坐不住了,迅速跳到那个女人的面前,紧紧地抓着那个女人的胳膊,冲着侍漪云道:“漪云,快跑!”

那个女人像是发了疯一样地大骂:“你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为什么要学坏去破坏别人的家庭?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绍文他被扣上一个勾引学生的帽子,被学校勒令停职。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即将出生的孩子要怎么办?你家里人没有教过你什么是道德伦常吗?我今天要撕了你!”

侍漪晨拉着那个女人的胳膊,不敢太用力,因为她是个孕妇,但是又不想让她伤害侍漪云,然而却不知她瘦小的身体如何能挡得了这个高瘦女人的力道。很快就被这个女人挣脱,她被推倒在地。

侍漪云自被打了一巴掌之后一直傻站在那,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被那个女人连续抽了好几个耳光。

没多久,谢老师和班导都冲进了教室。谢老师抱住了那个女人,将那个女人拖了出去。临走前,谢老师看着侍漪云的眼神充满了痛恨与悲凉。

这件事一闹,侍漪云追求谢老师的事全校都知道了。本来谢老师只是被停职。

经他的妻子罗明慧这么巧闹,直接被学校开除,就连班导也受到牵连,由于疏于管教,连续写检查。侍漪云几乎每天都要被班导叫去训斥很久。小姨和姨父被叫到学校知道这件事之后,回去将侍漪云狠狠揍了一顿,她也免不了挨训,被母亲骂了很久。为什么知情不报。

从那天开始,侍漪云不管走到哪里都要受人指指点点。在班上,所有同学看她的眼光都冷漠和唾弃。短短一周,她的精神几近到了崩溃的边缘,直到她没再去上学,家里乱成了一团…

侍漪晨一闭上眼就会想起那天侍漪云房间里到处流着血的场面。

“情书是喜欢漪云的—个男生捡到的,因为漪云拒绝他,他想报复,就把那封情书偷偷交到了校长办公室,可是他没有想过那件事的后果会这么严重。我从英国回来后才知道这件事。我冲到那个男生的公司去将他狠狠揍了一顿,但是一切都无法弥补。谢老师和他的妻子都回不到从前。你知道吗?当时谢老师的妻子还有两个月就要临盆,都说孕妇怀孕期间极度敏感,漪云的骚扰让她情绪极不稳定,谢老师被停职的事,她更是受不了刺激,这才发了疯似的跑来学校闹事。我出国之后,没多久就听周乔娜说她流产了,孩子没了,整个人一直抑郁,自杀过,闹过,最后变成现在的样子…我都不知道这么多年谢老师是怎么熬过来的…唯一能做的就是这么多年一直偷偷地在经济上帮助谢老师,还不能让他知道,他要是知道一定会拒绝接受的。”她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声音哽咽,眼泪也抑制不住地向外流。

陆宸和将她轻轻揽过抱在怀里,柔浅的声音说道:“你没有错,你劝过了,也拦过了,只是她听不进去罢了。”,

“不,我错了。虽然情书不是我交去的,但是我要早点告诉我妈和小姨她们,她们一定会阻止这件事,可能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漪云不会受到伤害,谢老师和师母也不会变成今天这种样子。我明明早就知道了,却没有及时地告知他们。我这样做,跟那个将情书交出去的男生又有什么差别…”

回想起十多年前的事,她一直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为什么当年母亲坚持要把她送到国外去念书,不论发生什么事,错的永远是她,对的永远是漪云。在英国的那几年,她绝望地除了拼命念书再没有其他,甚至有种再也回不来的感觉。

被母亲抓回国后,她内心是极其高兴的,但恋爱的厄运随之而来,从王进辉到魏琨再到高明扬,其间还有她连相貌都想不起的相亲对象路人甲乙丙丁。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避免与漪云发生什么不快,通过工作来麻痹自己,经常加班到很晚才回家。回到家里,她直接躲进自己的房里,就连一日三餐,都尽量避免跟全家人用餐。母亲每每要跟她说几句话的时候,刚开了个头便被她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她早已经习惯了这种自我调节的模式,不解的是以母亲那样眼光毒辣的人不可能看不出她跟漪云之间的矛盾,明知道两人之间的矛盾,却还拼命地逼着她去相亲,一味地放任漪云。

后来她渐渐地明白了,母亲这样做自有她的道理,即使知道漪云的所作所为,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当年她亏欠的是知情不报。母亲对她的安慰和歉疚,都只能用美食来弥补。当看着母亲每晚默默守候她的身影,她能做的也只是继续隐忍,将那份怒气、伤心、难过全部深深地埋藏在心里。

“当时年纪小,若是每个人在年少的时候都知道正确的判断,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又哪会有那么多的青少年叛逆呢?”陆宸和轻柔地抚去她脸上的泪水。

她抬眸看着陆宸和,仔细地体味着他的话。

她又看向走廊的另一端,侍漪云早已泣不成声,双腿跪在了谢老师的面前。

十多年前的错误,她没有能力去阻止,但今日,她至少鼓起勇气迈出不再让错误继续下去的第一步。

谢老师有没有原谅侍漪云,她不得而知。

从脑科医院回来之后,侍漪云脸上艳丽张扬的笑容消失了,沉静得就像是另—个人

侍漪晨怎么也没有想到,十多年没有睡在-张床上,侍漪云突然抱着枕头敲响了她的门,“欢迎吗?”

“我的地盘何时对你来说有过界线?”她敝开门,同时也敝开了心扉。

侍漪云躺在她的床上哭了一整晚,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说,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将纸巾递给她。

第二天一早醒来,侍漪云红肿着两只眼对她说:“侍漪晨,我还是不会原谅你,你还是像以前一样那么讨厌。”

她浅浅笑着回应她:“无所谓。我也不会再怕你会抢走我的男朋友。”

之后,侍漪云没有再去Jessie’s上班,而是每天都会去脑科医院。一如高三毕业那年一样,无论如何劝阻,她依旧那样执着。

起初,侍漪晨会担忧她给谢老师带来新的困扰,甚至担忧这么多年过去她是不是还会像当年一样执着地喜欢着谢老师。当她看见侍漪云坐在窗前静静地为罗明慧削着苹果的时候,心中的那一份担忧一下子释然。

十一月十五日是陆宸和父亲六十大寿的日子,为免路上塞车,陆宸和一早就开着车子来接侍漪晨。

陆宸和刚推开玻璃门,萌萌眼尖地立即迎上前:“陆先生,Jessie在办公室里接电话,你稍坐一会儿。”

陆宸和勾唇浅笑,让一众少女又是一阵芳心乱颤。

没多久,侍漪晨接完电话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见到他身穿熟悉的银灰色西装,—阵微愕。时尚的款式,高档的面料,精良的裁剪将他完美的身形和王子般的气质展示得淋漓尽致。她向来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这绝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之前这身西装做好带给他,他试穿的时候,并没有太在意。今天这样一个特别的曰子,他特地选择她做的衣服穿上身,这让她心底升起一股融融的暖意。

他摸着精致的袖扣,赞美地对她说:“你的手艺还算不错,看来Jessie’s一时半会儿倒闭不了。”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鹅黄色暗纹绣珠修身洋装,出自店内另一位设计师之手,外面罩着一件西装外套。按周殿的话说:开服装店就这点好处,但凡遇到什么重要的日子,无须狼狈地逛街到处挑衣服。

“借你吉言。”她白了他一眼,又咒她的店。

他比画了身上的衣服,又道:“古代时候,娘子都为自家夫君亲手缝制衣衫,有没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幸福感?”

“没有,我只听到我的心在滴血,因为这套衣服你没有付钱。”口中虽这样说,她的心里就像是灌了蜜一样的甜。

他笑了开来,道:“0K,明天我就让小韩给你送一车稻子来。”

“你可以有些创意吗?每次不是稻子就是麦子。”

“你没发觉这是多么幸福的一种流通货币。”

“没有。”

两人很快走出Jessie’s,坐进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