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少爷。”云倚风问,“怎么,今日没去商号?”

许纶这才注意到他二人,赶忙行礼:“王爷,云门主。”

云倚风往屋内看了一眼:“许老太爷怎么样了?”

“刚刚服下药,已经睡了,怕是要到晚饭时才能醒。”许纶道,“王爷,云门主,可是有什么事要问爷爷?”

“关于新的童谣。”季燕然道,“听说许老太爷已经知道了?”

“是啊。”许纶无奈,“张大人与大夫都叮嘱过,最好能静养,我也吩咐过管家,但谁也管不住爷爷,他挂念许家与十八山庄,哪怕撑着最后一口气,也想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

“那在听到童谣之后呢?”云倚风问,“老太爷有没有同许少爷说什么?”

许纶道:“没有,只说让我与弟弟妹妹们万事小心。”

季燕然微微挑眉:“当真只有这一句?”

许纶低头道:“是。”

他态度谦卑,语调却相当坚决,没有一丝犹豫。季燕然又问了两句,便将他打发出了院子,云倚风看着那少年人的背影,啧道:“年纪不大,胆子可不小,当着王爷的面,说起谎来连眼睛都不眨。”

灵星儿一直在盯着这处小院,据她所说,新童谣刚传开没多久,许纶就已匆匆赶过来,趁着许老太爷还算清醒,两人聊了许久,除了一些关怀之语,还提到了田地与商号变卖的事。

云倚风问:“只有变卖家财,没讨论童谣中的恶羊与洪水?”

“没有,压根没提几句童谣,我也正纳闷呢。恶羊都要杀完所有的羊享富贵了,怎么他们也不聊的?”

“要么已经顾不得了,管它恶羊好羊,举家逃命要紧。”季燕然道,“要么就是,他已经窥破了童谣背后的隐喻,所以没必要再讨论。”

灵星儿吃惊:“已经…窥破?”

云倚风也同意这个看法。

旁人一头雾水,是因为对过往一无所知,许老太爷却不一样,他完整地经历过所有事,自然也就极有可能,拆解开旁人所不能拆解的童谣。

第43章 大水冲城

在被苦涩药味填满的卧房中, 许老太爷眼皮子打颤, 费了颇大一番力气,方才问出一句:“王爷与张大人, 还在查那新童谣吗?”

“是啊, 在查了。”一旁的丫鬟赶紧上前回话, 以为他还在担心山庄安全,便说王爷与张大人都在, 云门主也在, 这回定然能找出幕后凶手,将坏人绳之以法。

许老太爷胸口一起一伏, 扯风箱似的喘了半天, 方才伸出半截手臂, 让丫鬟将自己扶了起来。

“去…去请王爷过来,我有一桩往事,一桩往事要说…说…”

他剧烈地咳嗽着,几乎要将肺腑都一并吐出来。

丫鬟急忙去桌边倒水, 不小心踢到椅子, 撞得那高台上的半截红烛也抖了抖。

许老太爷趴在床边, 被一群仆役围着,却也听不清什么了,双目只透过人群,死死盯着那晃动烛火,最后看到烛台稳了,竟然还生出几分遗憾来。

若能掉下来, 就好了。

点燃桌椅,点燃床帐,一把火烧了干净。

季燕然和云倚风尚未走远,还在想那新的童谣。许老太爷在听完之后,就挣扎着要变卖田地,举家搬迁,必然是因为从中看到了新的威胁——可现在跑路,能跑掉吗?

许家五兄弟先后遇害,无辜与否暂且不论,至少能说明幕后凶手绝非常人。这么一个人,若真想继续行凶,显然轻而易举。所以哪怕许老太爷再浑噩,也该清楚此时此境,老老实实待在十八山庄中,由官府派兵牢牢保护起来,才是最安全的一种选择。

季燕然道:“除非他心里清楚,杀戮其实已经结束,不会再有新的血案发生了。”

云倚风停下脚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那许家为何还要跑…为了躲官府?”

季燕然笑:“聪明。”

即便杀戮结束,凶徒收手,官府也不可能就此终止调查,尤其按照张孤鹤的格,更会死死揪住新童谣,一年也好,三年也好,总要追个水落石出,或许这才是许老太爷最为惧怕的。

云倚风道:“所以就如我们先前的猜测,恶羊十八的童谣不是说给许家,而是说给官府,不是未来,而是往事?”

老羊带着五只小羊,先是大水冲城,而后穿金戴银,恶羊从此享尊荣。

许家的发家史。

“王爷,云门主。”此时,有仆役气喘吁吁自远处跑过来,“我家老太爷方才醒了,想请二位过去。”

许老太爷靠坐在床头,穿了一件深色褂子,佝偻着腰,花白的头发蓬乱如鸡窝,咳嗽声就没停过。

旁边有人正在收拾皮尺与粉锭,见到季燕然与云倚风后,匆匆行礼离去。他是城中专做丧葬生意的掌柜,来量尺寸,自然是为了准备寿衣。

房中气氛压抑,旁边有丫鬟已经开始抹眼泪,许老太爷长叹一声,将所有下人都打发下去,连贴身伺候的也没留。

待周围彻底安静下来之后,他方才满面颓然,颤声道:“王爷,云门主,我知道那童谣在说什么。”

苍老的声音,如被虫蠹空的糙树皮,扑扑簌簌地掉着渣。

“我从来就没有做过货郎,十七年前,我带着五个儿子,在关东一带流窜,做一些偷鸡摸狗的行当。”

起初只是夜半翻窗,后来尝到了甜头,就开始拦路抢劫,再后来,又有了杀人放火。

不劳而获,或者少劳多获,这种事都是会上瘾的。

“关东都是前往白刹国的大商人,个个腰缠万贯。”许老太爷继续道,“宰了几回肥羊,攒够本金之后,我们就金盆洗手,来到了望星城。原以为能从此摆脱旧事,重新开始生活,却没想到…终究难逃报应,难逃报应。”

他哀恸哭泣着,从床上滚落下来,挣扎跪地磕头:“王爷,云门主,我自知罪恶滔天,难逃一死,但我那些孙辈们,皆是无辜的啊!我原想先瞒下这些,让纶儿尽快变卖家产,连夜离开望星城,从此隐姓埋名…可、可我实在害怕,怕官府在查清之前,不会放纶儿走,也怕那凶徒会再追来…实在无计可施,求王爷拿我下狱吧,千刀万剐也好,能求个痛快也好,只要能让凶徒消气,这条老命与许家全部家产,我都不要了,只要小辈们不被牵连,只要他们不被我当年的滔天罪行牵连啊…”他说得混乱颠倒,却又字字泣血,额上磕出的血顺着脸往下流,袖子一抹,乱七八糟糊了一片,看着凄惨可怜。

季燕然道:“所以那首新的童谣,就是在说你们父子六人,曾在关东满城屠杀,掀起血雨腥风,而后才有了本钱穿金戴银,建立十八山庄?”

“是…是。”许老太爷前言不搭后语,双目怔怔道,“没有满城屠杀,就只有十几名货商。”

季燕然摸摸下巴,又问:“那幕后凶徒究竟是谁,你心中有数吗?”

“或许是当年,从马刀下逃脱的哪个人吧。”许老太爷道,“有的时候天太黑,胡乱砍杀之后,如不仔细检查,也分不清活人与死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急促地喘了几口气,要不是云倚风及时将他拎上床,只怕又会一头栽倒在地。不过即便如此,也已面色灰白,只满身虚汗地呻吟着,说不出话来。

外头的下人皆不知出了何事,被传进去后,见老太爷满头满脸血,都被吓了一大跳,赶忙张罗着找大夫。季燕然吩咐官兵严加看管,而后便与云倚风一起离开了小院。

来往巡逻的守卫,早将小径踏得寸草不生,只有墙角一株西府海棠,替这阴恻恻的山庄开出了几分春意。

云倚风问:“王爷怎么看?”

季燕然冷笑:“没有半句真话。”

关东一带的富商,的确都是土匪眼中的“肥羊”,个个腰缠万贯,去一趟白刹国就能赚得盘满钵满,可也恰是因为如此,每一支商队出关前都要雇上数十名保镖,生意更大些的,甚至还会请官府沿途护送。许家父子五人顶多也就会些普通拳脚功夫,小偷小摸倒罢了,真拿着刀剑蛮抢,早不知死了多少回。

云倚风道:“他想阻止官府继续追查,所以不惜给自己安一个杀人的罪名,以此来换取许家其余人的安宁?”

季燕然点头:“还有,他早上刚找完许纶,教他尽快变卖家产,不到中午却又主动招认罪行,说什么都不要了,宁愿自己千刀万剐,磕头磕得满脸血,还弄了个量寿衣的裁缝来,恰好被我们撞到。看架势,也就差躺在棺材里说话了。”

费尽心机演着戏,就说明他还没有糊涂,虽说枯如风烛,却依然是个精明的商人。

那么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应该是有理由的,有目的的。

云倚风猜测:“他料到我会派人盯着他,所以故意找了许纶,说一些变卖田产的事,然后又当面承认此举,好令我们更加相信他方才的说辞,相信他所言句句属实,从而相信那个在关东当劫匪的故事?”

“唯一的真话,就是他愿意为了保住许家后人,自己赴死。”季燕然若有所思,“杀人越货已是死罪,他宁可说这么一个谎…”

“他宁可说这么一个谎,只能是因为想掩盖更深更恶的罪。”云倚风接话,“比死罪还要严重,就只剩下满门抄斩了。”

可许家父子六人当初究竟是何身份,居然还有本事闯下这滔天大祸?

季燕然道:“啧。”

“山雨欲来啊。”云倚风叹气,戳戳他的肩膀,“这下想明白,为何要弄个红鸦教的鬼画符,将王爷强留在此处了吧?”

满门抄斩的罪,都是与国之根基有关的大罪,谋逆、通敌、叛国…总之无论哪种,都足以让统治者头疼一番。

这其中牵涉的人和事,张孤鹤怕是查不了,只能靠季燕然。

云倚风又道:“王爷以后要加倍小心。”

幕后凶徒是知情人没错,可也是个不规矩的知情人,不送书信不伸冤,反而留下一个个谜团,如悬挂在森林中的残破画卷,半遮半掩,若想细细观看,就只有一脚踏入茫茫白雾,贴得极近才成,可在摸索前行时,却难保什么时候就会跌入陷阱。

“先回去吧。”季燕然道,“我大概猜到对方的目的了。”

云倚风一愣:“这么快?”

离开十八山庄,连天上的日头也会更亮几分。

老张泡了一壶顶好的乌龙上来,还配了点心,原想再趁机夸几句云门主的新衣,但见两人皆神情凝重,像是有话要说,便识趣噤声,只将东西摆好,就躬身退了出去。

云倚风问:“冲着王爷来的?”

季燕然道:“新童谣既然是许家过往,只为了让官府看,那便不该将它想得太复杂。或许就同字面含义一样,是在说许家父子曾引水淹城,因此得到一笔银钱,过上了富足日子。”

云倚风不解:“放火烧城也就罢了,勾结外敌屠城也能说得通,引水淹城…怎么个引法?”

季燕然答:“河流改道。”

云倚风依旧疑惑:“可这么浩大的工程,只有朝廷——”他话说一半便戛然而止,脑中闪过一种假设,吃惊地看着季燕然。

“十七年前,朝廷为保中原大片良田,曾动用万人之力日夜挖凿,迫使白河在黑狼关改道。”季燕然道,“开闸那一日,淹没冲毁的村落何止成百上千。”

虽有数千家庭会因此搬离故土,但从长远来看,却是一项利国利民之举。河流改道绝非一日能成,在开闸前,朝廷都会再三检查,确保下游村民皆已搬离。

除非有人玩忽职守,导致巨浪冲来时,村子里还住满了人,这样才能“大水淹了整座城”,才是滔天大罪,才会满门抄斩。

云倚风道:“许老太爷曾经是朝廷的人?可这也不对啊,张孤鹤就能办的案,为何要留下王爷,这其中还牵涉到了谁?”

季燕然道:“你猜。”

云倚风与他对视片刻,能让这年轻桀骜、战功赫赫的兵马统帅都如此苦恼,就只有…

季燕然叹气:“十七年前,我尚在贪玩好动的年纪,便已听说了皇兄独挑大梁,在丞相辅佐下,督办白河改道的大功绩。”

当年的李璟也不过十五六岁,怕是连先帝爷自己都没想到,这个儿子竟会如此才能卓著,雷厉风行。

从此挂在嘴边,夸了至少十年,中秋夸,除夕夸,围猎踏青时还要夸,夸得其余皇子满心崇拜,也夸得季燕然一听白河就脑仁子疼。

云倚风迟疑:“那还要接着往下查吗?”

就算十七年前,许家父子当真因为办事不力,导致洪水淹没了沿途村庄,又逃避罪责逃之夭夭。可督办此事的人是当朝天子,真要追究起来,他同样难辞其咎——这十几年怕是白夸了,若传扬开来,只怕还会引得百姓暗中唾骂。

云倚风倒了杯茶,继续道:“我并不知道皇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过王爷若肯听我的建议,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是就此打住吧。”

第44章 谎言真相

杯中清茶冒着袅袅白烟, 房中静谧一片。

季燕然向后仰靠在椅背上, 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佛珠舍利失窃一事,周明与周九霄的幕后主使尚未找到, 现在又牵扯出了十七年前的白河改道, 一环一环, 桩桩件件,似乎都在试图挑起自己与皇上之间的矛盾, 或者更确切来说, 是兵权与皇权之间的矛盾。

头疼欲裂。

云倚风退出客房,替他轻轻掩上门。

吴所思正守在门外, 他是过来送信的, 今日城中驿馆刚收到边关来报, 说一直盘踞在大漠东北部的葛腾部族,前些日子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主动后撤回了老巢,虽说看起来像是好事, 可这消停来得太过轻松, 反而教人觉得山雨欲来, 心里越发没底。

“云门主,怎么了?”他压低声音,“门口的侍卫大气都不敢出,还连连摆手让我千万别进去,许家又出事了?”

“是。”云倚风往身后看了一眼,“去你房里说吧。”

这事情背后隐藏的秘密虽庞大而又九曲十八弯, 说起来倒是简单,三两句就能阐明。吴所思也没料到,此事竟会与白河改道扯在一起,先前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对方这回之所以要闹出满城风雨,怕只有三分是为了向许家报仇,剩余七分,全在季燕然。

云倚风道:“我已经劝过王爷了,若真与白河扯上关系,多查无益,而且正中幕后主使下怀。”

吴所思赶忙问:“王爷呢,他怎么说?”

“他没说话,应当还在犹豫吧。”云倚风道,“其实许老太爷那关东匪帮的说辞,一方面是为了保住许家后人,另一方面却也间接给了王爷一个台阶,他只需按律治罪,此事就能到此为止,当年冤死的百姓亦能有所安慰。可若继续追查下去,当真证明了此事与皇上有关,那又该如何,又能如何?”

往事已矣,此时天下正是锦绣太平。没有哪个统治者会愿意被翻出这种往事,其中的隐瞒,甚至已经与私人情感无关——天子的品行出现纰漏,就等于给心怀叵测者亲手递上了一把刀,哪怕只是为了江山稳固,季燕然身为手握重权的兵马统帅,都应该绝对维护皇室的体面与完美。尤其是,李璟目前还是个不错的皇帝,励精图治攘外安内,将整个国家管理得井井有条。

吴所思叹道:“王爷也清楚这一点,再挖下去,只有弊,没有利,所以才会犹豫。”

云倚风皱眉:“我不懂。”

吴所思起身替他泡了壶茶:“云门主知道廖大将军吗?”

云倚风点头。

两朝元老,赫赫有名的不败将军廖如山,此人多年东征西战,为大梁立下过不朽战功,前些年刚刚因病过世。

“廖将军老来得子,膝下就一根独苗,名叫廖寒,十岁出头就被送进宫陪读,与皇上、与王爷的关系极好,三人经常一起习文练武,亲如兄弟。”吴所思道,“王爷儿时顽皮,经常闯祸,被罚跪罚抄文章,每每都是将军去先皇面前求情,有时候溜出宫玩,哪怕时间再晚,也要去廖府混一顿饭。”

季燕然视廖将军如师如父,对大自己九岁的廖寒,亦是尊敬崇拜,当成亲兄长一般,从会走路起就跟在他屁股后,一直跟到了八岁。

吴所思道:“那一年,廖少爷刚满十七岁。”

李璟奉旨督办白河改道一事,廖寒也离开皇宫,率部亲自前往各个村落,分批护送百姓离开故土,迁往新居。当时朝中各派分立,李璟虽受皇帝器重,但将来能不能当上太子还不一定,再加上众人各有各的小心思,这白河改道的事推进起来,就更加处处受制,人手也不够。初期,廖寒为了能让李璟安心,叫上一堆自己的兄弟东奔西走,几天几夜不眠不休是常有的事,等后头事情慢慢做顺了,再加上有丞相与廖将军多方相助,前景才渐渐明朗起来。

吴所思叹道:“眼看着事情快要做完了,廖小少爷却…当时说是累病了,头晕眼花的,又执意要去安置最后一批百姓,结果大水冲来时,失足跌下山坡,没了。”

廖如山因此深受打击,生了一场大病,虽说后来勉强治好了,可到底伤了心神,人也一天一天地消瘦衰老下去,整日里靠着汤药续命,再没能离开过病榻。

云倚风试探:“那廖寒的意外…”

“王爷从来就没有信过,他怀疑是有奸人暗害,将廖少爷打晕后推进水里,所以一直在查,哪怕后来被送往西北,都没有放弃寻找真相。”吴所思道,“这些全部是老太妃告诉我的,后来还真被他查到了一些线索,当时的军医说廖少爷根本就没生病,出发前还跟兄弟们一起抓了几只野山鸡,精力充足得很。”

再往下翻,整件事情也就越来越蹊跷。根据名册登记,那一晚廖寒所带出去的兵马,在事发后突然被派往西南,结果途中突遇山石崩裂,全部遇难。

这十几年里,季燕然几乎将朝中所有大臣一一查了个遍,想要揪出幕后元凶,却一直没有太多收获。后来廖老将军也走了,曾经人来人往的将军府,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活气,处处都结满了蛛网,灰尘遍地,门板耷拉着斜挂住框,风一吹就发出刺耳声响。那些一起在宫里玩闹的美好回忆,那些陪伴欢笑、亲如家人的脉脉温情,也被彻底地封存在了记忆里。

云倚风问:“廖寒出事后,还有人见过他那一晚带的兵吗?”

吴所思摇头:“没有,这实在太不正常了,哪怕要去西南,至少也得先回驻地收拾包袱吧?所以王爷一直认定,他们是在同一个夜晚,被人推进了水里。”

可现在看来,或许压根就没有谁去推,只是没来得及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