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盛公公站在一旁,陪他憋着一口气,心疾都快要发作了,李璟更是头大如斗:“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结巴的毛病?”

“我我我我不不不不结巴啊!”李珺深吸了一口气,“前些时日我听说七弟正在到处找血灵芝于是便想帮忙结果刚刚张贴出榜文没多久就有人送来了!”

季燕然问:“谁送来的?”

“看打扮像是西域人,二十来岁的年纪。”李珺道,“他一见我,就说自己有血灵芝,若我能将这个消息告知七弟…”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变得心虚,“他说,若我能将这个消息告知七弟,就能保住命。”

当时李珺大喜过望,连连催促他将血灵芝交出来,更许下万金相酬,结果年轻男子在背篓里鼓捣半天,最后就只摸出了这么一根腐烂不能用的玩意。

“那人说血灵芝一摘即腐,非得吃新鲜的才成,要是七弟想要,便得赶在九月之前,到雁城里等着。”李珺讪讪道,“他还说,只有他知道哪里才是真正的万千尸骨、鲜血浇灌,还说、还说…对了,还说云门主的毒,用霁莲虽能缓解,却治标不治本,想要真正解毒,唯有靠血灵芝。”

季燕然微微握住拳头,对方既连“万千尸骨、鲜血浇灌”都能说出来,那至少也该算半个知情人。

李璟道:“你就没试着将他请来王城?”

“请了,我怎么没请。”李珺一拍大腿,“但他死活不肯啊,说自己回青阳草原还有事,拔腿就往外跑。”

李璟继续耐心询问:“然后呢?”

“然后…”李珺勉强一咧嘴,笑得比哭更难看,“然后我便琢磨着,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人捆了再说呗,结果没曾想,那竟是个轻功高手。”绳子还没去呢,人先飞上房顶消失了,只留下一根臭烘烘的血灵芝,看着随时都有可能会化成水。

于是平乐王便揣起这破烂“宝贝”,命也不要地赶来了王城。

李璟无话可说,对他也是佩服得很,转而看向季燕然:“青阳草原,若朕没记错,该是葛藤部族的老巢吧?”

“是。”季燕然道,“前段时日收到战报,说葛藤部族突然开始无故后撤,我担心他们另有诡计,便派林影先回了雁城查看究竟,不过目前倒是没发现异常。”

“对方深知你软肋,又把青阳草原摆在明面上,丝毫不遮掩身份。”李璟看了眼李珺,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来者不善啊。”

平乐王哭丧着脸,越发想去茅房尿尿。他知道的事情并不多,再想将功折罪,也实在编不出什么了,李璟便命德盛先将人带往住处休息,又招来太医院院首,吩咐他仔细研究那株腐坏灵芝,待到殿内重新安静下来后,方才问季燕然:“那些人是谁,心中有谱吗?”

“没有。”季燕然摇头,“先前从未听过葛藤部族与血灵芝有联系,此举明显是为了引我去雁城。他们倒是机灵,知道派谁出面,才能既听话,又能畅通无阻出入皇宫。”

“虽明知是圈套,只怕你仍旧坚持要去。”李璟叹气,“有何打算?”

“让云儿留在王府吧。”季燕然看了眼身边,“我独自一人去雁城。”

云倚风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皱眉道:“拿一株没见过的红蘑菇,便说是血灵芝,差不多的玩意鬼刺先前不知采过多少,又不算什么稀罕货,我不信,王爷也莫信,忘了便是。”

“万一是真的呢?”季燕然道,“难得有线索找上门,别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云倚风却依旧不肯。见他二人僵持不下,李璟便寻个借口,也暂时离开了大殿。季燕然将人抱进自己怀中,在耳边蹭他:“看吧,连皇兄都被你吓跑了。”

“我不愿你有任何危险。”云倚风不悦,又重复了一遍,“别去。”

“回雁城一趟,算什么危险,那里是我半个家。”季燕然笑笑,“况且对方既然说了会找上门,你至少给我一个能与他面对面交谈的机会,我们又不会吃亏,嗯?”

云倚风道:“与葛藤部族扯上关系——”

“所以才要让你留在王城。”季燕然打断他,用拇指蹭过那细白的脸颊,声音越发低不可闻,“否则你当我如何舍得。”

在霁莲的作用下,云倚风已经能骑马练武了,平日里同江凌飞过个三四百招亦不在话下,按理来说是能经得住旅途劳顿、同去雁城的。

可对方偏偏是葛藤部族的人,是多年来一直埋藏在大梁西北境的一枚炸弹,那他们即便真有血灵芝,也必不会轻易交出,十有八九会拿来做要挟。

让云倚风留在王城,一来可以更好地休养,二来也是为了给李璟一个定心丸——毕竟季燕然身份特殊,率三十万大军镇守边陲的王爷,可以有心爱之人,却万万不能因心爱之人而昏了头。

季燕然哄他:“听话,况且葛藤部族一直隐而不出,难得主动现身,就算不为血灵芝,也不能放过这个窥探其阴谋的机会。”

“那我与你一同去。”云倚风道,“有老太妃留在王城,足以令皇上安心。况且对方都说了,血灵芝摘下即腐,若你此去雁城,好不容易找到了,我却远在千里之外,岂非又错失良机。”以及,还有更重要的,他担心季燕然会因太过在意,从而影响判断,做出错误的决定,因此非得寸步不离守着方才安心。

“雁城里的姑娘,可都还没见过我。”云倚风扯住他的衣领,“若放你独自回去,岂非又要招蜂引蝶。”

季燕然想了想,点头:“有道理。”

而李璟对于两人的决定,也并不觉得有多意外,只是再三叮嘱季燕然要多加小心,切勿中了葛藤部族的圈套。他能坐稳天子之位,对于该如何进退,自是深谙其道,在云倚风能不能去西北这件事上,季燕然主动提出将人留下,是彰显忠心,而自己也该做应有的姿态来,大方允了他去——站在帝王的立场,还有老太妃留在王城,他并不担心季燕然会为血灵芝舍弃一切;站在兄长的立场,他也的确不想分开这对有情人,否则那同话本里的恶毒西王母有何区别?

所以说,哪怕云门主不主动提出,他也不会被独自留在王城的,只是关心则乱,一时情急,没想明白而已。

季燕然牵着他的手,慢慢在御花园里走着,此时天已经黑了,照明的只有星星。

“我们要去哪儿?”云倚风认出这不是出宫的路。

“去找李珺。”季燕然道,“我还有些话要问他。”

云倚风点点头,继续踩着脚下圆滚滚的石头,想心事。一直苦苦寻找的血灵芝突然就有了消息,他却并未如想象中一样欣喜若狂,反而有些…心情复杂,明知前方有着圈套,他是连半步都不愿再前行了,甚至觉得,无药可解也无妨。

地上有些雨后积水,季燕然见他踩得深一脚浅一脚,索将人抱了起来,大步向前走去。

李珺伸开双臂,由宫女服侍着脱下外袍,刚准备沐浴歇下,就听内侍匆匆来报,说萧王殿下来了。

于是平乐王就又被吓懵了,结结巴巴地问道:“带带带兵器了吗?”

内侍赶紧安慰:“进宫面圣,谁敢带兵器,王爷尽管放心。”

这句话明显并没有安慰到李珺,他依旧面如死灰,在房间里来回转着圈,如无头苍蝇一般。对方那那那是什么功夫啊,又高又猛的一尊黑面修罗,若想杀自己,一顿老拳也就做到了,还他娘的要什么兵兵兵器?

想及此处,他紧紧握住内侍的手,悲观地说:“我怕是要死了。”

第77章 红雨乱飞

“当年白河的事情与我无关!”

季燕然与云倚风才刚进门, 耳边就被来了这么一句。

李珺躲在内侍身后, 战战兢兢地看着两人。

“是真的。”他又小声补了一句。

“你倒是清楚我来的目的。”季燕然用眼神示意其余人退下,自己拖过一把椅子, “说吧, 都知道些什么?”

“当年下令开水闸的…是、是杨博广。”李珺额上汗如雨下, 咬牙道,“而且父皇似乎也是知情的。”

杨博广便是杨妃的兄长, 也是李珺的亲舅舅, 当年杨家的势力盘踞朝野内外,此人算是其中一个不小的角色。细算起来, 他的确是在白河改道完工后不久, 就因心疾发作, 毫无征兆地暴毙于家中。

“杨博广当年是想借白河一事,令东宫易主,可他哪里是要扶持我,只是看中我这草包格, 便于掩盖他想自己称帝的野心罢了。”李珺哭丧着脸道, “我那时也昏了头, 想着杨家手握重权,不敢和他们作对,就…他们说什么,我便照着做什么。”

按照李珺的叙述,当年杨博广在一手制造出白河惨案后,原打算拉拢朝中势力, 借机扳倒李璟,岂料杨家众人在进宫后,先帝却甩来厚厚一叠供状,上头是杨博广对整件事的参与过程,从密谋筹划开始,时间、地点、人证、物证一样不缺,长了数百张嘴也抵赖不得。白河一事死伤无数,连廖家也被牵扯其中,即便杨家再权势滔天,也保不住杨博广,此罪按律当斩,但为了能稳住杨家,令他们放松警惕,先帝依旧表现出了十成的照顾与体恤,只命他服毒自尽,此事就算过去了。

“后来我才听母妃说,杨博广在密谋初期,父皇的燕子影就已经探到了消息。”李珺讪讪道。

季燕然皱眉,燕子影是朝廷的暗杀机构,平日里也负责探听情报,若他们在计划初期就探得了消息,那就意味着先帝早已获悉整件事,却并未出手阻拦,而是以旁观者的身份静等着这一切发生——只为除掉杨博广,削弱杨家的势力。

云倚风问:“那孜川秘图,也是杨家教给平乐王的吗?”

“不不,那是我自己偷听到的。”李珺额上汗更多了,“那时杨家已经树倒猢狲散,哪里还有人能教我什么。父皇病重时,某日我进宫请安,却无意中听到父皇正在叮嘱皇兄,命他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孜川秘图,而后再彻底销毁,以免引来天下非议、国家动荡。我听完就觉得,此物一定重要极了,便信口胡诌说自己曾听过,以求保住命。”

在说完之后,李珺又急忙补了一句:“但血灵芝确实是真的,那西域人来我府中时,就只扔下了这么一根东西!我发誓。”

季燕然上下打量他一番,道:“看来这些年你在杨家人手里,日子并不好过。”

“是啊。”李珺哭丧着脸,“杨家没了篡位谋逆的本钱,哪里还需要我这傀儡,也只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当废物养着罢了。”

“既然日子不好过,那就随我与云儿一道去西北雁城吧。”季燕然站起来,“省得寄人篱下,过得可怜。”

李珺如五雷轰顶:“啊?”

季燕然与云倚风却已经离开了大殿。

天边的星星已经隐去了,变成一场湿蒙蒙的雨雾,花蕊得了滋润,御花园中香气更浓。

云倚风问:“王爷怎么看?”

“李珺的格是窝囊草包,但心眼也是有的,若说他这么多年只是傀儡,我不信。”季燕然道,“现在的杨家虽已没有了谋逆的本事,却还在皇兄身边留有眼线,背后到底在琢磨些什么,不可不防。”

“所以要将他带在身边?”云倚风想了想,“也好,当年白河的事情仍有疑点,杨博广虽说已经死了,但燕子影、杨家,总能找出一两个知情人,帮我们重新还原真相。”

其实无论是李璟当初所说“白河开闸是由李珺与杨家一手策划”,还是李珺方才所言的“自己纯属无辜,全是被杨家利用,并且先帝也知情却未手”,其实大致上都是合理且能自圆其说的,却都存在一个疑点——当日江凌飞与云倚风在村落里寻到的那位老人,临死前的供述提到了丞相邢褚,说自己曾听邢大人亲口提到一句“接到上头的命令,要提前放闸”,按邢褚当时的身份,无论是李珺还是杨家,都不足以成为他的“上头”,唯有李璟与先皇才有资格。

“其实也有另一种可能,只是微乎其微。”云倚风看着他,“有人知道了我们要去,所以提前买通老人说谎,想要离间王爷与皇上。”

“但现在老人已经死了。”季燕然道,“无妨,慢慢查下去,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血灵芝,替你解毒。”

云倚风叹气道:“此去还不知前头等着什么。”

“管它是什么。”季燕然与他十指相扣,“为你,刀山火海我也甘愿去闯。”

这情话真是动听极了,像是在心里也泛起了一场花香。云倚风不自觉就扭头看他,如此静谧的夏夜里,只有凉亭中的灯笼正在微微晃着,霏霏雨丝被悉数染上金色,光影模糊了视线,他伸手抚上对方的侧脸,细细抚过那斜飞的剑眉,深邃的眼眸,高的鼻梁,指尖再继续下滑时,他便将自己的唇瓣轻轻贴了上去。

季燕然单手揽过他细韧的腰肢,低头亲得缠绵而又深情。

风将两人的发丝吹得绕在一起。

“今晚不回去了?”一之后,季燕然将人揉进怀中,在他耳边呢喃,“我带你去甘武殿。”

云倚风冷静道:“我们还没有问过太医。”

“凌飞前天险些被你打到池塘里,直到现在还生着闷气。”季燕然低笑,含住那小巧耳珠轻咬,“偷偷跑出去打架骑马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要先问太医?”

云倚风:“…”

季燕然看他僵着不动,实在可爱,便变本加厉去亲那细白的脖颈,云倚风被逼得连连倒退,踩了一脚水。后来或许是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冷不丁就来了一声惊雷,“轰隆隆”地炸开在御花园顶,吓得满园子野猫乱叫唤。

云倚风也趁机想跑,脚下却不知踩了何处的青苔,滑得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季燕然眼疾手快,握住他的手腕想将人拉到自己怀中,可也被鹅卵石路坑了一把,反倒带着他一起摔进了花圃中。

那一大片牡丹芍药原开得正娇艳,突遭此横祸,一时红雨乱飞,委屈得很。

云倚风趴在季燕然身上,问他,你没事吧。

萧王殿下淡定回答,没事,就是有刺。

牡丹的,蔷薇的,月季的,总之扎了一身,须得回去慢慢挑。

而且两人还发现,花圃里恰巧种着李璟最爱的描金竹铃,据说是从南域引进的种子,珍贵极了,三年才开出这几株。

云倚风蹲下仔细检查后,遗憾道:“全部断了,皇上会龙颜大怒吗?”

“应当不至于。”季燕然道,“不过还是去说一声吧,否则负责料理花圃的宫人就要倒霉了。”

云倚风点点头,随他一道去找了趟德盛公公,将事情大致说清楚后,方才回了萧王府。

于是第二日的天子,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德盛公公道:“王爷的确是这么说的,他与云门主在夜晚游园时,不慎踩坏了整片花圃。”

李璟依旧不理解:“御花园里又不是没有路,他为何偏要往花圃里游?”

德盛公公咳嗽两声,将语调压得更低了些:“据检查的宫人回禀,那花圃的残枝不像是被踩的,而是…”他捂着嘴,“而是有人在上头躺过。”

李璟吃惊地问:“就在那个地方?”

德盛公公点头道:“哎!”

三更半夜,下着雨,那花圃里还到处都是刺。

李璟难以置信地想,怎么做到的?

自然,这个困惑是无法亲自求证了。五日后,季燕然与云倚风便离开王府,一路前往西北雁城。同行的除了江凌飞,还有一脸丧气的平乐王李珺,据说他在临行前,还特意跑去求李璟,希望能留在王城里,结果连御书房的门也没能进,就被德盛公公恭恭敬敬“请”走了。

于是路上走了还没三天,他便已经叹了三千声气,江凌飞不胜其烦,双腿一夹马腹,上前问季燕然:“你为何非要带着这个草包?”

“留在王城,皇兄看了也闹心。”季燕然道,“况且在过去那些年里,他究竟是真被利用,还是藏着秘密,现在尤未可知,带在身边看着,省得再生出事端。”

“那我们商量一件事?”江凌飞苦口婆心,“你要带着他可以,能不能换个人看着?一天到晚唉声叹气,我快被活活吵出了毛病。”

“他身后还有个死而不僵的杨家,大意不得。”季燕然道,“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只有你。”

江凌飞:“…”

江凌飞凄凄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信任我的。”

季燕然拍拍他的肩膀:“他日我也定会为你两肋刀。”

说完便一甩缰绳,将好兄弟远远抛在身后,免得再被纠缠。

江凌飞无语凝噎。

但幸好,在长叹了十几天后,李珺也就不再叹了,每日只是表情哀怨地坐在马车里,一语不发,如同哑巴。偶尔掀起车帘想往外看一眼,看到的却都是骑马而行的江凌飞,威武高大一身玄衣,腰间还要佩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柄上雕着骷髅头。

平乐王脖子一缩,心想,嘤,太吓人了。

“过几日就要经过大原城了。”云倚风道,“那里是杨家的地盘。”

季燕然问:“你担心他们会来要人?”

“知道平乐王在我们手中,至少也该做些什么吧。”云倚风道,“若当真不闻不问,也太…倒显得是有意为之,为了往你身边安眼线,所以哪怕只是为了彰显无辜,似乎也得问上一句。”

“皇兄没打算放过杨家。”季燕然道,“你若能见到他们,便会知道,那群人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云倚风却问:“还能比王爷更不省油吗?”

季燕然闻言失笑,两人此时正骑着一匹马,他便环过他的腰,将人抱得更紧,问:“我哪里不省油了?”

“第一回 见面时,我就在想,哪怕风雨门不接这单生意,也得想个托词,先将王爷哄高兴。”云倚风靠在他怀中,“得罪不起。”

“为何?”季燕然不解,“我当时还特意放低了姿态。”

云倚风道:“杀戮气太重。”

那是与江湖中人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强大的压迫感,只站在那里,便给峡谷中笼上了一层阴沉沉的云。风吹起墨锦衣摆时,甚至会给人以错觉,觉得他背后铺展开的不该是青山绿水,而该燃起一把熊熊烈火,烧上三天三夜,烧个草枯花凋,再于干涸到龟裂的大地深处,蜿蜒生出累累白骨与猎猎旗帜。

战场是漆黑色的,天边有金红色的霞。

很少有一个人能自带死亡的气息,云倚风初时只觉得吃惊,现如今却又多了几分心疼,想着从小到大,也不知冲锋陷阵了多少回,才养出这一身令人闻之丧胆的杀气。

“若能以我一人的杀戮,换来大梁万千子民的安稳,倒也值当。”季燕然笑笑,“不说这些了,天气这么好,我带你跑一阵?”

云倚风扭头看着他:“何时你不做将军了,我们便搬去江南吧。”

也不去闹繁华的苏杭了,只寻个烟雨蒙蒙的小镇,买一处白墙黑瓦的静谧宅院,再种上满院子的花。闲时就手牵手走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听耳畔书声琅琅,看百姓乐业安居。老了之后,便一起躺在院中晒太阳,再同隔壁的小孩吹嘘两句,说一些战场上的事——只是若他们不相信,也不知那时还有没有力气,跳起来颤巍巍演一通拳法。

季燕然一抖马缰,飞霜蛟兴奋地长嘶一声,凌空跃起,向远处疾驰而去。

只留一路滚滚烟尘。

——孜川秘图·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