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苗也说不清,只知是长右精心炮制过的。”季燕然道,“今日猿群虽说凶残,倒也不至于毁天灭地,但若换成白象与巨蟒,或是数千数万条毒蛇,只怕…”

此等画面,光是想一想,云倚风便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问:“那王爷还要继续养着长右,用他做饵,来钓出更多野马部族的人吗?”

“怕是养不住了。”季燕然道,“需得尽快弄清楚究竟是何物让猿群发狂,否则下一回再来巨兽,整座玉丽城八成都要被踏平。”

云倚风点头:“嗯。”

城外漆黑大宅里,长右还在念念叨叨,专心炮制着瓷盅里的毒虫。他并不知道城中发生了什么,就算知道了,也并不会觉得会牵扯到自己。多年来的横行霸道,连地方官员都要退让三分,这处屋宅更是无人敢来,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唯一的意外,便是昨夜术苗的落崖,虽说有些可惜,但…侏儒并不罕见,将来有合适的,再找一个便是。

他小心翼翼夹起一只毒虫,甚至还哼了两句轻松小调。

云倚风道:“我去。”

季燕然微微皱眉。

“说不准他身上就藏着什么毒物,王爷还是率军守在外头吧。”云倚风道,“听话。”

萧王殿下自打过了八岁,就没再听过“听话”这两个字,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原想多说两句,云倚风却已拉着他的衣领,凑近亲了一口,“回回都是被王爷拦在身后,这回也让我试试护着心上人的滋味,嗯?”

季燕然道:“黄武定他们还在门外。”

云倚风道:“嗯。”

季燕然道:“你方才说的话,他们都能听到。”

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一阵纷杂脚步声,轰轰远去,宛若逃命。

云倚风气定神闲:“现在听不到了,还亲吗?”

第141章 意外收获

走廊里“轰隆隆”蹿走的那群人, 大多是军营中的武夫, 平日里看惯了五大三的糙汉,难得见一回白衣落雪的清雅公子, 先前还在纳闷那般斯文的样貌脾气, 如何能掌管整个风雨门, 现在却都有了答案——毕竟能将萧王殿下都调戏得说不出话,那还有什么是云门主做不到的?失敬了, 失敬了。

于是再见面时, 众人眼里便都多了几分肃然崇拜。西南驻军统领黄武定亲自搬来一把雕花镂空的红木八仙椅,“咚”一声放在地上, 恭敬道:“门主, 这边坐!”

季燕然抬起一脚, 将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孙子踹到旁边:“说正事。”

县令石东起先也跟着“嘿嘿”干笑了两声,后又及时觉察到不合适,便赶忙摆出苦瓜脸,将城中现状一一向季燕然禀明。那猿群虽说凶猛, 但一进城门即被拦截, 所以伤亡与财物损失尚在可控范围内, 百姓的情绪也勉强稳定,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说完之后,又惴惴难安地补了一句:“但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回还好,两回三回,怕是…实在顶不住啊。”尤其这还是在白天, 倘若换到三更半夜呢?倘若猿猴换成白象呢?石东越想越心惊,额头上也渗出一层薄汗。

云倚风问:“听说石大人的儿子,一直在靠着长右的药物调养?”

提及此事,石东脑门上的汗就更多了,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倒是旁边的师爷解释,说大人初来玉丽城时,便想过要除去那为祸乡民的巫师,却反被对方设计,母亲与独子皆为巫术所害,所以…唉。

不算好官,也称不上昏官,就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人,愿为百姓伸冤做主,又放不下自己的家人,便一直这么稀里糊涂地拖着。石东羞愧道:“还请王爷恕罪。”

云倚风道:“大人也不必太过担忧,我会留长右活口,再不济,过一阵这玉丽城中还会来一位名医,也能替小公子看诊。”

石东连道:“是,是。”

那栋大宅里毒物不少,若长右在情急之下全部放出来,那玉丽城便要遭大殃。季燕然命黄武定率精兵两千围住大宅,若实在控制不住局势,便直接浇上火油来烧,总之断不能让那些红目毒蛊爬进城中。

行动定在子时。

这一晚恰好挂了满天的星光,罩得四野莹莹发亮。临出发前,季燕然又叮嘱了一回:“小心。”

“放心吧。”云倚风笑笑,“等我。”

言罢,便闪身攀上房梁,如一片轻盈雪花那样,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衣摆那叫一个白啊,飘逸。

黄武定略微担心,小声问:“云门主怎么也不换一身利落的夜行服?”

季燕然看他一眼:“你还要管云儿穿什么?”

黄武定:“…”

黄武定落下泪来:“王爷恕罪,我这就闭嘴。”

据术苗供认,长右的功夫“高得出神入化”,很是吓人。但鉴于他只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土鳖,所以话语间的水分还得再挤一挤。云倚风倒是不担心对方功夫有多高,只在意要怎么悄无声息下手,让对方全无机会放出毒虫。

房间里亮着灯光,窸窸窣窣的,长右正站在桌边忙碌,一群毒虫蝎子在墙上乱爬,地上一片干涸血迹,倒是同先前的迷踪岛有些相似。云倚风向来就不是顾影自怜、伤春悲秋的子,但此番看到熟悉场景,还是忍不住问候了一句鬼刺,唏嘘,我这以前过的都是什么鬼日子?

他暗自摇头,指间悄无声息滑落几枚银针,刚欲动手,却见内室门帘一闪,竟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女人——这下更像迷踪岛了,连蛛儿都是现成的。

多日不见,她照旧同以前一样,穿着红裙戴着花,却丝毫不见半分女子娇俏,面色蜡黄黝黑,细声细气问道:“蛊毒研制得如何了?”

“已经好了。”长右拿起手中琉璃盏,半透明折射出粼粼鲜红的光,“你且拿去交给神医,保管好用。”

蛛儿伸手欲接,长右却偏往后一闪:“我要的东西呢?”

“尸体与银子,都已经备好了。”蛛儿道,“往后几日会陆续送往老地方,你只管来取便是。”

长右笑了两声,将瓶子放在桌上,又上下打量她:“我倒喜欢你的病态模样,不如留下来,同我一道过日子吧。”

蛛儿狠狠瞪了他一眼。

长右继续道:“我知道,你喜欢那风雨门的门主,但他那样的神仙郎君,怎会看上你这阴沟里的丑陋怪胎?这世间只有我,只有我啊…”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

蛛儿啐道:“你最近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你能比得过萧王殿下?”长右继续凑近,双目亢奋颤抖,像是从这污秽言语里收获了不少快感,“你能让他在床上欲仙欲死?”

蛛儿尖着嗓子叫嚷:“你闭嘴!”她声音如刀,刺得长右耳膜微微一疼,伸出小指想要抠挖,却觉得指尖像是顶到了什么,耳中又是一阵剧痛,半边身体也麻痹了。

云倚风原也没指望几根毒蜂针就能放倒这两个老毒物,他破窗而入,雪白衣摆翩飞,单手拔剑出鞘,先将蛛儿一掌打晕在墙角。长右此时已经恢复了八成,见云倚风来者不善,本想踉跄向外逃跑,却反被重重踢回桌上,“叮铃哐当”打碎一堆药盅。先前那琉璃盏也碎了,红色的药液流淌出来,长右胸口剧烈起伏两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像兽类一样趴伏在桌,伸出鲜红的舌头,迅速将那玩意舔了个一干二净。碎渣将他的唇舌都割破了,鲜血淋淋漓漓流淌,引得满屋蛊虫越发躁动。

云倚风:“…”

长右舔了舔血迹,嗓子里发出古怪的声音,浑身青筋暴凸,双眼也从先前的漆黑变成了暗红…直至鲜红。

他像巨猿一般拔地跃起,黑袍宽袖张开,又不知从里头爬出了多少密密麻麻的虫类。云倚风看得心惊,反手持剑一挡,“噗嗤”一声,也不知是刺破了什么臭玩意,一股恶腥登时弥漫开来,连墙角昏迷的蛛儿也被熏得咳嗽了两声。

长右看起来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了,只如疯狂的野兽一般盲目追着“猎物”,也无痛觉。云倚风只与他过了三四招,身上便已落了七八只湿哒哒的大虫,心里登时又冒出一万句不知当讲不当讲的鄙之言,后见那巫师还在大张着嘴乱咬,灵机一动,干脆不打了,只拖着蛛儿飘飘摇摇向外跑去。果不其然,长右也跟了上来,三人就这么掠过屋顶、树梢,一路轰轰隆隆地冲到了密林里。

数百精兵一拥而上,费了好一番力气,方才将“嗷嗷”咆哮的长右制服在地,用铁网兜了起来。

黄武定受惊不浅:“他疯了?”

“先前王爷只担心这群人会将猿猴换成白象,现在看来,他们八成还想过要换成人。”云倚风道,“先将这两人带回去吧,也不知道药效退去后,他还能不能清醒。”

以及另一名灰衣侏儒,也被从床上揪了起来。整座漆黑大宅都被官兵暂时封锁,等着季燕然与黄武定翌日再来查看。

而云倚风回到客栈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洗了个澡。边洗便感慨,由奢入俭难啊,先前鬼窟一样的日子,还不是照样咬着牙过来了,现在却连衣袖上落几只臭虫都觉得浑身不自在。泡在香喷喷的水里,云门主积极反省,最后得出正确结论,这都是萧王殿下的错——谁让他惯的?

季燕然在外敲门:“云儿。”

“如何了?”云倚风擦着头发打开门。

满室生香,美人温软,只可惜手头还有一堆琐碎烦心事。季燕然接过帕子:“两人都被水泼醒了,蛛儿不肯说话,长右倒是一直在鬼叫喊冤,说他并未作恶。”

“他若不算作恶,这世间就没恶人了。”云倚风摇头,“不过话说回来,连鬼刺都要从他手中买药,此人还真是有些本事。”

“装神弄鬼,以蛊害人,这种本事还倒不如没有。”季燕然道,“不过你既说他又贪财又好色,那照我的经验,这世间贪财好色之徒,大都是软骨头,落在黄武定手中,只怕连半天都撑不过去,他就哭爹喊娘要招供了。”

“蛛儿是鬼刺的心腹,这么多年来,一直形影不离跟在他身边。”云倚风道,“现如今落在我们手中,也算老天帮忙,至少能弄清楚这一年里,腊木林中都发生过什么,还有…”他犹豫了一下,轻声道,“还有江大哥的下落,若他消息灵通,应当已经知道,我们就在玉丽城中吧?”

先前刚知道身世时,还曾开玩笑胡闹过,说假如罗入画当初抱着孩子顺利抵达西南,那自己说不定也已混成了野马部族的头目,正天天蹲在野林子里,挖空心思与季燕然作对。谁曾想啊,兜兜转转大半圈,身边还真就冒出一个野林子里的头目来。

正所谓造化弄人,各种弄,胡乱弄。

见季燕然沉默不语,云倚风便也没再继续问,只拉过他的手,笑着说:“走吧,我们去看看蛛儿。”

第142章 一座空城

蛛儿被关押在一处空房里, 听到门响, 或者更确切来说,是听到走廊脚步声时, 她便已经准确分辨出了那是谁, 赶忙带着几分欣喜抬起头, 双目急切向前盯着:“…公子。”

季燕然推开门,见对方这副烈盼求的模样, 心里万分不悦, 刚欲将身后的人挡回去,云倚风却已道:“王爷先出去吧。”

季燕然:“…”

云倚风看他一眼, 你当真不出去?你不出去, 这里怕是有个哨子要成精。

果不其然, 还没等两人再开口,蛛儿便已经尖锐地叫嚷起来:“公子!”又愤怨地看向季燕然,“你休要碰他,你这恶贼也配?”

云倚风拍拍季燕然的胸口, 如今还指着她能供出二三线索, 想想玉丽城中的百姓, 恶贼就恶贼吧。一边往后一推,就这么着,萧王殿下便被生生“请”出门,变成了“在走廊上等”。

小二不明就里,路过时看到,还当王爷被云门主赶出了卧房…吵吵闹闹的情趣嘛, 大家都懂,都懂!便主动扛来一把八仙椅,笑容满面放下了。

听到外头的动静,蛛儿眼底越发狠毒,她看着云倚风:“那男人有什么好?”

“鬼刺在哪?”云倚风坐在她对面。

“那男人有什么好!”

又问了一遍,这回声音更刺耳了。

“鬼刺在何处。”云倚风微微俯身,提醒她,“这是你唯一能和我说话的机会。”

两人的距离只更近了不到两寸,蛛儿却因这小小的变化,浑身都僵了,眼底一瞬间涌上贪婪、胆怯与更狂的痴迷,细声道:“神医、神医就在腊木林里。”

据她供认,当初鬼刺是接到消息,说南海布局有变,震天火炮已经对准了迷踪岛,便急忙折返去看究竟,谁知却在船上被人打晕。再苏醒时,便已到了西南玉丽城外的地宫,野马部族的老巢。

云倚风问:“头目都有谁?”

“鹧鸪,玉英,还有一名姓谢的妇人。”

“江凌飞呢?”

“就露过一次面。”蛛儿回忆着,那时他应该刚回到家,然后就再没出现过了,听说是犯了错在受责。

“受责?”

“跪在暗室中反省,他地位不低,无人敢用刑。”

季燕然靠在门外,听着屋内两人的对话。若只是跪着反省,他倒宁愿谢含烟再多罚江凌飞一阵,最好三月半年别放出来,让双手再无机会沾到错处,直到自己攻破野马部族为止。

云倚风又问:“鬼刺在与鹧鸪在密谋什么?”

蛛儿却只顾着盯他,视线滑过那俊秀精致的眉眼,纤细的手指,连袖口暗纹刺绣也看了三四回,方才道:“我不知道,不知道。”又急急道,“公子,公子你回来吧,我们再去迷踪岛上,那样的日子不好吗?”

那样的日子可太不好了。云倚风提壶倒了一盏茶:“不知道鬼刺在密谋什么,总知道长右那些红色药水,要用来作何吧?”

“是用来驯兽的。”蛛儿道,“我见过他们用药水饲象。”

“数量?”

“上百。”

至于白象之外还会不会有其它牲畜,甚至直接用来饲人。据蛛儿说,因长右执意不愿交出这“祖传”药方,鬼刺亦没能研制出究竟是何巫毒法,所以只能以重金购买成品,每次新购入的药物,鹧鸪都会第一时间喂给象群,现在长右被俘,野马部族中应当也没多少存货。

这算是个相对利好的消息,至少那片瘴林中的猛兽,不会都变成红眼恶魔。但近百头巨象对玉丽城而言,一样是巨大威胁,尤其现在长右与蛛儿皆被俘,药物供给已然中断,那对方手中的象群发疯,只是迟早的问题。

季燕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招手叫过侍卫,命他尽快将黄武定与石东找来。屋内,云倚风问完话后,转身欲离开,蛛儿却伸手来抓他,腰间缠的枷锁叮咣,与凄厉喊声相杂糅:“公子,公子留我在身边吧!”

云倚风反手“砰”地关上门,饶是知道此时的蛛儿对自己并无半分威胁,也依旧渗出一身冷汗。季燕然拉过他冰凉的手,径直将人带回了卧房。

云倚风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

“我不是怕她。”

但在先前那段漫长岁月里,每一次蛛儿的出现,都要伴随着酷刑与折磨,实在烙下了太深的印象,再见时难免心悸。季燕然用拇指蹭过他的下巴,轻声问:“她待你,一直这般疯魔?”

云倚风想了想:“吃醋了?”

“我如何会吃那疯妇的醋。”季燕然无奈,“是心疼你。”

“她向来就将我当成私有物,自然见不得王爷。”云倚风道,“就像先前所说,在迷踪岛时,许多丫鬟侍女都喜欢我,她便将她们都杀了。还买了许多华贵的新衣,每每我虚脱不能动时,她就迫不及待地抱来,一套套替我换上,再坐在床边,仔细地看好几个时辰。”就好像自己是一具偶,一个精致的布娃娃,可以被用来随心所欲,打扮成任何模样。

季燕然听得皱眉。

云倚风笑笑:“因为这个,我原是最不喜欢换新衣的,但后来却遇见了王爷。”

他握住他的手:“王爷喜欢替我买衣服,我也喜欢换上七八十套给王爷看。”

即便是土黄配亮紫,穿在身上也只有柔情蜜意,当然,翠绿腰带是真的不能再加了。

“我已让人去找黄武定了。”季燕然道,“他正在审讯长右,若蛛儿所言为真,那必须尽快疏散玉丽城中的百姓,以免疯象横冲伤人。”

这是一项不小的工程,玉丽城为边境六城中最闹繁华的一座,人口众多鱼龙混杂,若处理不善,很容易惹出乱子。目前城中精兵的数量显然不够,只有尽快从西南驻地再调一批。

云倚风又道:“听起来江大哥与谢含烟的关系,像是并不亲近,至少也存在某种分歧。”否则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还要日日被罚跪。

季燕然咬牙:“我倒盼着他被打得下来不来床。”

江凌飞被这飞来横咒念得后背一凉,手中锉刀也歪了一歪,险些刻坏了那块青玉。床头明珠还在幽幽亮着,他小心吹去雕刻粉末,又用柔软布料重新包好,塞在了枕下。

玉英推门进来,手中端着一碗汤:“我听下人说,你又没有吃饭?”

江凌飞道:“没胃口。”

“这是姐姐亲手炖的。”玉英坐在床边,“她向来最关心你,如今这局面,也只是恨铁不成钢罢了。”

江凌飞接过碗,默不作声一口气喝了:“我娘呢?最近怎么总不见她。”

玉英却道:“大梁的军队很快就要打来了。”

江凌飞将空碗重重放回床头,不耐烦道:“那又如何?”

玉英叹气:“别让姐姐失望。”

江凌飞闭上眼睛,只淡淡应了一声。

黄武定也已审完了长右。就像先前季燕然所推测的,贪财好色之徒大多贪生怕死,没熬多久就哭嚎着供认了,就是个手段阴毒的老痞子,沉迷制蛊,仗着会些功夫,便装神弄鬼,又因手中握有能令巨兽发狂的祖传蛊方,所以与野马部族有了联系,从中谋得了不少钱财。

“前前后后加起来,对方应当已经饲喂了百头巨象。”他说。

石东听得膝盖发软,这上百头疯象若跑进城,那哪里还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