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便匆匆隐入密林,连多一刻都不敢再待,更不愿再回过头。唇齿间还残留着糖的酸甜,面颊上却是湿冷的,瘟疫初愈的酸痛还留在骨节中,连脚步也一道踉跄了。

云倚风回客栈时,季燕然还在昏睡,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

李珺正在桌边研究那瓶药,问:“不会是假的吧?”

“江大哥用命试出来的,按理来说不会假。”云倚风道,“但谢含烟心思狡诈,又是个十足的疯子,我不敢轻易让王爷服用,还是再等两天,看能不能有梅前辈的消息吧。”

李珺答应一声,又悄声道:“我还当你能把他劝回来。”

“有个不幸不幸又不幸的消息,听江大哥话里的意思,谢含烟与他的确是亲生母子。”云倚风单手撑着脑袋,“将来怕是剪不断了。”

李珺惊讶道:“不是流产了吗?”

云倚风答:“流产之前,还有一个。”

李珺:“…”

那确实有点麻烦。

“也不知梅前辈人在何处。”云倚风叹气,“暮成雪与江大哥两头在找,却谁也没有消息。”

李珺暗恨自己少时学武不精,导致遇袭当日只能仓皇逃窜,便再心虚重复一遍,梅前辈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亲眼看见侍卫带着他跃入深谷,现在八成已经被杀手寻到了。

云倚风拍拍他的肩膀:“借你吉言。”

梅竹松已经带着侍卫,在林地中采摘了两天淡青色的菌子。

老王与老宋所居的这处村落,确实偏僻极了,一共只有十几户人家,稀稀拉拉地分布在密林中,也就只比野人部落强上那么一点点,据称已在此隐居了十几年。

在老王刚刚将梅竹松一行人带回村落时,人人都如同见到恶鬼一般,露出惊愕恐惧的表情,取干粮的老宋也是急得直跺脚,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骂道:“你是疯了吗?怎可带外人来我们这里?”

“神医并非恶人,说想摘一些村里的花青菇做药。”老王道,“躲了这么些年,那狗贼八成已经死了,哪里还能顾得上咱们,你且放心吧,治疗瘟疫要紧。”

老宋仍是唉叹连连,但事已至此,将人赶出去也于事无补,便只恳求梅竹松,千万莫要将村落的位置泄露出去。

“诸位暂时就住在我家吧。”老宋又道,“正好门外就是一大片长满花青菇的野林子,做事也方便些。”

梅竹松自是连连道谢,又答应老宋与其余村民,绝不四处乱跑,更不会多嘴打探村落往事,这才住了下来。

午后,侍卫一边帮忙熬煮花青菇,一边悄声道:“听村民的口音,像是大梁北方人,此处村落虽小,屋宅却都修得精巧,房檐木雕更是活灵活现,该是一群建房的泥瓦木匠,因为早年犯了事,或是得罪了人,才会躲来这里。”

“都是平头老百姓,看着不似大奸大恶之徒。”梅竹松叮嘱,“现如今治病要紧,还是莫管闲事了。”

侍卫答应一声,又问:“这药汁当真能治瘟疫吗?”

“今日我替老王试了脉象,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梅竹松道,“待做好这批药丸,便抓紧时间拿出去,给别处的病人试试,若一样能治好,西南便有救了。”

侍卫笑道:“这回幸亏有梅先生。”

“也幸亏有你们。”梅竹松摆摆手,“否则我就算有十条命,也早已折在了鹧鸪手中。”

日头渐渐落下了山,天边流淌过几丝金灿灿的细云。

梅竹松将最后一批药丸收回瓷罐,这才松了口气,活动着筋骨想要回房,却听外头传来一声惨呼,是老宋的声音!

他心头一惊,刚欲出去看个究竟,就见迎面已砍来一把银白大刀,三四名黑衣人如猛豹般冲入院中,正是当日于山中遇到的那批杀手!情急之下,梅竹松扬手洒出一片痒粉,转身想逃,却已被人重重打倒在地。侍卫与杀手缠斗在一起,大声道:“先生快走!”

梅竹松将药罐抱在怀中,单手握紧一把匕首防身,踉跄向外跑去。

又一道白影迎面飞来!

不是云门主那种轻盈白影,而是胖乎乎一坨,“砰”一下砸在怀中,能让大夫当场吐血那种,白影。

胖貂豆豆眼生辉!

梅竹松先前从未见过暮成雪,还当又是新的敌人,便将手中的活物胡乱一扔,继续跑了。

胖貂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弧线。

暮成雪眼光骤然一厉,手起剑落,衣摆似杨花飘雪。再定睛看时,那伙黑衣人已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只留下一名活口,被挑断手筋脚筋,正哭爹喊娘打滚嚎着丧。

剩下的时间,刚好来得及将飞来小貂接到怀中,再用指节轻轻敲了敲那毛乎乎的脑袋,以示安慰。

侍卫惊疑未定:“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王爷派我来的。”暮成雪丢过来一块令牌,“先去将那位大夫找回来吧。”

梅竹松这回着实受惊不浅。

和他同样受惊不浅的,还有被砍伤胳膊的老宋,以及全村男女老幼。有子急的,已经指着老王的鼻子骂道:“你且看看,将南飞那狗贼的杀手引来了吧?咱们以后可怎么办?”

南飞,这个名字一出来,现场除了暮成雪外的其余人,可就都有印象了。

侍卫有印象,是因为此人乃先帝手下重臣,兵部侍郎。

而梅竹松有印象,则是因为先前在西北时,杨博庆曾义愤填膺,说白河开闸一事虽为杨博广所为,却是因为受了南飞的唆使,而南飞幕后之人,恰是先帝爷李墟,换言之,是先帝为了削弱杨家势力,才会默许、甚至是推动了白河惨案的发生。是真是假暂且不论吧,至少在听到“南飞”两个字时,还是能知道这是谁的。

只有暮成雪皱眉:“鹧鸪的阵营里,还有一人叫南飞?”

“此事说来话长,中间怕是有些误会。”梅竹松对村民拱手行礼,“这些杀手是冲我来的,他们不想让西南的瘟疫被治好,所以才会一路追来、痛下杀手,理应与诸位无关,这回真是对不住了。”

村民中一片静默,面面相觑皆不言语,过了好一阵子,方才有人抱着“反正秘密已经泄露”的心态,又说了一句:“你们是从北方来的吧,那我且问一句,朝廷里的大官,南飞,南飞他死了吗?”

侍卫答:“南大人已过世好几年了。”

“南大人已过世好几年了。”

如一滴清水入油锅,全村的人都因这一句话,而欢呼沸腾着笑了起来,可笑了没多久,却又换成了呜呜咽咽的叫骂与哭泣,老宋坐在地上捶着地,连胳膊上的伤也顾不得了,只喃喃说着,狗贼,狗贼,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侍卫见状惊愕,南大人生平和谦卑,为官时虽无大功绩,却也无大错失,这群乡民…哪里来的这入骨仇恨?

梅竹松也懵了,扶起老宋,惊疑未定地问他:“老哥,你们这是与南大人有旧仇?”

“那个恶人,害了我们整整半辈子啊!”老宋抹了把眼泪,心中悲痛难抑,越发泣不成声。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屋子里点着昏黄的烛,惨淡的光芒,犹如多年前惨淡的往事。就像先前侍卫所猜测的,这座村落里的所有人,都曾是大梁数一数二的泥瓦木匠,因为手艺精湛,所以大多在王城接富贵活,还曾负责过修缮皇宫的工程,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十七年前的一个冬天,我们又接到一笔生意,说是西南有一富户,要翻新大宅,酬劳极丰厚。”老宋道,“我们几十个人,便坐上他们的马车一道南下。因路途遥远,主人家的要求又高,估摸得做个两三年,所以有不少人还带上了妻儿,总之,队伍浩浩荡荡极了。”

原以为会是一笔好生意,谁曾想,最终抵达的目的地却不是滇花城,而是白蟒山谷,一个地势险之又险,周围皆是高山深谷的地方。

梅竹松问:“要修什么?”

老宋答:“要修庙,给卢将军修大庙。当时除了我们,山里还有许多西南部族的军队,都凶悍极了,大家伙不敢逃,也逃不掉,就在那里足足做了一年多的苦工,方才建成庙宇,塑完金身。”

“那南飞呢?”

“当时有个文文弱弱的男子,说话是王城口音,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朝中有名的大官,兵部的南大人。”老宋道,“此人心肠歹毒极了,在庙宇建好后的当天,便吩咐手下杀了我们。幸好被老王偷偷听到,大家才得以齐心杀死看守,连夜逃出,躲进了这深山老林里。”

事情算是讲明白了,前因后果也算流畅,可动机呢?侍卫一头雾水,南大人与卢将军…没听过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深厚交情啊,何至于疯了一般,要在西南给他偷偷摸摸修个大庙出来?还一改往日敦厚,要杀人灭口?

暮成雪掻着胖貂,在旁边淡淡问了句:“南飞身边,有女人吗?”

“有,有一个极漂亮的女人。”老宋果然点头,回忆道,“应当是姓谢的,我曾听到他唤她‘谢姑娘’。”

第152章 草原神医

有了谢含烟的出现, 整件事便合理了许多。木匠们又回忆, 那位南大人在西南待了长时间,少说也有大半年, 经常陪在谢含烟身边, 对她言听计从, 谦卑恭敬极了,完全不像朝廷大官。相反, 谢含烟对南飞的态度, 倒是冷淡得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连那些西南部族的军队, 私下里都在嘀咕, 说他色迷心窍,简直窝囊得像条狗。

暮成雪心中已大概有了真相。谢含烟当初是王城第一美人,爱慕她的定不止卢广原一人。他虽没见过那位南大人,但听侍卫与老木匠们的描述, 对方应当是个身材矮小、格木讷、资质平庸, 亦无出众样貌的普通人, 放在一众达官显贵中,怕是会淹得找都找不到,所以心中即便再仰慕,也只能远远围观美人,没胆子、更没本事靠近分毫。而直到谢家倾塌,卢广原战亡, 他或许才有了第一次接近谢含烟的机会。

多年夙愿,一朝得偿,那么南飞之后会对谢含烟言听计从千依百顺,也在情理之中,不过甘愿为自己的情敌修庙,还不惜触犯大梁律法,这出人出钱出力的架势,未免也太色迷心窍过了头。

“现如今西南正乱,诸位还是继续在村里住着吧。”梅竹松劝慰,“待外头安全了,王爷应当会安排大家返回故土,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众人连连称谢,想起往事,又是唏嘘一夜难眠。翌日清晨,大家伙将梅竹松一行人送到村口,目送他们远去了。

从鬼跳峡到玉丽城,也就三五天的路途。因前头已派了名侍卫回去报信,所以这日清晨,云倚风亲自到城门外迎接,笑着说:“前辈!”

李珺也一道跟来了,见梅竹松平安无恙,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才总算落回肚子。梅竹松行礼道:“此番死里逃生,还得多谢平乐王,将自己身边的侍卫都给了我。”

李珺嘿嘿干笑,其实事情原委是这样的,某夜众人露宿林中,说起西南瘟疫惨状,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便血上头,学那江湖侠士吩咐一句,命众人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梅先生,因为保护梅先生,就是保护西南数万户百姓,自己虽为王爷,但与百姓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这番血言语,当时博得侍卫一片喝彩,但谁曾想,后来还真就出事了。

若有再选一次的机会,李珺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大义”一回,毕竟那明晃晃的长刀还是很吓人的。但幸好,目前大家都平安,而且还误打误撞,在山崖下找到了治疗瘟疫的神药——这可不就连老天都在帮忙?于是连脚步都更轻快了。

梅竹松替季燕然诊过脉后,道:“王爷身体强健,症状不算严重。”

“可外头的将士们就没这么好命了。”季燕然撑着坐起来,“先前凌飞也送来半瓶药,说是能治瘟疫,云儿一直留着,也劳烦阿昆看看。”

云倚风将白瓷瓶递过来:“江大哥以身试药,自己也吃了半瓶,可千万别有什么问题。”

梅竹松拔开瓶塞一闻,那淡淡的草木馨香,与花青菇的味道一模一样,心里略微一喜——这药有没有问题暂且不论,至少能说明以花青菇入药,还是可行的。便道:“看起来像是没问题,不过这药物配比复杂,我还得再仔细研究一阵。”

“我先送前辈回房休息。”云倚风道,“晚些时候,再去北营看看生病的将士吧,他们是发症状最严重的那一批,军医已经束手无策了。”

“那还休息什么。”梅竹松摆手,“走吧,现在就去看看。”

李珺亲自抱着药箱,一溜小跑跟在两人身后。梅竹松亲自给将士们诊脉喂药,他没有药童,李珺便充当了这一角色,仔细记录着病情与药量,别说,还像那么一回事。

三日后,北营将士病情皆有好转,而南营那批症状稍微轻一些的病人,已痊愈了能有七八个。玉丽城中欢声雷动,恨不能将这草原神医抛上天去。云倚风喂季燕然吃完药,笑道:“梅前辈已经教会了军医,正在着手整理成册,而那花青菇虽不常见,到底也不像血灵芝世间难寻,瘟疫算是有救了。”

“凌飞带来的那瓶药呢?”季燕然又问。

“梅前辈还在查,里头的确有花青菇,可也有别的东西。”云倚风喂他吃了一粒糖,“江大哥一心想救王爷,或许以为以身试药已是最稳妥的法子,只是…那娘亲可当真不怎么样,事已至此,也只能盼着前辈早日查明真相。”

“我仍觉得关于谢氏先后孕有两子之事,听着蹊跷。”季燕然道,“按当时谢金林的地位,独女未婚先孕,就算要留下孩子,也该秘密寻个借口,送往偏僻处待产才是。丞相府人多眼杂,生产坐月子的动静应当也不小,怎就这么轻松瞒住了?”

“也有道理。”云倚风想了想,“毕竟那位谢小姐,竟能哄着兵部侍郎替她的情郎杀人建庙,可见玩弄人心的工夫,该是一等一的娴熟。”

“南飞这个人吧…”季燕然靠在床头,“的确是平庸极了。”平庸到实在不该官运亨通。所以当初杨博庆指控白河一事实乃南飞与先帝暗中唆使时,就连季燕然自己,都觉得一切皆合情合理——否则要怎么解释那位南大人十几年的平步青云?

不过现在看来,或许南飞唆使为真,却不是受了先帝唆使,而是为了谢含烟。甚至更进一步,白河泄洪的最终目的,除了屠黎民、废太子、乱天下外,或许原本就包括了杀廖寒,杀了廖将军唯一的儿子。

云倚风问:“谢含烟还和廖将军有仇?”

季燕然道:“民间多有传闻,卢将军被困峡谷,廖将军手握重兵,却未曾出战相助。”

这其中自有军事上的考量,但在被仇恨淹没了心智,只想为情郎报仇的人眼中,是看不见的。

先帝此生对南飞唯一的称赞,便是“进献西南山地民俗志三十八卷,有大功于社稷”,当时朝臣大多是不相信的——西南啊,地势复杂险峻,南飞无非也就去了一年多一些,总共带了十几个人,怎么就能编纂出三十八卷地方志了?定是皇上为给他升官,随便找了个理由,拿现成的功劳充数。

季燕然道:“我猜南飞因倾慕谢含烟,所以不惜绑架木匠,替卢将军修建庙宇。而谢含烟则以西南地方志为交换条件,那或许是卢将军所著,或许是鹧鸪的手笔,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南飞因此得以平步青云,官居高位,这么多年来,怕也暗中给了她、给了野马部族不少方便。”

云倚风暗想,照这个推论,那么杀害廖小少爷的最终凶手,其实应当是南飞与谢含烟?南飞已死,至于谢含烟…有个江凌飞夹在中间,不管怎么说,再十恶不赦也是亲娘,解决起来怕是有些棘手。

季燕然拍拍他的脑袋:“先将瘟疫治住吧,别的事情,往后再说。”

夜深人静时,云倚风趴在他胸前,听耳边一下又一下的心跳。

风将四周的纱幔轻轻扬起来,搭在他单薄肩头,季燕然抚开那些轻纱,将人拉到怀中:“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也不辛苦。”云倚风笑,“王爷病得听话乖巧,不像我那时,泡个药浴都要满山跑。”

季燕然俯身,在那微翘的唇角处亲了亲:“今晚好好睡,我守着你。”

因这一句话,云倚风便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如一只困倦疲惫的小兽,在情人怀里睡得万分香甜。连日的奔波疲累皆化为酥麻暖流,顺着脊椎游走于四肢百骸,外头还在“沙沙”落着秋初小雨,总之,这个夜啊,万事万物皆静谧,美好安宁。

就是维持的时间有些短。

翌日天还没亮,梅竹松便在外头匆匆敲门,说是找到了那半瓶解药里的古怪。

“有什么?”云倚风一边套衣服一边问。

梅竹松道:“有血虱卵。”

光听这名字,便知不是什么好玩意。据说血虱成虫比发丝还要更细几分,能游走于宿主血脉,后逐渐聚集于心脏处,习武之人若运功发力,则极有可能会心脉受损,命绝身亡。

云倚风听得心悸,想起江凌飞也曾饮下半瓶,赶忙问道:“可有解药?”

梅竹松摇头:“难上加难。”

李珺听得火冒三丈,已经开始骂人了,那姓谢的,当真是江兄的亲娘吗?为诱七弟饮下毒药,竟连儿子的命也要利用,可恶啊,当真可恶极了!

季燕然面色亦是阴沉,云倚风握住他的手,轻声劝道:“或许…鬼刺有办法治血虱呢,两人以母子相称这么多年,总不至于如此心狠手辣吧?”

“想办法传信给凌飞,在查明真相前,让他切勿运功。”季燕然吩咐,“再传令黄武定,瘟疫控制住后,不必立刻折返玉丽城,率军前往定丰城,在那里围堵雷三叛军!”

云倚风点头:“好。”

而在数百里外的容县,清月与灵星儿昼夜兼程,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找到了当年江南舒夫妇的故友,徐禄的遗孀。

“那个孩子啊。”忆起往事,妇人轻声叹气,“我家相公原是出于好心,想着江三爷身体孱弱,往后怕是难有子嗣,又恰好遇到一个婴儿,看着像是习武的好苗子,便带去了清静水乡,可现在看来,倒是让好心变成了大麻烦。”

往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妇人缓缓叙述着,被笼罩在云雾中的真相,终于得以露出一丝真面目。清月与灵星儿手中捧着凉透了的茶,都听得错愕而又震惊,原来那段往事…竟是这样的吗?

云倚风趴在床上:“腰酸,揉会儿。”

季燕然卷起奏报,敲了他的脑袋一下:“我大病初愈,你便迫不及待跑来使唤,当真骄纵刁蛮。”

云倚风应了一声,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枕在他腿上,催促:“快些,不然我就去找别人。”

季燕然不轻不重压住他的穴位:“要去找谁?说来听听。”

云倚风疼得倒吸冷气,连声认输:“没有人,就春霖城中做盲人正骨的老王…啊!”

守卫在回廊急急刹住步伐,胆战心惊地想,这青天白日的,王爷与云门主干嘛呢,那我还能不能再进去了?

门外人影晃动,季燕然捂住云倚风的嘴,转头问:“何事?”

“回王爷,是后院关押的人犯蛛儿,方才说是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当面同云门主谈。”

季燕然闻言不悦,他的确是烦透了那名疯子。

云倚风擦了把眼泪:“我去看看,她是鬼刺的贴身婢女,或许当真知道些什么。”

“离她远些。”季燕然吩咐,“诈出实情后,立刻回来。”